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衍在写什么?”
明子衍抬头,双眸明亮,“孙儿在写行军治军之道,打算献给皇上。”
明鹤楼奇怪,这孙子什么时候这么出息了?
以前,让他写篇文章,他能吭哧三天,咬断好几根毛笔。
现在,居然要写什么行军治军之道。
“拿来爷爷看看。”
明鹤楼将那篇文章拿起来,端在眼前。
本来只是想随便鼓励几句。
谁知道,这一看,却大为震惊。
虽然,他是个文官,却也是辅佐了五代帝王的。
但眼前这一篇策略,实在让他惊为天人!
若不是亲眼看着是明子衍所写,他会以为是……出自蓝凤鳞之手。
“你抄的谁的?”他问。
明子衍眨眨眼,笑道:“是孙儿许久以来的思绪,稍加整理,并未摘抄任何人。”
“怎么……可能……?”
明鹤楼又端着那篇文章,反反复复看了又看。
虽然震惊,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字迹……
字迹不一样。
他正要发问。
就听外面老付回来,“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又怎么了?”
“小公子又爬上晨钟暮鼓楼去了,半个帝都的人都在看热闹。”
明鹤楼手里的纸哗地一抖。
扭头,不可置信地看身边这个“明子衍”,“你……是谁……?”
那少年笑笑,恭敬在老人面前跪下,“孙儿,明子冲,奉旨还朝,拜见祖父。”
明家少夫人当年在生产,诞下一对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蓝凤鳞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偷走了其中之一,还弄死了那一双夫妇,只给老来丧子的明鹤楼留下了一个明子衍。
如今,沈赋重新整编蓝家军,一直留守在北疆的明子冲才得以还朝。
明鹤楼一双手激动到不能自已,“哪个……哪个混蛋教你如此戏弄爷爷!!!”
行了,不用问了,是惑儿那个混蛋!
此时,晨钟暮鼓楼上,明子衍又一次站在这里,万众瞩目。
顶楼的飞檐上,挂着个女人,从头到脚用麻绳捆成粽子,倒吊在半空中。
脚下,被牵着一根绳子。
明子衍一放手,女人就嗷地一声尖叫着被放下去。
明子衍再一拉,那女人又嗷地一声被拽上去。
她这上上下下的,下面的吃瓜群众也跟着心肝忽上忽下。
明子衍慢悠悠道:“希希啊希希,你现在你知道我当时为了你跳楼,是什么心情了?”
希希倒吊太久,加上惊吓,脸已经涨成猪肝色。
“明公子,我错了,是我不对,你放过我啊!我真的知道错了……!”
“是我贪图富贵,是我觊觎你明家少夫人的位置,是我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是我当初欺你天真,怂恿你跳这晨钟暮鼓楼,我是受人指使,想要害你明家绝后啊——!!!”
明子衍手里的绳子一放。
希希又拖着长长的音,嚎叫着往下坠去。
人掉到一半,脚上又被拉住,在半空中打转儿。
明子衍站到晨钟暮鼓楼最高层的飞檐上,俯瞰下面半个城围观的人,叉着腰,朗声道:
“下面的全都看见了?我明子衍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人宰割,任人欺凌的废物!从今以后,还有哪个敢欺我明家无人,咱们就在这晨钟暮鼓楼上见!”
他挺起胸膛做人时,也是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三言两语,楼下一片掌声喝彩。
明子衍满身英雄气概,将当初在这儿丢光的面子,全都赚了回来。
等从飞檐上下来,一转身,瞧见夏乘风抱着短剑站在那儿等他。
他屁颠屁颠过去,“嘿!小风,你教我的话,我一个字不漏都说了,怎么样?是不是很英雄?”
夏乘风见皇上交待的任务已经完成,面无表情,抱剑转身,对左右绣衣使:
“收兵!”
明子衍讨了个没趣,“喂,这么冷酷啊?咱们哥俩去喝一杯庆祝一下啊?”
夏乘风:“没空。”
“哦……”明子衍抓了抓脑袋。
皇上下了两道密旨。
一道,给夏乘风,命他教明子衍学习如何重拾男人的自信。
第二道,给明子衍,命他无论用什么办法,要教会夏乘风如何重拾男人的雄风。
可这石头一样油盐不进的,怎么教呢?
得尽快找个女人,软化一下。
“小风风,走啊,我们去逍遥坊。”
“不去。”
“那改神仙洞啊?啊喂!”
夏乘风不理他,一路走下晨钟暮鼓楼。
外面,天光正好。
市井喧嚣,遍地烟火气息。
他被太阳光灼得眯了眯眼,深深一吸。
艹!人不风流枉少年!
他回头对明子衍喝道:
“带路。”
-
当晚,太阳渐渐坠入西山。
孔雀王府中,蓝尽欢一身淡黄的宽松襦裙,迎着南燕湿润的晚风,倚在朱漆廊柱旁。
她的手,轻轻抚在腹部。
三个多月了。
双胎就是显怀地比较早。
现在摸着肚子那里,是一个有点硬呼呼的,可可爱爱的小鼓包。
春忘归专门命人将北面靠近玄山的院落打扫出来,给她一个人住,又安置了许多丫鬟婆子,每日小心照顾。
这会儿,天要黑了。
蓝尽欢又嘱咐了下人们一遍。
“记得都看仔细了,花园里若是发现蛇啊,蜥蜴啊,猫啊,狗啊,狐狸啊,鹿啊,马啊,骡子啊什么的,全都打出去,一个不留。”
下人们:小姐这也太不爱护小动物了。
头顶,一片阴影掠过。
一只大鸟,收起硕大的翅膀,悄无声息,停在树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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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白天还会继续写,写完了随时更。
今天被大家的鼎力支持彻底治愈了,爱你们!
第161章 娶妻生子,不如撞死
蓝尽欢猛地抬头,腕上小弩唰地瞄准树梢。
可定睛再看,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鸟。
奇怪。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吓出毛病来了,整日草木皆兵。
可是到了夜里,床上又空荡荡地。
她没有那个滚烫的身体依偎着,觉得又凉又空,滚来滚去睡不安稳。
直到迷迷糊糊间,窗子被风吹开,一只巨大的夜枭在月光下飞掠而过,自窗口翩然而入,黑色的羽衣披落及地,化作身穿黑色锦绣龙袍的人,款步而来。
沈赋悄无声息地坐在床榻边,指背轻轻从蓝尽欢脸颊旁虚浮地掠过。
触及了,又似是不曾触及,轻地如一片羽毛。
“欢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眼中的相思,仿佛都快要化作秋水,流淌出来了。
蓝尽欢不乐意地将那手扒拉开。
沈赋被扒拉惯了,只疼爱地浅笑,去了身上沾染了夜风和尘埃的外袍,在她身侧躺下。
床帐落下,暖意袭来。
蓝尽欢本能地朝他臂弯里窝了窝,终于找到了怀抱,安心睡了。
“欢欢,三个月了……”
他像是在与她轻声哄诱,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然而,孕妇睡得沉,根本听不见。
行吧。
她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该忍的就得忍着。
这一次,幸亏春忘归识趣,连哄带劝地把人给带回了南燕,让他能与她夜夜相聚。
下次若是再跑,真的给弄丢了,就很麻烦。
沈赋自从杀了蓝楚城,七道神脉全部唤醒,完全承袭了神祇遗功,再也不需要睡眠了。
但是,此时与欢欢缱绻在一处,就觉得莫名安稳,眼帘发沉。
与心爱的人,睡鸳鸯觉,谁会不贪恋呢?
这一觉,睡到天色将明。
他习惯性地睁开眼睛,垂眸看着怀中熟睡的人,依依不舍在脸颊上轻轻一啄。
该回去上朝,做他的皇帝了。
沈赋又痴痴多看了她一会儿,之后,起身要走。
可是,冷不防,蓝尽欢却翻了个身,手臂一轮,将他脖子抱住,腿搭上腰间,将人整只给抱住了。
沈赋就只能保持这个半起不起的姿势,就停在原地。
醒了?还是没醒?
醒了,看到他又偷偷来看她,该怎么解释?
上次是喝醉了。
上上次是臣种发作了。
上上上次是天罚犯了。
没醒,那又这么抱着他干什么?
想他了?
“沈赋。”蓝尽欢忽然闭着眼道。
“在。”沈赋麻利答应。
“你又骗我。”
“臣错了。”
“你欺负我。”
“臣再也不敢了。”
“沈赋……,你把琴砸烂了……”
她的声音,从气愤,到委屈,到无奈。
原来,她是心里还有那件事放不下。
沈赋痴痴看了她良久,等到脖颈上那只手臂软软垂下,人重新安睡,他才悄悄摘下她的手,轻轻放好。
“欢欢,大朝会,你一定要来。”
说罢,在唇角轻轻一啄,转身披上龙袍,开了窗,化作夜枭去了。
-
新年这一天,天海涯,万国大朝会。
三年一期,一期一会,这一年却人事全非。
扎克汗国老王此番亲自赴会,而身边不见高帅富。
天海涯大祭司高高在上,俯视下面的一切,却怀着一颗八卦的心。
他派人下去打听了一下,老王身边的随从都闪烁其词,大概是十二王子跟他小妈出了点小事儿,以后再也不能来了的意思。
北凉那边来消息,说是太子在来的路上,被人劫了,后来又被放了。
于是,人们看到的是衣无患笑吟吟坐在北凉国的位置上。
他又来蹭大朝会!
每次都能以不同的身份来蹭会!
天海涯大祭司揣着手,坐在大殿中央的神像下,无比嫌弃。
但是衣无患根本不理他。
人若是心病除了,心结了了,自卑也没了。
普天之下,我爽了就好,你们爽不爽,并不重要。
这一套,他是跟妹夫学的。
而他的对面,是阳夏的位置。
往年,这里坐着的,都是阳夏王那个妖艳的宠妃,也就是后来的宣德太后。
只要她一到,仿佛整个天海涯都是她身上的香味。
而且,事事处处她都要与徽朝的大长公主比。
两个女人比发饰,比胭脂,比裙子,比指甲……
如今,终于清净了。
此刻,阳夏的位置上,坐着容貌衣冠庄严肃穆的大国师洛含蕴。
他怀里,抱着一岁半的小皇帝,正爬来爬去。
国师大人一面从容应付场面,一面耐着性子哄奶娃子。
嘴上寸土必争,唇枪舌剑,铢锱必较。
手上,又要喂点心,又要试水温,又要大手在小孩背上轻轻拍嗝儿。
情景反差强烈,十分喜人。
天海涯大祭司看了半天,嘴角往下扯了扯。
娶妻生子,不如撞死!
而整个大朝会上,最令人期待的,还是大徽朝的皇帝。
那张每年专门给他专用的,华丽丽的,女用的红檀螺钿玫瑰椅,如今特意被换成了高大的黑檀太师椅。
所有人都想看看,当初那个逢人便骂,眼看着嫁不出去的大长公主,是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叱咤风云的新帝的。
可这人,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踪影。
反而是南燕的人先来了。
今年,是孔雀王春忘归代替南燕皇帝,独自前来,身边跟着女眷,少女戴着精致的帷帽,轻纱一直遮到膝盖,看不清样貌。
大祭司坐在上面远远看着,招呼身边的人过来问话。
“怎么回事?”
随从回道:“听说南燕皇帝最近一阵子身体越来越差,可能快不行了。”
“哦……”
大祭司看看春忘归那春风得意的样儿,多少就有数了。
这老头儿被他那个皇帝欺负了一辈子,上一次大朝会还被当众羞辱,说什么“知道你为什么蠢吗?因为你姓春。”
当时多少双眼睛看着春忘归的难堪,他都只能默默受着,还要含笑说“皇上教训的是。”
但是今年,看这模样,估计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
功名利禄,谁都逃不过这一关啊!
大祭司正感慨着,忽然见春忘归身后闪出一个身影,身上立时一抖。
她怎么来了?
是春意浓。
她自从回了南燕,就很无聊,跟着春忘归出来散心,也是第一次来观摩万国大朝会。
她扶女儿落座。
蓝尽欢不习惯,“娘啊,我自己会坐。”
“滑倒了怎么办?”
春意浓凶她,顺便朝上面瞪了一眼。
天海涯大祭司准确收到这一眼刀,僵直转身。
红颜祸水,冤家来了!
脚底抹油,开溜。
第162章 大结局
然而,没走出多远,一拐弯,就被一只素手揪了耳朵。
“徐百万,你怕什么?”
春意浓拎着鞭子,将大祭司给抓住了。
“我……我没怕……”
“那你跑什么?”
“我没跑,我这不是忙着呢嘛……,哎呀,别揪了……”
春意浓将大祭司的耳朵一丢,“你不想见到我?”
“也不是……”
祭祀好不容易站好,将今日大典的礼服正了正,忽然脚底一滑,趁机又跑。
结果刚拐弯,就被一只手糊在脸上,给怼了回去。
蓝雪暮笑面盈盈,“我姐的话还没说完,大祭司请回。”
春意浓现在也是有兄弟的人了,再也不是孤身在帝都带孩子,可怜兮兮守活寡的那个。
她身上没了那么多武定侯府家规束缚,这会儿又恢复了当年刁蛮郡主的飞扬跋扈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