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好说:“毕竟之前停过工还闹过事,差点变烂尾楼,购房人会有顾虑。”
“有什么顾虑!房子都要盖完了,”闻家昌下达指令,“让谷雨去一趟明州,不卖一百套别回来。”
宁好为难道:“爸,还是您跟小姑说吧,这话我不好说。”
“嗯,我来说。”他转念又一挑眉,“嗯?怎么不好说,总经理是白任命的?承逸弄不清自己职责,让他清醒清醒。”
解决完公司困难,话题回到李承逸身上,闻家昌发话:“投资部经理解决不了资金问题,那他投资部经理也别相当了。”
这威胁有一半是说给汪潋听的。
李路云为他抱屈:“你让他蹲拘留所里,他怎么解决资金问题啊。”
第65章 尾灯
晚上睡前, 宁好特地去李路云房里聊天,以免她因为人事任免对自己心存芥蒂。
李路云通情达理没迁怒于她,也知道老爷子不可能让外人掌管公司, 这只是一时过渡, 给李承逸敲警钟。
李路云心知肚明, 宁好顶不掉李承逸,她表现优秀, 也是给闻家打工,做李承逸的帮手,帮他收拾些残局。
出于这些考虑,李路云反而对她很客气, 今天到底是李承逸打了人家女孩子。
她对宁好说了一些致歉的话, 也表达了更多对这个混球胡作非为的无奈。
其中到底有多少真心不好说。
虽然闻家昌努力地扮演严父,但还是顶不住李路云软磨硬泡,第二天就让李承逸回家了。
他只在拘留所委屈了一个晚上, 回到家却像苏武牧羊归来, 被嘘寒问暖,还喝了补汤。
近几天家里一天一个样。
闻家昌自发病以来恢复得不错, 但腿脚还未能回到病前状态,他的卧房被搬到楼下, 以前阳光书房的位置。
冉冉因此没地方写作业,也不愿上楼去压抑的大书房。
闻家昌爱户外, 夏天蚊虫又多。
爷孙俩一合计, 在院子里建了两个阳光玻璃房,一个学习, 一个会客,都装了空调。
李承逸蹲了一晚局子, 被降了职,迈进院子,见歌舞升平,“星空泡泡屋”拔地而起,有些无语。
闻家昌在泡泡屋接见他,先做珍惜生命教育,再聊了聊从哪儿搞钱的事,解铃还须系铃人,叫他好好跟汪潋沟通,两项大的进账都得靠银行。
都是老调重弹,李承逸点头敷衍,告辞了唠叨老爹,上楼去重新处理伤口。
昨天被订书机钉那一下,只在去交罚款被扣之前简单消毒用纱布盖上,今天越来越疼,大概天热有点发炎。
他到卧室仔细处理,换张防水贴,准备洗个澡。
汪潋不知何时飘进了房间,他头一抬,见她猛然出现在靠椅里,吓了一跳。
“胸口怎么啦?”
“被刑讯逼供咯,谁让你不捞我还闹得满城风雨?”李承逸倒没生气,“我电话打给你,是为了叫你告状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要让妈妈找人捞你啊,我一个孕妇跑去派出所能管什么用。谁让妈妈出门时被爸爸逮住了,还让四叔一顿嘲。”
“四叔?”李承逸动作慢下来,转转眼睛,“他想回项目部?爸答应了吗?”
“你说呢?”汪潋嗤笑一声,“爸不想干的事,跟他磨破嘴皮都没用。爸想干的事,提都不用提他就行动了,比如在餐桌上决定让宁好顶了你。”
李承逸顿了顿,没当回事,继续脱衣:“又不是真顶了我,吓唬小孩儿而已。”
“那我是开眼了,还有这么吓唬小孩的。你倒很自信,认定人家是要做你小三,可是看看现在压你一头这局面,说不定人家是要做你小妈。”汪潋阴阳怪气地哈哈笑起来。
“啥?你在说啥?”李承逸蹙着眉。
汪潋笑眯眯捂了下嘴,慢悠悠说:“反正你爸爸又不是第一次换老婆咯,前妻和前妻子女什么待遇?你走着瞧嘛。”
李承逸:“…………”
闻家昌还在阳光房喝茶听曲儿。
李承逸随便套个大T恤,穿个宽松大裤衩,就跑下楼冲进去,胡子拉碴的脸写满仓皇失措:“爸,四叔要回项目部按我们商量好的,这事没变吧?”
“……没呀。”闻家昌掀起眼皮嫌弃地看他,深感莫名其妙,“没头没脑的!你干嘛这副打扮?能不能稳重点?”
李承逸才感到背上窜起来一阵冷汗,把泡泡门给他关上,又没头没脑地走了。发癫原因哪敢跟老爷子说,说出来不得把人气得再脑梗一次?
李承逸冲回楼上,找遍卧室,人已经不见了。
他只好对着空房间干嚎两声:“汪潋你这个毒妇!龌龊毒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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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好对李承逸汪潋还有戒备,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成事不足但败事有余,怕他们和闻家昌相处时作妖,还有李路云在旁助力。因此她尽量赶回家吃晚饭,首先得在场,才能有应对。
晚餐前在会客厅碰见李承逸,还有大姐和冉冉。
李承逸跷二郎腿坐沙发上玩手机等开饭。
宁好从车库方向过来,他把跷着那条腿放下,对上宁好的视线,只觉她目光像手术刀刀锋上的闪光。
宁好很快就转开眼睛,跟大姐和冉冉笑着打了招呼就上楼了。
李承逸坐立不安,给她发了条微信:[还生气呢?]
宁好没有回,他也觉得没意思,赌气似的把手机扔在一边,隔两分钟忍不住看一眼,还是没回。
虽然她不回消息,却重新下楼来吃饭,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口,李承逸又飞快地把手机扔开,表示自己也没有在等消息,干坐着也尴尬,顺手拿起桌上冰水喝着。
宁好到一楼时,他已经快把那杯冰水喝光了。
目睹他全部怪异行为的冉冉蹲在对面茶几前,一边搅动一次性透明杯一边说:“舅舅,饭前喝水会长不高。”
李承逸往她那边刻意地伸了伸一米一的大长腿:“总比你高。”
“没小舅高。”
很难不被她杯子里绿油油很鲜艳的东西转移注意:“你在造什么生化武器?”
“无毒起泡胶。”
李承逸冷嘲:“看起来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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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逸知道这回宁好很难哄了,他又开始逃避,天天装无事发生,偶尔跟宁好搭个讪,碰了钉子就改日再战,等时间让一切愈合。
不过他老实了一阵,每天晚出早归,大部分时间自家和岳父母家两点一线,即使去别处谈事也都是正规场所,坐的是家里司机开的车。
闻斯`想找人揍他,这种邪门歪道之事只好请教宋云开。宋云开又托了安靖宇,安靖宇手下的人跟了李承逸两天,没找到机会下手。
专业人士说:“但凡他晚上出去喝个酒,夜场走一圈,都好操作。现在他活得像个天线宝宝,光天化日怎么弄?到处都是摄像头和大爷大妈,刚把人撂地上大爷大妈围过来七嘴八舌了,再打不了一分钟警察就来了。”
专业人士有所不知,还有一种情况,光天化日下也好操作。
这两天明州有个打架事件在手机里传得热热闹闹,各种视角的小视频在各平台层出不穷。
明州市中心广场步行街路口,一个开保时捷的女人被四五个女人从车里拖出来当街围殴。
市民们除了报警,没什么人上前阻拦,很明显,感觉是原配治小三。
一般观念淳朴的市民,内心都隐隐向着原配。
再加上这小三去逛商场,把车停在禁停马路上,本来就是很嚣张没素质的行为。
逛街归来,被几位大姐哐哐哐一顿揍,倒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至于伤筋动骨,薅掉了几把头发。
下沉市场对此事件热议诸多,根据眼见的事实进行剧情二创的也多。
“知情人士”说得有眼有板:这个可恶小三不仅破坏人家家庭,还攫取人家财产,渣男老板伪装破产把财产都转移到小三那去了,留给原配的只有一屁股债。
还有“知情人士”能报得出老板家门,说老板叫赵小波,是开发明州泰和城的二老板,去年泰和城差点烂尾就和这事有关,破产是真破产,所有人都被小三摆了一道……这里面水很深不好说。
这狗血事件,扯上家庭伦理,还扯上商战风云,也难怪为人们津津乐道。
在一系列真真假假的内幕爆料中,只有一两条微不足道的评论闪现过,却很快湮没在更曲折的故事主线中――“她们打错了人”。
这就涉及到打人实操这门学科中的一道常见错题,如果你找几个没见过目标人物的帮手根据形象描述去打人,甚至给不出一张目标照片,那么打错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被打的女人不是明州老板赵小波的小三,而是四叔闻俊杰的小三,现任明州泰和城项目经理何莺。
虽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是赵小波除了还钱还被一位美女带人揍了,出于“出口恶气”的质朴想法,他也得找人把美女打回来。
不过薛公子叫他低调,今非昔比,闹太大保不住他。
于是赵小波想了让他老婆出手这一招。家里少了七百万――赵小波还没把别墅损失一并坦白,他老婆也想打人,才有了这次行动。
何莺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哭啼啼给四叔打电话:“这个地方治安这么差,打错人都快把人打死了,我凭什么要在这个荒蛮地方受着啊!你哥你侄子安的什么心?把我扔这里来,一点颜面也不给你留。说让我有实权,却不给我一点钱,项目也停工,我天天被一伙农民工堵着结工程款,早晚被人整死了。”
四叔冲冠一怒为红颜,跑雾凇院来理论。
正好,小姑也在,出发前在闻家昌面前卖惨邀功:“明州治安太差了,我要去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得多带两个保镖。”
四叔气势汹汹冲进来质问:“有什么必要把何莺派下去?结果现在出了这种事!谁负责!他李承逸负得了责吗!”
闻家昌瞧不起他把一个女人看那么重,语气冷淡道:“没缺胳膊没少腿,需要负什么责?派人去看过她了,出院让她回来不就行了。”
“三哥的意思这事就这么算了?”
闻谷雨觉得他大惊小怪:“四哥,差不多得了,你养佳丽三千,难道要我们帮你造阿房宫啊?”
闻俊杰被噎得无话,叉腰站在厅中央沉默几秒,点头说:“那好,让她回来,回平台。”
闻家昌慢条斯理道:“承逸的建议是让她回人事行政部。”
“现在是什么意思?什么事都得听承逸的了?他毛还没长齐呢!他不是把总经理让给自己姘头了吗?这是他主意还是他姘头的?他是不是要学李治,公司分一半给女人?”
“你放屁!”闻家昌喝止。
虽然他知道李承逸和宁好之间有点什么,但这不是能拿上台面说的事。
屋子里鸦雀无声。
小姑的cpu都烧干了,啊?承逸和宁好?老糊涂记岔cp了吧?
闻家昌缓过一口气,对闻俊杰说:“你回去吧,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让你休息,别犯浑,一张臭嘴给我管好咯。我自有安排。”
自有安排。
闻俊杰冷笑,还是拿句空话打发他。
他侧脸的肌肉紧张地动了动,咬字冒火:“行,等着。”
说完,无法无天地摔着门走了。
李承逸晚一点回家,听了关于这场激烈争吵的转述,嗤之以鼻:“四叔搞不清自己的位置,他是不是认为公司是他的啊?要布置他的势力、要哄着他的女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持股90%呢!”
闻家昌觉得他的论调也着实太飘,毕竟公司现在还不是他,人刚被降了职,自信居然一点不减,真让人头疼。
闻家昌不接话,另起话题:“这么晚回家,你又癫到哪去了?”
“见了个项目经理,之前在坤丰负责建总部大楼,干得不错,人也很有想法,我准备让他来接受江陵南北边的地块。”
闻家昌气稍微顺了点,但就像宁好说的,平台搭建好了,捅不了太大篓子,底下活怎么干不是重点,重点是:“让你找钱,有进展了吗?汪潋家怎么说?”
“她爸太胆小怕事,一心要当官,当官不赚钱不还是白当嘛!”李承逸挠挠头,“要不我用点苦肉计?”
“什么苦肉计?”
“给汪潋气受,让她爸知道,不放款,汪潋就在我们家没好日子过!”
闻家昌按着太阳穴:“你不会用计,以后别用了。”
第66章 尾灯
难得, 碰到同一时间下班,
宁好等电梯时,李承逸也从走廊那头朝这边踱过来。
过去的两周他过得不易, 精气神受到重创, 脸上像糊了一层水泥, 嘴角和眼角都些许下垂,自然也没有心思和宁好拉扯感情纠葛。
站定后, 他插着兜长吁一口气,扫两眼宁好,
夏天,公司和其他她常待的地方都冷气充足, 因此她身上连衣裙不飘逸, 是厚面料硬挺的材质,黑色,非常高雅庄重。
但她年轻的脸光洁立体, 新鲜得宛如池塘里独立的荷花。
“回家?”他主动搭讪。
“周末了, 回一趟翠竹苑。”她指的是自己娘家。
李承逸点点头,说:“好好休息。”
他从西裤口袋里摸出烟, 敲出一根,含在唇边, 刚想点,轿厢门在面前打开, 宁好用眼神示意他先进去, 他把烟又重新收起来。
宁好站在靠外,背对他, 却没按一层。
李承逸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你不去地面?没人接你?”
她转个身, 靠在轿厢侧壁,诧异地仰头问:“谁来接我?”
李承逸松下神经,得知并不是他猜想的那样闻斯`来接她,甚至露了点笑意:“周末晚上就乖乖回娘家?没别的安排?”
“明天有。”
李承逸脸上稍显灵动的表情又消失了。
她像吊人胃口似的,说得很慢:“要和人做美容,还要陪人打牌。”
原来是应酬,李承逸心里松弛,话略微多了点:“挺好,这种时候我都顾不上去维护关系,别人还以为我们云上内部乱成一锅粥了。有你在,维持好外部关系,我放心多了。”
宁好略略侧过脸去看他一眼,继而低下头,在他好奇的注视下翻起了包。
半晌,她找出半管薄荷糖,自己吃一粒,摊开手心分他一粒。
李承逸终于像从前一样爽朗地笑起来,剥开糖纸,把糖抛进嘴里,脸颊鼓起来一侧。
“你可要精神点,不能倒下。”宁好把剩下的糖慢条斯理放回包里,“公司不能没有你。”
他品出了嘴里的甜味,还有薄荷的激爽,从喉咙口往胸腔流。
这种感觉,像战场上找到一片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