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摩挲着手腕上的那枚古钱，闭了闭眸心。
若要完成这些，不掌握权力是做不到的，汗阿玛即便对西洋学问看重，但并没有这样宏大的想法。
否则燧发枪也不会只是他的□□。
“知道了，你回去吧。”胤禛道，“若……你喜欢，那就去做，但不可过累，要注意身子。”
胤禛忧愁难减。
弘昀叩首，“谢阿玛成全。”
胤禛道：“儒学不可荒废。”
“是。”弘昀郑重道，“儿子必不会叫阿玛失望。”
胤禛欣慰。
——
康熙四十七年匆匆过去，转眼就是四十八年。
朝中势力在一片寂静中蕴聚着风雨。
康熙对太子的训斥，对朝臣们来说是一个信号，一时之间太子党羽与胤禩党羽再次斗得不可开交。
在这期间，弘昀一心沉静在学问中，面对弘皙等人的找茬，他都低调忍了，能不正面冲突就竭力避免，无非是听几句冷嘲热讽罢了。
他因为要研究爆炸弹，所以频繁跟着十四去炮厂观看放炮，十四也由着他，弄得康熙忍不住训斥十四妄行。
十四理直气壮道：“不放炮不观察怎么做炮？”
“你造炮，你懂？”康熙直问到他脸上，十四也不惧父亲的质问，只道：“我手下有人会造。”
“弘昀？”
十四嘿嘿一笑，道：“那小子对造炮痴迷的很，整日神神叨叨的，魂儿都快没了。”
康熙怒斥，“胡言乱语，你就不能盼着你侄儿的好！”
十四连忙道：“弘昀近来在画图，儿臣也看不懂，但是他既然要求看炮定然是有想法的，汗阿玛难道是舍不得那几个炮吗？”
“到底炮厂危险，要顾忌他的安危才是。”
“是，有儿臣在，弘昀不会有事儿的。”十四从袖口中拿出折子道：“汗阿玛叫我监督的燧发枪做出了几千把，火力皆不错，这是进程请汗阿玛详览。
弘昀的那个火-药研磨机着实在其中帮了大忙，否则光有燧发枪，弹药还真不一定能供应的上。
目前已经在直隶附近建了一处厂子，湖广四川等地水系发达，也是建厂子的好去处，西南常年有土司侵扰作乱，儿子请求提前准备。”
康熙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欣赏，“怎么忽然说起这事儿。”
“金川不太平，儿子打听过那儿的事儿，若是有朝一日他们又给汗阿玛添忧愁，儿子愿意前往效力，到时少不得要用炮，还不如现在就做准备呢。”
“胡闹。”康熙轻斥了一句，但心里到底熨帖，十四有这个想法，他还是兴慰的，道：“土司制沿袭百年，岂能随意开火，战火再起，不是什么好主意，既能安抚便不必大费兵力。
不过厂子的事儿的确可以酌情建，此法可以推广各地，也可鼓励各处能人根据当地实际情况想出更好的主意来。”
十四眼睛发亮，“汗阿玛所言甚是，弘昀那小子也说若是有更好的方法就应该积极鼓励。别看他年纪小，担心的可不少，自从听传教士说那研磨机西洋已经提前发明了几十年后，他便沮丧的不得了，非要说我们如今只怕落后于他们了。”
康熙神色微微一变，“提前了几十年？果真吗？何人说的？”
“说是他府上的那个叫马特瑞的传教士说的。”十四道：“他就是杞人忧天。”
康熙忽然摇了摇头，想到弘昀当年说那西洋人插手周边国家事务，有可能垂涎他们的事，西洋的几个传教士就懂这么多，不知他们最厉害的人才又懂多少。
康熙道：“此事我知道了，我会问弘昀，你记得将火器营的事务管理好。”
“是，儿臣一定不负汗阿玛所托。”十四告退出去，嘴角一勾，弘昀啊弘昀，十四叔已经为了你陈奏了此事，你可不能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他就等着他将那个什么爆炸弹弄出来了。
十四刚出去，忽然看到一个大臣匆匆朝乾清宫走来，看到他时拱了拱手，便急匆匆地去了大殿里。
十四拧眉，内务府的赫奕？他怎么来了。
赫奕，赫舍里氏，是索尼的堂侄。
十四没有多想，不想次日的时候，忽有朝臣参奏九阿哥胤禟倒卖东北进献给康熙的人参一事。
同时御史参奏胤禟与外臣结交结党妄行。
胤禟大怒，对着检举他的大臣就是一顿臭骂，康熙当堂训了胤禟一顿，“御史参奏之事，岂容你放肆！将奏折拿上来，朕要亲自看！”
康熙看了参奏的折子，面色阴沉，但是一点也不惊讶。
胤禟看到康熙黑沉沉的神色赶忙上前告罪，也为自己狡辩了几句，说人参的事儿是年轻的时候做下的，但是他都改了，只是结党的事儿他是真的没有做。
太子的几个僚属立刻将胤禟烂施财货为八阿哥延揽江南文人的事儿抖了出来，还说他通过经营钟表，贿赂朝臣，几位王公大臣们进来风靡争抢的怀表就是证据。
胤禟当即傻眼，康熙也知道怀表这东西，且大臣的确给他孝敬了几个，不过他却不知是胤禟弄出来的东西，也就是说亲儿子不但挖他的人参倒卖，还节制他的用度，结果得了新鲜的东西还不孝敬他却转而去讨好其他人，而且是为了结党！
作者有话说：
胤禟：要完，黑历史被挖出来了！
第123章 胤禟挨打革爵
◎胤禟：呃对我有倒卖给老爹的人参。◎
康熙气愤之极, 对着胤禟一顿大骂，胤禟有心为自己辩解，但是想到他的确用这些东西来示好以免给八哥添负累, 不免心虚。
但是他不能承认给老八拉拢朝臣, 当即为自己辩解，说是卖给众人的货物。
一些得了东西的王公大臣自然也极力澄清辩解，老八更是上前为自己解释。
但是康熙在一废太子后就对胤禩忌惮颇多, 几次敲打, 所以对他辩解无论如何不肯信, 当即命人摘了胤禟的官帽，亲自审问这件事儿。
而太子的人绝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 还提到了内务府丝绸瓷器等器物的贪腐之事上来, 康熙越听越生气，大骂胤禟视内务府如自己私库，这时众位王公们就有话说了。
毕竟他们当中也有受了气的, 皇上都没有削减他们的用度, 凭什么一个皇子能把持内务府来挟制他们。
胤禟气得要命, 当即道：“人参我是用过, 也卖过，但是内务府的东西我从来没动过，不但没有动过，我还替皇上节省了不少银子, 你们不过是看自己利益受损所以才出言污蔑，内务府的东西, 我若是往家里搬过一件, 我这皇子都可以不做。”
太子冷笑, 道：“有理不在声高, 你用不着说大话！汗阿玛的人参都能倒卖，僭越至此，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胤禟当即气得发抖，指着他道：“我僭越？我说大话？僭越的是你！我是爱财，但是什么财能拿什么财不拿我比你清楚，你的乳保和宫人是怎么取用无度的，要我揭开给众人看吗？！也就是汗阿玛为你遮掩而已！”
康熙大怒，“够了！来人，将胤禟给我拖下去！”
胤禟道：“汗阿玛要怎么罚我都行，但内务府的贪腐我绝对没有参与，我没做的事儿凭什么怪到我头上！太子一个储君，现在为着我卡了他的用度，就要污蔑我，难怪十八去的时候他都无动于衷，想来，将来对我们兄弟出手，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放肆！”康熙勃然大怒，听到十八阿哥他又开始心痛，更恼恨胤禟在众臣面前不顾皇家尊严体面，撕破了给众人看，一把扯过梁九功手里的拂尘掷了过去！
胤禟挨了一下，胤禟还要说，却被胤禩死死将他拉住不许他冲动。
康熙下了台阶抄起拂尘一顿打，十四赶忙跪在康熙面前，“汗阿玛九哥是糊涂了，还请汗阿玛息怒！”
“汗阿玛息怒！”
“皇上息怒！”
“卖东北人参的事儿你敢说是假的！”康熙怒喝一声，踢开十四，这时胤禩胤禛还有胤祺纷纷挡在了胤禟的面前，“汗阿玛息怒！汗阿玛息怒！”
胤禟嗫嚅，康熙对着他一通骂，都说了谁若是结党他必惩之，这蠢货竟然用财货替老八笼络人心，想到他的经营手段，他不由后怕。
胤禟就这么被锁拿下了大狱，由内务府审问，但他管理过慎刑司，所以底下的人也审问不出什么，这事儿只能由康熙亲自审。
结党的事儿胤禟不敢承认也不能承认，只说通过秦道然买了江南一些人的藏书而已，因为他的奇玩铺就在卖书，所以他想着买下一些江南文人的书刊刻出来赚钱。
此刻他不免感激之前与弘昀做生意，否则他很真没有理由将这事儿说清楚。
人参的事儿他认，至于内务府贪腐，笑死人了，他连皇上的用度都能管到，若是自己做不好岂不是找死！肩膀没担子的时候，他也贪心，可是自从有了官职，成了贝勒，受了重视，他忽然有了做主人意识，打理内务府比他的庄子铺子还要上心，他不信皇上不清楚！
至于给一些王公大臣的怀表不过是为了缓和关系，既然他们稀罕，他顺水推舟有何不可，毕竟他得罪的人太多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对康熙这个老父亲十分怨怼，将内务府乱如麻的事儿一一道来，称得上是数落了，“汗阿玛连眼皮子底下的贪腐都看不见，想来也看不到别的地方的贪腐！那些人在户部也没少祸害，一个一个大窟窿看日后谁来填！太子吗？等着太子挥霍殆尽吧，他哪儿是什么储君做派！”
康熙气得手抖，指着胤禟大骂他畜生，太子是兄长，是储君，岂有他指责的份儿！而且这话里话外将他这个皇帝也训斥了，康熙气得又打了他一顿，将他赶出了乾清宫。
至于与老八的事儿，康熙不信，虽然他没有承认，但是他与江南士人的关系的确密切，而朝中到现在都有不少大臣为他说话。
康熙忍不住再次公开警告群臣与老八，若是谁敢结党妄行，他必严惩不贷，九阿哥就是例子。
听到风声的大臣们果然要求严惩九阿哥卖人参的事儿，各个义愤填膺，康熙恼恨之下更烦忧，索性革了胤禟的爵位。
胤禛知道这事儿的时候直叹老九的勇猛，没想到他直接将户部的事儿也捅破了说，这下得罪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胤禟真是……好样的！
被革了爵的胤禟像一只落汤鸡一样蹲在院子里，淋着雨，为自己的下场伤感，但是他也莫名觉得痛快。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在父亲面前这么硬气，他有点激动，但想想又十分沮丧。
虽然喊着不想干了，可是真的被革职以后还是难过的。
这是一种否定，也叫他觉得伤脸。
而且不但官职丢了，爵位也没了，更是一个失了宠的落魄皇子了！十三，他现在和十三有什么区别！
最主要的是，以前填进去的银子也都收不回来了！何其凄惨！
“啊——啊啊——我的银子啊！我的心肝肉啊！”胤禟失声痛哭起来，哭声比雨声还要大。
早知道这几年好好经营铺子了，看看他身上的肉，都累得掉了不少，连老十和十四都说过他管了内务府后清秀了不少！
胤禛到的时候正听见胤禟的鬼哭狼嚎痛惜自己的银子，“……”
他走过去，咳嗽了一声，“老九。”
胤禟没有理会，胤禛拧眉，听他声音仿佛真哭了，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九。”
胤禟抖掉他的手，背过身闷闷道：“做什么！”
老四转到他面前，看到他眼睛发红，脸上还有湿痕，诧异了一瞬，“你！……”
胤禟抽了抽鼻子，“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没有人看你笑话，我若是看你笑话就不会在朝堂上为你求情了。”
胤禟低落道：“四哥的情意我记下了，安慰的话我听得太多了，不想听了。”
胤禛想说的话被堵了回去，找了个理由，道：“我不是来劝你的，我是想请你参禅的。”
“……”胤禟抬眸，“四哥你要当和尚？”
“不是。”胤禛想说佩服他的话，但他不善于抒情，直言道：“我是来请你喝酒的。”顺便安慰，当然，还有打探老八的消息。
“有肉吃吗？”胤禟问。
胤禛点头，对吃喝还有兴趣，看来不至于钻牛角尖， “任你选。”
胤禟道：“你这参的什么禅，花和尚。”
“……”胤禛语结，胤禟挽上他的手臂，道：“那走吧，一起去酒楼参禅。”
*
弘昀从十四阿哥口中听说了胤禟的事儿，佩服的五体投地，“没想到九叔也要如此刚直的脾性。”
十四看着低头试验炮弹的孩子道：“我看九哥那样子不像贪污了内务府财货的样子。”
弘昀轻应了一声，将弹药装进了子母炮中，对一边儿的官兵道：“放炮！”
那士兵点燃了炮，只见空心弹在打到地面的时候骤然炸开，轰隆一声巨响，烟尘滚滚，十四吃惊看着那儿起的火，惊叹，“是不是成了，弘昀，是不是成了！”
“嗯，这个就是爆炸弹，比起石弹和铸铁的好处是威力大。”石弹需要人工，而且用过之后容易毁坏，铸铁的便于回收而且可以使用多次，但是空心的爆□□简单，可以说比二者要更为先进。
十四大乐，“再放一个，再放一个！”
士兵也兴奋，立刻又冲着远处放了几炮，爆炸弹点燃炸裂，声音震震，烟火四燃，射程也比之前远，十四激动得将弘昀一把举起，道：“小子，你可以啊你！你比得上戴梓了！”
“戴梓？”
“戴梓是专门研制火器的人才，当年的子母炮可就是他研制出来的，还有燧发枪也出自他之手呢。汗阿玛当年对此人十分看重！”
弘昀诧然，忽然明白为何康熙在他提起燧发枪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甚至由着他发明创造，将本该给弘皙的燧发枪给了他，还由着他出入炮厂。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大约也想看看他的本事。
十四将人放下来，兴冲冲地指挥道：“去将射程记录下来！弘昀，走，咱们去一边儿歇会儿。”
“嗯。”弘昀回神，拿了他记录的那些数据表和图纸坐到一边儿，他盯着纸上的抛物图冥思苦想。
“这是什么？”
“我再想另一种炮。”弘昀道，现在的炮多是长管炮，口径大，命中率高，但是笨重，若是能多做出些口径大且便与野战的炮的话，那就好了，可以提高机动性，便与作战。
他这儿倒是有图，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施行。
“十四叔，这几张图我反复看了，觉得可以试着做几架，这个弹道更低，比长炮轻，便与移动，战场上更方便些。”
十四盯着瞅了好几眼，当然知道他说的意思，大炮虽然威力大，但是需要的人手多，而且不便移动，若是能够有虽是可以携带移动的炮，那么这东西就活起来了，“你小子真是个人才，我四哥也没有这般天分，你是怎么长的，竟然这般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