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所未闻。”弘昱拧眉，“弘昀是哄骗你的，若是砍成两段就能变成两条，那是不是砍成七八段就能长出七八个？”
弘时立马道：“对！”
弘昀拍拍他的头，“这就不可能了，七八段得砍死了。”
弘时诧异，康熙道：“最近除了读书连骑射也不练了？”
“练过了，孙儿陪弘时玩儿了一会，正要去练呢。”
康熙笑道：“朕还以为你又在画图。”
弘昀连忙道：“孙儿近来也没什么好点子，便将精力放在读书上了，以前落下的功课也不少。”
“正该如此，弘昀好学。”
“皇玛法谬赞，若说好学那孙儿还是比不过其余几位兄长的。”
众人见弘昀如此受皇上的赞赏心里都有点酸酸的，胤禄将众人的眼神瞧进眼里，不由嘴角带笑，弘昀呐，风口浪尖尖儿上的人。
康熙招手，弘时立刻跑到了康熙面前，“皇玛法。”说着将手里的蚯蚓递过去，“孝敬皇玛法。”
胤禄一乐，“弘时笑煞人了！”
弘昀弘晖也忍俊不禁，康熙嘴角一勾，摸了摸他的脑袋瓜，“这个不是你要做实验的蚯蚓吗，若是给了朕，那你如何做实验？”
弘时想了想，认真道：“皇玛法养着，如果它真的变成了两条，其他人就不会笑话我们了。”
康熙眼睛一亮，他还知道这个道理，弘时执着，“放在皇玛法这儿，日后我每天给它浇水，让它们快长大。”
康熙大乐，“这又不是花。”
弘时咬唇，康熙摸摸他的头，看了眼弘昀和其他人，“成，放在皇玛法这儿，朕也想看看能不能长成两条。”
弘时对弘昀信服不已，正色道：“一定能长成两条。”
康熙示意梁九功接过，梁九功赶忙将帕子小心拿过，“阿哥，奴才一定给您保管好。”
胤禄笑道：“正好正好，儿臣也想看看能不能长成两条呢，若是能，这可是个大发现。”
“是弘时发现的！”弘时嚷嚷道。胤禄嘿嘿一笑，道：“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成功了，若是你的蚯蚓活不了，那我也去实验，到时候发现就是我的了。”
“我的，是我发现的。”弘时求救的看向弘昀，弘晖道：“若是你没有实验出来，其余人实验出来了，那成果就是别人的，所以你可要去皇玛法那里去勤一点。”
弘时立马答应，“好，我听大哥的。”
康熙觉得有趣，去演武场看了会儿孩子们的枪法，不由点头，弘皙弘昇弘昱的枪法最好，胤颙胤禄也不遑多让，弘昀倒是打得轻松，就是懒懒散散的，带了几分不认真。
“弘昀，好好练，拿出你的劲头来，懒洋洋的像是没有吃饱！”
弘昀应了一声，连忙端正了态度，这一打便是好几发打中，叫弘皙弘昱侧目，这小子之前肯定是装的！
又扮猪吃老虎。
这日后，弘时开启了养蚯蚓的重任，有事儿做后，他再也不嚷嚷着要去哪儿玩儿了，整日拿着自己的小手扎记录蚯蚓的变化。
有回弘时问屋内的温度，康熙还帮他瞅了眼殿内的温度计。自从有了这个东西，康熙觉出好处来，气温不但可测，还方便添加衣服。
他也趁机瞧几眼弘时的小手扎，只见表格中记录了时间，天气，土壤的湿度，蚯蚓的伤处变化，长度变化，以及室内的温度等等，甚至撒了多少水都记录在案。
还挺详细的，他年纪小，但是做事却十分认真，弘昀让做什么，雷打不动地来，有一回下了大雨，还哒哒哒地跑来，要看他的蚯蚓有没有长大。
康熙觉得老四会教育儿子。
他做事严谨，连带着两个孩子也有样学样。
因为弘时惦记自己的蚯蚓日久，以至于康熙也忍不住要问一句，“如何，蚯蚓活了没有？”
梁九功忙去看，第四日的时候，梁九功汇报，说有一段蚯蚓不动弹了，康熙失笑，看来失败了，不过蚯蚓的生命力还是旺盛的，砍了一段还能活，已经胜过这世间许多生灵。
弘时得知后大为伤心，弘昀鼓励他再试试。
大约过了这么一个月，从六月到七月，弘时实验了数十条蚯蚓，分在每个匣子里养着。
梁九功有时看着那红色的扭动的虫子忍不住头皮发麻，但弘时却不觉得，雷打不动，执着不已，走的时候都要吩咐他们一定要看好。
胤禛知道这事儿后，斥责弘时胡闹，让不许再来澹泊敬诚殿打搅。
弘时转头将说给了康熙，康熙反斥了胤禛一句，“弘时乖巧的很，除了给他的蚯蚓浇水，从来不打搅朕，哪就像你说的这样严重了。”
“……”胤禛尴尬，定是弘时这臭小子告的状！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不方便管，他还不信弘昀管不了！
作者有话说：
弘时：坑爹我是专业的。
弘旺：以后就靠你了！
第129章 让你对我爱不完
◎弘昀：我想当县令！◎
胤禛诚恳道：“到底是汗阿玛批折子开朝会的地方, 岂容他恣意胡来，未免失了礼数，而且那蚯蚓未免腌臜, 怎能在大殿里。”
“都在角落里, 蚯蚓也不会乱爬，担心什么。朕想承欢膝下，还得经过你同意？”
胤禛连忙说不敢, 顶着康熙不悦的目光惴惴离开了, 专门去找了一趟弘昀, 道：“怎么能叫弘时去打扰你皇玛法呢？”
弘昀失笑，安慰道：“弘时听话着呢, 只要同他说明白, 他很乐意听，其实皇玛法也想知道他的实验能不能成。”
胤禛欲言又止，“那有什么用？不是说了不要再出风头。”
弘昀颔首, “是, 儿子听阿玛的, 不过这事儿却是我与弘时休息的时候玩笑之言, 皇玛法听见了，便许弘时实验一番。”
胤禛道：“哪有这么多可好奇的。”
弘昀失笑，“弘时这个年纪正是好奇的时候，让他发问发现思考也是好事, 有儿子在，不会叫他耽误功课的。”
胤禛瞧着他, 见他笑的温和, 莫名觉得这个儿子在一夕之间长大了, 现在他也是哥哥, 要看着弘时想到此，他心头滑过一丝涩然。
弘昀欲言又止，胤禛问到：“怎么了？弘皙几个又找你麻烦了？”
“阿玛，我不想在宫里待了……我想回家，我想陪着阿玛。”弘昀声音低落。
胤禛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忍不住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弘昀不喜欢在皇宫的拘束，如果可以回府的话，他说不定可以做许多想做的事儿，但是在宫里就不一样了，会受到其余人的干涉，有时候有什么想法，他也没法痛痛快快实践，“我想回府。”
胤禛道：“你皇玛法喜欢你，你待在宫中也有许多传教士教导你，那些大儒也远比傅敏要强，到了府上无人管束，你也不怕移了性情。”
最重要的是，弘皙在汗阿玛身边，有了弘昀，他在汗阿玛心中的权重才会下降，如此也是对太子势力的一种削减。
弘昀不能离开宫里。
弘昀抬眸，看向胤禛，“儿子想当县令。”
“……”胤禛拨了下他的脑袋，斥道：“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不准我能行呢。”弘昀面上有勃勃生气。
“你这又是听了谁的撺掇还是瞧见了什么事儿，才想的这一出。”
弘昀认真道：“宫中师傅在讲子路曾皙冉有等侍坐一篇时，儿子有所感而已。”
胤禛心说原来如此，“你是想当冉有治理一片五六十里的地方？”
弘昀想了想点头，“小地方作为试验点进行治理，然后因地制宜推广到各处。”
胤禛总听他说实验实验，现下听到这话，便忍不住问道：“看来你还是有子路治理千乘之国的志向的？”
弘昀点头，“这里面的四个人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子路，子路勇敢，有强国的想法，最能抓住要害。”
胤禛诧然，“难道最敬服的不应该是曾皙吗？师傅是怎么教你的？”
弘昀正色道：“师傅自然欣赏曾皙说的，但曾皙这宏大的理想历经千年何曾实现过？画饼真的可以充饥吗？”
胤禛见他竟对儒学如此不以为意，大为光火，儒家只要在这片土地上一日就容不得他如此轻慢诋毁，重儒家才是帝王统御之术，“小子狂妄！你岂敢妄议圣人！孔子曾皙的宏伟志向岂由你轻浮评断！”
“虚无缥缈，只有理想而没有达到理想的手段与步骤，终究不过是空中楼阁。”弘昀抿唇，“儿子喜欢子路，子路的勇敢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春秋之际，战乱迭起，存亡迫在眉睫时，怎能依托于礼，重要的不是图存吗，他锐意进取，不说无用之言，深知国之强大，莫如万众一心，故要强兵、强军、强国，秦之霸业便是如此而成。
而在家国一统再无外敌之时才该说礼，这便是汉之所成的重要原因，所以子路不应该受到嘲笑，他的想法更切实际。
试想，国家风雨飘摇岂能‘咏而归’，百姓吃不饱难以‘咏而归’，日日劳作身体备受苦辛，又如何能‘咏而归’。
而在国家平稳，国力日盛之时，便该践行冉有所言的富民富国，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吃的穿的够用，也就不会孤注一掷妄行了，如此还要大力践行公西华说的礼，国君重礼，百姓受教育。
这教育不仅仅是如何做人，还应该顺应世事发展于百姓于家国有利的教育，比如农学，水利，天文，或者算学、物理、化学等等。
开启民智，养出一片沃土，以培养更多的人才，不但可以将知识用于武装兵力上，还可以减轻百姓的耕种负担，让这些人寻找更容易耕种的方法，培育更容易成的粮食种子，让学问与利民结合。
军力强盛、政通人和、经济繁荣、教育兴盛，如此才可达到曾皙所说的‘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所以曾皙所言是一个宏远的目标，而子路、冉有、公西华所言是达成目标的步骤与手段，他们是落在实处的，此三人中，唯有子路最为可贵，因为他富有勇气，敢于行事，而其余两人看似是谦逊实则没有锐气，没有勇气，只能做普通臣子，却做不了名臣。”
胤禛看着眼前自信大方的孩子不住眯眸，一颗心狂跳，他说的不是对人物的评价……而是抱负，以及达到抱负的手段。
是施政的想法。
“无知，狂悖！你有什么资格品评孔子师门，不怕贻笑大方，儒学精深，岂容你在此胡言。”
“孔圣人的光环是历代帝王加的，他也不过是一具肉身。”弘昀忽然沉静下来，“我明白皇玛法禁传教士的缘由了，西洋的帝王跪伏在教皇的脚下，而华夏的帝王跪伏在孔圣人的脚下，罗马教皇想要大清的帝王接受教皇的统治，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有自己的教皇，那就孔子。”
“你！”
“儒家已不是儒家，而是儒教，它已形似教派，孔子则是无害的神像，历代帝王不断追封是为了给自己加冕，而不是西洋那般由一个真实存在的教皇来授予自己权力。”
胤禛动了动唇，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惊异他的敏锐。
他在他这么大的时候，从来，从来没有想过到这些。
师傅教什么，他就学什么，将儒家用于统治是近年来才有的感触。
诸子谋夺储君，而毫无儒家伦常，如果他是皇帝，他……一定不会让这样的境况重演，更不会沿袭旧制令八王及勋贵一般议政，不会像汗阿玛一样让众人推举新太子，让那些大臣再次参与到储君大事中。
所以要用儒家，用礼法来约束众人，让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深入人心，要大力推崇儒家，好上行下效，如此大臣不敢逾矩，皇子不敢夺位。
他没有想到弘昀在这般年纪就看透了其中本质。
孔子，华夏的教皇，无害的神像……
胤禛道：“你既然知道，就不该口出狂言肤浅评价，这些话你可有对其余人说过？”
弘昀摇头。所以他要快点，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隐藏锋芒交给老四去做吧。
胤禛冷酷道：“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给他人。”
他眼中有激赏。
当县令……这样的抱负怎能仅是县令能达到的呢？
弘昀点头，“儿子都听阿玛的。”
七月十五日，梁九功的徒弟依旧看了眼蚯蚓，只见在其中一个匣子中看到两节会动的蚯蚓，他忍不住用木棍儿挑了一下，发现两段蚯蚓都能动，又掀开其余的蚯蚓匣子瞅了一眼，五六条都没成，但是最后一个匣子里的蚯蚓的的确确成活了两段！
他惊喜之下连忙喊其余人来看，几个小太监凑来也忍不住稀奇，“活了，真活了！”
梁九功听到动静出来斥了一声，小桂子忍不住惊喜道：“总管，快看，快看，小阿哥的蚯蚓活了，两条都活了。”
梁九功赶忙看了一眼，“嘿，还真能变成两条，这可真是奇闻了。”
内间的康熙道：“何事喧嚷？”
梁九功忙进去汇报了一声，康熙也忍不住出来观察，着在泥土中翻动的两条湿红的蚯蚓也忍不住惊奇没想到竟然真的活了！
“快，快去叫弘时过来看他养的蚯蚓！”
正好太子几个与大臣们来议事，康熙叫他们一起来看这个大发现。
胤禛无言，没想到还真成了！
“原来蚯蚓切成两段可以变成两条蚯蚓，这真是闻所未闻。”
“这才是真正的生生不息，真是神异，真是神异。”
“那这样的话，这蚯蚓到底是算一条，还是两条，前者为母，还是为什么？到是不好说了。”
康熙瞅了眼那人，笑道：“今年收的种子，来年再种，长成以后，今年的得叫去年的为娘了。”
太子胤禛还算矜持，可三阿哥五阿哥则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大臣讪讪道：“二者到底不同。”
“我看差不多。”康熙对众人道：“这是弘时实验得出的结果，如何，朕的孙儿是不是聪慧异常。”
大臣连声夸赞，太子眼中闪过一丝酸意，胤禛忍不住道：“也就是赶巧了。”
康熙斥道，“老九说的没错，你可没有朕会教子。”
胤禛讪讪，没想到老九居然还同汗阿玛说过他的坏话，等他回来，非要他好看不可。
“老九走了数月，还没有寄来书信，海上莫测，也不知道在南洋如何了。”
太子道：“九弟定然无碍，等到了地，他一定会来信的。”
康熙眉间有一丝忧愁，这都一个多月了，音信全无，底下的大臣也该来一封书信才对。
老三道：“莫不是靠了岸，忘了这事儿。”
老五斜乜他一眼，道：“这可是第一次出海，人生地不熟的，他不会如此不知道事情的轻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