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胜在还怪可爱,宁姝偶尔也会捏捏。
三月过去,那老鼠应该变得更肥了吧。
宁姝心里更期待了。
日头渐渐东升,雾气也开始退散,一艘大船穿过水雾自江面上驶来,在宁姝的眼前稳稳停住。
宁姝心里隐隐有声音告诉她,那一定是爹爹和阿弟的船。
果不其然,看到打头出来的柳妈妈,宁姝那笑顿时就止不住了。
“柳妈妈……”
“我的姑娘……”
柳妈妈也知道今日码头定然有她的姑娘,思念心切,她第一个冲出来了。
迎头就看见一个圆脸白净的敦实妇人从甲板奔上岸,将宁姝抱在怀里好一阵稀罕。
正是宁姝那没见三个月的奶妈妈。
有种盛情难却的仓惶感,宁姝被抱着,神色有些腼腆。
柳妈妈性子热络直爽,一直如此,宁姝也见怪不怪了。
“我的姑娘,都怨老婆子当初生了那一场污糟的病,要不然定是要跟着姑娘来的,三个月不在姑娘身边,我日日心都难安。”
高兴地将宁姝左看右看,柳婆子又看到了宁姝身后的莺声和燕语,忙问话道:“你们两个小丫头这三月来有没有好好伺候姑娘?”
莺声和燕语一副见惯了的模样,刚想笑嘻嘻地回话,宁姝就替她们答了。
“自然是极好的,柳妈妈没看见我都比之前胖了些吗?”
宁姝没有故意哄她,这三月来在盛京确实长了些肉,因而柳婆子丝毫没有怀疑,喜笑颜开来。
这时,做了月余船的父子两也从船舱中走了出来,或多或少地舒展了一下筋骨。
“在扬州瘦地像柳条,到了盛京倒是壮实起来了,阿姐果然命中注定是盛京的人……”
柳婆子让开来,宁姝看见了爹爹宁江和嘴欠的阿弟宁茱。
一个穿着青布衫,瞧着清瘦文弱的中年人带着一个大约十四五岁,身姿挺拔,面容俊俏中带着些秀气的少年朝着宁姝走来。
乍一看这几月不见的熟悉的面孔,宁姝心里欢喜得紧,也不计较宁茱这张欠扁的嘴了。
“爹爹,阿弟……”
化身一只欢快的小鸟,宁姝就往宁江身边扑。
宁姝幼年丧母,可以说自小是父亲带大的,对宁江自然是无比亲厚。
见宁姝扑过来,宁江虽开始嘴里说了句不合礼数,但还是张开双臂接住了飞奔而来的闺女,笑呵呵了起来。
宁茱看着笑得跟朵花一样的姐姐,虽说撇了撇嘴,但也是笑了。
“还以为阿蛮在盛京玩花了眼,都不想念为父了呢,今日一瞧,还是为父多心了。”
宁江笑罢,抚了抚长女的脑袋打趣道。
宁姝佯装气愤,半是撒娇道:“爹爹怎能这般想,我自然是想念你的。”
扭过头,看着一旁站着佯装严肃,一副小大人的姿态,宁姝挑起眉头,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也不顾小少年的反抗挣扎……
“咦,你怎么这么肉麻,一家人还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快松开我!”
满船的家仆,加上过往的外人都在看着,宁茱是个脸皮薄的,推搡着就要把宁姝推开。
“都是一家人了,久别之后抱一下怎么了,我又不是外人,阿弟你害羞个什么劲?”
宁姝笑眯眯地,就是不撒手,宁茱虽是个比自家姐姐力气大的半大小子,但对上的不是外人,他自然不敢怎么着,无奈之下,就这么被制住了。
男孩子个头蹿得快,虽然宁茱还没到十五,但个头较姐姐还高出一截,然仍逃不过姐姐的“魔爪”。
“好了,你们两个也别闹了,快赶路吧,想必你们爷爷正等着呢。”
宁江看着玩闹的两个孩子,面上扬起慈爱的笑,出言提醒道。
宁姝一听也是这个理,大发慈悲地将弟弟松开,回头应了一声爹爹说得是。
“感谢爷爷。”
被姐姐松开,宁茱对着遥远的爷爷谢了一声。
这回赴京,宁家可谓是举家搬迁,家中不论是物件还是仆从都一股脑带来了,就因为家当太多,特地赁了一条大船,
仆从搬搬卸卸,也花了不少时间。
好在宁姝带来的车驾不少,竟一次性将东西运了个七七八八,最后一部分是管家方伯负责去看顾的,宁家三口马不停蹄地朝着宁宅赶去。
父子、爷孙三人许久未见,自是要稀罕半天的,尤其是宁茱这个大孙子,若不是看着人刚下船,身心疲惫,恨不得再拉着手说上半天。
宁姝这个早来盛京三月的大姑娘,对爷爷来说自然也就没有爹爹和阿弟那么有魅力了。
先将爹爹和阿弟都领到了各自已经收拾好的院子,宁姝开始安顿家当和仆从了。
谁院子里的物件摆到谁院子里,谁的仆从也安排到谁的院子里伺候,更重要的,父亲带来的金贵东西也得安置妥当。
当一切都忙完,宁姝发现了一个难处,便是这管家之职。
这老宅多年来只爷爷一人长居,也是由安伯打理多年,可如今爹爹又带来了方管家。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宅子自然也不能有两个管家。
但让宁姝松气的是,安伯是个知进退的。
“大姑娘,我年纪大了,先前能管着家是因为宅子里就老太傅一人,基本没什么要操心的,不过是喂喂鱼那等小事,如今宅子里人多了,就算是老头子想管这身体也难了,还是让扬州来的方管家来接手吧,老头子七十多了,要回家含饴弄孙喽~”
安伯这一番话说得诚恳,宁姝甚至还挽留了几次,但看着态度很是坚决。
回去跟爹爹和爷爷商量了一下,都准了安伯的意思,另外赐了百金作为安伯的养老钱,便放人回去了。
一家人除了老爷子都是风尘仆仆的,洗漱后,和和美美地用了一顿饭,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73章 吃飞醋
宁姝的爹爹一直是个勤奋的官吏, 抵达盛京的第二日,便勤快地去署衙点卯报道了。
初来盛京,阿弟宁茱性子又是个好动的,自然是对什么都新鲜, 歇了一日恢复了精气神, 第二日就拉着宁姝外出, 说要去逛逛坊市。
念在阿弟初来乍到的,宁姝也没什么事, 便依了他, 先带着他去了繁华新奇的西市。
虽然扬州也有胡人和胡姬,但总归是比不上盛京热闹的, 尤其是新鲜的西域货品,也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宁姝看着阿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不痛不痒地刺了他几句, 不过人家忙着瞧这瞧那, 根本不理睬她, 宁姝第一次在阿弟身上讨了个没趣。
也许是大多数少年人的天性, 看见斗鸡这种玩意都会走不动路, 就在宁姝带着弟弟路过一处斗鸡场地时,人就被勾走了。
宁姝看着目不转睛盯着那只正在搏斗的黑羽大公鸡看的阿弟, 有些头疼。
但今日就是出来玩的,宁姝自然也不能扫了他的兴,便任由着他看了, 只是嘱咐了阿弟的随侍福禄一声道:“看着些, 别让公子被人挤到别处去了。”
福禄是个同阿弟差不多大的少年, 虽然对那斗鸡也十分有兴趣,但记着规矩, 没有往前冲,还知道护着自家公子。
听到大姑娘的嘱咐,福禄应了一声,愈发顾着自家公子了。
也是胜负分得太快,那斗鸡很快结束了,宁姝将看得意犹未尽的阿弟抓出来道:“行了,适可而止,别什么都往前凑,小心给你挤到斗鸡场里被那群凶悍的鸡给啄了!”
宁茱倒也没反驳,不再去看了,但并不是因为过足了瘾,而是知道今日还有许多没看,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也是巧了,被宁姝遣去买核桃酥都的莺声回来了,手里捧着一纸袋热乎乎的核桃糕,那香味散出去老远。
西市乐安斋的核桃酥味道最是一绝,宁姝一向最爱吃他家的,今日既路过了此处,自然不会错过。
接过核桃酥,宁姝忍不住先吃了一口,然后才将其递到阿弟面前含糊不清道:“阿弟,这家核桃酥最是美味,快尝尝……”
姐弟两口味大致是相同的,喜食清淡甘甜,既然阿姐说好吃,宁茱自然不会怀疑,伸手捏了几枚,一口气吃了下去。
“嗯,好吃。”
少年含糊不清地称赞道。
也正是如此,宁姝看见阿弟嘴边沾了许多碎屑,十分地不雅。
宁姝看不得这个,连忙拿出帕子给阿弟擦了擦。
“我又不是小娃娃,你擦什么,我自己来。”
大庭广众之下的,让自己的姐姐给自己擦拭嘴角,宁茱有些不好意思。
他已经快十五了,不能像小时候一般了,这样想着,宁茱从姐姐手中自然无比地夺过帕子,三两下将嘴擦了,又将帕子扔回来。
宁姝拿着帕子,顺手抖了抖,虽然有些嫌弃,但还是接了过来。
全然是一副姐弟之间的亲昵,但在秦琅这个一无所知的外、人看来,无异于天打雷劈。
为了能让这次征伐高句丽父亲能带上他,秦琅可谓是双管齐下,游说完父亲这边,又去舅舅那说好话,今日刚从舅舅那回来,想着去西市胡商那能不能寻些新奇的玩意去讨人欢心,毕竟事业和爱情这两个他都想要。
但谁成想东西没找到,就看见眼前这副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他一直向往欢喜、但对他不假辞色的姑娘,却在对着一个瞧着远不及他的、乳臭未干的少年温柔浅笑,还逾矩地拿自己的帕子给其擦拭嘴角!
对夫婿也不过如此了!
秦琅一时间肺都要气炸了,脑子也嗡嗡作响。
紧接着,他看见了令他更不能接受的事情,那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将那擦过嘴的脏帕子丢回来,宁姝虽嫌弃,但还是接了。
他恍惚忆起曾经,不知是哪一日,或许是两人还异常不对付的时候,他不过碰了一下她的帕子,宁姝转头就将帕子丢给了自己的丫头,说拿回去洗洗。
然今日,她竟能允许眼前的臭小子这般,秦琅简直不敢去深想他们的关系是何,他怕是他最为害怕的答案。
脑子一热就想上前问个清楚,但刚迈出几步,理智就回笼了几分,况且还有个戟安拉着,秦琅三四再三思,终于抑制住了那股冲动,改为鬼鬼祟祟跟在后面。
从西市跟到东市,秦琅积攒的郁气越来越多,脸色也愈发沉得厉害,叫随行的戟安看得心惊肉跳的。
早知道今日让剑安来当值了,公子真的又要犯病了。
一方面腹诽,另一方面,戟安也十分理解自家公子的心情,毕竟任谁看见心上人瞧不上自己,同别的陌生男子亲昵都会发疯的。
一路上,秦琅一声都不吭,两只眼睛只死死盯着前面的少年男女。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秦琅总觉得那乳臭未干的小子跟宁姝有几分相似。
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夫妻相?
脑中倏然间冒出了这个想法,秦琅立即呸了一声,打了自己嘴巴几下。
“晦气!”
啐了一声,秦琅继续跟着。
戟安看着风一阵雨一阵的主子,满心满眼的纳闷。
兜兜转转,两拨人到了东市一家叫做华章记的成衣铺子,一前一后地进去了。
这是东市最时兴的成衣铺子,据秦家姐妹说每年甚至每季都是最先研究出新潮款式的成衣铺子,而且主营年轻人的衣裳,颇受盛京闺秀公子们的青睐。
想着阿弟刚来,定是要几身新衣裳添添喜气的,宁姝便带他来了这华章记。
虽然有些耗银钱,但确实值得的。
华章记不愧是盛京首屈一指的成衣铺子,料子不说,款式更是新颖别致,先不说阿弟看了两眼放光,宁姝都免不了挑中几套衣裙。
索性她一向银钱带的多,顺手就将那几套自己相中的衣裙给买下了。
拿着几套袍子在阿弟身上比划着,宁姝觉得都不错,通通买了下来。
就在掌柜满脸热情地将她与阿弟送出去,宁姝刚踏出门槛时,打眼就瞧见了门口那个脸黑得像锅底的少年……
宁姝不出意外被吓了一跳。
此番还带着阿弟,宁姝可不想在阿弟面前闹出什么,就想装作不认识秦琅,迅速走人。
只飞速瞥了秦琅一眼,就扭过头,旁若无人地姿态。
但这都是她自己的想法,秦琅可不这么想。
就在宁姝就要与其擦肩而过的时候,让她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站住。”
秦琅伸出一只手拦在她身前,话语中仿佛压抑着什么滔天的怒意。
宁姝忍无可忍,顺着他的目光瞪过去,示意他别找茬。
“你今天不说清楚他是谁,就从爷身上踏过去!”
雄赳赳气昂昂的一句话,硬是被秦琅说出了几分委屈。
东西两市本就繁华,又是在这最受盛京的成衣铺子跟前,人流量本就不少,又被秦琅这厮一吆喝,不少人都朝这边看过来了。
好在这些人大多都不识得宁姝与秦琅,只是被引起了注意。
然如果宁姝再不解决,这恐怕就成热闹了。
宁姝瞧他一张脸都酸得不成样子,心里也猜到了秦琅是为何事,只觉得荒唐。
她与阿弟好歹也有几分相似,秦琅是眼睛瞎了吗?竟看不出来?
“跟我过来。”
不再浪费口舌,宁姝丢下这几个字,就带着阿弟往人少的地方走去,最终停在一僻静小巷口。
宁茱一头雾水地跟着阿姐走到了巷子里,人也不认识,事也不知道,只知道眼前这个黑着脸的少年很是莫名其妙。
见四周无人了,宁姝转过身。
“你今日又喝马尿了?”
宁姝待秦琅从来都不客气,今日秦琅光天化日地拦她,宁姝嘴里也不留情。
“我没喝,我就问你,你看上这小子什么了,乳臭未干的,怕是毛都没长齐吧?”
对着情敌,任谁都难能拿出什么好脸色,秦琅一直也是个嘴上不留情的,这时候再也憋不住心里的狂燥了,当场就发作出来了。
当然,不会是对喜欢的人,而是对那个让他嫉妒的发疯的臭小子。
本来还打算老实待在阿姐身后的宁茱这下忍不了。
被同性说乳臭未干,甚至是毛都没长齐,换成谁都不乐意。
宁茱一脑门子的火,径直就从阿姐身后窜出来了。
“你这人好没礼貌,说谁乳臭未干呢!”
宁茱也不管阿姐拉了他一下,挺着胸膛就冲出来了,同秦琅对骂道。
宁姝嗳了一声,却没拽住,眼看着阿弟就跟秦琅对起来了。
秦琅一看这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还敢同他呛声,秦琅恨不得同他在这巷子里一决胜负,让宁姝知道自己眼神有多差!
但他不能,若真要这么做了,当着宁姝的面,吃亏的总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