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戏谑的口吻,听得江乔明明要笑,却又忍不住想哭。
她鼻尖泛酸,闷闷道:“我又想哭了。”
“再哭就要肚子疼了。”
裴知鹤有些无奈地笑,他吻过她泛红的鼻尖,牵起她的手,捧到唇边碰了碰,“先回酒店好不好,泡个热水澡,吃点热的东西,好好补点觉。”
他的小姑娘,当然是漂亮的。
连哭成这样了,也不显得狼狈,像雨打过的粉白小郁金香。
只是妆花了以后,好不容易才遮掉的眼下痕迹浮现。
仿佛在清晰地告诉他,她也没睡好,昨夜失眠的人不止他一个。
他心疼,又有种按耐不住的恶劣的满足。
裴知鹤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很自然地放回大衣口袋里,十指相扣。
江乔被他牵着向前走,脑子里晕乎乎的。
雪片蓬松,顺着宽大的长柄伞落下。
她指缝里嵌着男人分明的骨节,温柔,但强势。
情不自禁就想起前几天在圣诞集市上,她为了得到这个十指相扣,纠结了半天的心情。
心动还是心动的。
即便是现在,她的心跳也快极了。
但那种一想表白就语言系统不受控的冲动劲儿上来,她的羞耻心又开始间歇性出走。
她贴着裴知鹤的胳膊走,声音很小:“我不想补觉。”
探照灯大亮。
出租车在灰白的雾气里开过来,停在两人面前。
裴知鹤唇角勾了勾,并没有立刻回应。
他伸手帮她开车门,伞朝车内的方向倾了倾,大手扶住门框上方,不让她的头被撞到。
直到两人都坐在了车后座,和司机说好目的地,他才转过头问她。
“不想补觉,那想做什么?”
江乔视线撇开又收回来,看他的杏眼水润,神色害羞却坦荡,“我……想睡.你。”
裴知鹤的动作顿了一下,像是完全没想到她能这么说,长睫垂下,冷白的喉结轻轻地滚了滚。
她是裴知鹤暗恋多年的白月光。
这句话很有效,简直将她的胆量放大到了她自己都觉得飘了的程度。
江乔抓住自己的裙摆,坐得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等裙子下的小腿终于和裴知鹤的黑色西裤贴紧时,才停了下来,抬起一张绯红的脸,在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跳声里,看向他泛粉的耳尖。
和那张,好像只是动摇了一瞬,迅速变回冷静的俊脸。
裴知鹤眼底滚烫,看的是窗外的雪景,大手却抬起,拍了拍她的腰。
像警告,或者是安抚,“现在还在外面,别乱说话。”
什么叫乱说话?
古板的三十岁老男人,当然和她的标准不同。
但结婚两个多月,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懂得了裴知鹤那些细微表情的涵义。
比如现在,虽然她自己也要害羞到炸了。
但她就胆敢断定,裴知鹤很受用,只不过他没说。
她粉白的指尖搭上他的大腿,趁司机在前面开车没注意,大着胆子蹭到他脸边亲了一口,小声说:“好喜欢你呀,裴知鹤。”
“我最喜欢你。”
“没有人能比得上你。”
车程不长,只是因为雪天路滑才开得慢。
相距故土几千公里的异国他乡,没人知道她是谁,简直是社恐人天堂。
再加上裴知鹤也没多说什么。
江乔两只手都撑在他的腿上,眼睛亮闪闪,色胆包天,对着他漂亮的眉眼和嘴唇摸摸又蹭蹭,怎么看都觉得他好帅。
仪态那么好,正脸侧脸都像是女娲炫技,连比她大七岁的年龄差都正中红心。
他怎么会那么好。
她颠三倒四的告白像咕嘟咕嘟直冒的糖浆泡泡,一个接一个,烧得裴知鹤的耳根红成一片。
有的精英男。
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不笑的时候那么清冷昳丽的一张脸,耳朵却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非要背叛它的主人,粉得让人我见犹怜。
裴医生,明年三十岁。
出走半生,归来依然纯情得要死。
江乔被可爱得内心嗷嗷直叫。
下车进了酒店电梯。
她看着一言不发按下楼层按钮的裴知鹤,心痒得不行,手从他大衣口袋里拿出来,终于做了她憋了一天都想做的事。
——踮起脚,顺着他的衬衫领子往上摩挲。
手停在他冷白修长的脖颈,顿了一下,微凉的食指指腹捻过他的喉结。
裴知鹤今天穿了黑衬衫,同色系的深灰色领带,禁欲周正,一丝不苟。
黑与白的对比,最是惑人。
就当她庸俗吧,从刚刚他开口的那几个无意识的吞咽开始,她已经想了一路了。
裴知鹤身体僵住,喉结不受控地在她手心里滚了滚,难耐地侧了下头。
他垂着黑睫,想极力忍住吞咽的欲望,但喉间渴得要命,连眼下的泪痣都泛起了红晕。
江乔很无辜地眨眼。
是他让她在外面不乱说话的。
她已经很克制了。
没有直接亲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她……才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分的。
第126章 帮我摘一下眼镜
电梯门开,裴知鹤走在她身前。
除了耳朵有点红以外,一切如同寻常。
——步伐很稳,单手牵着她,刷门卡的手指漂亮得像玉。
走廊里的光线昏暗。
男人沾了风雪的前发落下,遮住了一半眉眼,看不清神色。
小套房的门打开,房间里还未开灯,一片漆黑。
江乔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前一分钟还轻飘飘上头的作弄欲都要被晾没了。
他是很喜欢她没错……
喜欢了很多年也没错,但骨子里应该还是个很老派的杏林世家长子。
总不会她,讲话太过火把人家惹毛了吧……
江乔偏着头偷偷看他,做贼一样放轻脚步,想装作什么坏事都没干地进去。
可她才刚跨过门槛,一条修长结实的手臂倏地横了过来,搂着她的肩膀使了力往回一勾,江乔的背便撞上了他结实的胸膛。
门被甩上落锁。
他单手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
江乔几乎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的大手掐腰抱到了紧靠门口的柜子上。
酒店里的空调开得很足,解开的大衣被这么一颠,几乎全散开了。
里面穿的裙子滑溜溜的。
柜子窄,她总觉得自己在往下掉,慌不择路地紧紧圈住裴知鹤的脖子。
唇无意识地撞了一下,在男人嘴角留下一点又甜又黏的唇釉。
只是很浅的一道。
但被他白玉般的面色一衬,显得格外暧昧。
她眼神躲闪,“蹭,蹭到了……你擦一下。”
裴知鹤抬手抹了一下唇角,看到指腹上浅玫瑰色的水色,并没有再去理会。
只是微微眯起了镜片后的黑眸。
像是很有耐心似的,将她唇上被蹭乱了的瑰色,一点一点擦去。
江乔的心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体贴和玩弄之间,好像曾经是有条绝对清晰的分界线,没有人会搞混。
但裴知鹤覆着一层薄茧的手指温柔又暴力,让她还什么都没发生,就……开始后悔了。
她撑着他的肩膀,往身后的方向缩了缩,“怎,怎么了。”
裴知鹤的手终于离开了她的唇。
他双手撑在她大腿两侧,看着她水红的眼尾,突然轻轻勾了一下唇角。
语气如往日温文:“宝宝,帮我摘一下眼镜。”
男人声线低沉微哑,像是酥酥麻麻的电流,顺着鼓膜直往脑子里钻。
江乔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快要炸了。
从来没听过的两个字太暧昧。
她头脑昏沉,几乎是像被下了蛊般,抬起软绵绵的手照做。
“……哦。”
金丝边的镜架触感冰凉。
她怕给他弄坏了,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在旁边。
但她只是重新抬起了那双水意盈盈的杏眼,和裴知鹤通红的双眼对上的一瞬间。
身前的男人便再也忍不住,猝然掐紧她的腰,狠揉向自己。
她的后颈被扣住,雪白的脖颈被迫扬起,承受着他侵略性极强的吻。
呼吸逐渐稀薄。
她被抱起来,一边亲吻一边走向卧室。
昏暗的大雪天下午。
房间里没开灯,遮光窗帘半拉,柔和的天光透过繁复的蕾丝窗纱透进室内。
她微湿的墨发在雪白的枕头上散开,半遮着脸抬头,见裴知鹤一身规整禁欲的西装脱去了外套,正在慢条斯理地解黑衬衫的扣子。
他修长的大腿岔开,跪在她膝弯两侧。
沾了玫瑰色唇釉的手指搭上深灰色的领带,食指指腹扣住温莎结,向下用力。
抬头时,喉结绷紧。
江乔情不自禁地小声吞咽口水,想看又不敢看。
她忘了从哪里看到一句话,说领带是束缚绅士的最后一条锁链,如果扯掉,就意味着抛弃掉所有的修养和理智。
那种危险的预感更强烈了一些。
裙子卷了上来,她摸索着伸手去拽,被他按住。
裴知鹤伏低身子,眯着眼睛拍了拍她滚烫的脸颊,“刚刚在出租车上,有的小朋友说过什么,还用我再提醒一遍吗。”
下巴被捏住。
她连呼吸都不太会了,眼睛眨得飞快,下意识地咬着被他亲红了的下唇,“我……我那是,随便说的……”
裴知鹤指腹在她被亲红了的唇上轻蹭,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就这么怕?”
江乔的眼里一片水雾,睫毛轻轻地颤了下,很小声说:“……你……和以前不太一样。”
怕疼……只是很小的一方面。
春风和煦,温柔无害。
毫无攻击性的男妈妈。
以前的裴知鹤什么样,和她眼前的男人完全对不上号。
裴知鹤单手握住她乱动的两只手腕,很轻缓地压在床头,动作缓慢优雅。
他又低笑一声,在落吻前开口,“太遗憾了宝宝,我一直都是这样。”
窗外黑了天。
室内没开灯,窗纱留了一条细缝,她隐约看见路灯下纷飞的大雪。
但皮肤感受到的,却只有滚烫的融雪。
潮水涌来,润湿了柔软的绿裙子。
像是猝然到来的,昏昏然的,让她脑中一片空白的春天。
混沌间,她恍然想起,自己好像在什么时候感叹过。
她好像从遇上裴知鹤开始,才知道自己这么爱哭。
傍晚到天黑,再到天色微白。
她才迟迟明白过来。
当时自己感叹的这句话有多天真,就有……多精准。
有的老男人,在这种事情上的兴趣。
一点都不像他看上去那样光明磊落。
-
江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
就像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睡着的。
明明有意识的最后一秒,还在祈祷自己能看见明天的太阳,等到真的醒了,却因为脑子里存档的某些声音社死到爆炸。
只是哭……也就算了。
她都怀疑裴知鹤是不是给她下了什么蛊。
很多话……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怎么可能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饿不饿,起来喝点粥。”
江乔猛地睁眼。
被床头灯的柔光晃了一下,她隔了一会才看清坐在床头的裴知鹤。
他换了身质地柔软的真丝睡衣,发丝清爽,慵懒撑在她的枕边,垂眸看着她。
“宝宝?”
她的脸彻底爆炸,红透了。
好想死。
声音的记忆比图像更还原。
她一听就不受控制地想起不久之前,他就是故意用这道温柔低冽的声线,贴在她耳边诱哄。
像话吗。
这么正经职业的男的,居然这么会喘?
偏偏她最受不了这个声音,裴知鹤也发现了她受不了,故意地压低声音叫她这两个字。
故意放得低缓。
用一种堪称残忍的温柔,碾过她每一丝残存的理智。
然后。
不知道第几次,用那双漂亮到让人失神的手,扣住她的腿,狠狠向后拉。
第127章 道貌岸然的老男人
失策。
真的失策。
刚刚她就不应该睁眼的。
如果一直忍住不睁眼,她就可以继续装睡。
能装到什么时候另说,总之能拖一会是一会。
反正,都好过她现在卷在被窝里,和一边坐着的裴知鹤尴尬对视。
更准确地说,尴尬是她一个人的。
裴医生淡定如斯。
金丝边镜片通透皎洁,从昨天的限定卑劣中恢复如常,温柔得像是四月湖岸的柔风。
如果不是她只用腿勾了下被子,就感觉浑身都酸软到要散架了,绝对会以为是她做了梦。
很限制级的……那种梦。
裴知鹤靠在床头,映着台灯一圈柔柔的暖光,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会。
像是看懂她已经羞愤欲死,不熬到最后一刻绝不起床,才笑着俯下身,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腰。
“还很难受吗?”
江乔的被子拢得更紧,向一边龟速挪了挪。
“要不让我看看。”
裴知鹤只是作势要来掀开,她就又要炸了,“不用不用……真不用,我们年轻人的恢复速度都很快的。”
想要证明自己,她火速从被窝里坐起来,又皱着眉歪回去。
可以,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连嗓子都哑了,说一句话掺着好些沙沙的杂音,充血的喉咙被扯着痛。
江乔被自己的声音臊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原地消失。
现在想想,她都被哄着说了些什么啊……
叫他名字,叫他先生,还叫他……老公。
一遍遍地说爱他,很爱很爱他,全世界最爱他。
以前还以为,裴知鹤是全世界除了外婆,最舍不得她哭的人。
没想到,她被骗得彻彻底底。
很多东西根本就不用说,她完全感觉得出来。
有些道貌岸然的老男人,是有……多喜欢她掉眼泪。
脸上当然还是那副,她无论看多少次都要恍惚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