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男人眸色冷淡,面无表情道,“岳丈,莫非今日不是家宴?”
苏良卓应道,“自然是家宴。”
“既是家宴,那便我们夫妻二人与岳丈岳母团聚即可。”
第7章 不知节制
男人话里话外赶人的意思明确,毫不留情,倒是很符合他一贯的脾气做派。
孔翠怜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苏良卓立刻反应过来,叫了仆役,将苏曼蓉母女俩带到偏厅。
整个过程,苏曼蓉和孔翠怜不敢开口辩驳。
没有碍事的人在眼前,苏珞浅心情更好,午膳都多吃了些。
苏家成了皇商,现下与陆璟肆同坐一道,苏良卓免不了和他说起各地铺子的经营情况。
苏珞浅则是和崔安岚小声说着话。
倒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午膳过后,苏珞浅陪着崔安岚进了里间,起身的一瞬间,崔安岚眸色一闪,似是瞥到些什么。
她瞧了瞧女儿面色红润的模样,没有开口。
直至进了后院,这才拉着苏珞浅的手,轻声道,“阿娘知晓你们新婚燕尔,但还须得注意分寸。”
苏珞浅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疑惑,“阿娘,您在说什么?”
崔安岚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指尖在她后颈处碰了碰。
那里正有前日陆璟肆一记手刀下来时残留的红痕,在她白皙莹润的肌肤上,一旦露出,便分外显眼。
只是刚才被绣纹精致的衣领半遮半掩,一直到她低头起身时,才被崔安岚看到。
“这里,是他弄的吧。”
苏珞浅下意识抬手捂住,点头应道,“是啊。”
应完这话,她倏地反应过来,脸蛋一下子红了起来,“不是...阿娘,不是您想的那样。”
崔安岚神色一变,“什么意思?他打你了?”
“不是,更不是,他怎么可能打我。”
崔安岚正色道,“你也别害羞,但这种事得节制,他到底是个男人,你若受不住,可不能由着他胡来,不然伤的是你自己的身子。”
苏珞浅脸已经红成一片,连黑白分明的杏眸都染上羞红,“阿娘,我们...”
她很想说他们除了新婚夜之外,连同塌而眠的次数都极少,更别说做那种事了。
但如果真的说了实话,阿娘的担心必然会换成另外一种。
最终苏珞浅只能憋憋屈屈地应了句,“知道了,阿娘。”
崔安岚见她这样,仍是不太放心,侧头和身旁的程嬷嬷耳语一番,程嬷嬷领命退下。
没多久,又回了屋里,手上端着个造型简致的小盒子。
“阿娘,这是什么?”
崔安岚将盒子递给她,止住她立刻就要打开的动作,“拿回去再看。”
苏珞浅好奇极了,“里边是什么东西?”
“一些能让你在这种事上少吃点苦的图册。”
苏珞浅面上一热,倏觉自己手里这个木盒分外烫手,“成…成亲之前您不是已经跟我讲过了吗…”
虽然当时她也没听进去多少。
崔安岚幽幽叹了口气,“你们这样不知节制,阿娘还不是担心你的身子?”
苏珞浅抿紧了唇,只能将到口的解释又给咽下腹中。
算了。
不知节制就不知节制吧。
左右现在陆璟肆不在这儿,她顺手将所有错处推到他身上,“好,我回去一定劝劝他。”
*
最终,在娘家用过晚膳后,苏珞浅抱着这个烫手山芋似的木盒,和陆璟肆一起上了马车。
月色如洗,夜风拂来,窗牖上的帷裳被轻轻掀起一角。
车厢里透进丝丝缕缕的凉,勉强散了些苏珞浅脸上的燥热。
王府的马车宽敞,但陆璟肆身量极高,就这么撩袍坐在软榻上,再敞阔的地儿也变得逼仄。
更何况他存在感强,她想忽视都不行。
“你不是…来时骑了马吗?”
怎么回去非得跟她挤一辆马车。
陆璟肆似是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会带来多大的压迫感,宽阔肩背挺直,眉眼轻阖,像在闭目养神。
听到苏珞浅的话,淡声道,“怎么,这马车本王坐不得?”
他一开口,苏珞浅倒是想起了自己还有求于他,只能闷声道,“坐得,自然坐得。”
车厢里再度陷入安静,苏珞浅怀里抱着木盒,思索着自己该如何问他。
陆璟肆长腿随意支着,身侧的姑娘换了几个姿势,仍未出声。
倒是她动作间,浅粉色绣鞋不时抵着他的黑色暗纹履。
一点点细弱的力量,像什么小动物似的,让陆璟肆闭目养神也养不好。
男人冷不丁地开口,“想说什么便直说。”
苏珞浅侧眸定定看着他,“林永鸿的别庄有问题,是不是?”
许是她的视线过于肃穆强烈,陆璟肆眼皮微撩,黑眸睨向她,“典狱司办案,从不向任何人透露细节。”
果真如此。
他没有明说,但这句话已经印证了她心中猜想。
那日在义庄认领佩兰尸首时的点点情景浮现上来,苏珞浅忍下那翻涌而至的鼻尖酸涩,目光坚毅地望着他,“我可以帮你。”
“哦?”眼前的人听到她这句话,似是有了些兴趣。
苏珞浅回想昨日在别庄发生的事,“你想让他以为你和他一样,都是荒/淫无度之辈,想让他放松戒心,是吗?”
不等陆璟肆回答,她又继续说道,“伶人的身份是你安给我的,既然林永鸿也认定你带走了一个伶人,那么我们何不让这个身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话音一落,她就听到陆璟肆淡声道,“那日除了本王,无人看到你的面容,能假扮伶人的人多了去了,并非非你不可。”
“更何况,你以为他会不知道承安王妃长什么样?”
“我有办法的。”
苏珞浅这话说得有些急,身子下意识朝他这边微微倾靠。
“我若随你前去,可以戴着面纱。”
她指尖不自觉攥紧他宽大的锦袍袖口,“陆璟肆,我比任何人,都更加合适。”
她去过别庄,对那儿的地形布局有大致了解,确实是比任何一个女子都更加合适。
“你这么急切,是为了查佩兰的死,若是真查到些什么,一旦冲动行事,本王还得给你收拾烂摊子。”
“那你再一记手刀把我劈晕就行了。”
“......”
苏珞浅见他没有回答,眸光殷殷,满含期待。
可这男人却没有直接答应,“过几日再说。”
她抿着唇看他,眼底有些哀怨。
小声嘀咕,“反正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是要去的,到时若是有什么意外,折损的是你承安王的面子。”
陆璟肆拧了拧眉心,声音冰冷,“再说你就别想去了。”
第8章 陆璟肆好像结束得挺快的
苏珞浅见好就收,“好好好,我不说了。”
陆璟肆若是想让她出不了承安王府,手段多的是,她暂时还不能将他得罪太过。
车厢里安静下来,外头“嘚嘚嘚”的马蹄声变得清晰。
没多久,马车便停在了承安王府大门前。
苏珞浅刚踩着车凳下来,就看到刘嬷嬷颤颤巍巍地扶在门边,哭喊道,“王爷,您可一定要替老奴做主啊。”
陆璟肆眉心紧蹙地扫了她一眼,冷声道,“后宅院内之事,找王妃即可。”
话一落,他便直接跨门而入,不再理会。
刘嬷嬷剩下的一堆告状的话还没开始说呢,就已经没有机会说出口。
只能怔愣在原地,“王爷…”
她今早跪了一个时辰,现下腿脚不便,就是想追都追不上。
福临一路跟在陆璟肆身后,经过刘嬷嬷时,拧着眉一副“你怎么不听劝”的表情,瞥了她几眼后,匆忙跟上陆璟肆的脚步。
而苏珞浅纤指轻提裙摆,缓步进门,站在她面前,唇边勾着抹得体的笑,声音轻缓悦耳,“刘嬷嬷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说与我听,我定会为嬷嬷做主的。”
刘嬷嬷手把着门边,用力得指盖发白,半晌才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不劳王妃费心。”
**
主院正屋。
内室的屏风之后,木质浴桶里上蕴着水汽,水面最上层撒满艳丽花瓣。
一片朦胧缥缈之中,苏珞浅任由泽兰帮她缓缓褪去衣裙。
白皙玉体,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黑瀑长发披于肩后,掩不住那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影。
苏珞浅纤腿一迈,进入浴桶之中,有细微的水声响起。
泽兰捏着巾布,轻轻擦拭她的肩背。
语调欢悦地小声说道,“刚才刘嬷嬷那个表情简直大快人心,王爷压根不理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作威作福。”
“王妃您不知道,之前她还私下换掉了王府供应蔬菜的小贩,换成了自己丈夫和儿子。”
苏珞浅双臂搭在浴桶壁上,原本是轻阖着的眼皮微撩,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泽兰答道,“在您嫁进王府之前没多久,我也是听厨房里打下手的小姐妹说的。”
听到这个时间点,苏珞浅眼皮又重新阖上,小巧的下巴搭在手臂上,慵懒地“嗯”了声。
“被换掉的那个小贩好像还上门来找过,被刘嬷嬷骂走了,”说到这儿,泽兰撇了撇嘴,“他们现在一家子可就指着王府过日子了。”
既是自己嫁进来之前的事,苏珞浅也不想管太多,“只要他们送的菜不出问题便好。”
泽兰应了声,止住话头。
苏珞浅轻声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是。”
浴间里隐隐有清香萦绕,过了一会儿,热气渐退。
苏珞浅没喊泽兰,自己起身从浴桶里出来,拿过搭在屏风一角的小衣穿系好。
披着衣纱一边绕过屏风一边往床榻边走去,走动间纱摆微荡,袅娜曲线若隐若现。
成婚以来,陆璟肆极少在正屋过夜,她不甚在意,因此沐浴后的穿着较为懒松宽舒。
但今日倒是有些意外。
苏珞浅衣纱绑带刚系好,脚尖一转出了浴间,便看到身量高大的男人站在她的梳妆桌边,而桌上正放着刚才崔安岚给她的那个木盒。
眼瞧着陆璟肆那双脉络微突的大手就要触到盒子,苏珞浅心底一跳,疾走几步,飞快按住木盒。
清亮的杏眸盯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璟肆目光在那个木盒子和她绯红的脸蛋之间来回,缓缓收回手,“这王府里何处本王去不得?”
苏珞浅侧过身子,挡住木盒子,“你不是…一直都歇在书房旁边的侧屋吗。”
“嗯,”陆璟肆淡淡应了声,“但本王今夜想待在正屋,怎么?王妃不给吗?”
“……”
苏珞浅倏地有些紧张,攥住衣纱的指尖下意识用力。
她刚沐浴完,眼睫似还藏着水汽,仰头看他时,眼尾上扬泛着红,一双清亮杏眸湿漉漉的。
漆黑瞳仁里甚至能隐约看到他的身影。
衣纱掩不住她姣好的身子,秀发垂直而落,发尾还滴着水,点点渗过单薄的布料,娇粉肤色渐露。
浅白色的小衣裹着娇/盈/雪/脯,在他的注视下略微起伏。
屋里一时之间有些安静。
苏珞浅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的距离过于近了,近到她整个人几乎被男人清冽的气息包裹住。
她不自在地侧过头,没再和他对视。
须臾。
“我让泽兰再添一床被子。”
“这盒子里是什么?”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苏珞浅听清他的话,心下一紧,转过身飞快将小木盒藏进梳妆桌旁的柜子里。
“就是一些女子的私密物件,你不会想知道的。”
陆璟肆眼看着她动作极快却略显慌乱地藏东西,灼灼目光终是移开了些。
出口的声音却有些冷,“你我本就是夫妻,何需分被而盖。”
苏珞浅往旁边挪了几步,来到架子旁,拿下衣衫给自己披上。
“我不习惯。”
“你须得习惯。”
男人的声音冷冽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苏珞浅下意识抬眸朝他看去,目光冷不丁和他的撞上。
黑眸幽深,好似能一眼将她看穿。
她梗着脖子,耳根红红的同他打着商量,“我慢慢适应不行吗?”
“呵。”陆璟肆极轻地笑了声,正要开口,便听到承影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王爷,又发现了一具,在城西。”
发现了什么,不言而喻。
陆璟肆来不及再说什么,衣袖一拂,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直到男人的脚步声走远,苏珞浅才深呼出一口气。
泽兰快步从外间进来,有些担心,“王妃,您没事吧?”
已近亥时,院子里的人均没想到王爷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想进来通禀却被制止,只能站在屋外心惊肉跳。
苏珞浅摇摇头,“没事。”
她发尾还滴着水,泽兰拿了帨巾为她绞干头发,动作轻缓。
片刻后,苏珞浅抬手,“你先出去吧。”
屋里安静下来,她托腮浅思。
这两个多月以来,陆璟肆大多时候宿在书房侧屋,极少在入夜之后来到正屋。
苏珞浅无需担心同塌而眠的事,日子过于舒心,导致她都快忘了——
他们不可能一直不同床。
新婚那夜的记忆再度浮现上来,她倏地红了脸颊。
虽然有点疼,但熬一熬应该就过去了,毕竟陆璟肆好像…结束得挺快的。
第9章 使尽浑身解数讨你欢心
城西发现的这一具女尸,最终确认为礼部尚书钟佑年之女钟沁。
钟沁于十日前失踪,当时就已经报了京兆府,京兆府苦寻多日,但一直未有结果。
连环女尸案此前由京兆府经办,钟沁的失踪未和女尸案联系起来,主要是还是因为死者的身份。
女尸案的凶手极为狡猾,这案子的死者皆为寻常百姓家的女儿,或是高门大户里的婢女。
因为凶手深知,若是这案子的时间拖得久了,那高门大户不会费尽心思为死去的婢女追凶,而寻常百姓家,既困于女子礼教,也没有那么多心力耗费在这一件事上。
事情最后往往不了了之。
陆璟肆会注意到这个案子,是之前无意间听同僚提起过某地出现女尸,后苏珞浅又和他说起佩兰之死,他一查卷宗,果然发现了几起案子间的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