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师父渡微仙尊都陨落在这六大恶鬼手中。她丝毫不敢小觑他们的实力。
即使有鬼鬼帮忙，她一个人对付三个恶鬼，她是压上了半条命的。
可冯依依——
“大师姐！来不及了！”
“好，小师弟，我爹娘便拜托你了！小师妹，正前方那个恶鬼归你。只要将他引开便好，不要硬拼。”
“嗯，知道啦！”
卫霁看了她一眼：“我将他们放到安全之处便立即来找你们。你们注意安全。”
“谢谢小师弟小师妹。”林灵眼神坚毅，“走！”
*
鬼王殿。
红衣女鬼匍匐在地，血洗沈氏时嚣张狰狞的模样不在，整个人都在颤抖。
“大人。”她的声音发抖。
沈随妄立在窗前，目光悠远，落在结界的方向，声音淡漠：“东西？”
“在这里。”女鬼双手捧着一物，手轻轻颤着。
她额头覆了一层汗，脸色很白。
沈随妄伸手一招，那锁魂的瓷瓶便落在掌中。
他垂眸，伸手一拂，瓷瓶打开，一缕孤魂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
若是沈灵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是沈若的魂魄。
沈若的眼睛渐渐清醒起来，他盯着沈随妄，试图通过他脸上的黑色面具看透他的皮肉。
“果真狡猾。”沈随妄眼神冷漠，手指点在沈若额头。
本还平静的沈若脸色变了。
只见他额头上一道金色印记，被沈随妄手指一点便散了。
沈若脸色几近惊恐，可不等他说出什么，沈随妄已经将一道法力打了进去。
沈若浑身抽搐着倒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声音凄厉，宛如鬼哭。
搜魂。沈随妄用了跟沈灵一样的手段。
他淡淡道：“凡搜魂者，无不魂飞魄散，灵台撕裂。夺舍是不可能了。你这样罪孽深重之人，下地狱也只配在业火中赎罪。”
沈随妄将搜过的魂丢给地上跪得更低的红衣女鬼：“给你了，残魂送到地狱道。”
“是。”女鬼声音颤抖。
凡幽冥地狱之鬼，只要听到地狱道三字，未有不害怕的。
女鬼倒退着消失在殿中。
沈随妄伸手捏了捏眉宇，眼神漆黑。
沈灵记忆中一闪而过的人影，即使变换了容貌，也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很违和。
他的脑海里迅速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
最终，停留在一张温柔含笑的青年的脸上。
闻人落脸色发红，靠在青年怀里，盯着天上的纸鸢。
不知道青年说了什么，闻人落抬起眼睛，笑得眉眼弯弯。
沈随妄垂眸，回忆着青年的那张脸。
他见之不忘。即使只是几面之缘，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睛却像是牢牢刻在记忆中。
他抿唇，眼睛里黑雾弥漫。
是他。
沈随妄身上黑暗气息越来越浓，守在殿外的小鬼瑟瑟发抖，匍匐在地。
他脸上一片冰冷，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蓦地，沈随妄的视线停在窗前的两个小纸人上。
他们被水泡过，身体裂开，又被人小心翼翼地黏好了。
他眼里黑暗消散，伸手，轻轻拿起小纸人。
殿外，小鬼感觉鬼主的鬼气散了，不由松了口气，心头一轻。
呜呜呜差点以为要魂飞魄散，吓死鬼了。
沈随妄摩挲着小纸人，突然收到渡微仙尊的传音。
“无妄无妄！收到回复！我徒儿跑到幽冥地狱去了，速速前去帮忙，收到回复！”
沈随妄皱眉，掐了传音符，身影瞬间消失在鬼王殿。
到了也没见他回复渡微一个字。
另一头的渡微站在剑上，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着急地念叨：“听到了吧，应该去了吧？唉这个无妄，从来不回复！”
沈随妄的灵识笼罩住整个鬼蜮。
他一般不这样做。鬼蜮众鬼都是大奸大恶之辈，他们无所不做，沈随妄若是将灵识遍布鬼蜮，每日都会看到各种他并不想看到之事。
可这次，他觉得灵识搜寻的速度太慢。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蓦地，一道惊恐的尖叫在耳边响起：“沈随妄救命呜呜呜！”
紧接着是一声痛苦的闷哼。
沈随妄看见了地狱道无边业火。
他的眸子颤了一下。
第66章 066
◎前因◎
066
“大师姐！”冯依依脸白如纸, 大滴大滴的眼泪滚下。
她看着少女掉进地狱业火，贪婪的火舌瞬间将林灵卷了进去。
万千恶鬼嘶吼，鬼气如滚滚狼烟, 一眨眼便吞噬了林灵的身体。
她喃喃：“大师姐。”
卫霁赶回来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他脸上冷酷的表情崩塌，目眦欲裂：“林灵！”
他立即冲下去，整个人如同一根绷直的箭, 一往无前！
冯依依咬着牙拉住他。
“小师弟！”
“放开！”卫霁神色冰冷。
“那是业火, 人进去会死的！”冯依依脸色惨白。
“你也要弃我而去吗？”冯依依哭着, “大师姐已经掉下去了, 她活不了了，你不管白帝仙尊和柳长老了吗？”
卫霁死死咬着牙, 浑身都在发抖。
“大师姐没了，可是伯父伯母还等着我们送出去！你想让大师姐失望吗？”
“滚！”卫霁一把甩开冯依依的手, 身形如幻影, 直直冲向业火。
她那么调皮, 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他不信！
冯依依怔住了, 一行清泪从她眼中滑落, 她看着卫霁的身影，目光难过：“小师弟。”
卫霁心头十万火急，他不信, 就算林灵掉下去, 她也没事的, 她有那么多古灵精怪的本事, 她总是出其不意, 汀兰大会她都能赢, 她一定没事的。
可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比他更决绝地冲进了业火中。
那道身影上的寒气，仿佛自万丈深渊而来，将这地狱业火都要冰冻住了。
鬼气滞了一瞬，恶鬼的哀嚎都低了下去，仿佛臣服在他脚下。
卫霁脸色冰冷，他紧紧攥住手中的剑，身形停住。
他抿唇，眼神眨动了一下，里面的情绪转瞬即逝。
他不再冲向业火。转身，定定盯着这滔天鬼气，身上寒意如长刀，横冲直撞，直将地狱道六根通天长柱劈得地动山摇。
他抬头，看向因林灵落进业火而狂欢的恶鬼，缓缓攥紧手中长剑。
“道心。杀。”
长剑如虹，少年一身杀意，剑气化作三千利刃，瞬间穿透一切！
铺天盖地，不留空隙。
“啊！”恶鬼痛苦的哀嚎响彻云霄，地狱道山崩地裂风雨飘摇。
冯依依煞白着脸看着卫霁疯了一样杀戮着。
小师弟从来没有这样。
从来没有。
她咬了咬唇，看向业火中冲出来的那道火影。
无妄仙尊浑身被业火烧灼，永不熄灭的焰火一寸更比一寸旺盛。
他紧紧抱着怀里看不出人样的火焰。
冯依依目光发直，急忙冲上去：“大师姐！”
沈随妄不留一个眼神，身形一闪，连同火焰一齐消失得干干净净。
耳边是恶鬼的嘶吼，空气里都是皮肉灼烧的味道。
冯依依呆呆地站着，呆呆的看着小师弟将那恶鬼杀光。
“林灵。”她喃喃，“他们都为你疯了呀。”
卫霁停下来的时候，地狱道已经空了。
他身上沾染的鬼气甚至比恶鬼还要浓重。
他红着双眼垂头，一声不吭往外走。
冯依依跟上，眼睛哭肿了：“小师弟！”
卫霁抿唇不语，纵身跃到藏匿白帝仙尊和柳眉的的地方，召出一只飞行兽，将人小心放了上去。
冯依依红着眼睛：“你是不是怪我！”
卫霁冷酷道：“没有。”
“你就是怪我！”冯依依委屈道，“当时的情况，我根本来不及抓住大师姐，若是我能，我会眼睁睁看着大师姐掉下去吗？小师弟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卫霁看了她一眼，那种眼神冯依依从来没有见到过。
她的小师弟是一心修道的剑痴，他的心中只有剑，只有超越无妄仙尊，再无其他。
可如今，他为了大师姐怪她。
他明明就很在意。
卫霁脸色冰冷，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言语。
他浑身气息莫测，不想说话。
他垂眸命令飞行兽：“走。”
“卫霁！”冯依依眼睛红了，她倔强地咬着唇，“好，你怪我没有陪着大师姐，那我去陪她好了！我也跳进业火死掉你就高兴了吧！”
她眼神决绝，转身就跳下去。
卫霁用一根绳索将她抓了回来。
冯依依被拦腰放在飞行兽背上，她蹬着腿挣扎：“你管我做什么呢，我去陪大师姐，我对不起她呜呜呜。”
卫霁眼神黯淡，恹恹道：“不要闹了。”
冯依依闻言，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落在胸前，打湿了衣裳。
她咬着唇，哭得无声无息。
“卫霁。”她喃喃着，仿佛自言自语，却让卫霁听见了，“你怎么了呢？”
卫霁一怔，盯着道心漆黑的剑柄，手攥紧了，抿唇不语。
他摸了摸胸口。
是啊，他怎么了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还记得你的道吗？”冯依依道，“你说此生修道，大道无垠，一心唯有道。”
“我说过。”卫霁抿唇，“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亦是。”
“你记着自己说过的话。”冯依依抹了抹眼泪。
冯依依始终没有提及林灵，卫霁也仿佛忘记了此事。
修真界有言云，地狱业火永不熄灭，除非燃烧殆尽。
业火中受罚的魂魄，直至煎熬至魂飞魄散方能解脱。
他们有意识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卫霁一救下白帝仙尊与柳长老便给他们喂了灵丹，他们的身体正在恢复。
他抱着剑，视线落在二位长老身上，背影看起来孤高寂寞。
冯依依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幻境中的事来。
她眼神定定的，一动不动，想什么入了神。
他们半路遇见了前来接应的渡微仙尊，渡微见到白帝和柳长老，立即咋咋呼呼地扑上前，待到一番查探，长出一口气：“幸好无事。”
他笑呵呵地拍拍卫霁的肩膀：“乖徒，干得不错。幸好你及时给他们喂了灵丹。”
卫霁冷着脸不语。
渡微翻了个白眼，对这冷酷脸的小徒弟很无语。
他转而去逗弄另一个可爱的小徒弟。
哼！
幸好还有个省心的。
“乖徒，鬼蜮恶鬼众多，吓坏了吧？”渡微笑眯眯的将一个灵袋放到冯依依手里，“看看为师给你找了什么好东西。”
冯依依无精打采：“谢谢师父。”
渡微眼神鼓励：“不打开看看吗？真的有很多很多东西！”
冯依依：“回去我看看。”
渡微诧异地瞪大眼睛，撸起袖子：“一定是那帮恶鬼吓到了老夫的乖徒，脸怎么这么白？”
他盯着冯依依惨白的脸：“受惊之相。”
冯依依红着眼睛扭过头去。
卫霁拧了眉头。
“等等，林灵那丫头呢？是不是又贪玩溜走了！”渡微才发现林灵居然不在。
“不应该啊，白帝和柳眉都在这儿呢。”老头皱着眉头想不通。
“她人呢？”渡微看向卫霁。
卫霁抿唇，垂眸不语。一副做错了什么的样子。
渡微眼神严肃起来，声音一沉：“依依，你说。”
“师父呜呜呜，大师姐，大师姐掉进地狱道业火中，烈火焚身，无妄仙尊跳进去救她，上来后带着大师姐消失了。”冯依依哭得哽咽。
“什么！”渡微脸色大变，身上吊儿郎当一下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严肃。
冯依依抹了抹眼泪：“是我不好，我没拉住大师姐。”
她哽咽着，红着眼睛，眼睛里满是祈盼：“师父，无妄仙尊和大师姐是不是会没事？”
渡微倏地抬头，看着远远的地方，语气沉重：“地狱业火，永不熄灭。除非烧至魂飞魄散。”
他沉痛地揉了揉眉头，立即摆出龟甲，凝聚前所未有的专注，卜筮吉凶。
“就没有办法么？”冯依依哽咽。
渡微叹了口气，盯着龟甲上的数，脸色凝重。
他摇摇头：“从未听说。林灵她……唉。”
他眼睛湿润了，看向还在昏迷的白帝和柳眉。
“这两个爱女如命的……”
他们若是知道女儿为了自己出事，可如何是好啊。
“林灵不会有事。”卫霁冷酷着脸。
冯依依：“小师弟。”
“她不会有事。”卫霁冷漠道。
冯依依睫毛一颤，整个人灰暗了起来：“嗯，我也希望他们没有事。”
渡微又扔了龟甲卜筮。
他盯着大凶的结果，心都慌了。
他立即将消息传回宗门，告知萧敬望。
沈随妄的安危不仅系于他一人，他乃凌仙宗最年轻的化神，修真界不知多少目光都盯着凌仙宗。若是沈随妄出了事，宗门都要经历一番动荡。
需得早做准备。
至于林灵……
唉，渡微心痛。小丫头从小长得胖乎乎软绵绵的，不光白帝和柳眉捧着，谁不喜欢？
后来虽淘气，却是谁都纵着。
怎么就……唉。
渡微背影都弯了许多，似乎一瞬间苍老了。
卫霁攥紧手指，垂下眼睫。
*
林灵发誓，她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疼。
疼到灵魂撕裂，疼到即使灵魂碎了，连细小的星星点点的碎片都残留着刻骨的疼。
她听说过地狱业火。
原书中，沈随妄为了救女主，坠入地狱业火，烧至魂飞魄散，死得极为凄惨。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自己会掉进去。
当时小鬼一个人对付三个恶鬼，她吸引西南方向的两个恶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