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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陆璟肆回府。
福临乐呵呵地迎上来,“王爷,王妃早已命下人备好晚膳,就等着您回来呐。”
闻言,陆璟肆抬步动作微顿,心底有些讶异,面上却是不显。
主院里,苏珞浅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刘嬷嬷说到底是王府和长公主府的老人,她要处理她,总还是得提前和陆璟肆说一声的。
况且,陆璟肆也是她计划里的一环,如此精彩的戏份,他怎么可以不在场呢。
于是陆璟肆踏进正屋时,就看到苏珞浅一身素雪绢裙,头戴步摇金簪,乖巧地朝他福了福身。
“王爷回来得正好,快来用膳。”
话落,她便来到他身边,纤纤素手牵住他的,往圆桌边引。
陆璟肆不动声色,任由她主动。
今日晚膳满桌子的菜,都是按照他的喜好做的。
用膳时,苏珞浅十分殷勤,又是布菜又是盛汤。
时不时还撩眸瞧他一眼,眼底像是带了钩子一般。
一顿饭,两人吃得各怀心思。
一直到饭后下人们撤膳, 苏珞浅这才端着溢满茶香的杯盏靠近他,轻声道,“王爷,明日请您看出戏可好?”
陆璟肆眉峰微挑,声线低沉,“戏名呢?”
苏珞浅眨了眨眼,直接道,“抓奸在床。”
四个字,成功让陆璟肆抬眸看她。
他倏地冷嗤了声,“那王妃可得小心着点,别演砸了。”
“放心,不会的。”
苏珞浅见他答应,唇边笑意明显,“最重要是王爷您得到场,其他的一切好说。”
正屋房门未关,但两人说话声音小,陆璟肆正要继续开口,便听得外头承影来报,“王爷,出事了。”
话落,苏珞浅便看到陆璟肆大步朝外走去。
她急急拉住他的袖口,“王爷可要记得明日之约。”
他办起案子来,对他人狠,对自己也狠。
苏珞浅生怕他到时忘了时间。
陆璟肆视线轻飘飘扫了眼她攥住他衣服的手指,道,“放心,本王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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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陆璟肆果然因为办案,彻夜未归。
没了他的折腾,翌日,苏珞浅早早起床,带着泽兰去了西市南北街巡视铺面。
其实这些事她大可不必亲自做,但反正待在王府里,闷着也是闷着。
女子采买闺中之物是逛街,她巡视铺面也可当做是逛街,想来没差。
况且陆璟肆对于这些事,向来不会对她三令五申。
午时,苏珞浅在西市的品珍楼用过午膳,便上了马车回府。
待入了承安王府府门,才想起来,刚才落了样东西在西市铺子里。
她连忙让泽兰回去取。
泽兰福了福身,又出了王府。
苏珞浅抬眸看了眼正午盛烈的大太阳,跟身边的婢女说道,“乏了,回主院歇着。”
“是。”
她前几日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现下时间差不多,便有些犯困。
苏珞浅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朝主院而去。
而在她身后,一直躲在廊柱后边的刘嬷嬷阴沉着一张脸,眼底却又有些许得意,仿佛是看到了苏珞浅已经被扫地出王府的局面。
她朝府门外探了眼,这小声道,“真是天助我也。”
原本还想着让银朱那小丫头想个名头将泽兰调开,没想到现下她居然被苏珞浅自己支使开。
刘嬷嬷瞥了瞥苏珞浅离开的方向,小心避开人群,往王府侧门而去。
苏珞浅回到正屋之后,稍稍将巾帕打湿擦过身,便直接上了床榻。
窗牖大开,纱帐轻垂,盛夏炎热,连夏风都带了些许的闷,但好在屋里放着冰块,倒是凉快了些。
没多久,她便闭上了眼。
而正屋外头的廊道下,只有银朱一人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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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王府侧门处,刘嬷嬷鬼鬼祟祟四处张望,确认周围无人之后,这才打开侧门。
“吱呀”一声。
门外站着的男人迫不及待推门而入。
刘嬷嬷猛地拍了他一下,压低了声音呵斥,“你小声点。”
那男人大概三十几岁,留髭须,眼睛狭长,透着抹唯利是图且下作猥耻的精光。
“刘妈子,快说说要给我看什么好货色。”
刘嬷嬷斥了声,“问什么,不会亏了你,跟我来便是。”
那男人跟在她身后,一路往主院而去。
一路上,他望东望西,“啧啧啧,这皇亲贵胄就是不一样。”
待两人行至月门处,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刘嬷嬷和守在主屋门外的银朱打了个眼神。
银朱紧张得掐紧自己的手,几步走开,假装没看到他们二人。
那男人瞧着这一处的景色,觉得不太对劲,“你要带我去哪儿?”
刘嬷嬷指着主屋卧室的方向,笑意不达眼底,“你想要的好货色,就在那里边,现在进去,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第41章 简直愚蠢至极
主院正屋附近的园景更加精致清幽,水榭廊道蜿蜒,一看便是主人家的院落。
那髭须男人戒心顿起,“你先说清楚今日货色成分。”
刘嬷嬷白了他一眼,不耐道,“成成成。”
她附在他耳边,小声敷衍道,“是王妃身旁伺候的婢女。”
“主子现下不在府内,她那侍女,已经被我弄在床上,绝对身子干净,这你总满意了吧。”
高门大院人家里的近身侍女,对于容貌也是有一定要求的。
不说别的,至少身子康健,五官端正,眉目清秀。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是那烟柳之地的市井奸人。
大缙朝允许牙婆的存在,牙婆会由州府登记在册,属于有管理和约束的行业。
最重要的一点是,通过牙婆交易的双方均为自愿。
但这市井奸人,行的则是枉顾良家妇女意愿,将其掠夺拐卖至妓院青楼的恶行。
为大缙律法所禁止,但因为被拐卖的妇女通常饱受折磨,在威逼恐吓之下只能被迫承认自愿,因此烟柳之地的市井奸人层出不穷。
但刘嬷嬷也是个黑心的,她才不管这男人的死活,只要自己的计划成功即可。
这个时辰,苏珞浅一般都是在午憩,泽兰不在,其他人被银朱支开,她能带着外男如入无人之境。
只要这个髭须男人一进主卧,与苏珞浅同处一室,再这么恰巧被她发现,那苏珞浅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若是真能发生点什么,那便更好,生米煮成熟饭,届时王爷更能看清她那水性杨花的真面目。
刘嬷嬷一想到自己如此天衣无缝的计策,嘴角就忍不住笑咧开。
而旁边的髭须男人一听是侍女,果然放下心来,搓了把脸,眼底精光更甚,“那快些过去,我好去验验货。”
市井奸人行的是污糟恶事,被他们玷污过的女子数不胜数,髭须男人一想到待会儿的快活,笑得更加猥琐粗鄙。
刘嬷嬷领着他穿过廊道,直接来到正屋门前。
今日天气从午后便变得越发沉闷,天上乌云密布,似是有风雨欲来。
院里下人皆以被支开,四周十分安静。
刘嬷嬷定了定心神,抬手推开房门。
屋里同样安静,行过外间,绕过屏风,便来到主卧。
小叶紫檀架子床边,幔帐垂落,完全挡住了床榻上的景象。
而床下脚踏上,放着一双锦绣双色芙蓉鞋,做工精细。
刘嬷嬷了然,确认了苏珞浅就在这床榻之中,她放下心来。
转头和身后四处打量的髭须男人说道,“外边的人已经被我支开,时间充足,你想怎么验身便怎么验,但事后...”
她话没说完,不过依照之前她和髭须男人假意约定的,事成之后他得给她一定的报酬才是。
髭须男人双眼放光地盯着幔帐,似是能透过那遮挡,瞧见床榻上的小美人儿。
他不耐地摆摆手,“知道知道,好处少不了你的。”
刘嬷嬷见他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无声冷笑,“记得就好。”
髭须男人眼底精光越发猥劣下流,搓了搓手,一步步靠近架子床,“嘿嘿嘿。”
“今日老子便验验她是不是黄花大闺女。”
说罢,便一把掀开幔帐。
“啊——”
可下一秒,髭须男人便被大力猛踹了一脚胸口,直接被踹飞在地上,口吐鲜血。
床榻上等待他的不是什么小美人,而是那承!安!王!
与此同时,主屋正门“啪”的一声被关上。
福临和银朱来到屏风边,一左一右守着。
而原本应该出府的泽兰,此刻也正站在旁边。
“王...王爷...”
刘嬷嬷腿软跪倒在地,惊恐万分地瞧着眼前的承安王,不可置信喃喃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而坐在床榻边的男人,眼神森冷,周身气场骇人危险。
阴戾的目光似是变成利剑,将地上的两人生生射出几个血窟窿。
就在此时,一身华裳衣裙的苏珞浅从架子床后边走出来。
莲步轻移,面容精致娇媚。
她的语气轻缓温柔,却犹如最严厉的拷问。
“刘嬷嬷不如先解释解释,你怎么会在这儿?”
“带着外男入府、入主子正屋寝室,又是怎么一回事?”
“嗯?”
说着,她勾唇浅笑,在床榻边坐下,与陆璟肆一起。
“王爷...王爷...”
刘嬷嬷跪在地上膝行几步,还想着爬至陆璟肆腿边,被男人一个冷厉眼神威吓,瞬间不敢再动。
“王爷...事情的真相不是您看到的这样...”
刘嬷嬷愤而指向苏珞浅,“苏珞浅她水性杨花,朝三暮四,嫁给您却还惦记着族兄...”
“更何况...更何况她区区一个商贾之女,怎么可能配得上您。”
“老奴这么做,只是想让您看清她的真面目啊...”
“王爷,您一定要相信老奴。”
说到最后,刘嬷嬷猛磕几个响头,额间破了皮,血色微现,倒是显出那么几分情真意切。
但这丝毫打动不了苏珞浅和陆璟肆。
陆璟肆听到她的这些话,气场更加阴冷。
凌戾的目光射向她,“这就是你勾结外男,陷害王妃的理由吗。”
“简直愚蠢至极!”
苏珞浅与他,无论有没有男女之情,她都不会愚蠢到婚后仍和别的男子牵扯不清。
她是聪明的,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保全苏家。
这也是陆璟肆放心将王府交与她打理的原因。
两人既已是夫妻,那么荣辱皆系在一起。
若是今日刘嬷嬷的诡计真的得逞,受害的除了苏珞浅,还会有偌大的承安王府。
“王妃如何,轮不到你一个下人置喙。”
“以下犯上,大逆无道,本王今日就算是将你杖毙,都算是轻的。”
“王爷...”
听到这话,刘嬷嬷终于害怕了,伏在地上的身体犹如秋日落叶一般,狂抖不止。
苏珞浅垂眸,看她这般模样,媚艳冷笑了声。
“啧,若是要打,去别的院子打,别弄脏了主院。”
她可不想自己院子里头死过人,多晦气。
第42章 王妃陪本王小憩一会
闻言,陆璟肆侧眸看向她。
他默了默,长指拧了拧眉心,“此事由王妃全权处理。”
“王爷...”
底下跪着的刘嬷嬷一听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苏珞浅手里,登时惊恐抬头。
而在她的视线里,苏珞浅朝她轻轻眨眼笑了笑。
再抬头时,女人那张娇丽面容冷得彻底,声音铿锵有力,“刘嬷嬷勾结外人,以下犯上,目无府规,杖责五十,逐出王府。”
一直候在一旁的福临听到这句话,心头一跳。
杖责五十,是会死人的。
他闭了闭眼,无声叹了口气。
这刘嬷嬷,实属活该啊。
“饶命啊王爷!王爷...”
“老奴对您忠心耿耿...饶命啊王爷...”
陆璟肆面色冷沉得吓人,黑眸犹如凝了寒霜,任由刘嬷嬷在一旁哀嚎,不发一言。
他说了让苏珞浅处置,那便不会再插手,也不会质疑她做出的决定。
苏珞浅见刘嬷嬷这样,轻笑了声,转身看向福临,客气道,“福临公公,待会儿还得劳烦您监督一下,五十下,数得真切些。”
“打完之后,带人将刘嬷嬷住所的所有东西全都清理出来。”
福临立在屏风边,低头应声,“老奴领命。”
五十下,是死是活,就看刘嬷嬷自己的造化了。
不过就算不死,也得半身不遂。
“你....!”
“毒妇!蛇蝎心肠的女人!”
“我要打死你!”
话音刚落,面目已经扭曲狰狞的刘嬷嬷便直直朝苏珞浅扑过来。
苏珞浅就站在屏风侧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得“嘭”的一声。
银朱轻轻一推,就这么轻轻一推,刘嬷嬷骤然偏离方向,猛地摔向屏风处。
那山水屏风应声而倒,刘嬷嬷趴在地上挣扎几下,人勉强还清醒着,却是已经起不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
银朱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奴婢就...只是轻轻地推了她一下。”
她真的就只是轻轻推了一下,谁知这刘嬷嬷便像被大力掼出一般。
这屏风都裂了。
不会要她赔吧...
苏珞浅回过神来,看出她心底所想,勾唇笑道,“嗯,你只是轻轻推了一下。”
“别担心,不要你赔的。”
银朱胆子小,力气却大,想来是刚才事发突然,没控制好力道。
苏珞浅视线冷冷射向刘嬷嬷,“别着急,话还没说完。”
“既刘嬷嬷品行不端被逐出王府,那后厨那些青蔬供应也该一并换人。”
听到这话,泽兰躬身行礼,“奴婢马上就联系新的供应小贩。”
王府之大,每日需要的瓜果蔬菜分量不小。
以前有刘嬷嬷在,这笔买卖就被握在她手里。
家里丈夫儿子皆靠着这个吃饭,如今苏珞浅下令换人,相当于是断了他们家的经济来源。
陆璟肆仍旧端坐于床榻边,眸色沉沉地盯着这一切。
他知晓苏珞浅这个决定对于刘嬷嬷一家意味着什么,却没有反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