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是啦!”盛欲叹息。
什么脑回路啊?猫怎么能吃泡面啊?!
“我是说,你夹断一小块火腿肠给它就好了。”
江峭闻言,立刻照做,只是夹起火腿肠的手伸到小黑猫面前时,眼神盯住了它。
小家伙和眼神幽深的男人对上视线,似乎猫科动物本能,隐约感受到了危险,居然克服贪吃天性,一下炸毛从盛欲臂弯里跳脱,跑远无踪。
盛欲无奈地看向猫崽子离去的方向,回头来,探手摸了摸江峭的头:“它不吃算了,你自己吃吧。”
这次被摸头,江峭已经完全适应了,还更往下沉了沉脑袋,让盛欲摸得更趁手。
收到指令,他迅速把火腿肠放进嘴里咀嚼。
有点像只大狗?
所以是说,自古猫狗不相容吗?
盛欲被自己的联想逗乐了。看着江峭吃完饭,她才满意地站起身,准备返校上课,临走前叮嘱江峭好好休息,等她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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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自由绘画课,盛欲还时不时想起江峭[主人格]的眼神。
真的,真的和副人格完全相反啊。
课间短休,同学们都出去放松,留在画室里的人不多。三两聊天,还有吃零食的,连上蓝牙音箱放音乐的,氛围一片轻松。
盛欲聚神凝视画布。
她的复赛作品完成得差不多了。
画室里,盛欲坐在高脚凳上,一脚踩着凳腿,勾起长杆画笔在纤指间灵巧打了个转儿,思考眼前这幅《华尔兹与珍珠蚌》,哪里还需要添补两笔。
“啊!!!”身后猝然传来几声女生尖叫。
盛欲被惊了一跳,刚要回头,蓦地数滴脏污颜料毫无征兆地在这时飞甩过来,盛欲反应极快,迅速侧身避闪开,结果虽然没殃及到她的衣服上,
可她的画却未能幸免于难。
颜料渍大小不一,泼溅在她的画上,深一块浅一滩,更不用说四处存在的黑色斑点,以无可补救的速度吸纳入画布深处,污垢不断扩散出难以挽回的面积。
事发突然,盛欲一时有点发懵。
下意识回头时,只见不止徐竹颖,包括画室里剩余的几个女生都在惊叫躲避,乱作一团。
肥头大耳的曹朝辉到处追逐女生,故意在洗画笔时用力抖甩脏水,想借此赢得女生的注意。
姑娘们越是尖叫,他就越是打了鸡血般越抖越凶,更是去逐一逼追女生,笑得猥琐又刺耳。
直到徐竹颖指着自己被弄脏的白衣服,气愤地想挺身而出,要曹朝辉道歉时,盛欲才算彻底回过神来。
“开个玩笑而已嘛,你们不会这点小事都玩不起吧?”曹朝辉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这男的,专业里出了名的油腻猥琐,平时喜欢以骚扰女孩子为乐趣。
徐竹颖拧眉骂不出来,吃了有素质的亏,理论道:“哪里好笑啊?你这是欺负人好不好!”
盛欲抿嘴忍下了暴怒,控制自己慢慢取下画布,冷冷弯唇,单手揣兜向争执的两人走去。
“欺负?我怎么欺负你,你详细说说?我碰你了吗?”曹朝辉十分无赖,连荤话都说的得心应手,“要不你今天晚上来我寝室,我让你知道什么叫欺负,哈哈哈哈!”
他猖狂地笑起来,对着气到发抖的徐竹颖就要吹口哨。
但他刚撅起嘴,就被盛欲左手一个颜料盘迅猛糊在嘴上。
不等他反应,盛欲一把扯过小徐挡在身后,右手抡圆了胳膊,将那副脏掉的复赛作品铺天盖下,狠狠狂扇在他肥硕的脸上。
接着,画作掼摔在他的猪头,布面破裂,剩下框架套住他脖子,好似戴了副木枷那样滑稽感人。盛欲最后一脚补在他孕足月的肚子上,踹得他后仰翻滚在地,地动山摇地撞翻了几张桌子。
“去你妈的。”盛欲环胸歪头,嗤笑。
……
距离复赛时间只剩不到一个星期,参赛作品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毁。重新作一幅跟原来一模一样的作品,且不说时间上来不来得及,盛欲已经完全没有当时的灵感心境了。
她现在简直恨不得活剥了曹朝辉。
心情差到极点,盛欲直接翘掉下午晚时的思政课,开车跑来二手市场,百无聊赖地逛着,想看看能不能淘到什么有趣的玩意。
第24章 素
◎捏起她的下颚◎
盛欲正在【暇余二手市场】跑来跑去。
这个市场很大, 也足够热闹,最重要的是,它有块绘画用品专区。
里面的东西虽然是二手, 但看起来八.九成新,性价比拉满, 偶尔还能淘到尖货,堪称盛欲这种抠搜画手的天堂。
此刻盛欲正在玩具区,被会发光的奥特曼绊住脚步。她把奥特曼的手臂举高, 和一个七岁小男孩手里的恐龙打了起来。
“嘿!哈!你打不过我无敌暴龙!”小男孩流着鼻涕, 拿着霸王龙模型, 和这个陌生大姐姐缠斗在一起。
盛欲也不甘示弱, 不断摁亮光源,奥特曼撞击霸王龙, 她喊道:“胡说,我是专门打怪兽的!你快投降吧!!哔咻咻咻……”
江峭是在这时打来微信视频。
盛欲气喘吁吁地停战, 掏出手机的时候有一瞬间奇幻的心跳感。
盛欲几乎没和别人通过视频电话,连通讯录里的人都少得可怜。外公又是古板的性格, 从来只拨电话号码给她。
她甚至觉得, 应当是很亲密的关系, 才会通视频吧?
盛欲的手机放在斜下方45°的死亡角度,匆匆接听:“喂江峭?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声音不自然的放大。
好在,在市场嘈杂喧嚷的环境里不算突兀。
画面里江峭似乎刚刚睡醒, 埋在一床深绿色的柔软被子里, 被料褶皱凌乱, 他睡眼惺忪。
“我没事, 盛欲。”他略微嘶哑的嗓音, 透过耳机电流声传来,微然拨挠耳鼓。
江峭翻了个身坐起来,镜头晃动间闪过他走线清晰优美的锁骨。
盛欲竟然在人潮不息的市场里,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又做贼心虚地瞄了眼周围,确保没有人发现她的脸红。
江峭似乎在仔细辨认盛欲的背景,语音疑惑:“你在哪里?好吵。”
“我在二手市场啊,就是木潼路这边的。”盛欲低下头掩饰自己的不正常,飞快反转过镜头,让他看看周围环境,
“我带你看看啊,这里是玩具区,我刚刚用奥特曼战胜了一个七八岁的小恐龙。”
“你骗人,你才没有打过我!”
低头一看,小男孩还站在原地,仰头气鼓鼓瞪着她。
盛欲被逗笑了,举着手机摸了把小男生毛乎刺啦的头,认输:“好好好对不起,是你赢了,我是你的手下败将。”
小男孩这才满意地离去。
盛欲继续带江峭逛市场,指着远处的红牌子解说:“那里是服装区,款式可土了!我不爱去,一般是五六十岁的叔叔阿姨们去。”
穿过两片摊铺,到了蓝色牌子前,她由内而外地散发开心:
“这里是我的快乐老家,我八成的画具都是在这买的!”
盛欲一头扎进去:“你知道吗,上次我居然淘到一只千仕的banana77勾线笔,那玩意已经停产十年了!”
忍不住拿起一个亚克力颜料盘,她分享着自己的经验:“像这样的小玩意,按斤卖,四块五块钱一斤,好便宜啊江峭……”
因为过于兴奋,而忘记看手机画面了。
一抬眼过去,江峭已经没有踪迹。
可是电话没有挂断,视频里一片迷蒙的灰色,也没有声音。
“怎么回事呢?”盛欲挠挠头。
是她太聒噪,喋喋不休的过于无聊,他又睡着了吗?
这么想着,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传来,盛欲垂下手机。
既然睡着了,那就多休息会儿吧。盛欲打算再逛一个小时,就去找江峭吃饭。
可鬼使神差地,竟也没有舍得挂电话。
她一个人慢悠悠逛着,忽然觉得兴奋的心情平静了下来。手里挑拣那些小玩意:刮刀、炭笔、油壶、钉枪、洗笔器。
平时能让她挑上好半天都乐在其中的东西,今天居然,头一次感觉漫长。
总想掏出手机看一看,江峭有什么动静呢?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十五分钟以内,她已经第六次拿起手机了,可画面还是一动不动,镜头好似被完全覆盖住了。
无精打采,盛欲随手挑了两件松节油和猪鬃笔,排队结账准备回学校。
手里百无聊赖转动画笔,她慢悠悠走出蓝色区,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走出十多步,才发现错了方向,出去的门不在这边。
不应当,十分不应当!这个市场来过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怎么会魂不守舍,连路都搞错。
盛欲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垂头丧气地转过身,预备朝正确的路离开,却在人潮攒动间,回首看见站在她身后的,江峭。
如旧电影倒带般,来往行人在余光里化作奇异的泡影,视焦中心,是他颀长鲜明的身形,穿着干净的外套,轮廓似在发光。
江峭凝视傻愣住的盛欲,笑意透出稀松的儒雅。
他从衣兜里拿出手机,上面是久久未完的通话界面。
他容色湛然,盛欲在他启唇的这一刻,仿若听见远山的靡音:
“盛欲,我急着来找你,就把你放进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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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峭说请她吃饭,到达饭店的时候,盛欲还是狠狠地震惊了。
她怎么都想不到,江峭,哦不,是这位斯文清贵的【窄桥人格】,居然会吃素。
素食馆名为「庆春谷门」
三进庭院式的徽派园林造景,滴水飞檐高悬瑞兽戗角,假山奇石点缀,氤氲雾霭弥蒙缭绕青竹,亭台禅意,长廊九曲,内设美人靠古朴蜿蜒,一步一鱼池,锦鲤欢游戏水,雅致非凡。
绕过月洞门,盛欲一眼瞧见江峭。
即便已经与他接触过不短的时间,盛欲还是常常忍不住惊叹,这世上怎么会有双重人格这样奇妙稀罕的病种,可以彻头彻尾塑造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同时适配在一个人身上。
好比此刻。
盛欲去上完洗手间回来,江峭坐在那里等她。
清晰区别于【GUST人格】那般,浮痞浪荡、不可一世的桀骜少年感,主人格总是名士风流的低敛。
他临廊静坐庭院中央,姿态优雅。
背靠红木圈椅,长腿交叠,肩线宽而平直,腰身削窄,体态周正,一如礼教良好的光鲜贵公子气派。
奇怪的是,他身边多了两个人。
两名年轻男子站在桌边,略微躬身,看上去似乎是在跟他汇报工作,神情恭肃。
而江峭情绪疏离,只是沉静地默声听着。
他一手闲散搭着椅圈扶手,另一手屈指勾起公道杯,腕骨缓慢晃动,棕红茶汤冲撞玻璃杯壁悠悠摇荡,热汽蒸腾团雾,弥散在他线条明晰的眉眼,茗香缠绕。
江峭第一时间发现去而复返的盛欲,朝她比了比面前的位置,示意她过来。
盛欲也不客气,走过去直接在江峭对面的圈椅上坐下来,不管不顾地就要去拿眼前的茶盅。
好在江峭反应更快,迅速出手捉住她的手指,眉尾眼梢添敷一点无奈,更像宠溺般,声色温柔地制止她:“烫。”
“都说喝可乐了,品茶好麻烦。”盛欲皱眉不满。
“我给你吹凉,好不好?”江峭无奈地笑道。
可盛欲急脾气上来,立马就要喝到,躁动得一刻都等不了,忽然眼风瞥到江峭面前的茶盏,看着没飘热气,应该是能喝的温度了吧,于是顺势晃了晃他的手,要求:“那把你那杯给我喝。”
江峭低睫瞟了眼,稍稍挑眉,掀眸凝着她:
“这杯是我喝过的。”
“干嘛,嫌弃我?”盛欲瞪眼。
“当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让我尝尝什么茶能比可乐好喝。”盛欲没再给他多说的机会,直接伸出另一只手,拿过他的杯子一饮而尽。
嗯,微苦回甘,茶味。她喝不出特别的口感。
偏偏这次,江峭也没再阻止。
心满意足地喝完,这才发觉站在一旁的两个人早就停了嘴,虽然安静无声,但看着江峭和盛欲近乎情人宠溺的行为,两脸懵逼,目瞪口呆。
“诶继续啊。”盛欲往身后椅圈一靠,后仰脖子活动两下,随后习惯性抬手抓了抓头发,“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别影响你们说正事。”
不料江峭却在这时扣紧她的手腕,微微前倾身体,眉尖压紧,漆黑眸光莫名剥离一丝森冷眩光,隐隐发沉,只是嗓线低柔依旧,问她:
“怎么受伤了?”
盛欲被他说愣了下,本能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完全没觉得哪里有疼痛的不适感,睫毛轻眨,反问:“受伤?哪里?我没受伤啊。”
江峭微抿唇线,松开她,抬起手,指尖轻柔拨挑开她脸侧的发丝,别去耳后,随即长指捏起她的下颚,迫使女孩半昂起头,眯了眯眸子,视线徘徊在她额角仔细观察两眼,提醒她:“额角。”
盛欲听他这么说,下意识想抬手去摸,被江峭皱眉拉下手腕阻止:“别用手碰,小心感染。”
继而又问她:“和谁打架了?”
盛欲这才想起来这茬恶心事儿,不提还好,提到这个她就气到起飞,嘴巴一开就收不住:“我靠,我跟你说,咱们系那个鬼男的,专门欺负女生啊,今天被他搞得好多女生衣服都脏了,我的画也毁了,咽不下这口气我就收拾了他一顿!当时啊……”
她愤愤不平的时间里,江峭提前点好的菜品陆续上齐了。拔丝桂花藕、小赤豆糯米糕、黄金酸辣响铃、禅心荷叶面等等,开胃菜和甜品、主食,种类繁多,冷食到热菜一应俱全。
江峭收回手,凝神耐心地听着盛欲发牢骚,怕她说得口渴不时帮她斟满茶。直到盛欲深吸一口气演说完毕,他探手从桌上端起一碟桂花荔浦芋儿,递到她面前,淡声问:
“你说的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
见到秀芝可口的开胃小菜,盛欲瞬间被钓走全部注意力,从江峭手中接过筷子直接开动,半点没想过男人询问这个问题的深意,随口回答:
“曹朝辉。”
江峭点点头,又仔细检查一眼她额角处的小淤伤,叮嘱她:“注意伤口这几天不要碰到水。”
转而侧头命令身旁的年轻男子:“叫叶教授过来看看她的伤。”
“好的江总。”其中一人应下,然后就已经高效率地走去一旁打电话安排起来了。
“啊?不用吧??”盛欲挖起一勺芋泥,塞进嘴里,想着江峭大惊小怪,满不在乎道:“这点小伤,再晚点就痊愈了。”
江峭替她盛了一碗黑松露炒饭,倒掉她面前的冷茶,重新添满,字意温柔却不容抗拒:“当然会痊愈,我只是心疼你留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