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历史上弑兄杀弟，弑父杀子的帝王何其多，而汗阿玛当初能留着鳌拜的性命，如今留着大伯父和太子伯伯的性命已经仁慈之至了！”
胤禟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觉出弘昀的森冷无情来。
弘昀又换上了笑容，道：“权臣中早就没了鳌拜等人，后妃也无能耐左右朝政，外戚中索额图、佟半朝都死了，前些年为了复立太子，满洲旧俗的众贤推举短暂地出现了一次，但已叫皇玛法头疼，皇玛法怎么可能叫八叔上位？
将来的皇帝若不能乾纲独断，力行新制，反而让满洲旧俗重演或者让权臣当政，如何对得起祖宗江山。”
胤禟浑身发颤，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只觉得他陌生的像是今日才叫他认识似的，而他语气中的冷厉更是无端叫人觉得有无情与狠辣在。
“那，那你觉得何人……”
弘昀收了冷意，淡淡道：“反正不会是八叔，皇玛法怎么可能叫一个性子软成八叔那样的人上位，不可能。”
胤禟眼神不停地闪烁，“这话是……”
“史书中什么都有。”弘昀道，“不是我阿玛说的，这话我也从未对其他人说过，九叔是第一个。”
“那，那我多谢你了。”胤禟勉强笑了笑，看着他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道：“那，那你给九叔一个准话，你觉得谁能成？……四哥能成吗？”
“我阿玛一心在佛事上。”弘昀不以为意地拿起草图翻看了几眼，视线落在那些图上。
胤禟按住他的手，“那你说，皇上将弘皙留在身边，可会……可会立太孙？”
弘昀凝眉看向他，见胤禟眼神躲闪，忽然一笑，凑到他耳边，“九叔是想问，会不会立我们中的哪个孙儿？”
胤禟眸孔猛地一缩，眼神变得犀利，“你觉得若果真立太孙……”
弘昀失笑，道：“不可能的。”
“为何？”
“想想朱允炆。”
胤禟抿唇，意有所指，“弘昀，你……”
“九叔，天色不早了。”
作者有话说：
胤禟：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但是，是什么秘密我也说不出！
第131章
胤禟企图从他眸子里看出些东西来, 可是除了浅淡的笑，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来，还是那样的真挚, 单纯……
单纯？胤禟觉得自己往日可能眼瞎了, 今日听了这番话，这，这小兔崽子, 绝不可能是什么单纯良善之辈。
弘昀在胤禟走的时候问了他一句, “九叔可会将今日我的坦诚告诉其他人？”
胤禟满心的复杂, 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他有一肚子话要说, 可是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到他说的这番话就忍不住地发颤, 莫名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八哥可不就是在那次推举之后着了汗阿玛的忌惮吗？
可是不选八哥那还能选谁？
三哥？三哥话都说不清，五哥汉学不行，大臣不看好, 他也不看好, 七哥也不成, 老十没有那个脑子, 十二一心搞丧事，十三因为太子的缘故遭了汗阿玛的记恨，算来算去，似乎只有四哥和十四了。
可是四哥埋头在佛事中, 难道是十四？
胤禟想不通，好在他与十四关系也不错, 看来日后他还是多在十四身上多放点心思比较好。
其实之前他想问, 皇玛法会不会立……立弘昀……
他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开, 不可能, 弘皙都不可能，自然弘昀也不可能，哪里有绕过四哥来立弘昀的，这不可能。
弘昀眼见胤禟要走，想起一事，瞧他，差点忘了，“还有件事我想同九叔说。”
胤禟道：“新学的事儿？”
“这件事是九叔答应我的，我相信九叔会替我说话的，是其他的事儿。”
胤禟警惕地看着他。
日暮，胤禛将弘昀传到了书房，问他，“你与老九说了什么？”
他对胤禟的一举一动格外关注，也想知道两人是不是又瞒着他要做什么。
弘昀说起新学的事儿，胤禛果然拧眉，“你的意思是皇上问过胤禟这事儿？你同他说了什么？”
弘昀抿唇，对胤禛恭敬一拜，“儿子还是那个要求，想要有更多的人才涌现，或者有人能做我的助手。”
胤禛凝眉，知道他这些年做出的东西都是前人所不曾做出的，由其是年初的时候做出来的东西，叫皇上大加赞赏，虽然他也骄傲，可是朝中却有人颇有微词，对他新造出的药十分抵触，认为是从腌臜中所得，怕是对人不利，太医那里很热心，但大臣们总觉得他聪慧过诡，不是好事。
“那些算学的学子难道没有一个可以帮你的吗……”
“平平。”弘昀斩钉截铁道，“他们可以培养，但的确不是那快料，十六叔都跟不上我，他们比之十六叔更差。”
胤禛看着自己这个笃定的儿子微微叹息，怎么就喜欢上这些了呢，“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我可以替你在皇上那儿谏言几句。”
弘昀诧异，不敢相信，“阿玛，阿玛的意思是……”
胤禛招手，弘昀上前，有点激动。
“我也拦不住你，这些年凡是你想做的，你都变着法儿地做成了，不管他人如何不信，你都愿意付出，愿意实践，我如何还能做那个阻碍而不做你的助力。”
他之前因为太子的举动害怕弘昀太过张扬有危险，但是现在太子已经被废黜，不大可能再次复立，那么弘皙就该快快踢开才对，他越是耀眼便越是能够打消皇上立弘皙为太孙的可能。
“事情要慢慢做，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太过宏远，不如依照皇上开过的算学学堂一般，开一个什么火器类的学堂，挑些资质好的人。”
弘昀抿唇，咕哝地纠正，“不仅仅是为了做火器。”
“我知道，差不多。”
“是物理学，是化学，是医药。那些火器的知识不仅仅可以运用于火器，还可以造船，造铁甲战船，将来九叔若是频繁出海，若是在海上与他国交锋，那我们要提前筹谋做出更厉害的铁甲战船来。”
“……”胤禛有些头大，定定地瞧着他，“你还想造船？”
“儿子的意思是这些学问可以用在别处，当然，也想造船。”
胤禛头疼，好好的一个孩子为何什么就对这些感兴趣呢，他，他对弘昀寄予的厚望可不是叫他做一个匠人的，“这些不急，你可知，现下要紧的是……”
弘昀茫然地看着他，胤禛说不出让弘昀留意揣摩皇上的心意的事儿，太过危险，等他再大一点再说，“此事你得听我的，这事儿要慢慢弄。人才的选拔就是个大问题，儒学有专门的书，可是你说的这些连可以用的书籍都没有多少，培养匠人的事儿……”
“阿玛，不是匠人。”
“知道，知道，是专业的人才，总犟嘴！”胤禛训斥了一句，叹气，“总要先从小处着眼，若是成了气候，如此才不贸然。”
弘昀赶忙点头，“阿玛说的是，还请阿玛帮我寻帮手。”
“弘时呢？他，他可有这个天分？”
弘昀勾了勾唇，弘时就是个榆木脑袋，根本不是这块料，算学也就勉强，而且一听他讲东西就打瞌睡，除了喜欢武艺，实在连儒学书都不爱读。
胤禛看到他的表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个没用的！比你和弘晖真是差远了！”
“但是弘时的骑射武艺极好，而且他喜欢火器，他的□□使得非常好。”
“嗯。”胤禛轻应了一声，“除此之外呢，老九还与你说了什么没有？”
弘昀道：“海外诸多见闻，阿玛，儿子也想去海外。”
“想去海外？混账！”胤禛不料他说出这样的话，一双冷目反复在他脸上扫视，“你莫不是同老九说了这事儿？！”
弘昀抿唇，胤禛气怒无比，“我还没死呢，你竟然越过我做这样的打算？！你个不孝的东西！你有什么能耐做这样的决定！”
“可是我真的想去海外看看，向智者求学，将来报效朝廷。”
“闭嘴！用的着你吗？你不看看自己年纪！你可有想过你的父母兄弟！反了天了你！”胤禛越说越生气，“你以为自己做了点成就就可以将我这个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不是……”
“不是你岂敢做这样的决定，还叫老九为你说话？你怎敢有这样的想法！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父母在，不远游，你也是读过儒学的人，如今眼中没有父亲没有亲人，狂妄悖逆，简直混账到极点！
我当初，我当初将我不该叫传教士到你身边！”胤禛愤怒无比，那传教士将他的儿子教坏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朝外面大喊了一声，“苏培盛，你给我把鞭子拿来！”
弘昀赶忙抱住胤禛，“阿玛，阿玛我错了，我错了，我只是这么说说而已，只是说说。”
弘昀赶忙抱住胤禛，“阿玛，阿玛我错了，我错了，我只是这么说说而已，只是说说。”
胤禛一把将他推开，他什么时候只是说说而已，他只怕要偷偷摸摸筹谋，将事情做出来，他这几年要是没看头这一点，就白瞎了在他身上耗费的心力！
“鞭子呢，苏培盛你死了啊！”
苏培盛颤巍巍地进来，没有拿鞭子忍不住劝说，“爷，爷，息怒，息怒。”
胤禛直直问到他脸上，“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苏培盛连忙看向弘昀，道：“阿哥可不能惹爷生气，你不在府上的时候，爷日日想你，想着你能来信，想着你能回来，你不知……”
“还不闭嘴！”胤禛愤怒。
弘昀连忙将胤禛抱着更紧了，“儿子知错，儿子只是，只是想起额娘以前说她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还请阿玛责罚。”
胤禛愣了一下，心口闷闷的难以平复，苏培盛赶忙道：“奴才去拿鞭子。”一双眼睛却是在他面上不停逡巡。
苏培盛见父子儿子俱陷入沉默，赶忙出去了，胤禛动了动腿，“撒手。”
弘昀抬眸，“阿玛。”
“你哪里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若是出事……”
“九叔不是去过吗？”
胤禛冷面，“所以你还是想去？”
弘昀颔首，“我想学有所成，我想实现我心中的图景。”
胤禛知道他心中的图景，他想要改变大清，想要让这片土地的人们不受农事的苦累，想要人人吃饱穿暖，想要人人有学识，而学识可以用在武器上用在农事上，用在天文上，这几年他说的太多了。
可是这不是靠什么知识就可以做到的，而要靠……权力，没有权力如何能达成这一切。
所以当务之急，不是去海外，而是……夺权。
“若我不许呢？”
弘昀抿唇一瞬，“儿子自然听阿玛的。”
“我不可能让你去，老九为你说话也不可能。”胤禛冷酷道，“你妄自做主，心中没有我这个阿玛，明日不用去宫里了！”
弘昀挨了打。
……
贝勒府里，胤禟在书房逡巡不已，以至于福晋来叫他用饭他也心不在焉。
弘昀说的话叫他惶恐，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理，他们小看汗阿玛了，到底是将皇上当成了父亲而不是当成一个帝王来对待，老大折腾成那样，也只是圈在府上，所以他们是在以为可以不失性命的前提下争斗的。
但看看此番太子被废黜后那些死了的大臣，便知这其中的血腥不少。
历史上杀子的帝王，何其多。
他们，是不是已算幸运？
胤禟在椅子里坐立不安，福晋忍不住道：“爷这是怎么了？”
“无事。”胤禟轻轻叹了口气，吃了几口饭，匆匆出去了。
福晋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忧虑，爷怎么忽然间寡言了这么多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胤禟立在廊檐下，望着远处高远的天空，若是弘昀所说为真，那么下一任皇帝，能允许八哥的党羽联结成片吗？
一旦事败，他们能有几条命活着？
除非登上那个位置的人是四哥或者十四。
事关前程，他不能不慎重，八哥那里维持着，其余兄弟也要和睦才是，其实以他如今的地位，他已经不需要刻意与人套近乎了。
且看三哥、五哥、八哥、老十还有十四都来走动便知。
他如今要做的是将手头的事情做稳了。
次日，胤禟又去见了康熙。
来到乾清宫后，他替弘昀说起了那个开办新学的计划，康熙拧眉，打量他一眼，“你昨儿去了老四那儿？”
胤禟赶忙道：“儿臣回来后，兄弟们亲热相邀，弘昀的事迹儿臣也听了，晓得在儿臣不在京中的这些日子，他又弄出来不少新东西，所以便去看了看那小子。”
“这是惦记他造出的东西呢？”康熙轻嗤。
胤禟嘿嘿一笑，“就是好奇，打听打听，若是东西好，可不就能远销海外吗？”
康熙对他这两年做出的成绩看在眼里，也着实见识到了海上巨利，不由颔首道：“弘昀的确聪慧无比，他近来在做一些药。”
胤禟赶忙道：“原来是在做药，昨儿我去四哥府上的时候，瞧见他的图纸上都是一些瓶瓶罐罐，怪模怪样的。”
“你懂什么，那是实验的器材。”这事儿康熙自然要为弘昀说几句话，“他年初的时候造出了一种神药，可是让伤口快速愈合，治疗炎症的，还能治肺病。”
“早前他在做显微镜，显微镜你听说过吗？”
老九睁着无辜的大眼，摇头。
康熙道：“那东西可以看到平日里看不到的东西，平日里碰过的很多东西都有脏东西附着，之所以没事儿，是人的身体可以抵御，他就是用显微镜发现的。”
说着从后面的博古架的檀木盒拿出一物，“你来看。”
胤禟赶忙上前，探头一瞧，只见几粒药丸在那匣子中，“这是药？”
“是，这外面是糯米壳，里面便是药粉，已经着监狱里的死囚实验过了，此药果然大有用处，你可知是用什么做出来的。”
胤禟摇头，康熙立刻给他科普起来，胤禟越听越兴奋，“弘昀简直有鬼斧神工之能！这药若是用在战场上那简直是神药！”
康熙眼中有笑，正是如此。
胤禟搓搓手，“这东西怕是不亚于那什么金鸡纳霜，我觉得也可以卖给海外。”
康熙摇头，“我们自己都没有大量生产如何能给其余人用，你可知弘昀还想将这东西公布于众，被我骂了一顿。”
胤禟愣了一下，心中愈发佩服了，认真道：“这药若是果真为众人所用，着实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
康熙叹息一声，“你也不想想那些传教士，我们做出来的东西莫不是要给他们学了去。”
胤禟听完眼睛一弯，以前他信任传教士，可是知道他们有可能是别国派来的探子以后便有些防备，没想到汗阿玛也警惕起来了，要说重用传教士莫如汗阿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