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也不信,后来我笃定,我昏迷时,其实清醒过,而且清醒的时候,我和一个人有情。”蒋怜继续道。
“有情,何种情?”
“就是男女之情,”蒋怜叹声气,“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我害的那病原本没救,只有等死,可忽然有一天,我发现这病居然有救了,有人帮了我,一开始我也不信有人帮了我,后来,记忆慢慢有了些,我才知道,真的有个人,一直在暗中帮我,爱我。”
“你说这话,倒像是幻想。”祁宣又道。
“不是,”蒋怜摇头,“我之前也以为是自己幻想,直到后来,我在身上发现了这个。”她说着,把玉坠从衣袖里取出,给祁宣看。
祁宣一看,表情凝滞。
这是陆衡清一直戴的,与他同窗多年,他意外见到过,这玉坠样式特殊,他不会认错。
“看你的样子,你是认识这玉坠?”蒋怜盯着他的脸色。
祁宣不置可否。
蒋怜连忙又道:“其实我今日请你吃饭,也是想弄清是否你就是……那个帮助我的人,毕竟保我不蹲大牢也要八百两银子,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不认识我替我出这钱呢,所以……”
“我不是,”祁宣笑着,“我也不认识这玉坠。”
“……哦。”
“瞧你这表情,很失望?”
“自然。”
“那我若是说我是呢?”
“你不是说你不是吗?”
祁宣又笑着:“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吗?”
蒋怜内心无语,但表面上,还是一副迷茫脆弱的模样:“我只希望,你不要骗我。”
祁宣笑而不语。
“这个人真的对我很重要,”蒋怜说着,鼻子就酸,“我心里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他,我希望他待我,亦是真心的。”
“你怎么又哭了,”祁宣对蒋怜道,“方才你在陆衡清那时,一边说话一边眼里就含着眼泪。”
“你瞧我竟瞧得如此仔细……”蒋怜亮晶晶的眼充满希望。
“但瞧你仔细,未必就是帮你的心上人啊。”祁宣漫不经心道。
蒋怜终于撇了撇嘴,起身:“算了。”
“这就吃好了?”
“嗯,我还有事,”蒋怜又道,“过几天就是颂春节了,我那心上人肯定是要在颂春节的晚上,所有人放春灯的时候,把整条街上最贵最好的春灯留给我,所以我还要去挑衣服和首饰,毕竟过几日就是那节日了。”
祁宣呵呵一笑:“你确定这是真的,不是你的妄想?”
“当然是。”
“我怎么觉得,你那梦中情人,不像是做此事的人呢。”
“我知你是故意如此说的,”蒋怜非常淡然,“你方才说过喜欢我,现在一听我有个如此厉害的相好,是不是自卑了?他能给我整个颂春节最好的春灯,而你没这个能力,所以你故意说我在做梦,对吧?”
“呵,你想多了。”
“看你这酸的模样,估计我猜的八九不离十,”蒋怜道,“亏我方才还觉得你就是我那相好,现在看看,差十万八千里,我那相好,可不是连一个颂春节最好的春灯都拿不出来的人,而你浑身上下,透露着一副寒气,估计,是没能力拿吧?”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蒋怜?”
“我在激励你,”蒋怜又道,“若是你说爱慕我,却连点实力都没有,那你凭什么爱慕我呢,我凭什么又要浪费时间与你相谈呢,你啊,一点不如我那相好,所以,配不上我。”
蒋怜说罢,看着祁宣脸色变得难看,心中得意,而后便走了。
第47章 梦醒(6)
方才的话, 她的确是胡编乱造故意贬低祁宣用的。
但颂春节是真的。
之所以会说,是因为她忽然想起来,其实颂春节, 在戏剧话本子里,都是有情人约会定情的好节日。
她也曾被话本子里那些在颂春节夜晚放春灯的璧人所感动, 所以不自觉地, 想到了那个人。
心里有种控制不住的想法,想和他也去那节日。
唉。
蒋怜叹声气。
可是她也不知道, 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他只出现在自己模糊的记忆里, 除了那一只玉坠,他并没有留任何念想。
蒋怜找不到他。
*
“你能不能别亲了, 都多久了……”蒋怜刚从春病的折磨中解放出来不多久,浑身没力气, 终于忍不住了, 用最后一点力量推开面前的人, 流着眼泪道。
陆衡清坐着, 抱着蒋怜的腰,看着她。
“蒋怜,其实没有多久。”
“那已经很久了, ”蒋怜不满地扭了扭身子,“都破皮了。”
陆衡清抿唇:“要不要喝点水?”
“嗯。”蒋怜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他怀里。
陆衡清手边就是自己的案几,一手扶着她的腰, 一手倒了茶水, 送到她面前。
蒋怜一饮而尽。
“还要么?”他问。
“不要了。”蒋怜摇头。
“嗯。”陆衡清放下茶杯, 用手抿了抿蒋怜的唇。
然后继续吻上去。
“唔……”蒋怜感觉有些窒息,但比起这样的窒息, 令她更难受的,是腰间一阵阵吃痛。
“你轻点……你轻点哥哥……”被不停掐着腰,越来越疼,她受不了了。
“疼了?”陆衡清放开她的唇,问她。
“当然了。”蒋怜带着哭腔道。
“我知道了。”说完,他再度吻上去。
一边吻,一边手不自觉扶上去,继续握住蒋怜的腰。
“啊……”蒋怜一声叫,她怎么觉得,他下手比刚才好像更狠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蒋怜终于连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软软地倒在他怀里。
“陆衡清。”她又叫了他一声。
“嗯。”
“今天颂春节,晚上会放春灯,但放春灯什么的,都是外放的年轻男女,在旁人看来可浪荡,所以,你家从来不许你们去这种活动,对吗?”蒋怜又问。
陆衡清答:“是。”
“所以你也从来不去,对吗?”
“是。”
“我今夜要去过颂春节。”蒋怜又道。
陆衡清没说话。
“今夜街上肯定特别热闹,我得好好热闹,买好多东西。”
陆衡清依旧不语。
“我还要去看别人耍戏,给表演的最好的人发银子。”
“还要……还要去大吃特吃,听说今夜醉月轩还要新上好几种糕点呢。”
“对了,我还要放春灯。”
“还要……还要……”蒋怜不挺思索着。
“还要什么?”陆衡清又问。
“哦,对,”蒋怜想起来了,“我不仅要放春灯,还要放整个颂春节最贵最好的那一盏,让那一盏上题上我的名字!”
……
“不行,今年这盏最贵的凤凰莲花灯,已经被本大爷定了,本大爷足足花了五十两银子呢,就为逗我的小美人一笑,怎能让给你呢!”一个穿着上好丝绸褂子的商人一边盘着佛珠一边在桥头搂着自己的美人道。
“我是诚心想要,您可以开价。”陆衡清道。
“你听不懂是吗,老子不卖,你就算开十倍,老子也不卖!”商人又嚷嚷道。
“二十倍。”陆衡清又道。
商人看着他:“唉哟我说,小子,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老子说了,今日多少倍,都不卖,你当是觉得老子没钱是吧,一个个都跟老子抬价,看不起老子吗!”
“并非,您莫要误会,”陆衡清说完,又从袖中拿出一只匣子,“我说二十倍,并非指银子,而是同等价值的此物。”
说着,他把匣子往前一递。
“什么东西?”商人皱眉,看了看他,又接过他手上的匣子,打开,“看此匣也并非精雕细琢,里面能装什么好东西,还值我那五十两花灯的二十……”
商人忽然停住。
他盯着那打开的匣子,取出里面的一颗佛珠,仔细把在手心里搓摸,又马上借着日光透过去看,而后面露惊异又看着陆衡清:“这、这是……”
“正是。”陆衡清只道。
“你知道我要什么?”商人惊喜中带着不解。
“李老板好走陆运行商,灵云寺的漠重念珠,用来保您,再合适不过。”
“你、你怎知我姓李?”李老板慌了一刻,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严肃的问题,“等等,那灵云寺是官家寺庙,我等商贾都上不去,你是如何……”
他话还没说完,看着陆衡清,忽然有点惊惶。
陆衡清这才又平静问:“李老板既喜爱,如此,花灯可以让给我么。”
……
夜晚,华灯初上,颂春节最热闹的夜市拉开帷幕,几响烟花过去,街上已是人头攒动,叫卖喧闹之声连绵不断。
“陆、陆子遥?”戚砚明和苏誉心正买了糖葫芦走在街上,走着走着,一打照面,看见桥边一人,两人连忙过去,戚砚明又道,“你怎么来此?”
“是啊,你们家不是管得严,这颂春节夜的活动在你们看来是不正经了些,你往年不都不来的吗。”苏誉心也不解问。
她正问着,陈雪妩方远梁,还有方远梁的妻子凌晚音都走了过来。
“子遥?”看到陆衡清,陈雪妩露出惊讶的神情。
方远梁和凌晚音倒没什么反应,方远梁又问他:“对了,子遥,我给你那苗疆膏药,最后是用上了吗?”
路衡清摇头。
凌晚音又道:“无妨,以后总用得上。”
“嗯。”
“不是,怎么回事?”戚砚明双手抱在胸前,看看陆衡清,又看看方远梁夫妇,“我就说陆子遥一向不来这种场合,今日到场,必有蹊跷,予竹,你夫妻二人怎的一点都不惊讶?”
方远梁和凌晚音笑笑,又问陆衡清:“子遥,你今日怎的来了?”
“对啊,你怎的来了,为何?”戚砚明马上又问。
“莫不是……”苏誉心也道。
“我方才看见了蒋怜。”陈雪妩又道。
此话一出,戚砚明和苏誉心都安静下来。
戚砚明和苏誉心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才看向陆衡清:“不是,陆子遥,蒋怜来这里做什么,今夜来的都是成双成对的,她来,这也太过分了吧!”
苏誉心也道:“先前那江南来的姑婆子还说她真的在那烟花柳巷待过,我们当是不信,如今看来……”
陆衡清听到这话,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他这一问,在场的人都犹豫起来。
思想斗争了一会儿,戚砚明索性道:“算了陆子遥,何必瞒你的,此事瞒着你,也是对你不好,我们是在外面听到些风言风语,江南来的一个婆子,总会说些江南事,就提到蒋怜,说她出身那烟花柳巷,是个摄人心魄的妖精,总之说若是我们碰见,都得离得远些,虽说她神叨,但总也事出有因吧,你说蒋怜这名声,原来在江南就如此臭了,照我看,你还真得快点与那蒋怜和离,否则过上几日,连你也被带的……”
“那婆子你们是在何处见到的?”陆衡清又问。
“秀水街上啊,听说她在一个酒楼里做事,没事就喜欢街头巷尾与人议论。”戚砚明又道。
“还有吗?”
“还有……”戚砚明绞尽脑汁。
苏誉心又道:“我们也只是偶尔听说,并未特意关注,自然不能再说出一二,但子遥,你问这些,是要……”
陆衡清没回答,只摇了摇头,又道:“我还有事,各位,先走一步了。”
而后,他便径直离开了。
第48章 梦醒(7)
“唉, 我们是不是不该今日说这事给他听,本还觉得他心情挺好。”苏誉心看着陆衡清的背影,又道。
“算了, 说都说了,他早些知道也好, 不然那蒋怜还把他蒙在鼓里怎行, 你们没看见啊,这几日那蒋怜可不是从翰林别院出来的, 玉兰轩那地方, 建得极好,京中繁华地段闹中取静, 地价贵得要死,去那买宅子的, 好多都是些达官显贵, 悄悄买来养外室的, 那蒋怜成日从那里进出, 指不定又攀上了什么高人,她在学堂时就看不惯陆子遥,这万一真是红杏出墙让他颜面扫地, 那怎能行!你们说对吧?对吧方予竹!”
方远梁忽然被点到名字,沉默一阵,而后道:“一会儿烟花过后,就要放春灯了, 不如我们早些做准备。”
“诶也是啊, 反正子遥的事我们也同他说了, 之后若再有什么问题,帮着他些就是了, 算了,我们赶紧去河边吧,一会儿春灯放起来,人太多了,得抢个好位置!”戚砚明说着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