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越轨——彼呦【完结+番外】
时间:2024-01-27 23:07:56

  从结婚到现在,林林总总,她不知配合裴知鹤演了多少次“他暗恋我许多年”。
  但直到现在,江乔才知道。
  原来裴知鹤这样的人,真的会暗恋。
  虽然暗恋这两个字,无论怎么看都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但这就是事实。
  赫尔曼好像说了些什么来打趣她,江乔完全没听进去,麻木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她在心里默念着。
  做人不能太双标的,不能拿自己都没做到的东西去要求别人。
  成年人谁没有点感情经历。
  连她都和裴云骁谈过两年,而裴知鹤来年就要三十岁了,如果连一段恋爱都没谈过,初恋就是结婚,这才是不正常。
  更何况,就凭她以前和裴知鹤那点,远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关系。
  人家有没有前女友,无论怎样,也轮不到和她讲。
  只是她听风就是雨,听了两句裴知鹤从来没去过前辈介绍的相亲局,就自以为很了解他了,才让她自己这么难受。
  有个过去没什么的。
  她小时候喜欢过的人一抓一大把,现在不也连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了。
  对不对。
  连裴知鹤都对她说了,在结婚前就开始喜欢她。
  虽然这份喜欢比不过年少时候的暗恋长久,但他现在已经完全放下了。
  他们都已经结婚了,即便彼此之间只是很浅的喜欢,也会随着时间变成深厚的爱意。
  过去的事和人都已经过去了。
  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
  车轱辘话像念经,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指甲掐进手心,但也比不过心头像是被拧住的痛,陌生而剧烈的酸涩,像是愧疚或者嫉妒,或者是两者的结合。
  愧疚为什么和裴知鹤结婚的人是她,不是那个被他爱了许多年而不得的白月光。
  嫉妒她即便和裴知鹤结了婚,但他心上永远有一块填不满的夜空,留给他的小月亮。
  她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但又心疼他。
  到底是有多喜欢,才会让这样的天之骄子,都不敢把心意宣之于口?
  所以,那个他一直对自己隐瞒的最大秘密,就是这个爱而不得的暗恋对象对吗?
  他好像也说过。
  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这个男人对她外婆,对他自己所有的同事,演得那么像的痴情人设……
  是因为从生活里取材,才能看起来这么真?
  江乔在心里默默给自己讲地狱笑话,先把自己逗笑,又差点把自己惹哭了。
  她半天没说话,满眼通红地抬起头,迎上赫尔曼关切的视线,给自己挽尊:“……雪太扎眼,迎风泪。”
  赫尔曼松一口气,带着她继续在周围转。
  大冬天没什么好看的,老爷子想尽地主之谊,只能从文化景点上做文章。
  灰蓝色的眼睛在周围巡视了一圈,雪地里一切都是白茫茫的。
  园丁刚刚来给蔷薇根盖过棉被。
  顺便,还扫了扫周围一圈长椅上的积雪。
  椅背上有铜色的暗光闪过,江乔也注意到了。
  赫尔曼终于找到了可以介绍两句的东西,走近两步:“当时学校想要修缮校舍,园林景观维护资金不够,就想出来这么个主意。”
  “给校友会捐一万欧元,就能认领一条长椅,在椅背的黄铜铭牌上刻几行字。”
  两人都没有什么要紧事,便顺着枯萎的蔷薇花墙一路走,安静地看着长椅上的铭文。
  长椅上刻着的字有深有浅,看得出时间的痕迹。
  有的铭牌像是经过了许多年的风吹日晒,连凹下去的刻面都变平了。
  有的一看就是新的,字母的轮廓都清晰很多。
  江乔转过脸问:“这个牌子是会定期换的吗?”
  赫尔曼像是认真回想了一会,才答道:“大概是……十年?”
  一万欧元,买巴掌大的一块小誓言,放十年。
  然后换掉。
  像新陈代谢一样,被遗忘或者释怀。
  江乔感叹了两秒,专心致志地看。
  一下子,她就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古人喜欢用刻碑的方法留下纪念。
  的确是不一样,无论写的话是什么,用金属刻字这样的形式传达出来,都有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触动。
  纪念逝去的亲人和宠物,撞了大运才通过的博士毕业,家里的新生儿生日,xx和xx的金婚纪念日……
  诸如此类。
  江乔看得又哭又笑。
  直到看到最靠近喷泉的那一条长椅。
  铭牌上的字很浅。
  不知已经过了多久,才被路人的背磨到像今天这样模糊。
  斑驳不清。
  【希望我的小乔,永远幸福。】
  【——H.】
第122章 他放不下
  雪好像又下了起来。
  风从片片雪花的间隙吹进她的脖子,把她塞在围巾里的发丝吹得凌乱。
  长椅上还有些湿。
  江乔无意识地坐在那里,手指划过冰凉的黄铜铭牌,仿佛耳畔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眼中的景物也急速散去。
  雪变成了天地茫茫的背景板,整个世界一片空白,只剩她和身下的这把橡木长椅。
  和指腹下这块,因为马上就要到约定期限,将会被换掉的小牌子。
  【希望我的小乔,永远幸福。】
  她抬手,轻轻抚过这两行字。
  眼前像是升起了一片暖雾。
  赫尔曼没注意到她表情上的不对劲,顺了一下大衣下摆,随着她一起坐下,回忆悠远:“长椅捐献项目,大概就是知鹤刚来的那几年开始的。”
  “当时他特意认捐了最靠近许愿池的这一条椅子,整个组里的人都在起哄,说他一定是喜欢这个女孩喜欢得要疯了,才要加钱选在这里,好让许愿精灵天天看见他的愿望。”
  “知鹤写的是中文,没人看得懂,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懂了。”赫尔曼拢一把乱蓬蓬的灰发,揉了把脸。
  “后来还是我太好奇,在给他开完回国的送别宴会之后,拿起手机拍照翻译查了一下。”
  他望着落雪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真的会有年轻人的爱是这样,连根本不可能会被看到的表白,也含蓄到没有一个字和自己相关。”
  裴知鹤暗恋的人,是她。
  他一直放在心里,一刻也未曾忘记的。
  为之一次次破戒,失控,幼稚,冲动。
  明知只是心理安慰的玄学。
  明知对于心中所求并没有任何用处,还是虔诚许愿的白月光。
  是她。
  江乔的手凝在原地。
  眼泪说来就来,顺着烫热到要沸了的眼眶向下滚落,将冻到麻木的嘴唇泡得濡湿。
  刺刺的痛,让她的心也像是一起泡进了泪里,酸胀到难以呼吸。
  从结婚以来,他在所有人面前出演着一个爱她至深的完美丈夫。
  即便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刻和角落里,也对她极尽温柔。
  几个月以来,她无数次地感叹过他演技好。
  连世上最爱她,所以也最刁钻的外婆的眼睛都骗过。
  现在她才知道,通过挚爱之人的测谎,从来都没有捷径。
  如果有捷径,那也只能是因为,所有的荒唐剧情都是真的。
  而故事的女主角,就是她。
  江乔低着头,把酸得生疼的鼻尖埋进蓬松的大围巾里。
  鼻子明明已经被堵住了。
  但围巾主人身上的香气仍清晰地传进她的灵魂,香根草和苦艾的清冷疏离,像那个男人的怀抱,温柔地裹了她一身。
  她更想他了。
  想现在就见到他。
  “我从第一天看到你胸牌上的名字,就知道你是谁了,”赫尔曼交叠起双腿,厚实的掌心扣在膝盖,很随意地晃了晃,“只是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真的会嫁给知鹤。”
  “因为这个世界太现实了,童话本身就寥寥无几,更少有峰回路转的happy ending.”
  像是想到了什么,赫尔曼淡金色的睫毛眨了一下,“说起来,我九月底还在纽约的一场学术表彰典礼上见过知鹤。”
  “他当时拿到的那块荣誉奖章,我年轻的时候想都没敢想过,可他连晚宴都没有去,衣服也没换,就要往机场赶。”
  “我当时还什么都不知道,”赫尔曼的视线静谧,落在不远处的喷泉池,“还调侃他这么心急,是不是要回家做新郎,和长椅铭牌上刻的那个女生结婚。”
  池子里的水结了一层薄冰。
  剔透灰蓝,下方的汩汩泉涌隐约可见,像是一汪最小的湖。
  “结果知鹤说,是订婚快到了,不过是她和自己的弟弟。”
  “他放不下。”
  后面的事,她就都知道了。
  弟弟的生日。
  像是不经意偶遇般,出现在她身侧的裴知鹤。
  有些奇怪的,正式到有些过分的三件式燕尾西装。
  那时的他光鲜英俊,眼底却网着些干涩的红血丝。
  衣襟上淡淡的烟草味,带着漫不经心,和她未曾察觉的生涩,问她:“要不要跟我走?”
  “你们办过婚礼没有,没有的话可一……”赫尔曼兴致勃勃地挑眉,一边说话,一边把神思从回忆里抽出来,视线落在身侧的那一刻,他的声音立刻顿住。
  “你没事吧?”他急急忙忙地翻包,递给她纸巾,“迎风泪发展到这么严重的话,我觉得还是不要不当回事,最好还是要检查检查是不是结膜炎,正好我有几个权威的眼科专家朋友,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下个班遇见得意门生的新婚太太,本来只是想好好招待,聊点往日趣闻,处理好和后辈们之间的关系。
  结果没想到,不知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犯了什么文化上的忌讳,小姑娘听完他的话完全哭成了泪人。
  赫尔曼被吓到,参加婚礼的事早就被扔在了脑后。
  江乔要从这里出了什么问题,他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学生。
  “还是吃了什么东西,现在突然胃痛?”
  江乔的鼻子又酸又堵,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地摇头。
  出门时精心化的妆早就花了,头发被泪水黏在脸颊上,热烫而刺痛,很快又被冷风吹得凉透。
  她把脸埋在手心里,白皙的鼻尖和眼尾一片通红。
  呼吸和心跳一样紊乱,彻底失了节奏,只能用嘴小口地呼吸。
  愧疚和心疼,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原来,她以为的偶遇,从来都不是偶遇。
  她以为的临时起意般的婚姻。
  也从来,都不是一时的冲动。
  就在这一瞬间,她脑海里像是在倒带,所有以前被忽视或者从未细想过的画面轮转,以最快的速度拉到了更早的中学时代。
  她在水族馆里看水母,在身后看着她的裴知鹤。
  假期里永远会回来,永远都“正好有时间”在客厅休息喝咖啡,给她讲每一道数学题的裴知鹤。
  会帮她出席家长会,把窄窄的成绩条折好,安妥地夹在笔记本里的裴知鹤。
  在高考考场外的炎炎烈日下,抱着花安静等她的裴知鹤。
  她以前是怎么想的呢。
  他本来就是个习惯于照顾人的好哥哥,她只不过是寄人篱下,被顺便多看了几眼。
  她感恩戴德,但从未多想过。
  所以,她和裴知鹤熟悉起来的记忆,只有这短短的几个月。
  只有在这段记忆里,他才不是那个裴家大少爷,也不是裴云骁的哥哥。
  在此之前,刚刚满二十岁的裴知鹤,她连名字都没敢叫过,记忆也都是断断续续的浮光掠影。
  而人生舞台的残酷之处就在于。
  很多对手戏并不需要双方共同出演,更难谈什么公平。
  裴知鹤的这么多年,在她的台上不过只是一句很短的旁白。
  但在他的剧本里,她从一开始就是女主角。
  日落是为她。
  月升也是为她。
  在她对一切都毫无察觉的漫长时光里,他已经默默陪伴了她这么久。
第123章 他从来都没跟你说过?
  “您……”江乔顿了一下,重新开口时,眼泪却再次狂涌出来。
  赫尔曼猛地站起来,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翻出车钥匙,话都不敢大声说,“我车就停在附近停车场,乔,你别害怕,我们马上就去医院。”
  刚才她说是迎风泪,他都完全没在意。
  但仔细想想,哪怕是七八十岁的老年人,也很少见到有人见了风眼泪掉成这样,是他疏忽了。
  耳膜胀痛。
  赫尔曼的话像是从水底传来,混沌不清。
  一连串模糊的字符从脑子里飞快划过,一点声响都没留下。她很努力地深呼吸,抓到“医院”两个字,用力摇了摇头。
  眼看着赫尔曼伸出手臂,一脸准备把她捞起来转移上车的焦急。
  江乔站起来,强忍着被自己摇头摇出来的耳鸣,断断续续道:“我,我真的没事。”
  “您知道……他在哪里吗?”她抬起通红的双眸看向他,接上自己被眼泪打断的话,“我就是……有点太想他了。”
  “我现在,好想见到他。”
  她也知道自己不讲理,明明是她赌气离开了酒店在先,再打不通电话的。
  可是在这一秒,她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呼喊,想见他。
  想见到……裴知鹤。
  铭牌已经旧到快要被换掉。
  她忽然想起心外科同事露营团建,和大家一起吃烤肉时,他慢条斯理地对祁青山说,他第一次见她,是在他二十岁。
  他说,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嫁给他。
  他说,在她面前,他从未说过谎。
  以往只被她一笑而过的戏言,一字一句地浮现在脑海。
  她以为这样平静的海面只容得下虚幻的倒影,从未想过,暗涌之下是海底冰山。
  深沉,厚重,温柔而沉默。
  如果她没有在那场生日宴上跑出来,如果她今天没有来这里。
  她这一生,恐怕都只看得见海面上的一角。
  可为什么是二十岁。
  为什么又是……从小知道。
  她有太多的话,想当面问个明白。
  江乔的话音含混,鼻音又重,但赫尔曼还是隐约听懂了。
  他直起身子,像是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知鹤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些?”
  江乔点头,眼角又湿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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