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烟荔见到他,亚麻色毛衣和卡其色西装裤,确实非常清爽儒雅,大概一米七出头的身高,模样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大男孩,烟荔不记得和他有过交集。
少年自己陈述,两年前在饭局见过烟荔。
“我是段存则的侄子,那个时候你是我舅舅的女朋友。”
段存则段存则.......
哦存折哥。
男生继续道:“我舅舅上周才回B市,挺...挺有缘分的,没想到实习带我的就是烟荔姐姐,舅舅还老跟我提你,他跟你分手后一直单身到现在。”
听过且过,烟荔没当回事。
但下班回家,她在客厅看电视,辜屹言出来倒水从沙发经过,手机偏偏不合时宜地响起来。烟荔捞过来一瞧,是没有存进通讯录的号码,长长一串数字,既陌生又熟悉。她盯了半晌,结果辜屹言端着水杯不紧不慢地离她不远坐下,拿起遥控器切换频道,开始没事找事地看起财经节目。
烟荔想啊想,在铃声响起的第二遍才想起来。
号码是段存则的。
第5章 Wag tail
Chapter 5
又任由铃声张牙舞爪地叫嚣几秒,聒噪难听,辜屹言凉飕飕地投来视线,烟荔淡定地摁掉,长指剥着橘子皮,解释:“房产推销。”
不出半分钟,对方继续锲而不舍地打来,大概真的有要事讲。烟荔瞟了一眼辜屹言,绝不是心虚,按下接听,“你好。”
果真是他。“烟...烟荔?好久不见,我是段存则。”
太过紧张抑或兴奋,段存则的舌头有些打结,说话磕磕绊绊的。“我上周才从加拿大回国,听说侄子去朔原当实习生,正巧是你带,麻烦你多照顾了。”
“应该的。”
“呃.....那,最近过得还好么?”
“一般。”
他卡壳:“我,我昨天收拾房间找到只粉镯,是还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某天你落我车上的,一直没时间还。明晚有空吗?我们吃个饭,我把东西给你。”
烟荔转了转空荡荡的手腕,“晚上没空。”
“那中午也行!不吃饭也行!就见个面,我把镯子还你。”
她答应了,挂断电话。
辜屹言就这么听完,顺便吃下去个橘子,竟然能忍住什么都不问,起身返回书房。那种橘子酸得掉牙,烟荔半个也吃不完,他不仅吃了还特意留下剥的果皮,翻在表面亮给她看,全是绿色。
翌日中午,烟荔如约赴会,气温十几度也依旧抹杀不了女孩爱美、追求前卫潮流的心。她的日常穿搭偏小众,个人风格明显。白色的皮草毛茸外套,内搭灰色露脐长袖,下身蝴蝶腰链的a字短裙,再是毛绒堆袜裹住暴露过多的小腿,辣得要命,走到哪里都是最吸睛的角色。
诚然,再度见面段存则恨得捶胸顿足,当初就该死皮赖脸地缠着她不分手,烟荔是真的顶,交往后带出去吃饭挣足了面子,他好多哥们儿羡慕得流涎水,令男人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喝杯咖啡?外面怪冷的。”他说。
烟荔不想跟他喝,因为冷的话更应该喝酒而不是喝咖啡,“不了,下午约了人。”
扪心而问段存则条件不赖,是销售主管是海归,说话风趣幽默,人情练达,长着张典型商业精英的脸,但绝对不算相貌平平,否则入不了烟荔的眼。
他追她有几年,挺坚持不懈,舍得花钱搞浪漫,也舍得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后来两个人和平分手,没过几天段存则就去了加拿大,至于那时候为什么肯答应分手的原因很简单,他觉得自己驾驭不了烟荔。
两年前是,现在也同样是。
对段存则来讲,驾驭不了自己的女朋友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他认为既然在一起了,你的性格和脾气就得适当收收,变得黏人些小鸟依人些。他曾经试图改变过烟荔,但不奏效,他是比她年长比她成熟比她更多阅历,也压不住。
烟荔喜欢痛快的直截了当的回复,倘若决定交往,比如想牵手那就直接牵,想接吻那就吻,想做/爱就直接扛上床。她不喜欢拖泥带水扭扭捏捏,不喜欢自己的男人问她“我可以亲你吗?”当我们是高中生早恋么,对她而言,酣畅淋漓的交锋才是最钟爱。
这一点,段存则给不了她,遇见过的任何男人都给不了,只有辜屹言,所以她乐意跟他发泄。
毕竟你还在问能不能牵手的时候辜屹言已经上本垒了。
前任的心思烟荔不是瞧不出,索性摆明:“我结婚了。”
他凌乱。
“联姻。”
段存则才断断续续地噢了两声。
烟荔不晓得他有没有听进去,反正自己该说的都说,要是仍旧掐不掉苗头也是他段存则自己的毛病。男人迟钝片刻后开口,问了个极其匪夷所思的问题:“那你幸福吗?”
........
女人递给他不失礼貌的笑脸。
“我姓烟。”
—
跟段存则分道扬镳后,烟荔拐进西平路的一家炭火烤肉馆,是周末,客人比往常多,服务生忙得脚不沾地,也没工夫招待新客,她独自往深处走,落座在靠南窗边的四人沙发。林颂词没骨头地歪在那儿,握着铅笔在菜单圈圈画画,“姐姐,中餐都要变成下午茶了。”
林颂词是她高中密友,林氏集团的千金,两个人性格相仿趣味相投,除却找男人的眼光不同,更像是亲姐妹。林颂词的说话艺术师承阴阳学,挑起刺来一针见血,跟烟荔也时常毒舌几句,以前她们还互掐,不过很快会重修于好。
“稍微多聊了会儿。”
她将菜单交给服务生,贱兮兮地努嘴:“新欢不如旧爱?跟存折哥要死灰复燃了?辜屹言知不知道?”
烟荔和辜屹言隐婚的事没几个朋友知晓,钟雪漪不知道,但林颂词知道。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烟荔小嘴叭叭地开始跟闺蜜发牢骚,先是那句最无语的“你幸福吗”,逗得林颂词开怀大笑。
转眼各式各样的新鲜鱼肉摆满整桌,雪花牛肋条纹理清晰,辣酱五花肉肥瘦相间,夹到烤网上顷刻滋滋冒油,迭出的浓郁香味令人食欲大动。林颂词有个习惯,不论冬夏,不论结冰飘雪,不喝点冷的就不舒坦,所以她多点一份草莓啵啵冻,“那辜屹言知道你今天跟存折哥见面么?”
“我没告诉他,”烟荔说,“什么事都跟他报备我累不累,不跟他讲他就管不到我喝酒,服务员来三扎清的。”
林颂词耸肩。
烤肉店的清酒不足以喝醉,权当解腻,两人边吃边掰扯琐事,不知不觉烟荔喝得多了,有些微醺,“我跟你讲,家里那个深闺少爷....嗝....整天穿得斯斯文文的,不是...那么有料也不给我爆衣诱惑、制/服/诱/惑什么的。”
“如狼似虎,如饥似渴。”林颂词点评。
她又倒了杯,满饮,“我网络妲己还不能馋两口男/色吗!不能prprpr腹肌胸肌的日子,无聊透顶!”
成成成,马上满足你。林颂词拿出手机发消息,烟荔警惕道:“你给谁发?”
“荔枝呀,之前带你去夜店喝酒,吃香喝辣,你姐妹我现在可是你老公好友列表里的头号黑名单人物,不得金盆洗手、改过自新,在他面前好好表现表现?他上次跟我说,你如果在外面喝酒就打电话给他,他来接你,我唯命是从啊。”
烟荔:“你卖我?”
她俨然副等着瞧好戏的表情,故意痛心疾首道:“那次缪哥的局儿,他单手给你扛走的样子man到爆炸,我想再看看。”
“我没喝醉!!”
“没事,还有粉镯呢,我看你馋他馋成这样,今晚有的好开荤了。”林颂词暧昧地笑,“别谢我,姐妹一生一起走~一句话一辈子~~”她还唱起来。
辜屹言十分钟后到,林颂词立马狗腿地溜了。他扫一眼桌上的空瓶,伸手扶烟荔,她躲开硬狡辩自己没醉,能走。
确实没醉,只是有股劲儿上头,烧得她浑身燥热,闻到他身上的男香,前调柠檬薄荷,中尾调是檀香雪松,明明清冽,却更静不下心。
男人目光专注地直视前方在开车,修长指骨搭在方向盘上分外性感,烟荔放空地倚着靠背,余光瞟向他,竟忽然升起某种想埋进他怀里蹭蹭抱抱的荒唐想法。
她并非爱黏人的性子,因此这种想法令她感到局促、烦闷、窝火。
于是到家,烟荔打算回房间睡觉,但辜屹言叫住她。不等人询问,烟荔自己答:“只有我和颂词吃饭,酒全是她灌的。”
哼,死道友不死贫道。
“烟荔,她喝的是果汁。”他眸光沉沉,“撒谎不好。”
他一叫全名她就炸毛,她就唱反调,辜屹言还问吃饭前见了谁,不是揣着答案装糊涂吗。烟荔趿拉着拖鞋“噔噔”地走到他身边,他手抄在兜里低头看她,神色淡漠,落在烟荔眼里就是装酷装拽,想吵架。
女人从挎包里取出粉镯,拿到他眼下,“见谁?我见我前男友!我镯子落他那儿我去取回来,没了!这镯子是我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留给我的嫁妆,我告诉你是我跟他的定情信物...嗝,你满意了?你知道你还问我,找虐是不是......”
后半句纯粹发酒疯。
辜屹言盯着粉镯的成色,嗤笑:“你祖宗给你留件玻璃厂的次品货当嫁妆?”
“什么玻璃厂?我某宝一百多买来的,不许你说次品货!”
他伸出手扣住女孩的后颈,迫使她仰起头,“行,那你解释解释定情信物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烟荔微眯起眼睛。
他依旧居高临下地垂敛眼睫,反复咀嚼这四个字,须臾短促地笑:“很好。”然后松开手,径直去厨房料理台。
烟荔抻脖子,“干什么?不会要拿刀把我片了吧。”
非也。辜屹言从食材柜里翻出两包东西,开始煮水,烟荔特不自在的,轻手轻脚过去,发现是醒酒汤。男人跟石头柱子似的杵在那里,面色冷得结冰,一言不发,而烟荔还挺吃他这副禁欲但看着就很会爆炒的鬼样子,人又烧起来,鬼使神差地问:“做么?”
水壶咕嘟嘟冒泡,她就这样倚着料理台,猫儿似的慵懒,漫不经心地脱掉毛茸外套,食指勾着打底长袖的衣边,撩起个角,辜屹言偏头凝视,眼底不泛波澜。
“不做。”他轻飘飘道。
她以为听岔,错愕地吸气,整个人宛若凉水从头浇到脚。
简直奇耻大辱!
我难得主动。
很不爽很不痛快,生理心理皆是。她知道辜屹言也在因为那句定情信物而不爽,用他的方式拿捏她呢,不得不承认,真有用。
想要但不给,自己乐呵呵地跑去电脑房打游戏,让她为着这点欲望抓心挠肝。
等着她示弱?做梦!自己绝对也要去折腾他。
烟荔唰地打开衣柜。
第6章 Wag tail
Chapter 6
解决朔原有关圣诞的推广企划后,辜屹言久违地收到来自大学室友的微信消息,问他有空没空登号打几盘游戏。
大学室友毕业后进入家鼎鼎有名的游戏公司工作,自然要跟市面上千奇百怪的游戏打交道,美其名曰激发灵感,实际背地里是对家游戏的发烧友,怒氪五位数。
他们都还二十四二十五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周末闲来无事想打打游戏无可厚非,上大学的时候辜屹言也玩,他聪明、上手快、技术高,甩狙稳得一流,跟他组队躺赢,不过人偶尔玩玩,热衷度不大。
辜屹言往电脑房走,经过烟荔的房间,那儿静悄悄的,屋门紧闭,跟她在床上闹起脾气赏你个后脑勺,划清界限的样子大同小异。他笑了笑,拐进电脑房,“行,就来两盘。”
话筒里传出的男声不满:“才两把?哎哎哎好吧,资本家都是日理万机的。”
“要哄老婆,”他边说边坐下调整头戴式耳机,移动鼠标点进游戏界面,“略施小戒,不能晾她太久了。”
“弟妹长啥样我都没见过....欸,你们瞧着感情蛮好的嘛,透露透露是咱大学的不?”
辜屹言:“谁是你弟妹。”
“你比我小一个月可不就是弟弟吗。”
“滚。”
“所以是咱大学的不?”
男人单手支颌,眼里倒映着快速变幻物景的屏幕,“不是,我很早就认识她。”
对面略微思索:“牛啊日久生情,难不成高中?”
他不应答,抬枪爆了个人头。
第一局结束,不出意外的全胜,室友说还要再拉几个进队,忙着逮人去。辜屹言摘下耳机,活动活动腕骨,顺手拧开桌面放的纯净水。
他在出神想别的事情,微仰起头喝,喉结有节奏地滚动,睫毛在冷白的灯光下投落两瓣阴影,听见门外传来动静,慢半拍地偏头。
细高跟掷地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极淡却挪不开。看见她偏黑灰、发尾卷翘的长发垂落在胸前,以花边的水溶透视蕾丝裹型,愈发浑圆挺肢,沟线则坠着硕大的丝绒蝴蝶结,欲盖弥彰。肩身是孤零零的两根吊带,前短后长的蓬蓬裙,布料少得可怜,将她的身材优势发挥到极致,薄背长腿,腰臀比绝杀。
所幸平层通了暖气,怎样都不会冷,烟荔捕捉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征服欲,如野兽强悍、蠢蠢欲动。
耳机窸窸窣窣地透出杂音,辜屹言缓慢收回目光,而口中残余的纯净水渍竟蒸发得无比迅速,现在只觉得干涸的难受,他沉默地佩戴好耳机,并不理会她。
还装。
烟荔嗤了声。
他应该在跟不少朋友开麦一起玩,时不时回应几句话,但不长,哑巴少爷玩这么紧张刺激的游戏都能忍住不吭声,表情变化还没雕塑生动。烟荔盯着他的操作,手速很快,可是她不懂,只认为花里胡哨,踩着高跟不疾不徐地走过去。
手难得僵了一瞬。
女人虚坐在电脑桌面,双臂撑在背后,好整以暇地打量他,视野所及是她雪白的肌肤、纤细的大腿,有意地遮挡住大半游戏屏幕。辜屹言没法瞄准,操作角色暂时找个房子苟着,还是不看她,烟荔轻轻踢他,“我还没游戏吸引你?”
他依然不说话,耳根却爬上殷红。
队友们的聊天声、打/枪/狙击声、敲击键盘声嘈杂,此起彼伏,没有人听到烟荔说话,他们顶多问一句“你怎么苟那儿了”,便各自跑图。辜屹言让她先下去,外人在都听得见,游戏不可以挂机,她说你打你的,我干我自己的事。
然后,她下去了。
男人的瞳孔骤然放大,但未言语,同时手背青筋暴起,性与张力充沛,抓着鼠标移动角色跟他们汇合。不过很快,室友便隐约发现异常,辜屹言的手不稳,不仅甩狙不稳,甚至走路都会停顿,开玩笑道:“屹言,故意坏我面子呢,刚刚那把还天神下凡,人一多就表演帕金森综合征是吧。”
他没听到辜屹言接话,好像关了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