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他俩,摄影师打趣:“我已经很少给小夫妻拍照了,还是这么养眼的小夫妻。大家都会提前在那种网红写真照相馆拍照,你俩怎么没去?”
商从洲悠哉游哉的语调:“临时起意想来结个婚。”
书吟配合着,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摄影师拿着相机的手都抖了下,被他俩的直白给吓到:“你俩……闪婚啊?”
书吟瞥向商从洲:“算吧?”
商从洲拧眉思索:“我们认识有十年了吧,应该不算闪婚。”
书吟觉得他言之有理,改口:“是,不算闪婚。”
语气对话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好像很亲昵,又好像很生疏。
摄影师摸不着头脑,云里雾里的:“日久生情啊?”
书吟纠正:“是久别重逢。”
心里响起另一道声音,再度纠正。
是一见钟情。
商从洲喉间溢出短促的一声笑,“是,久别重逢。”
摄影师笑了下,然后示意他俩在椅子上坐好。
他在镜头后面,提醒着:“小夫妻靠得近一点,别离那么远,你俩是来拍婚纱照的,要并肩步入婚姻殿堂的,大好的日子,笑得开心点儿。”
书吟往商从洲那边靠了靠。
摄影师还在说:“离近一点——”
书吟低着头,审视着二人的距离。
下一秒。
商从洲靠了过来,猝不及防,双肩轻微地碰了碰。
紧贴着,他没挪开。和他贴着的那半边身子,似乎都僵住了,书吟动弹不得。
耳边,摄影师的声音仿佛远去。
书吟只听到商从洲说:“书吟。”
“别看我。”
“看镜头。”
她转过头。
约莫十秒的时间。
“咔擦”几声。
摄影师弓着的脊背,立直,他取下摄影机,显然,很是满意成片:“拍的真好看,看来我的摄影技术见长啊。”
有路过的工作人员奚落他:“分明是人家新婚夫妻长得好看,和你的拍照技术没什么关系。”
摄影师当听不见:“就是我的技术好。”
照片很快打印好。
他们领着照片和材料,去婚姻登记员那里填写《结婚登记审查处理表》和结婚证书。最后,当着工作人员的面,签字,按手印。
经历一系列繁琐的事后,他们双双领取了结婚证。
“那个……”
“我们……”
他们同时开口,静了两秒,对视着,都笑了出来。
商从洲:“你先说。”
书吟说:“我还有工作,得先回家了,你待会还有事吗?”
商从洲:“是有点事。”
书吟总觉得他话里有话,问他:“你也要工作吗?”
“我今天要领证,所以请假了,不工作。”他目光投在她身上,目光像是此刻日光般柔和,说出来的话,却令书吟压力倍增。
他说:“书吟,我们是夫妻,我想,我们应该住在一起,你觉得呢?”
书吟晃了会儿神,印象里,他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什么时候呢?
哦,她记起来了。
在梦里,
——他说,“我们都结婚了,夫妻得睡一间房,你觉得呢?”
再想起梦里的剧情走向,书吟脊背发凉,浑身却是发烫的。
她眨了眨眼,奇怪的冷静:“但我最近工作很忙,资料特别多,特别杂,在书房里快堆成小山了。可能得等我工作结束,才能搬家。”
说完,她揣着小心翼翼,观察着商从洲的神情。
他眉骨轻抬,不甚在意地笑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既然如此——”
他刻意停顿了下。
书吟默默在脑海里替他的话补充完整——“搬家的事,以后再说。”
然而,耳边听到的,却是:“你回去忙工作,我也回去,收拾下东西,今晚搬到你那儿去住。”
书吟:“?”
书吟:“……”
第43章 43
43.
书吟总算发现, 和商从洲周旋,是极不理智的行为。
他看似温和,实则却有种轻易将局势往他那边倒的能力。
就如此刻, 他若无其事的姿态,如同探讨着数学题目,步骤清晰,有一有二才能有三的解题思维。由搬去她家同居,再用顺理成章的语气,说:“你那里应该有多余的房间,我们暂时先不睡一间房,不知道你的想法是……”
人在面对选择的时候, 习惯取重避轻。
听到商从洲这番话, 书吟立马忽视了方才的同居,而在思考纠结, 是否睡在一张床上。
“我那里还有一间房,虽然是客房,但都是沈以星在睡。”书吟斜睨他一眼, 很快收回视线, 声线是不可遏制的发颤,透着她的紧张情绪, “待会儿我收拾一下。”
“好。”商从洲嘴角勾起的弧度, 是目的达成的愉悦。
人际交往里,他从未落过下风。
-
二人分开后,书吟回到家里,收拾客房。
她家是三室一厅的格局, 一百二十平,不算小。然而对比起商从洲家, 未免显得捉襟见肘了。不论是地段,户型,房子大小,装修设计,他家都拉她家一大截。
不都说由奢入俭难吗?他怎么甘愿和她蜗居在这么小的一套房子里?
书吟大脑乱糟糟的,手机消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吵得她更心烦。
她拆了套新床单送进洗衣机里,才得空看手机。
看清发信人是谁时,她脸色淡了下来。
熊子珊:【我刚醒。】
熊子珊:【昨晚我是幻听了还是什么?】
熊子珊:【你说他是你未婚夫?】
熊子珊:【什么时候的事?】
熊子珊:【什么叫未婚夫啊?你俩订婚了吗?】
熊子珊:【到底什么个情况,书吟,你能和我说清楚吗?妈的,我现在脑子一团乱。】
书吟倒了杯水,白皙的手握着水杯,温水,没有一丝热意。
触碰着微凉杯壁的指尖,打出来的字也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书吟:【没有订婚,但他确实是我的未婚夫。】
她没有透露太多,只冷淡地回了这么一句。而熊子珊回了个“震惊”的表情包和一句“恭喜”后,也沉寂了。
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太脆弱,还是她把商从洲看得太重?以至于她容不得旁人说他一句不好。
临近中午,光线丰沛饱满,空气里,浮尘躁动地翻涌。
书吟的心不太平静,她再度拿出手机,给商从洲发了条消息:【我们结婚的事,能暂时先保密吗?】
商从洲回得很快:【可以。按你喜欢的方式来。】
他不问为什么,她想要如何,便如何。
前所未有的,书吟在他这里,拥有着自如的松弛感。好像和他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他都会全力支持着她。
等到洗衣机运转声停歇,书吟把床单取出来,抚平上面的褶皱,像是在抚平自己心里的褶皱。
-
下午三点多。
商从洲提着一个行李箱来到书吟家。
门打开,书吟咬了咬唇:“要不,你输入一下指纹?”
省的每次都要她开门。
商从洲欣然点头:“好。”
她指着24寸的行李箱,问他:“你只有这么一点儿东西吗?”
商从洲不甚在意:“反正离得近,缺什么,都能过去拿。”
书吟低低地哦了声。
输好指纹,二人进屋。
书吟带他去客卧,客卧很小,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再无其他。洗手间在外面,半开放式的洗手间,简单的干湿分离构造。
床单是新换的,灰色的四件套,书吟解释着:“这个床单是沈以星的合作方送的。”不是她为了他的到来而特意买的。
商从洲突然笑了下:“这到底是你家还是沈以星家,怎么都是她的东西?”
之前的家居服也是。
书吟也笑:“我家有个杂物间是放她的东西,她家的书房,都放着我的书。”
她们的家是彼此的家。
“如果她问起来呢?”商从洲冷不防问,斜睨向她,“你要怎么解释我们的事?”
“问起来,就坦白。不问,就不说。”书吟温声道,停顿几秒,扬眸看他,“你的想法呢?”
她并非强权之人,如果商从洲有不同意见,她也会听取,采纳。
商从洲耸了耸肩:“和你一样。”
书吟淡笑着:“好。”
简单收拾好东西,二人去附近的超市。
商从洲推着车,书吟在他边上,偶尔拿起样东西,问商从洲的意见。
“晚餐吃什么?”
“你除了糖醋排骨,还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吗?”
“……”书吟心微动,“你的记性一直都这么好吗?”她只说过一遍而已。
他们站得很近,商从洲呼吸着,气息扑在她脸上,目光也一并停留在她脸上,眼神柔和又深刻,印在她眼里。
“也分人。”他轻飘飘地,落下三个字来。
而后,放下推车,走去生鲜区,玻璃池里水四溅,鱼虾跳跃。
他没让书吟过去,只自己站在那里,和工作人员交涉。
他穿着上万的高定成服,身边都是中年人士,上了年纪的大妈居多。他屹立其中,显得格格不入。手里拿着超市的透明塑料袋,很违和的画面。书吟从没想过他会有这一面,在她眼里,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
事实上,这是商从洲第一次来超市。他的生活用品,都有专人采购,就连吃海鲜,也是当日空运。
不论是他亲眼见到,还是从书吟那里听说,她出身于尤其普通的家庭。
而未听到的,是他自己察觉到的,是,她的家庭令她在人际关系里,倍感自卑。
人的性格是后天形成的,商从洲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但他知道的是,他需要维护她的敏感,锐化她在自己面前的自卑。
他没有强硬把她带进自己家里,其实是有着私心的。
在她家,在她所熟悉的环境里,她会生活的更舒适。长此以往,或许,会在某个合适的时间,她愿意对他敞开心扉,和他聊她的过去。聊她千辛万苦才能走到现在的过去。
他想把她带到自己的世界里,但他知道,前提得是她愿意。
等到她有足够多的自信,等到她面对他的时候时候不再有自卑感时,他就可以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用骄傲的语气,在一众亲朋好友面前介绍她。
——“她是书吟,是我很喜欢的人,是我决定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买完海鲜,商从洲回来。
商从洲问她:“还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书吟对于吃食真没太多讲究:“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别光顾着我。”
商从洲:“我还好。”
购物车里已经放了很多东西了,书吟说:“要不先就这样吧。”
商从洲:“好。”
收银台边上有几个小货柜。
商从洲负责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拿到柜台,结账。书吟无所事事,视线往外扫,不经意落在货柜上。她有一百多度的轻微近视,看不太清楚货柜上物品究竟是什么。只看见是方形的包装盒,像是口香糖。
她略微靠近,俯身往下望。
待看清后包装盒上的字后,她蓦地一怔,不争气地红了耳朵。
身侧,商从洲结完账了,见她俯身研究着什么,他冷眼扫过去,得益于他那可以当飞行员的超高视力,瞬间看清令她耳根发红的东西。
“书吟。”他突然向她走近了一步。
书吟风声鹤唳般,绷直着背,收紧了呼吸。
不待她开口,排在他们身后的小女孩,看着五六岁的样子,扬着张天真无邪的脸,声音脆亮:“哥哥,你女朋友一直盯着这个看,你要不要给她买了呀?”
书吟想反驳,竟又无言以对。
商从洲似笑非笑地看了书吟一眼,她小声:“我近视,看不清,所以才凑那么近的……”
商从洲:“嗯,我知道。”
他那表情一看就是不相信她的话。
书吟眉梢都扬起来了,难得有股较真劲儿,转头,和小女孩儿说:“姐姐家里有,姐姐不要。”
小女孩歪了歪头:“真的吗?”
书吟语气加重:“真的。”
小女孩:“好吧。”
她连字都不识,童稚地问书吟,“姐姐,这个是什么东西呀?是好吃的吗?”
书吟:“……”
就连商从洲都被问倒了。
幸好小女孩的妈妈及时捂住她的嘴,赔笑着:“不好意思,她现在处于对什么东西都好奇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