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春雀——江烟乘风【完结】
时间:2024-01-26 23:09:30

  不就不让说话吗,那她做做动作不行吗?
  好像有点不行。
  因为她一直被陆衡清在底下压着双手。
  她挣扎了半天,想把自己的手从陆衡清手底下抽出来,可那家伙手劲儿大得吓人,根本抽不出来。
  那既然抽不出来,蒋怜想索性自己站起来,可她也根本站不起来。
  陆衡清一只手将蒋怜两只小手死死摁在她腿上,她的腿也动不了。
  挣扎了半天,蒋怜都没起来半分。
  听着昏昏欲睡的佛经,她更烦躁了。
  行,不就做不了动作吗,那她一定能想到别的办法。
  蒋怜告诉自己冷静,在安静的讲经堂里,一边耳朵里灌着空尘讲的佛经,一边脑子里盘算着自己还能用什么办法扰乱所有人。
  越想,她越觉得失望。
  到底有没有办法啊,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们都受到骚扰……
  真烦啊,不会没有办法了吧……
  想着想着,蒋怜不知不觉失去了意识。
  陆衡清只觉得肩膀一沉。
  侧头一看,蒋怜倒在他身上,睡着了。
  他顿了一下,然后眼睁睁看着她顺着自己的胸膛滑下去,然后头枕在他腿上,换了个姿势,蜷着身体舒服睡了。
  蒋怜滑下去时碰到了佛经,纸页发出哗啦一声,吸引了别人的注意。
  于是她滑进陆衡清怀里就寝,是被所有人看在眼里的。
  空尘自然也看见了,但讲经在继续,他当然不能停止。
  陆家其他人也一样,师父在讲经,除了心中气闷,也只能憋着,除了继续听讲,就是眼神朝陆衡清那里看过去。
  陆衡清当然感受到周围的目光,他只得低下头,保持姿势继续听经,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又一个时辰后,讲经课终于结束了。
  到了用晚斋的时间,所有人纷纷离开讲经堂。
  陆衡清是等所有人离开,才顶着麻了的腿,慢慢起身的。
  走出讲经堂时,门口的空尘叫住了他。
  “陆三公子。”
  陆衡清转头:“何事?”
  空尘看着陆衡清怀里抱着的蒋怜,不知该说不该说。
  他不是觉得客人抱着自己的妻子有何不对,但他分明看见了女施主手腕上系紧的麻绳。
  “陆某还有事,若无事相告,那先行一步。”陆衡清见空尘迟迟没有说话,便只留下这一句,抱着蒋怜转身走了。
第21章 礼佛(3)
  从诵经堂出来,陆衡清还没走几步,就停下脚步。
  陆家大夫人和他的父亲陆唤昇,正在前方等他。
  “母亲,父亲。”陆衡清先朝他们微微行礼。
  “衡清,这蒋怜,你倒是打算如何处理?”大夫人开口问。
  陆衡清抿一下唇,并没有马上作答。
  大夫人又道:“今日之事你也瞧见了,礼佛向来是陆家大事,蒋怜三番五次捣乱怎行,今夜还要诵经抄经,若是再让她过来,我们谁能安生?”
  “儿子知道。”
  “知道了,你又要怎么办?”大夫人问。
  “母亲父亲放心,今夜我绝不会让蒋怜扰乱大家。”陆衡清又道。
  “衡清,我知道你自小心肠软,可也要分轻重缓急,蒋怜难对付,你若再不下点狠办法好好管教,那要让她把我们陆家祸害成什么样子?”大夫人又道。
  “我知道。”
  “蒋怜善逃,只是绑定困不住她,我也不想与你讲太多狠厉之法,想必你也清楚,若再不对她动些严厉手段,她你是拿不住的。”大夫人又道。
  “嗯。”陆衡清点点头。
  “时间差不多了,你早些去办此事,也好早些用了晚食,今夜事务还多。”大夫人又道。
  “知道了,娘亲父亲,儿子先退下了。”陆衡清说着,就转身往前走。
  “陆衡清。”陆唤昇又叫住他。
  陆衡清又回过身来:“父亲。”
  “言出必行,表里合一,你可知是何意?”陆唤昇又问。
  陆衡清答:“知道。”
  “今日见你说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次,区区内院之事,莫要再让陆家丢人。”陆唤昇说完,就和大夫人一道走了。
  “是。”
  送走两位长辈,陆衡清才找了霍鹰来。
  “三少爷。”霍鹰拉着马车过来。
  “带她下去休息,等她醒了,按之前说的,你知道怎么做。”陆衡清说着,先把蒋怜抱上马车,又喂了她一颗丹药。
  “三少爷,这里有麻醉香。”霍鹰不解地举着手中的小玉瓶。
  “她今日来时吃了比馥草。”陆衡清又道。
  “比馥草……”霍鹰恍然大悟,“难怪我给少夫人用了麻醉香,按说药劲儿没过,她居然醒了,原来如此,可比馥草不是有毒……啊,所以您喂夫人的是解药?”
  陆衡清从马车上下来,又对霍鹰道:“解药中和比馥草毒性时令人昏迷至多一个时辰,你且带她过去,而后便将她绑好,多找些人看着她,今夜,不要让她踏出我卧房半步。”
  “是。”霍鹰领命,但又想起什么,犹豫,“不过少爷,属下也有担忧,这么多天看下来,属下觉得少夫人好像很会挣脱绳索,属下只是觉得,也许绳索未必能捆住她,所以一般如此,锁拷是否……”
  “锁拷用来锁犯人,你可觉得合适?”陆衡清皱眉。
  “属下知错了,少爷。”霍鹰忙道。
  “蒋怜是有错,但我陆家绝不是滥用私刑之人,你若用锁拷,此事性质便全然变了,传出去,陆家又将如何自处。”陆衡清又严肃道。
  “少爷,是属下糊涂了。”霍鹰又道。
  陆衡清不再说什么。
  麻醉香不能频繁多用他自是知道,但霍鹰说的也是实情。
  过了许久,他道:“多找人看着她便是,那比馥草的解药亦会让她头晕,即便醒来,她精力也会大不如前,故而……她当逃不脱。”
  “属下明白了。”
  “嗯。”
  说完,陆衡清便走了。
  霍鹰看着少爷离去的背影,愈发感叹,锁链本是犯事之人才用的,怎样用在寻常人身上,都是动用私刑,的确是他一时情急,想了昏招。
  若不是少爷,他真的……
  是他糊涂了。
  霍鹰自责完,直接上马,按照陆衡清的吩咐去办事了。
  初冬之夜山寺风大,陆家人来时都穿着厚重的大氅,一进静心堂,感受到炭火盆带来的热气,才解开毛氅。
  今夜陆家所有人都要不眠不休,彻夜诵经与抄经,小孩也不例外,所有人还是分成两列,一人坐在一张案几前,手持一本佛经,在熠熠烛光中,对着一尊金尊佛像,准备开始念诵。
  每个人的案几两边都用屏风隔开别人,这样诵念少了许多旁人的干扰。
  陆衡清坐在静心堂最里边,左列把头,离佛像最近的地方,空尘带着僧人门添置笔墨纸砚时是从门口开始,许久才走到他这里。
  “阿弥陀佛,”空尘放置好砚台,来到陆衡清面前,先朝他双手合十施礼,而后又问,“陆施主,家人可都来齐了。”
  “内人身体不适,先行回房休息,其余都在。”陆衡清回答。
  陆衡清这话声音稍大了些,与他一道屏风之隔得二夫人听到,又忍不住气道:“礼佛本就是陆家大事,诵经又是重中之重,哪儿有不来的道理。”
  “行了,”二夫人旁的大夫人又闭上眼道,“左右一年以后就不是陆家之人,不必再提,专心念诵。”
  “是。”二夫人忙道。
  诵经开始了。
  陆家人诵经的声音平缓低沉,本就是夜晚,人容易发困,整个诵经堂一片沉闷,好在偶尔有外面的冷风钻进来,发出呼呼的声响,让人偶感寒凉,振作精神。
  诵经一会儿便可以抄经。
  空尘带几个僧人过来,一次为陆家人的火盆添炭。
  添到陆衡清这里时,空尘突然开了口:“陆施主,天气寒凉,卧房内并没有预备火盆,蒋施主那边,需要我们再添火盆吗?”
  陆衡清停止念经,转头看向空尘。
  “不必。”他只道。
  一旁小僧连忙道:“陆施主,不如添些火盆,否则蒋施主着凉……”
  空尘做了手势,打断了小僧的话,又道:“陆施主果然早有准备,是贫僧唐突了。”
  说完,他带着小僧转身离开。
  陆衡清等他走后,转过头来,才继续诵念。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跑到静心堂来。
  “三少爷。”霍鹰气喘吁吁,附在陆衡清耳旁低声一句。
  陆衡清一边抄经,一边低声问:“何事慌张?”
  “少夫人、少夫人她……”
  “怎么了?”
  “现在还没醒……”
  陆衡清笔尖一顿。
  离他给蒋怜喂下比馥草解药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按说应该醒了。
  怎么会还不醒?
  “找了寺里懂医术的僧人来看了,瞧着不是病症,暂时说不出什么来,小的们无权直接去找陆府随行的陈大夫,所以特来请示。”霍鹰又道。
  “去找便是,直接报我的名字。”陆衡清又道。
  “是。”霍鹰答应之后马上离开了。
  陆衡清继续提起笔来,又想起来,比馥草的解药一般无毒,即便常人吃了也不会如何,想来许是蒋怜体质原因,要多睡会儿。
  于是他继续抄经。
  又过了一会儿,霍鹰又来了。
  “少爷,陈大夫看过了,也说是没看出什么来,但夫人依旧不醒……”
  “再让陈大夫观察。”陆衡清想了想,又道。
  “是。”
  霍鹰走了,陆衡清提笔准备继续抄经,却不小心歪了笔顺。
  废了。
  他将那抄了许多行的一页纸揭下揉成团放进纸篓中,重新抄经。
  过了一阵儿,霍鹰又来了。
  “少爷,夫人还是没醒。”
  陆衡清没有停止抄经,只问:“她其余情况如何。”
  “脉象平稳,但……”霍鹰顿了顿又道,“夫人吐了好几回。”
  “吐了?”陆衡清手下又是一顿。
  “陈大夫尚且不明原因,说还需观察。”霍鹰又道。
  陆衡清许久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动笔抄经,一边抄经一边道:“那听陈大夫的便是。”
  “是。”霍鹰应完,又离开了。
  陆衡清依旧执笔抄经。
  也不知抄了多久,听着一旁和尚们的念诵之声,他手下一重,一个字的比划又歪了。
  陆衡清深吸一口气,将那张即将抄满的纸页揭下,揉成团,丢入纸篓中。
  而后继续蘸取墨汁抄经。
  只是笔尖即将碰到纸页的一瞬,他又停下动作。
  盯着那张空白的纸页许久,他忽然扯了一下唇角。
  罢了。
  他放下笔,起身走出了静心堂。
  正好撞见了要来找他的霍鹰。
  “少爷,怎么办,夫人还吐……”霍鹰一见陆衡清,便马上压低声音给他通报。
  “陈大夫不行,便换一个大夫。”
  “可这山寺中大夫只这么几人。”
  “那便去山下找。”
  “已经入夜,恐怕能找的大夫……”
  “那便多派些人手去找。”
  “是!”霍鹰善轻功,直接飞檐走壁上了寺庙院墙,抄近道先狂奔回去。
  等陆衡清快步走到他卧房时,霍鹰朝他行礼,气喘吁吁道:“少爷,能安排的人手都已安排出去了,今夜定能寻得良医。”
  “知道了。”陆衡清跨过自己下榻的院落大门,而后便看见了院中一片安静的景象。
  霍鹰是把人手都安排出去找大夫了。
  陆衡清想着,突然脚步一顿。
  “坏了。”
  “少爷?”霍鹰疑惑。
  陆衡清没有说话,直接往自己的卧房去走,推开门的那一刻,果然……
  房里空无一人,除了七扭八歪倒着的桌椅麻绳,就是一个开了洞的天窗。
  蒋怜果然逃跑了。
  陆衡清咬紧牙齿。
  “这……夫人,夫人这是……”霍鹰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愣住了。
  “抓紧再派人去找,灵云寺本就在深山中,院落颇多路又迂回曲折,本出寺就不容易,更别说下山,如今也是深更半夜,蒋怜估计还没出寺,你带人马上去找,兴许还能找回。”陆衡清又道。
  “是!”霍鹰马上领命行动。
  陆衡清看着眼前卧房的狼藉,双手紧握成拳。
  他又继续回到静心堂抄经。
  过了半个时辰。
  “少爷,人还未寻到。”霍鹰又去通报陆衡清。
  “加派人手继续去找。”陆衡清抄着经书头也不抬,只道。
  “是。”
  又过了半个时辰。
  “少爷,人还是未寻到,是否需要再加派人手?”霍鹰又问。
  “可。”他只答。
  “不过我们人手基本用尽,少爷,只得向寺院或者二少爷他们借一些了。”霍鹰又道。
  陆衡清停下笔。
  他想了一阵,嘴角往下一扯:“不必了。”
  “少爷?”
  “就这些人,找不到,便罢了。”
  霍鹰又是一愣。
  “可外面寒凉,夫人走时连我们给她的毛氅都咬碎丢下了,想必着装单薄,这万一……”
  “是她自己要跑,明知夜晚寒凉还要走,左右我们派人找她,已算仁至义尽,不必再管她了。”陆衡清说完,继续抄经。
  霍鹰还想说什么,但见陆衡清面色决绝,便也不再说什么。
  他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陆衡清自觉自己说得没错。
  的确她自己要走,是她明知夜晚寒凉山路曲折还是要走,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自作自受。
  她既费尽心机算计耍弄,又逃走,便也知其中风险,今夜她如何度过,当然要她自己承担。
  与他无关。
  陆衡清继续低下头来抄经。
  霍鹰没再来打搅他,一旁的诵经声也颇为祥和,陆衡清不再抄错字,一页纸又一页纸很快抄下来。
  今夜很顺。
  只是正当他这么想时,一句话突然冒了出来。
  “夫人走时连我们给她的毛氅都咬碎丢下了……”
  他笔触又是一顿。
  为何要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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