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一思量[校园]——十七郞【完结】
时间:2024-01-28 23:06:45

  下课铃声敲响, 陈奇走到田峯身后一拍, “你还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田峯瞪他一眼,别过头去, “滚,离我远点。”
  陈奇面上一僵, 眉眼登时凛冽起来。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面子是天大的事。即便是最好的朋友,彼此也讲一个尊严与体面。可是生活, 根本就没给陈奇留出体面的空间。
  如果有的选, 他宁愿干点别的搞钱, 譬如说在上下学路上劫那些孩子、看谁不顺眼就拉到厕所里搜身这种。师附的孩子家庭条件都好,身上带的零花钱最少50起步。而且乖孩子多,稍微一吓唬就能要出钱来。
  哪一种都比贴乎田峯强。妈B的还得听他吆喝,先就把他拉过来揍一顿。
  可是没得选!她不让啊。
  临走, 去上大学前的那个下午,磨磨唧唧在那里嘱咐他‘别惹祸’‘老老实实的’。她说,‘她会打电话回来问的’每个月打一次那种……
  想到这里, 陈奇的唇角微微弯了, 前一刻的满天乌云全散了个一干二净。手在裤兜里捏了捏那坚硬、冰冷的手机, 随即舒展开皱紧的眉眼,一揪田峯领子,人拽起来,“去食堂吃饭。吃完饭你看我还理你不。”
  田峯不情不愿被拽起来,甩开领子上的手,边走边白陈奇,“你妈的,这么多年兄弟,你勾搭我女朋友。”
  “操,”陈奇笑了,“那女的在公交车上路过我,一屁股坐我身上差点没把我坐坏了,我没让她赔还是看你面子。”
  “她说是你从后面搂了她一下。”
  “虞若晗要跟我搞对象我都没理她,你觉得我能看上你那个大饼脸?”
  “总之你离她远点。”田峯嘟囔。
  “你傻啊,”陈奇惊诧侧目,“这种女的你还要,你以后想戴环保帽是不?”
  “我又不跟她结婚,那不是现在想怎么玩都行么。”田峯进了食堂,问,“你吃啥?”
  “你吃啥我吃啥。”陈奇先往凳子上一坐,“不挑。”
  几分钟后,田峯端着两份饭菜回来,放在桌上,感叹了一句,“你天天吃我的,拿什么报答我?”
  “跟你睡?”陈奇正把一勺子红烧牛肉放进嘴里,边嚼边抬眼诚挚地问。
  田峯看他那狼吞虎咽劲就胆寒,“算了,估计到时候后-庭开花的是我。”
  这人个子还没他高,田峯想,也没多壮,但他身上就是有一股狠劲儿、猛得一批。就像前天,他问虞若晗,‘陈奇也不想跟你好,咱俩搞对象得了。’
  虞若晗是这个学期刚转来他们班的,从B市来,她爸爸妈妈都是N大的教授。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长得美、声音娇,一来就被公认为班花。她眨着顶漂亮的大眼睛说,‘我只喜欢陈奇’。
  ‘你喜欢他啥?个矮?人穷?’
  ‘哼!’小公主不高兴了,‘那天我看他翻学校围墙,噌噌两下,单手一撑就跃过来了,一点劲没费,跟走平地似的,真的好顶、好帅,我觉得男生就该是他这样子,跟他一比你们都是小女生。’
  想到这里,田峯的血压压都压不住。你们全家都是‘小女生’。
  忽然,正大口吞咽的陈奇一激灵坐直了,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嗡嗡’乱颤的手机,因为关了静音,只在那里抖,许是拿得急了,差点扔地上,他两只手抓了又抓,那手机活像垂死挣扎着乱蹦乱跳的鱼,蹦了半天,他才把手机拿稳。
  陈奇嘴里还鼓着没咽下去的饭,满目希冀将手机拿正,只是一看屏幕上的来电号码,也不激动了也不兴奋,眼中的光芒淡了下去,按断了。
  “怎么不接?”
  “我办的没月租费的电话卡,接电话也要钱。”陈奇答。
  “谁来的电话?”
  “不知道,本市号码。”
  “你买手机当摆设的?饭都吃不上,买个手机又不用。”田峯一万个不理解。
  陈奇一笑,“等月底就有用了。”
  月底,月考过后,陈奇天天盯着他的手机发呆。可是一直到十月四号,也没有人给他打电话。
  陈奇试着输入号码,输入了很多遍,可是一遍都没拨出去;忽然就觉得很……
  “嗡嗡嗡”的几声蜂鸣响起,陈奇一下把手机从桌上抄起来,刚想接通,忽然想到什么,又顿了顿,直等到那铃声震了三次,这才急忙忙滑到右边。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请问是陈奇的电话吗?”那边传来柔和清隽的声音。
  陈奇嘴角弯了,“嗯。”他低低地说。说话声音好近,就像在耳朵旁边一样。
  乔念刚下课,一个人抱着书回宿舍,准备去吃饭。路过篮球场,看到光着膀子打球的人,她忽然就想起很多事,顺便也想起了还有一个孩子在上初二。
  “你最近惹祸了吗?”她问。
  “没有。”他答。他舅妈怎么损他他都没说话。田峯耍小脾气,也让他哄回来了。那天,有一个初三的,是虞若晗的追求者,趁着散早操故意撞到他身上来,他也没计较了。
  这些,他都想跟她说。可是又觉太幼稚了。
  “那还不错。”乔念说,“初二也是每个月都有月考了吧?”
  “昂,”陈奇听着手机,坐到床上,把腿斜斜搭在床边,眼睛亮晶晶的,“我考了326。”
  每一科都考了,而且都没带抄的。
  “大三科?那你行啊!”乔念坐在篮球场旁边,兴奋地差点欢呼出来,语数英三门总分360,能考326虽然没办法数一数二,但还是很靠前的。
  “不是,七科。”陈奇摸了摸鼻子,笑。他能想象那边那个人的表情。
  乔念差点直接摔死在篮球场的看台上。七科,326,平均分是多少?给她这高考数学满分的人整不会了。40+,连50分都不到。
  她这才知道这孩子的成绩这么惨不忍睹。是她大意了。
  原来初一的时候,她一直只检查他作业做完了没有,至于质量她也没空关心,这是第一次知道那孩子的智商低成这样;造孽啊!
  “有女同学追我。”陈奇故作平淡地说。
  这是理由吗?女同学是狗吗?一边追你一边把你智商啃光了?
  “不止一个。”陈奇接着说。
  一群狗吗,把你的智商啃得一点不剩啊。
  乔念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有人追你吗?”陈奇问。
  “哼,”乔念一声冷笑,“不敢。”智商被追求者啃成这样,她哪里敢;她还得读硕读博,还要做课题。
  陈奇抿嘴一笑,想想又叮嘱道,“我听说近视眼是会遗传下一代的,你知道吗?”
  “知道,”乔念还处于那326分的打击之中,有点没精神,“你近视了?”
  “没有,我两只眼睛都是5.2,我就跟你说,不能找近视眼的男朋友,不然下一代受影响。”
  乔念撇嘴,懂得还挺多;她下意识环顾一周,发现走过、路过的男生都戴着眼镜。在Q大这个地方,你想找一个不戴眼镜的无异于在男澡堂子里找美女。
  “不是,那你说你那326怎么办呢?”照这势头下去,就算初中毕了业,不被学校开除,那也考不上高中啊。技校没准儿都不够分。
  “我会好好学的,”陈奇说,语气要多随意有多随意,傻子都不可能信他。
  “不是,你知道总分326分是什么概念吗?中考分数线了解一下?”
  乔念一时没忍住,一下子从看台上站起来喊,旁边路过的几个同学吓一跳,纷纷无言抗议着瞅她。
  “我不是说会好好学吗,”陈奇听到她急了,也是从床上坐了起来,说话间也有点急。
  听到乔念耳朵里,就成了不耐烦。
  “陈奇,我就一句话。你现在的主要任务、也是唯一的任务,就是学习。什么玩游戏、搞对象、打篮球、踢足球,统统都要放在学习后头,你知道吗?你不能虚度光阴,耽误的是你自己的未来!”
  挂上电话之后很久,乔念一直郁郁寡欢。吃晚饭的时候又觉得肚子不舒服,一直到晚上从图书馆回来宿舍,肚子疼得越来越厉害,她才想起是什么事。匆匆忙忙冲向洗手间。
  难怪她这么烦躁,原来日子又到了。
  她坐在床上,肚子一疼,然后反而心情又没那么糟糕了。
  于是开始找暖水袋。她妈妈给她装的,上个月还用过,不知道放哪了。在她自己的衣柜里翻了半天,全是衣服,乱七八糟的。
  实在找不出来;肚子又疼。乔念只好又窝回床上。
  十点整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乔念一看,还是下午那个号码。
  男孩子第一句话就是,“你别生气,”他低声哑气地说,“我没打游戏,也没交女朋友,就是有时候打打篮球。”
  乔念觉得自己错了。
  本来她下午的时候就不太礼貌,先是把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然后不由分说就挂了他电话。此时这孩子这么低声下气地一说,她觉得自己更不对了。这孩子本性多凶呢,前世他初二的时候,在师附就很有名了,打架打出来的。
  就算是这辈子,他上初一最开始的时候,也是个狼崽子。在全校晨会上能调侃教导主任的、跟高三的大个子打架一点不虚的、流氓大佬的侄子他都敢揍……
  结果这久以来,让她给管成什么样了。别人那么不尊重他,他还先认错。
  乔念说,“陈奇,其实是我不……”
  她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男孩子清朗的声音打断了她下面的道歉,“是我不好,我成绩太差了。你别生气,好吗?你生气了吗?下午我真的不是不耐烦,我就是怕你着急,我听到你着急了就心慌,是我语气不对,你别着急,也别生气,好吗?”
  这孩子这样小心翼翼的声音,哄得人心都要化了。一颗心脏就像是前一秒还被紧紧攥在手里、硬梆梆的,然后慢慢地放开、慢慢地伸展,一股莫名的温暖在胸口氤氲着,柔柔暖暖的,什么埋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乔念只觉得更抱歉了。
  算了,成绩不好就不好吧。只要他肯学好,不往歪路上走,以后肯花力气、认真过日子,总归是饿不死的。
  乔念浑然不觉自己的底线降到了哪里。“我不生气,”她说,“也不着急。”
  陈奇心下一松,如临大敌的表情也松驰下来,“你按时吃饭没有?”
  “有。”
  “晚上几点睡觉?”
  “不做实验的话11点半。”
  “那你不能早点么?”
  “早不了。”
  “那你衣服谁洗?”
  “洗衣机。”
  “公用的?”
  “对。”
  “洗衣机不能洗内裤,你知道不?”
第24章 第 24 章
  ◎搞对象◎
  放下电话的时候, 乔念越想越怪。
  不是,什么虎狼话题,怎么就聊到内裤了呢?
  然后那孩子告诉她,‘不要用洗衣粉, 伤手’, ‘有专门的内衣清洗液,洗得干净’, ‘可以先泡十分钟再洗, 容易洗’‘用温水洗, 天凉了’‘万一沾上污渍的话,就得用凉水才能洗掉’……
  这孩子从哪里搜罗来的这些怪技能?
  难道是天无绝人之路?老天在掠夺了他智商的同时, 给他留下一扇进家政公司的窗啊。
  因为大学里的课程都是学过一遍的,而且比高考要近得多, 专业性也强些;再学一遍的时候,乔念简直成了班上的学霸。能在Q大当学霸是她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一局面带来的好处是,学习好, 她的专业知识更厉害了。带来的坏处是, 学习太好, 大家都认为她心里只有学习,班上根本没人追她。
  有一天上细胞生物学,正是她们专业课之一,在学堂大楼小教室, 班长叫住她,手里递来一封信。
  乔念心下通通地跳,看向班长的眼神都旖旎起来。
  不料班长根本没有告白的打算, “乔念, 这个乙东哥是谁?都什么时代了, 还寄平信。”
  乔念拿过来一看,白色信封上贴着八角钱的邮票,发信地址是自己家的小区,发信人一栏里写着一个名字。怎么说呢,胳膊、腿勉强连在一起,还能看出来是汉字已经不错了。
  家政公司恐怕是要按计件结算工资的,乔念在心里掂量,万一干完活,人家说“来签个字吧”,这‘乙东哥’的工作业绩,能算在他头上吗?
  乔念很有些忧虑。她拆开信,里面掉出一张照片。乔念一看,笑了。
  原来是师附又到了艺术周的时候,小崽子他们班排了一个集体节目表演武术;陈奇站在队伍前面,领‘武’,小伙子挺精神,头发稍有点长,遮着点眉眼,反倒使那一对瑞凤眼更显凌厉抖擞。他穿一身紫红色的练功服,后面的同学都是穿白色,就显他了,一堆白里一点红。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动作,跳挺高,在空中旋转着一踢腿的工夫,让人抓拍下来了。
  难度不小。
  高莉正从旁边路过,见她笑,趴过来一瞧,“哎哟,这小帅哥就你弟吧?”
  乔念还在笑,“嗯。”
  “哦,”高莉发长音,把照片拿过去,仔细端详一番,“你弟长挺帅啊,”又看看乔念,“可是不太像你哎。你俩继承的是两套基因吧?我记得上体育课你就没有哪项及格过。”
  乔念说,“我谢谢你,好像你体育很好一样。我补考的时候你没在我身边吗?”
  高莉笑,目光还落在那照片上,“你弟比我小几岁?”
  “初二。”
  高莉比划着算了算,“六岁,也不算多。乔念,你觉得我给你当弟媳怎么样?”
  “我们家那边的规矩,弟媳要给大姑子洗袜子的,还有叠被,每天,你能干得了吗?”
  “你真的是懒出天际了”,高莉说,“再见。”
  乔念后来还是打了个电话给陈奇的班主任。
  她心存侥幸,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听听老师能不能帮帮这个孩子。最少也要问一下技校或者职业高中的分数线是多少。两辈子,乔念一直生存在食物链的顶端,问Q大和B大的分数线她知道,可说到技校的分数线,她真的从来没关注过。
  那老师也姓李,是个女的,三十几岁年纪,乔念上初中的时候,她是她英语老师。后来积累了几年工作经历,开始当班主任。陈奇他们班是她当班主任带的第一届。
  电话刚一拨通没两分钟,乔念就后悔了。
  李老师一顿输出,就差拿英语骂人了。乔念感觉自己提前遭受了那种因为养出了一个熊孩子、而惨遭老师涂炭的老母亲的角色。
  一边听着,乔念一边想,倘若以后她的孩子是这样,她就跟他断绝母子关系。或者就给他口饭吃,养到18岁,然后就赶出家,不管他。跟他生不起这个气!
  乔念把她两辈子仅有的那点耐心,都给了这个崽子。她不是顶有耐心的人,高中在她们重点学校的重点班,她都不给同学讲题。原因就是——她看见笨人就生气。她的思路快,说话也利索,话点到了你还明白不过来,她就会甩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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