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晏微微抬了眼皮斜眼恨恨望向他,当下咬紧牙关不发一言,双手死死地攥着柔软的褥子,白嫩的手背紧绷轻颤,掌骨凸起。
宋珩未能听到想要听见的声音,自是有些不快,将她抱得愈紧,“娘子当真能忍,看来是我不够尽心了。”
话毕,忽的退开,转过她的身子,与她面对面,抱起她下了床。
颠簸感随之传来,施晏微下意识地掐住他宽厚的膀子。
不容忽视的掠夺感,清晰又可怖?
施晏微生生咬破了自己的下唇,仍无法阻止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软。
眼泪不觉间落至唇间,淡淡咸味和铁锈味刺激着她的味觉,那药效便又散了一些。
宋珩垂眸去看她,见她唇间隐有鲜红的血色,只硬扛着没透出一点声来,不由有些心烦意乱,又恐她真个咬伤了自己,掰正她的脸,低了头去吻她的唇。
施晏微当即嫌恶地别过头去,与他擦唇而过,将脸颊贴在他的臂上,拧着眉阖了目。
宋珩被她的这般举动刺到,复又抱着她跌进层层叠叠的锦被之中,捧了她的脸来覆住她的唇,强势地撬开她的贝齿,将粗粝的舌头往里汲取芳津。
木质的床腿磕在地砖上,发出急促的呲啦声,很是刺耳。
施晏微被那些声音吵得她厌烦,眼中热泪漱漱而落,发泄般地胡乱去咬他的舌尖和薄唇,直将他咬得嘴唇沁出血珠来,就连脖颈上也被她抓出两道血痕,布满刀伤剑伤的后背上更是多出了数不清的红色挠痕来。
宋珩似乎已经彻底沉沦迷乱,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痛,蛮横地不断加深这个吻,混着鲜血铁锈般的腥味,不知疲惫。
施晏微呜咽着收回手无力地抵着他的胸膛推拒他,欲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开,宋珩索性翻身往下,顺势将她托起,由着她撑着手坐在他身上。
大脑一片混沌的施晏微显是未想到他会有如此举动,朦胧的泪眼呆呆看他,未及反应过来从他身上离开,便被他重重按下。
拭去她眼尾的泪痕,轻抚她被汗水和泪珠沾湿的鬓发,哄她道:“好娘子,这会子天色还早,那药效又岂是这样好解的。”
新一轮的攻城略地骤然开始。
施晏微仰起雪白的脖颈,将指甲深深扣住宋珩结实健壮的腹肌上,不过一刻钟便又伏进他的怀里,闭着眼紧紧抱住他的脖颈,发狠咬他,堵回那些声音。
不觉闹到子时后,施晏微疲累到浑身无力,眼皮沉沉地伏在柔软的床褥上。
观她这副模样,便知药效尽解,这才唤人送水进来,照旧先替施晏微清洗擦药。
“过两日我要启程回太原,约莫大半月方得回来;往后你就在此处安心住着,不必再往外头去挣钱,我安排了侍卫在此间守着,不会有半分危险。”
话音落下,宋珩轻车熟路地伺候她穿上干净的寝衣后,这才随意擦了自己两下去穿衣裤和外袍,又去外间倒了温热的水送与她徐徐喝下。
朦胧月色中,宋珩离了此间,叫那医师进去瞧瞧施晏微,他则去见那使出此等下作手段之人。
宋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声问:“你可知,你招惹的是何人?”
话音落下,死士取出他嘴里搜成团的衣料,他甫一可以发出声音了,便挣扎要起身,嘴里叫嚣道:“我阿耶是洛阳城中正四品的官,阿舅是京中的三品大员,姑姑乃是忠信侯府的侯夫人,你敢动我,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
宋珩眸光冷冽,如同在看一只渺小的蝼蚁,冷笑一声,沉声道:“吾为河东节度使,手握数十万兵权,岂会害怕区区两个文官和一个侯夫人?如你这样肮脏下流之人,便该去死。”
河东节度使,晋王宋珩?那人想到他的身份,几乎吓得魂不附体,浑身都开始不住颤抖,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宋珩并未理会他的哭嚎哀求,手起刀落,刺进他的心脏,另外两人亦然。
“将他的尸身拖去乱葬岗喂狗,倒是便宜他积些阴德了。”宋珩冷冷说完,大步迈出门去。
次日清晨,周二娘用过早膳后来瞧她,见她整个人都窝在被子里有气无力的样子,只当是她昨晚主动痴缠晋王不放所致。
“娘子万福。”周二娘施完礼,往床沿边坐了。
施晏微稍稍偏头来看她,暂且不去过问昨夜的事,只询问她可能弄来避子的凉药。
周二娘常与教坊司里的人来往,自然知道那处不但有这样的东西,且都十分寒凉,若是频繁服用,不出三五个月便可使人绝孕;倘或有那命运不济过了头的,服药后仍有了身子,就得用那更为阴狠的药物堕了去,少不得生生去掉半条命。
心知骗不过她,又恐她觉得自己慢待于她,只挤出一抹不甚好看的笑意,张口恭敬道:“自是有的,不拘汤药和药丸,只是晋王并未吩咐妾身给娘子服用此药,妾身不敢擅自做主,还请娘子体谅。”
施晏微轻轻嗯了一声,旋即转换话题道:“天也渐渐热了,每日午后往我屋里送些冰来。”
周二娘粗通医理,当下听她如此说,心内暗道:这才四月不到,虽已立夏,哪里就这样热了?许是晋王房事太频,损了娘子肾气阴.液,导致阴虚,这才如此怕热,恐怕夜里安寝时也要出汗的。
思及此,微拧了眉,又忖:方才婉言拒绝给她服用避子药已是违逆了她,若是再连些冰块也不肯供给她,岂非太过开罪人了。她纵身子不好,谁敢胡乱请医工过来开药给人吃?若在她手底下吃出什么事来,晋王只会怪在她们头上,她何必揽此闲事,不如由着她去,横竖这阴虚火旺之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症。
良久后,周二娘方开了口:“府上有好大一间冰窖,天也热了,娘子要使冰,妾身便叫人多采买一些,不拘娘子使的。”
说完,扬声吩咐人送早膳进来,正欲死神离开,施晏微出声叫住她。
“昨日的事,晋王可处置人了?”施晏微的一双桃花眼尚还红着,就那般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那三人死状凄惨,周二娘怕吓着她,只说晋王皆已处置妥当,让她不要多想。
施晏微听后,垂首吃茶去了。
周二娘复又劝她道:“娘子且静心听我一句劝,晋王实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好郎君,娘子既已委身于他,何必还要跨不过去心里的那道坎,巴巴与人拧着,到头来吃亏的终究自己;你若肯一心依附于他,将人哄高兴了,何愁没有大好的前程。世道如此,你一女郎还能怎么着?总好过教坊里的女郎。”
施晏微听后冷笑一声,抬起头来看她,正色道:“阿姨也莫要用那些歪理一样的‘好话儿’来哄我,教坊司中的那些女郎但凡有的选,断不会甘愿身陷在这魔窟里;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有良籍有体己,自可在外头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却不曾想平白让他强夺了去,叫我心中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周二娘听她说的头头是道,这才真真正正地信服了晋王口中的话,心内暗忖她这岂止是乖张性烈,分明是块离经叛道的顽石,好话歹话都听不进的主儿,只怕自己再与她多说什么都是无益的。
“晋王吩咐过,往后不许娘子再去外头做活,娘子安心歇着就是。”说完,起身离了里间,推门出去。
晌午,日头渐大起来,施晏微掀了被子下床,一步一顿地挪动到窗边的矮塌上,略坐小半个时辰,老媪送来一盘子冰,轻轻往那红木小几上搁了。
施晏微与人道谢,不让人在跟前伺候,自个儿去将门栓插了,而后将冰块往木盆里倒了,脱下鞋袜踩在冰上。
刺骨的寒意往皮肉里窜,施晏微闭上眼睛咬牙忍耐只盼胞宫早日冷如冰窟,再也无法受孕才好。
她先时喝了那样多的凉药,胞宫怕是好不到哪里去,那些补身子的汤药她亦亲手尽数倒了,未曾喝过一口,想来此番借着冰块引寒气入体,胞宫里自然寒凉更甚。
且说宋珩日行二百余里,不过两日便已返回太原。
他欲在夺取山南西道后定都洛阳,是以此番前来太原是将相关事宜托付给宋聿和孟黎川处理;待他自立称帝后,再派人来接薛夫人一干人等前往洛阳较为稳妥。
宋府。
薛夫人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宋珩着月色中衣出了浴房,冯贵见他脖子上的抓痕还很明显,偏夏日穿的衣袍领口颇低,寻不到可以遮住那两道抓痕的衣物,不免有些犯了难,心内暗忖难不成要叫家主顶着一脖子遮住伤口的脂粉去敷衍不成?
宋珩似是瞧出他在想什么,搁下手里的书本淡淡道:“无妨,随意取来一件圆领长袍套上就是。
冯贵闻言,不由揣测起那抓痕是谁留下来的,想且只能想到杨娘子三个大字,遂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家主可是在洛阳城中寻到杨娘子的?”
宋珩不置可否,立起身来扫他一眼,乌黑的剑眉微微蹙起,轻启薄唇道:“你今日有些话多。”
忽而一阵疾风自窗棂外吹进来,时值初夏时节,即便是傍晚,那风儿也一点不冷,冯贵却还是被那风吹得汗毛微立,连忙闭紧嘴,默声往雕花螺钿梨木衣架里取了一套绯色圆领长袍出来。
宋珩更衣过后,径直往翠竹居而去。
彼时,薛夫人已在上首处的两张椅子中的其中一张上坐了,挥手示意宋珩坐过来。
宋珩越过众人,走向上首的位置。
薛夫人年逾花甲,视力有所衰减,却还未到三米外看不清人的地步,这会子看出宋珩的脖颈处有伤,唬得她连忙挥手示意宋珩往她跟前去一趟。
一步两步,宋珩逐渐靠近薛夫人所在的位置,毕恭毕敬地与人见了礼。
待他靠近后,薛夫人凝眸瞧他,见他两眼布着不少鲜红的血丝,似是连日不曾睡好,不由心生烦忧。
又见他脖颈上抓痕结的痂甚是明显,狐疑地打量他一眼,立时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此番去往长安和洛阳,定然不顾她的劝告执意耗费大量的人力寻到杨娘子的踪迹,如先前那样将人强留在他身边。
众人见了那些可疑的抓痕,不曾多言什么,独宋清和心直口快地问了出来,宋珩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话,不禁稍稍怔住,薛夫人和宋聿听后更是脸色一凝。
数息后,宋珩却只是勾唇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来,“夏日多蚊虫,想是夜里瞌睡时叫蚊虫叮咬了去,一时不察挠得重了点。”
宋清和心性单纯,素日里最是敬重他,是以不疑有他,颔了颔首后,又问:“那二兄可得仔细擦些药,莫要在脖子上留下疤痕才是。对了,二兄此番收复了长安城,可有得见过杨娘子?”
薛夫人闻言呼吸又是一滞,心内暗道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不动声色地偷偷去瞄宋珩,且看他如何应对。
宋珩颇有几分不以为意,面色从容如常,一派端方持重的模样,耐着性子淡淡回答道:“不曾。长安城中人口将近百万,人海茫茫,她若有心避着府上的人,如何能够轻易寻访到她的踪迹。”
宋清和听后,颇感几分遗憾地努了努嘴,轻轻点头,“阿兄说的甚是,长安城里那样的多人,又岂能轻易遇着。何况她本就不是趋炎附势之人,便是听人说起阿兄平定了长安,亦不会主动前来相见。”
原来她的“高风亮节”,早在宋府传开了,就连二娘都是如此看她的。宋珩微不可擦地凝了凝眸,轻嗤一声,敛目自斟一杯郎官清酒送到唇边。
是夜,薛夫人留宋珩问话,低声询问他可是想要定都洛阳,宋珩不欲瞒她,点头应下;耳听得他确有自立之心,薛夫人方安下心来,拨动手里佛珠表了态。
祖孙二人聊了一阵子,薛夫人又提起宋清和的婚事,道是三月里两家已合了八字算了日子,就定在中秋之后,八月十六出嫁。
洛阳,别院。
一连数日,施晏微每日都会踩在冰上任由寒气侵体。
周二娘得了宋珩下达的新命令,开始教她一些礼仪和如此伺候郎君。
起初还只是一些奉茶斟酒、宽衣脱鞋的琐事,到后来就成了如何在那厢事上取悦、勾缠男郎。
施晏微听到几乎要麻木,一想到要她用这些法子去讨好宋珩,简直恶心反胃到食不下咽,皆是等到周二娘走后便统统抛至脑后,待落日西斜后便去此间的园子里透气。
宋珩这一走就是小半个月不曾回来,四月初时,施晏微来了月信,量虽少,却几乎生生痛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嘴唇亦是苍白发紫,晌午吐过一回后便昏睡过去,至翌日仍痛得下不来床。
周二娘知晓后自是心惊,却又不敢胡乱与人吃药,左不过是叫人送些砂糖姜茶水和汤媪过来。
施晏微强撑着起身,稳住她道:“阿姨莫要见怪,这原是我素日里吃多了凉药的缘故,不足说与晋王知晓;况他与我朝夕相对,也不是没见过我这么着,那凉药依旧那样吃着,阿姨若再他跟前多言,没得惹他厌烦,心内觉着我矫情。”
周二娘听后觉得有理,暂且应下安抚住她,寻思着待晋王回来,旁敲侧击一番后再做计较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