摇尾——椿倦【完结】
时间:2024-01-23 23:08:47

  唐遥说没什么,是自己不想谈了。
  “他是不是惹你生气?那屎壳郎脾气从小到大就这样,好不容易讨着个媳妇还不懂珍惜,我回去就跟他妈告状好好修理他。”
  唐遥摇头:“不是,他对我很好,我自己的问题。”
  烟荔不敢问了。
  她们就这样气氛微妙地坐着,后来唐遥找借口向她告别,烟荔独自琢磨着她方才回答自己的话,但越想越头痛,根本猜不出个所以然。她想去找点甜品补充脑力,彼时段存则穿得西装革履的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她疑惑:“你怎么会在这儿?”
  显然段存则早有预料烟荔出现在酒会,并无过多惊讶,“我朋友带我来的,希望能跟大老板们谈谈生意。烟荔,你今天真漂亮。”
  烟荔不失礼貌地微笑,打算起身离开。
  他叫住她,明显不准备放人走,“每次见面你都要避着我吗,我承认我后悔了,答应跟你和平分手是因为我怕掌控不住你,是我懦弱,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你知道我以前对你有多好,以后我也肯定会加倍加倍地对你好。离婚吧,你跟你现在的丈夫只是契约夫妻,他不会像我这样真心实意待你好的,你跟他不会幸福,我们复合吧荔荔。”
  听完他的长篇累牍,烟荔只问了一句:“那我跟你就能幸福?”
  “当然!我会爱着你呵护你,我会制造小浪漫,情人节会给你买玫瑰花......”
  “我们眼中对幸福的定义不一样。”她慢声打断,“我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会轻易相信男人口头发发的承诺,我出生的家庭往上三代数就不是穷人,下三代也不会是,所以对我而言,我的幸福就是金钱和永不重样的奢侈品,而不是玫瑰花。我想过的日子是无拘无束是经济独立,你给不起我想要的浪漫,因为没有物质堆砌的爱情就像童话,充斥着虚伪的谎言,比起言语我更喜欢实际行动,比起你下班随手摘的花我更喜欢钻石黄金,花会枯萎,黄金不会。”
  “所以明白了么?你叫我离婚,我就很想笑,就算离婚你凭什么觉得还会轮到你呀,人都是往高处走的,况且你之前疯狂地追求我不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自己的虚荣心么?在外面吹嘘跟我本垒二垒,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连边儿都没碰到过,抱歉,你的把戏我玩腻了。”
  她拖着裙摆离开,华丽庞大如天幕。
  段存则立在原地许久,才慢慢抽出烟踱步去天台。他思考了一会儿,接起朋友的电话,“我失败了。”
  朋友:“嚯,烟荔这都不跟你复合,估计没戏了。”
  “......她嫌我不够有钱。”
  “哎呀富家千金都这样,除非真爱否则谁玩低嫁哪。你不是说跟她感情不错嘛,嘴都亲过也那啥过了,哥们又不亏,我们都佩服死你了!”
  段存则默了默。
  “你不会骗我们吧?”
  “没有!”他否认,“我当然....当然跟烟荔上过床,我们在一起好歹有半年我怎么可能......”
  钟雪漪来天台透气时,恰好听到这句话。
  她男朋友邓启临算半个圈子里的人,也受邀参加酒会,顺道带她一起来。她路上听他唠叨,到达会场也听他唠叨,嬉皮笑脸地夸那些美女穿上礼裙都跟公主似的,钟雪漪有点吃醋,他就见风使舵:“你也好看你也好看~”
  烟荔来的时候他也看见了,眼睛老黏在女人胸脯的弧线,“欸漪漪,你闺蜜是纯天然吗?”
  “我又不是她发小我哪知道,”钟雪漪嘀咕着,却忍不住低头比对自己的胸,“喂,你喜欢大胸妹啊。”
  “一般。”邓启临敷衍道,“不过你要是去隆一个就更好了,跟她们又近一步......哎呀现在哪个男的不喜欢胸大屁股翘的,也就我,还愿意要你。”
  钟雪漪心口发闷,自己的脸蛋顶多算中等偏上,身材也干瘪,邓启临比自己家世好、外貌好,如果不是烟荔带她去的局,如果不是那天烟荔陪在自己身边,邓启临或许压根不会来搭讪她,她也不会跟他谈恋爱,她是很喜欢这个男人,但他的目光永远不会只停在自己身上。
  说来说去,他就是喜欢像烟荔那样的,可我无论怎么改变、怎么迎合,都无法成为她,她光彩夺目,而我隐入尘埃。
  羡慕变质成嫉妒,不平衡变质成恨意,巨大的落差和自卑感反复涤洗理智,钟雪漪想,她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完美。
  一个段存则还有一个开车送她来吃饭的年轻男子,绝对还有三个四个.......烟荔跟那么多男人纠缠不清。没错!她要告诉邓启临,告诉所有人,长得漂亮又如何,还不是不干净,随随便便就跟人上床。
  酒会进行到中场,烟荔执着香槟酒,落落大方地与远房表叔谈笑风生,表叔适才得知她结婚的喜讯,问她新婚丈夫怎么没来参加?
  “他很少出席社交晚会,”烟荔莞尔,“有空我带他来拜访您。”
  与表叔寒暄完,烟荔去洗手间补妆,出来的时候看见大厅聚了许多人,她才发现钟雪漪也在,刚要跟人打招呼,挨她旁边的某千金模样跋扈,用嫌恶的眼神从上到下扫她一遍,“烟荔,没想到你是这么不自爱的人呐。”
  “你什么意思?”
  “喏,那不是你朋友吗,上次酒局见你带来过,她说的话应该挺可信吧,你私生活混乱,跟不止两个男的关系不清不楚,而且谁都可以上你,全是你好朋友亲口披露的。”
  烟荔脑袋“嗡”的一下。
  “现在人尽皆知咯,自己把自己名声都玩臭了,以后谁敢娶你呀,”千金讥笑道,“咱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也太cheap了吧。”
  烟荔没说话,直接将香槟酒浇到她脸上,“嘴巴那么臭,洗洗。”
  她尖叫,瞬间全场注意聚焦在两人,隔着人群,钟雪漪的手心在冒汗,逼自己跟烟荔对视,可她的双眼那么澄静,那么凉薄,丝毫不畏惧,道:“怎么说我的?再讲一遍听听?”
  邓启临也闻声赶来,钟雪漪看见他,镇定地开口:“我听到了,这位段先生是烟荔的前男友,他亲口承认自己跟烟荔上过床,烟荔她每谈一个男朋友就只是把他们当作炮/友,睡完不满意便踹,肯定起码有......十几个了!不仅如此,我还亲眼见到烟荔上了一个老男人的豪车,跟他有说有笑的,由...由此得知,她来者不拒,私生活糜乱,不检点......”
  烟荔从没经历过被好友背刺,而且在她们的圈子里,烟荔确实招几个人暗戳戳的妒忌,巴不得她跌进泥里,立马有人附和:“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也不藏好点,还被闺蜜爆出来,估计是人家也瞧不下去了吧,不仅床品不行,人品也堪忧呐。”
  “首先,关于我上老男人车的问题,我大概知道是哪天,”烟荔努力让自己冷静,并不急于争辩,而是有条不紊地分析,“是你请我吃粤菜的那次吗。”
  钟雪漪迟疑片刻,点头。
  “那好,去调监控,去查车牌号,我.......”
  她没说完,人群中传出声怒喝,秦祯已经气得跳脚,他记起来了,那天开车送烟荔去的人不就是自己吗!“你他妈说谁老男人!!!”
  烟荔让段存则出来,男人畏畏缩缩地站到正中间,她继续说:“然后,他是我前男友没错,不过你到底造谣要造到什么时候,你的人生价值就是意/淫睡到我来实现么?”
  “说话!”
  段存则从没见过她真正发火的样子,被吼得傻在原处,烟荔本就嗓子不舒服,瞬间的抬高音量令她猛咳不止,秦祯懒得跟狗屎男废话,上去就要先揍他一拳,被人拦住,段存则才颤巍巍地张嘴:“我......都是我编的,我没有跟烟荔本垒打,是我自己要面子,她也没找很多个男朋友,更别提炮/友,对不起......”
  烟荔清楚即使如此也照样有人不信,所以她走到钟雪漪面前,那些珠宝璀璨的华光使女孩几乎睁不开眼,钟雪漪忽然意识到自己跟烟荔的距离似乎永远都不可能缩短,但她还是执拗地挺直脊梁。烟荔看着她,“你说你了解我,了解我私生活混乱,那你知不知道我结婚了?”
  犹如平地起雷,在场所有人反应一个赛一个的精彩,钟雪漪表情凝固。
  “如果知道我结婚你是不是还要传我出轨?当小三小四?被包养?”
  邓启临见气氛不对,赶紧假模假样地上去劝架,他那张巧嘴还没吐出半个字,便被烟荔抽了一耳光,钟雪漪一嚇,条件反射地去搀扶他,被烟荔倏地捉住手,动弹不得,她依旧是那样的冷冷清清,“有工夫不如管管你的种马男朋友。”
  烟荔一字一顿:
  “钟雪漪,我们,绝交。”
  —
  回到镜宫,是九点。
  烟荔很累,累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仿佛遭受重锤敲打,她提着礼裙,直到进入家门的那刻才敢完全松懈下来。现在的自己大概有些狼狈,裙摆上溅了点泼给别人的香槟酒,还有脚好痛,天杀的高跟鞋!从返程的路上她就憋着股情绪,堵得喉咙好紧,鼻子好酸,但她一直一直忍着,终于回到家,看见了那个自己不需要再继续忍着的理由。
  辜屹言蹲在阳台浇花,小雪前爪搭在他的大腿,喵喵地冲他撒娇,男人肩膀疏阔,背影瞧着格外温暖宽厚,侧过脸朝小猫轻笑。
  超脱光年的永恒瞬间,有关幸福的谬论悄然坍塌。
  烟荔看着看着,眼眶泛起潮湿,她突然感到很委屈,明明在酒会面对众人自己都能独当一面,可现在,蒙受背叛后的硬撑和失望都土崩瓦解,她就像在外边受了欺负回家找大人撑腰的孩子,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而辜屹言也转过头。
第15章 Wag tail
  Chapter 15
  就很少见烟荔哭。
  除了之前因为某些生理疼痛掉过眼泪。她现在穿着漂亮裙子,戴着漂亮发冠,明明美得惊心动魄,那一双眼却受伤般洇满了水,也不走,就摆烂地抱膝蹲下,小小一只,下巴颏埋进臂弯里,肩膀因抽泣而耸动。辜屹言放下洒水壶,他蹲下也高,再矮腰跟她平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很难过,要哄,双臂穿过女孩的腋窝将她揽进怀里,烟荔没有抗拒,头搁在他的右肩。
  有时,不得不承认,拥抱是一剂良药。
  不用金钱来衡量,毕竟向别人给予拥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但它背后蕴含的能量弥足珍贵。辜屹言身上的味道很干净很香,如同在降水丰沛的雨林中一瞬放空,他的躯体很结实,像撑起巨大的铜墙,能够抵挡无数枪林弹雨。
  烟荔闷在他胸膛前哭,留恋他的温度,感到安心和放松。
  辜屹言并不着急询问,而是让她发泄,烟荔能感受到他的手掌贴在自己椎骨,轻柔地抚拍。实话讲,自己从小性格独立,父亲外出做生意常年不归家,母亲的心思也完全没有放在偌大的家宅和孩子上,经常不打招呼出门,烟荔童年时很少哭,因为哭了也不会有人安慰她,哪怕是脚趾撞到了桌脚,疼痛撕心裂肺,哭声只会衬托着那么大的别墅变得愈发寂寥、瘆人。
  烟荔哭够了,哭累了,她忽然觉得长久的拥抱也没有那么不好,还是赖着,攥住他睡衣的帽子,一扯一松,一扯一松。辜屹言才问怎么了。
  说呗,说就说呗。烟荔大致复述清楚,脑袋枕在他肩膀,“你是不是觉得我会为这点小事哭,很矫情?”
  “哪有,”他失笑,“它们不是小事,你晚上先睡吧,我会处理好。”
  烟荔直起腰跟他对视,“你要怎么处理?我跟他们讲我结婚了。”
  “迟早会知道。”他说,后半句的语气不自觉变得呷酸,“跟我结婚很见不得人么。”烟荔没接话,只是望着男人的眼睛,潋滟、一错不错,很快,他们互相明白了对方的目的,毕竟男女间超过十五秒的对视往往携有暗示和狙击的意味。
  无声的氛围,辜屹言眼底的兴潮在逐渐变味,她的心跳也在加快,假装惶惶避开视线的那刹,被他扳正脸,所念的交缠即将如约而至前秒,男人维持着准备接吻的姿势,突兀地问:“可以亲你么?”
  烟荔奇怪死了。
  “你以前不是从来不问直接亲的吗。”
  他笑:“你不是哭了吗,怕你在这个情绪节点不喜欢,会更生气难过,所以还是问问你的意见。”
  脸蛋被他卡在虎口里,时而用力地捏,模样肯定像极了胖嘟嘟的河豚,烟荔小声道:“随便。”说完,他跟她接吻,比以往慢,比以往柔和,尽管如此,仍有不少唇膏蹭到他那儿,关键,他手上的小动作依旧不停。
  烟荔半眯着眼,浑浑噩噩地想,算了,就让你放纵一次。
  等亲完,女孩揉了揉脸,道:“我忘记跟你说我感冒了,等着被传染吧。”他又啄了啄嘴角,公主抱起她,往卧室走,烟荔则忙着捞自己垂落的裙摆,“你踩一脚赔我十件!!”
  辜屹言放她坐在床上,这款礼裙比较难脱,他先帮她解后面的绑带,慢条斯理地反驳:“亲多少次我都不会感冒,抵抗力比你强。”
  换完衣服,他去厨房煮姜汤。烟荔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的秋千上,过了冬至就是圣诞,过了圣诞就是春节,天越来越冷,女人接过姜汤饮了一口,热意顿时蔓延四肢百骸,她随口道:“天气预报说后天可能下初雪呢。”
  辜屹言弯腰坐在她旁边,眼幕中的冬夜深沉阒静,月亮是无字诗,星空是鎏金碎银,黑夜浓稠且漫长,楼房默然伫立,一排排一列列灯火稀疏,只有他们的秋千在静静地摇晃,淹于夜色和时间里。“有人说,共同见过初雪的两个人会在一起白头到老,你信吗?”烟荔仰头望向天空,问。
  “那我后天非要跟你一起不可了。”他笑。
  她也笑,但笑容多少有些落寞:“可惜你得往后捎捎,想跟我白头到老的人多了,你还要排队。”
  翌日周六,烟荔起床发现喉咙不太痛了,结果温柳嫦大清早打电话问烟荔和辜屹言什么时候回烟宅吃饭,上次辜屹言可答应她了,不如就今晚吧,你爸爸也在。
  烟氏豪宅座落郊外,驱车一小时左右,烟荔下车打开后备箱,跟辜屹言搬出里面大包小包的东西,家中保姆也帮着来拾掇,而后辜屹言恭谨地向两位长辈问好。
  烟荔的父亲烟从山外貌慈悲相,与许多眉眼间透露出算计的商人不同,他看上去异常憨厚老实,望着女婿眼睛笑成条缝。母亲温柳嫦打扮得比普通中年妇人年轻,但尖脸瘦腮一副没安好心的样子,左手边牵着她的小儿子,约莫七八岁,跟他妈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和烟从山倒没有多像,贼兮兮地盯着烟荔俩夫妻。
  烟荔不喜欢那小子,无视,陪着父亲走进正厅,温柳嫦也不热脸贴冷屁股,殷勤地跟在辜屹言身侧,“小言呐,跟荔荔日子过得还好吧,别闹矛盾哦,我们家还要仰仗你们多多照拂哩,荔荔比较任性,你平时多担待,不喜欢没关系,你就当她名义上的丈夫,外面随你.......”
  “妈,您多虑了。”辜屹言温声打断。
  女人讪讪地一笑:“是...是...那,晚上在烟宅住一晚吧,我让平姐把房间都打扫出来了,开车来来回回折腾两小时挺累的。”
  辜屹言道:“行,我问问荔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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