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一思量[校园]——十七郞【完结】
时间:2024-01-28 23:06:45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生的孩子也不可能是这样的。毕竟她的基因摆在那里。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这个时候她完全没意识到,这世界上有一种说法叫‘打脸’。
  乔念听李老师抱怨了整整二十分钟那个孩子,‘心思不在学习上’‘人又不聪明’‘刚讲完,你问他他能想两分钟然后告诉你他不知道’‘小学基础太差,又不认真’‘招惹女同学倒挺在行’……
  乔念想,‘招惹女同学在行’本来也是个优点,长得好看以后没准能进个电影学院、戏剧学院。
  可问题他面皮又薄。
  放假的时候,有一天他硬说她“唱歌跑调”,乔念不服气,说“那你唱一个”,结果他死也不肯。她满屋子抓他,那孩子小身板灵活得要命,追半天愣是连个衣服边都没摸着他的。
  最后还是以乔念自己撞在桌子上瘸了腿而告终。
  她龇牙咧嘴地疼,这个时候他才肯乖乖过来她旁边,给她唱了一首《无问》。真的很好听,虽然他的声音还有点像砂砾似的,但是充满磁性又蕴含感情,像在诉说心事。
  乔念就夸了一句“好听”,那孩子瞬间、肉眼可见的,脸上的红一直蔓延到耳朵后面。
  就羞成这样!这种人怎么能混进那个圈里?
  难不成真要去蓝翔?开挖掘机。
  唉,你还别看不上,人家还不一定要你,初二上册就319分,等到初三指不定滑成什么鬼样子,我发自内心地崇拜你。
  李老师终于说完了,最后忽然想起件事,“体育吕老师那天还说要找你,我说我也不知道你电话,刚好你来电话,那我把你电话号码告诉他。”
  “好的,谢谢李老师。”乔念挂了电话,陷入沉思。
  其实按照她一早定下的计划,能阻止陈奇不去跟着齐哥混社会就已经完成任务了,算是偿还前世他救她免遭那变态侮辱的恩情了。难道说帮人帮上瘾了?连那孩子的吃喝拉撒都要管?
  不行。
  她不能这么舍己为人。
  眼下她课程还不太紧,本科的专业课她驾轻就熟,等到读硕读博的时候,要做课题那时候就会忙起来。忙到有时候饭都吃不上。所以,她不能只想着别人的事,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趁着这段不太忙的时候,给自己找个对象。
  大致问了一下,大家都说古月堂附近的小树林是恋爱胜地,乔念想,她可以去碰碰运气。
  天很冷;快到十二月份了,羽绒服带帽子都冻得流鼻涕,然而她自己那顶毛线帽子,上个星期戴过一次之后又找不着了,所以没办法,只能把羽绒服自带的帽子顶着。凉。
  乔念来在这小树林的时候是刚吃过晚饭,没人;她静静钻了进去。
  树林里风景不错,乔念大致看了一下,生长了至少几十种不同的植物就不说了,地上竟然还生长着一种浅黄色、圆形的地衣。
  这种真菌和光合生物之间稳定而又互利的共生联合体,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乔念估计现阶段的户外气温已经到了零下几度,它居然还能生长。
  乔念想摘一株地衣回去再细细研究一下,可她找了半天没找到手套,就连纸巾她都没有一张。书包里翻来翻去,除了书就是笔记本,都碰不得。
  忽然一个白色信封掉落,里面还有一张硬照片,乔念喜出望外,一手执信封、另一手执照片,两边一铲,将一株地衣铲进了信封里。
  乔念起身,刚想回;猛得意识到一件事——她是来搞对象的。
  很显然地衣不能当对象,她的任务还没完成。
  这时已经可以看见树林里影影绰绰的身影;乔念想走近一点,忽然听到奇怪的声音。
  一个醇厚的男声‘嗯啊’的一下,拖着长音、扬着尾音,好像从身体深处发出来,像是忍耐、又像释放,乔念听得就是一哆嗦。
  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不是一个人,不是,也不是别的什么生物,而是两个人。合体了,看着像一个人。扭来扭去的,在这黑暗中呈现出很古怪的边缘轮廓,一下鼓起来、一下缩回去,黑灯瞎火的看上去就像一个有点胖的怪物在快速地不停发抖。
  乔念忽得意识到自己成傻子了。
  她问高莉,‘学校哪个地方好搞对象’。
  高莉说,‘古月堂附近的小树林。’
  她们两个,说的是两件事。
  她想问,哪个地方能‘搞到对象’。
  高莉说的是,哪个地方能‘搞’对象。
  乔念觉得很尴尬。脸都没了。
  她又不要来‘搞’别人的对象,也不想观看别人‘搞’他自己的对象,她站这里干什么呢?
  刚想静悄悄地退出小树林,忽然,她书包里的手机响了。
  “黑夜给了我黑色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嘹亮唱起,那不远处正在‘发抖的怪兽’立马停止了抖动,两个人合在一起,齐齐朝这边看过来,警惕而戒备。
  乔念在黑的夜里、别人黑了的眼睛里,跌跌撞撞冲出小树林。
  作者有话说:
  改个错
第25章 第 25 章
  ◎舍不得◎
  电话是乔念初中的体育老师吕老师打来的, 说他闺女明年高考,化学总不行,想让乔念推荐几本参考书。
  乔念从那小树林飞奔出来的时候险些崴到脚,无论如何, 她还是实实在在推荐了两本辅导书, 又拣不同难度的,推荐了两本刷题的。
  这时, 乔念忽然想到一件事。她看着自己手上那张一个月前陈奇给她寄来的、刚刚被她用来挖地衣的、现在满是泥的照片, 照片上神采飞扬的小伙子, 腾空踢腿跳得很高,然后脸被泥糊住了。
  她热情地说, “吕老师,如果需要的话, 回头我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我的化学笔记还留着不,如果还有,就让我爸给您送到学校去。”
  吕老师一叠声感谢, 客气道, “我自己去你家拿也行的。”
  乔念见缝插针, 忙问,“吕老师,您知道初二12班有个叫陈奇的同学,他体育成绩怎么样?”
  吕老师刚好这天在学校值班, 顺手翻出初二年级的成绩册,就是“哎哟”一声,“这小子跑挺快啊, 百米11秒7, 真的假的?他们那帮孩子瞎填的吧。”
  乔念抓住那一闪即逝的念头, “如果陈奇还凑合的话,您招他进田径队行吗?给他多一个机会。”
  这一天下午,上体育课。
  田峯换好运动鞋走到操场上的时候,看到陈奇正对着一棵银杏树发呆。
  因为已经入了冬,那棵树的叶子掉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丫上,还有零星的一些黄色小叶子,可怜兮兮挣扎着不肯落下来。
  “不打篮球吗?”田峯问。很罕见地,陈奇竟然无动于衷。
  很有些心不在焉,他叹了口气,问田峯,“你说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田峯惊诧于这个一向勇猛的人怎么突然抑郁起来了,一时不知如何做答。
  主要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
  大家不都是这样么?在学校里挣扎,不是被老师说就是被家长骂,拿着不上不下的分数,反正永远不能叫前面那两类人满意。
  妈B的还整天那么多作业。
  这时田峯忽然意识到陈奇昨天是接了个电话的。他那手机因为接电话也要花钱,所以只接一个人的电话,就是他家对门那状元大姐。估计是从大姐那受打击了。
  “跟状元大姐比,咱们都是弱智。”能跟她比吗?不是自己找虐么?高考数学、物理全满分。其它科也就只丢几分,这是人干的事吗?
  陈奇仰着头,“可是我也没一技之长啊。一点长处没有。”
  田峯笑,一扬下巴,“有,怎么没有,你那玩艺儿挺长的。”
  “X你妈的,”陈奇也笑了,作势踹他一脚,被田峯躲开。后者还在猥琐地笑。
  放学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因为冬天的到来,整个城市都像少了生机。
  陈奇来到铁路小区,快到七栋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表哥从楼上下来,像要出门。两个人罩面,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跟谁说话,好像是陌生人。
  那孩子比陈奇大一岁,今年初三。身上穿一件全黑的短款羽绒服,陈奇认得,是‘南水’的,现在很流行,一件大约两千多。
  陈奇用余光瞟了一眼,很不在意地一扬头,走进楼门口。进门的时候,他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的手往里面钻得更深了些。右边口袋的里衬破了,有一条口子,他的手指在那看不见的角落,往里面深深地抠。
  陈奇没再回头,他几步跨到二楼,敲门。
  “又忘拿东西了?让你自己带钥匙……”一个中年女人打开门,看到陈奇之后闭了嘴,笑一脸的褶子也冷了下来。不情不愿似地说了一句“进吧,”自己先扭头回了厨房。
  “我舅呢?”陈奇站在客厅中央,看起来比闲置的家具还更碍事。
  “跑车,后天回来。你有什么事后天再来。”那女人连珠炮似的一串,头都没回就说完了。
  陈奇的舅舅是铁路乘务员,工作时间不是很固定,有时候一出车要走好几天的情况也有。
  “我们学校买教辅,要交120元。明天就得交。”陈奇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暗流涌动,却还是压抑着,用着最大的耐心对着那狭小而肮脏的空间里忙碌的背影说。
  “不是前几天刚给的你这个月生活费吗?”那中年女人终于回了头,两只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给那本来就不干净的围裙又添几道印子。
  “那是生活费,吃饭的。现在是学校要交教辅书费。”
  “也不知道你真的假的,天天要钱。明天我打电话给你们老师问问,是真收钱了还是你自己瞎说的。你舅舅一个月工资才多少?一家人全指望他一个人工资,吃饭都不够,还得给你东花西花的……”
  陈奇被她说得躁,两只手也不自觉握成了拳。口袋里衬上那道口子被他揪得更大了。
  心里一股莫名的声音在叫嚣,嘲笑他,这死三八在掴你脸,你就这么站着听?那声音甚至提醒他,矮几上烟灰缸,砸后脑勺上一定够她受的,能让她马上把那张臭嘴闭上。
  他能感觉自己血流的速度都在升高,手也紧紧握成了拳。他不是什么体贴懂事的孩子,从来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也没人教过他这些。他遇到事情的第一个反应,永远是遵循生物本能,受到情绪的驱使。高兴时就想欢呼、生气时就想摧毁。
  简单、直接。
  可不知为什么,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那柔弱的身影,坚定地挡在他面前;替他挨了一脚。被踹在墙上的时候,还紧紧拉着他衣角。跟他说,“你别冲动,别惹事,不然我这一脚白挨了。”
  她疼得直掉眼泪;身子都在颤。却自始至终挡在他身前。
  陈奇闭了眼,长呼一口气,再睁开的时候他强压着眼底的阴戾。
  “我妈死的时候,我们家是有存款的。我爸好像还有一辆车。”他说。
  那中年女人见他提这个,也是一惊,随即人更凶了,吊吊着嗓子喊,“你每个月生活费不用花钱啊?你非要住在那个高档小区,物业、水电费比我们一家子人用的还多。每个学期给你买衣服鞋、交学费不用花钱啊?还你们家有存款、还车。”
  陈奇知道这女人嚷嚷得越凶,心里越虚。原来他也就那么一想,毕竟他爸妈去世那时候他才四岁,真的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稀里糊涂就被舅舅接过来养了,顺理成章的,他爸妈留下的钱和财产也都归他舅舅管了。
  可今天这女人一嚷嚷,陈奇忽然就觉得心里那一点点猜测真的被证实了。
  因为这女人他太了解了。她唯一对他勉强算得上和颜悦色的那几天,是在他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那女人想要把他盛高雅苑的房子卖了,所以那几天对他特别好。又给他买零食,又给他买卡片,当时很流行那种男孩子间赢来赢去的闪电卡,还给他买了一条牛仔裤。
  他舅舅好歹还剩点良心,说了一句‘房子不卖也可以,以后奇奇也有个家’,被这女人一顿好骂,饭都没吃完,就溜出了家。
  这女人的眼里只有钱,如果不是他父母留了足够多的存款,她是不可能容忍他舅舅接这么个拖油瓶回家的。也不可能一直等到他五年级的时候,才把主意打到他盛高雅苑的房子上来。
  “那我找找当年的律师,问问当初我家有存款没有?”陈奇冷冷地说。
  那中年女人刚才还在喋喋不休的嘴,好似一下子被拧上的水龙头,没话了。
  就像变魔术一样,她飞快从围裙下面的裤兜里掏出一叠钱,大的小的都有,瞥了一眼陈奇,一咬牙数了两张大红票子给他,“这孩子,人家大律师忙的呢,哪有空理你。快,拿着,120给你交学费,剩下的给你买点零食。”
  第二天的时候,陈奇把这好不容易要到的教辅书费上交给了学习委员,快上自习课的时候,体育教学组长吕老师来到初二12班,把陈奇叫到了操场上。
  他亲自拿着表给他测了一百米的成绩。实际上比11秒7还好些,是11秒62。吕老师惊呆了。
  直接破校纪录了;这成绩到省里也是能拿名次的。
  吕老师问,“你以前怎么不参加运动会?”
  因为初一的体育成绩不计入中考分数,所以经常是同学之间互记,谁都不太在意。但是运动会就不一样了,但凡他参加一次运动会,也不会被埋没至今。
  “没劲。”陈奇两手插兜,用运动鞋的鞋尖抵着操场中间的碎石子,不经意似的,一下一下地蹭着。
  “那你来参加校田径队。”吕老师发出邀请。
  “我得回家做作业。”他酷酷地说,“每天作业很多的。”
  这天回到家,陈奇进了屋,把鞋踢掉,拖鞋都来不及穿,第一件事就是迫不急待地拨通了乔念的电话。
  她说‘有急事也可以打电话’,他想,只说几句话,就三句,绝对不多打扰她。
  他是跑回家的,电话接通的一瞬间还在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地,听到电话那头轻柔的‘喂’一声,一颗心都要顺着呼来吸去的粗气吐出来,“我被选入校田径队了。”男孩子第一句话。
  乔念险些尖叫出声,“真的吗?”不枉她给卢彩凤打了半小时的视频通话,远程指挥她翻东翻西这才把化学笔记翻出来,又央求她亲自送过去。
  陈奇哪里知道这些。他只是听到她情不自禁地欢叫,自豪地弯了唇角。
  “吕教练说我的成绩能参加省里比赛。”他的第二句话。
  “我会好好训练的。”他的第三句话。
  本来想挂电话的,陈奇记得很清楚,他本来很怕耽误乔念学习的时间,怕给她添麻烦,早就计划好了,只说三句话。可是那一瞬间,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轻轻地、浅浅地、而又清晰无比地、在他耳边说,“你好厉害。”
  这句话,像是从天上传过来的,那样动听、那样美好,陈奇从没听过这样好听的话。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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