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凝头一回从旁人身上感觉到这样的威压,由活泼的性子直接变成温吞的性子,不敢开口多言一句。
直至太皇太后冲她笑了笑,问她可会烹茶,她才堪堪收回思绪,恭敬答了句会。
于是太皇太后便让人送了烹茶用的一应器具进来,令她现煮一锅茶来与他们吃。
陈书凝道声是,有条不紊地将茶烹好,一一盛进三只茶碗里,先给太皇太后奉了一盏,再是宋珩和宋微澜。
太皇太后因问,缘何不先给圣上吃;陈书凝答中原历朝历代崇尚孝道治国,况圣上素来敬重孝顺太皇太后,赵国上下谁人不知,况圣上方才一直在吃凉茶,想来是有些热,应是不急着吃这一盏热茶的。
“好孩子,你倒是心细。”太皇太后夸赞她一句,又去看宋珩和宋微澜,宋珩面色并无变化,宋微澜则是朝她点了点头,显是觉得这位陈四娘还不错。
太皇太后心中亦甚是满意,故而留她在宫里一道用晚膳,又叫宋珩陪她去花园里逛逛,道是紫薇花来得正盛。
宋珩对她的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终归是不在意,是以并不上心。
陈书凝在他身边也怪不自在的,待逛过花园一圈,回到徽猷殿,赶在天黑前,太皇太后命人送她出了宫。
彼时宋微澜还在殿中坐着,太皇太后并不避讳她,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宋珩对这位陈四娘可还满意。
宋珩沉吟片刻,迟迟下不了决断。
太皇太后等得有些不耐,霜眉微蹙,又问:“二郎莫不是还想着那杨氏女?”
阿娘口中的杨氏女,便是那害死大郎之人的外甥女。
宋微澜想起她那死于沈镜安刀下的长子才不到二十五的年纪,立时恨得咬牙切齿,执着茶盏的手指不断收紧,一时气急,口不择言,竟也忘了规矩体统,直呼他二郎。
“二郎竟还想着那魏国将领的外甥女吗?!承策幼时也是与二郎在一处读过书、习过武的,他素来最为敬重你这位表兄……”
话一出口,太皇太后登时凝眸睨了她一眼,示意她住嘴,莫要再胡言乱语。
宋珩的面色因她二人的话语越发阴沉,良久的寂静后,男郎低沉的话音透了出来:“朕会立她为后,还要烦请阿婆再另外物色四位女郎,也好将四妃的位置填满。”
是夜,宋珩连夜拟旨,只是到了盖玉玺时,迟迟未能动手。
无端想起女郎捧住玉玺时的神态,她的手指那样细长白嫩,坐在他的怀里,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他说将来要将传国玉玺送与她把玩,她便也就回过首来看向他。
她的一双桃花眼是那样清澈明亮,仿若天上明亮闪耀的星子,直望到他的心里去。
额头生出些许隐隐的痛意,宋珩将玉玺收进盒子里,暂且将那圣旨撂在一边晾干。
当晚,批折子到了三更天方睡下。
次日,宋珩命钦天监测算立后的日子。
又三日,钦天监前来复命,太皇太后那处也得了信。
宋微澜道:“这回二郎该是会下决断了吧,待到明日早朝,圣旨定会降下。”
太皇太后没来由地有些心神不安,面容平静地道:“但愿吧。”
朝元殿。
宋珩将圣旨上的日期填上,但却迟迟没有盖上玉玺。
待到明日一早,再盖了不迟。
宋珩如是想着,批完折子,上床去睡。
这几日,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女骗子,每日的事务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倒也的确无心去想国事以外的事。
入梦后,朝元殿内一派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
宋珩新手推门,步入殿中。
床榻之上坐着一位身着绿色婚服的女郎。
宋珩不由心跳加速,手心生汗。
床上的女郎似是察觉到有人靠近,缓缓挪开遮住面容的扇子,微微一笑。
女郎陌生的面容映入眼帘,宋珩心下大惊,如坠冰窟。
她是谁?
努力回想,对了,她是陈骞的女儿,记不清她的样子,也记不清她的名字。
当真要娶她吗?宋珩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只在数息后,宋珩得出了答案。
不是她,想要迎娶的不是她,想要见到的也不是她。
恍然间,画面转换到登基前的别院里。
“夔牛奴。”
女郎清脆的声音入耳,宋珩立时双眸清明,循声看去。
熠熠的烛光下,朝思夜想的女郎着一袭桂子绿的襦裙坐在月牙凳上,一双桃花眼凝视着他,含情脉脉。
第73章 决意
满窗的月色映着橙黄的烛火, 这些光亮加在一处都不及她容色照人。
是了,想要见的人是她,想要看她穿绿衣嫁他的样子。
除她以外, 没有任何一个女郎可以紧紧吸引他的目光。
身体本能的反应骗不了人, 宋珩没有办法自我欺骗。
不想与她们做那样的事,身体提不起任何兴致, 只想与音娘一个做。
他早该发现这一点的,明明这三年以来,他从未与除她以外的任何女郎有过,哪怕行军打仗在外,听过不少军中的男郎聚在一处谈论那事的快活, 倘或有经过城镇时, 常有人出去寻花问柳纾解欲望,可他即便再想那样, 从不曾起过去找旁人的念头。
他原本对这样的事情并不喜欢,甚至在遇到音娘前用手时,只是嫌那事浪费时间;唯有在对音娘起了意, 沾了他的身子后, 他方知此事的乐趣,从此身与心都只想拥有音娘, 再容不下旁人。
若是她愿意, 后位亦可双手奉上。
“音娘。”宋珩无限眷恋地唤她一声,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便已大步朝她走来。
朝思暮想的女郎近在眼前, 宋珩再抑制不住对她的思念, 两条结实的手臂穿过她的腋窝,紧紧抱住她。
宋珩折腰垂首, 凑到她耳畔,轻声细语地道告诉她自己喜欢她,求她喜欢他一些。
然而怀中的女郎在静静听他说完,良久之后,终究没有如他所愿道出好字来。
即便是在梦中,她亦不肯答应喜欢他。
心脏发沉,鼻尖酸涩。
“对不起,从前是我弄痛你了,让你伤心难过,对不起...往后再也不会了...音娘原谅我可好?”
话音落下,屋内落针可闻,良久的寂静后,女郎仍是保持沉默,仿佛提线的木偶人一样由他掌控。
他从前做了那样多伤害她的错事,她自然无法轻易原谅他。原以为将来在一起的日子还很长,只要他对她足够好,拼尽全力弥补她,她定会原谅他,安心与他过日子,却不曾想,她那样憎恨他,没有一日不想摆脱他,离开地那样决绝,只言片语都没有就给他。
她同他说出最后一句话仅有一个好字。
不愿再去想这些令人痛苦的事。
“音娘。”宋珩动情地唤她,抬手轻轻地抚摸她的乌黑鬓发,再是她的脸颊。
见她没有推开他,宋珩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轻而易举地将她托举起来,薄唇覆上她的唇瓣,小心翼翼地撬开,探舌进去,轻扫她的舌尖,吻得极尽温柔缠绵。
不多时,女郎被他小心翼翼地安置到妆台上,裙摆不知何时被他叠至腰上。
宋珩离了她的丹唇,在她面前弯下了脊梁,助她动情。
不多时,女郎便因他的悉心侍奉湿润了眼眸,降下玉露。
宋珩解去腰上的玉带,将两只大掌撑在妆台上,动作极为缓慢,让她慢慢适应他,接纳他,不再像先前那样抗拒和害怕他。
女郎水盈盈的眸子与他对视。
“音娘。”宋珩又开始轻声唤她,越发靠近她,离开台面,与她十指相扣,薄唇来到她的眉心处,极力克制着欲.念和力道。
然而似这般轻慢,身上的燥热得不到丝毫的缓解,难受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的眼里开始沁出泪来,像是细小的雨珠连绵不断地砸在心坎上。
宋珩忍得眼睛都要红了,麦色的皮肤上散着腾腾热气,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催促他快些找到释放之法。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妆台上的女郎亦不好受,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偏身上热得厉害,他明明也在散着热气,却又觉得他的身上是带着凉意的,靠近他可以缓解热意不受控制地贴近他,不知不觉间,整个人都缠住了他,如藤萝勾缠树干。
被她这样需要,宋珩惊喜万分,凤眸里似要透出光来,无比虔诚地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紧紧扣住她的十指,仲仲一导。
女郎立时发出一道低.吟。
宋珩擦去她眼尾的泪,低声诱哄着她:“我会让你快乐的。叫我,音娘。”
大脑变得有些不受自己的控制,恍惚,混乱,模糊,徐徐启唇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唤了他一声圣上。
宋珩摇摇头,分出只手来攥她,化作一道遒劲的急风,纠正她道:“好音娘,不是这样叫的,乖,叫我夔牛奴。”
夔牛奴,大脑因为他的强势不受控制地回旋着这三个字。
女郎蜷起粉白的脚趾,抬起眸来怔怔望向他,一双婆娑的泪眼与他对视,加大些音量唤他:“夔牛奴...”
宋珩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此刻的快意,大掌轻轻去顺她的后背,夸赞她道:“音娘真乖,除了音娘,没人能这样叫我。”
“我是音娘一个人的,音娘也只能是我的,我定会将你从魏国夺回,到那时,我会日日同你见面。”
她此时不就在他身边吗?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女郎别过头阖上目,不再搭理他。
然而这并不妨碍宋珩做那事的兴致。
宋珩将她抱在身上,走到一架三折的花鸟屏风前,好似不知疲倦,疼爱着她,在她的耳畔同她耳语:“音娘,你也要喜欢我,必须喜欢我。整个天底下只有我能配得上你,若是换做了旁人,如何能喂得饱你这只贪吃的玉兔奴,如何能让你这般快乐?”
许久后,女郎终究哑了嗓子,只能无力地勾住他的脖子,环在他的腰上。
宋珩去咬她的耳垂,迈开脚下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得又急又稳。
怀里的小人软了身子,泪水与汗珠交融混在一处,嘶哑着嗓子唤他夔牛奴,求他去床塌上容她歇歇。
宋珩察觉到她的变化,及时停下脚步,数息后,待她平复下来,便又连哄带骗,抱着她在殿中走了一阵子,这才舍得抱着她跌进锦被之中。
梦中的一切都太过真实,记不清是几回过后,直至殿外传来张内侍扣门催促他起床的声音,梦境戛然而止。
宋珩揉了揉高挺的鼻梁,缓缓睁开惺忪睡眼,掀被下床,这才发现身上的里裤早已不成样子。
那床褥子大抵也是不能看的。
既然如此渴求于她,忘不掉她,何不顺应自己的本心。
当初他能放她离开,自然也能再将她夺回来。
且容她在魏国安生些时日。
宋珩换上干净的里裤,命人送水进来,洗漱穿衣,再由内侍替他束发。
若非见过圣上宠信杨氏女至深夜方归,宝笙险些还真当他是个不近女色的圣人。
张内侍对他立后的事亦颇为上心,仔细留意着他今日的一举一动,发觉他今日好似心情不错,没再像前些日子那般消沉,像是收获了什么好消息似的。
许是圣上想明白了,欲要与新后好好过安生日子吧。
张内侍如是想着,随宋珩离了朝元殿,跟在龙辇后走着。
朝堂之上,众臣接受到宋珩前些天意欲立后的信号,加之太史令昨日面见了圣上,想必今日便是圣上降下立后诏书之时。
然后一整个早朝下来,宋珩非但没有立后,反而是提及星象之说,道是昨夜他无事时天象异常,要太常寺查明原因。
太史令几乎每日夜里都会夜观天象,不曾发觉有何异样,然,圣上既如此说了,定是有他的计量,少不得出列恭敬应下。
待早朝过后,步行至朝元殿外求见圣上。
宋珩并未同他拐弯抹角,令他想出一套国君暂时不能立后纳妃的说辞来。
前几日还叫他测算册立皇后的良辰吉日,今日却又要叫他无中生有造出并不存在的天象来,太史令只觉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且行为怪异。
从古至今,哪有将近而立之年的帝王无后无妃空置六宫的。
此事虽荒唐,可皇命难违,太史令为着自己的掌上人头,只能应下。
是日,太皇太后左等右等,非但没能等来宋珩立后的消息,反而是在三日后得知了太常寺太史令夜观天象,圣人在天象改变前,不宜立后纳妃,否则便会有损国运的消息。
如此荒唐的说辞,堵得住旁人的嘴,却瞒不过太皇太后的眼,二郎当真要为那杨氏女失智至此,竟是不立后不纳妃。
莫不是他日后攻破魏国,还要将那杨氏女接回宫中册为皇后不成。
亦或者,此番便要想法子将杨氏女自魏国夺回?
太皇太后心神难安,只觉头痛得厉害,加之七月里入了秋,夜里吹了些冷风,没几日便染了风寒,宋珩那处收到消息,这才往徽猷殿来见太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