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吉虽长相壮硕,看起来略显木乃,可在张恒的教导之下,也十分聪慧通透,他与李锦然从小相伴,见他如此便了然开口,“夫人的寿辰快到了,你可是在为她准备礼物?”
李锦然捏了捏腰间的荷包,点了点头,指着摊上一绯红色的玉镯问道:“吉大哥,你看这玉镯怎么样?”
张吉往前瞧了瞧,他虽心思细腻,可对女人家的事物还不是很懂,只觉得那镯子颜色挺亮的,便道:“颜色不错,夫人肤色白皙,想来十分合配。”
李锦然也配合的点了点头,那摆摊的贩子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精瘦中年,穿着一身麻色短打,原本他的注意力也没放在这两个小孩身上,可谁知这两孩子虽穿着普普通通的,可不远处好似还跟着俩小厮,两人还在摊子前有模有样的讨论起来了,想来家里应该也薄有资产,他眉眼一动,摸着山羊胡子便计上心来。
“公子好眼力,这镯子可是难得的红玉髓胚子打磨的,珍贵斐然,是我这摊子前最值钱的货色,您对着太阳底下瞧,还能看到里面有云絮在游动,有趣的紧。”
说罢,便从檀木盒子里取出镯子,递给李锦然跟前。
李锦然听的好奇,便伸手正要接过之时,只听老板一声惊呼,那镯子从他宽大的手掌中划出,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声音清脆。
李锦然茫然的看着地上的镯子,又瞧了瞧自己伸出一半的小手,有些不知所措,张吉也被这变故看呆了,只有那摊贩老板,忙不迭的从摊后走了出来,瞧了瞧地上的镯子,便哭天喊地的高声叫了起来,“哎哟喂,公子怎么也不警醒些啊,可怜我这好东西,今日就这样给毁坏了。”
这高亢的哭喊声引来周边众人的围观,大家一见这样的场景便都能猜个十有八九的,有那年轻的妇人见李锦然长的玉雕粉琢的,愕然的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瞧着便母爱泛滥,便有心帮他好言问道老板,“这小孩子不懂事,也不是故意的,老板你这镯子贵不贵?”
那老板等的便是这话,闻言山羊胡子抖动了起来,夸张的伸出手比划,哭丧着开口,“我这镯子可是好东西,价值这个数呢,这小公子打碎了我的东西,得叫他家里人来,买下这镯子或是照价赔偿与我,都是可行的。”
那女子瞧了瞧他比划的手掌,心下了然,又打量了李锦然的穿着打扮,想来应该能拿的出,便温声开口,“小公子,既然老板说了这镯子五十两,瞧你的模样家中定是有些资产的,不如叫你家仆人回家取银两吧。”
“五十两?谁说我说的是五十两,我这可是整整的五百两,”那摊贩徒然拔高音量,声音尖利,急忙上前一步,拦在李锦然面前,右手比着大大的五个手指,这话让周边看热闹的人都是一惊。
“五百两?”周边之人都倒吸口凉气,有人开口,“你这摊子上都有五百两的镯子?都比的上玉蓉阁了。”
玉蓉阁是广州城内最大的首饰铺子,五百两的首饰当然不在话下,只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子上,随意的一个镯子便价值五百两,着实令人咋舌。
那摊贩眉头一拧,嚷嚷道:“你什么意思,我这东西都是上等好货,就是值五百两,”说罢便挡在李锦然的身前,躬着身子微微一笑,“小公子,你看可是要让人回家通知家中长辈?”
李锦然此时已回过神来,他板着一张小脸,仔细的看着眼前之人,认真开口道:“这镯子是从你手中滑落的,我虽伸出了手,可还并没有碰到镯子。”
“哟?小公子这是不认了啊?”那人面容一变,怪声怪气道。
李锦然与张吉对视片刻,张吉立身挡在李锦然的面前,“我家公子说没碰到这镯子便是没碰到,我这里有一百两银票,你若觉得行便收下。”
那摊贩瞧着张吉手中的银票,眼皮子不停跳动,瞧了瞧两个小孩模样,便有了其他心思,他乐呵呵的接过银票,“既然小公子如此有诚意,那小的我也不再纠缠,咱们就算两清了。”
张吉松了一口气,李锦然沉默的看着眼前一幕,等那摊贩收了钱后,便扯了扯张吉的衣袖,轻声说:“吉大哥,咱们快回船上去。”
张吉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那摊贩,发现他也正瞧着两人,表情颇耐人寻味,张吉点了点头,便带着李锦然出了人群,往码头上走去。
康熙站在阁楼上,见两个小人走远了,便收回目光,梁九功上前行礼,“爷,咱们现在是?”
康熙撇了他一眼,淡淡道:“跟上去。”
几人下了楼,刚到大街上,就见一男子急匆匆的走来,停在康熙面前,低声道:“爷,不好了,咱们把人跟丢了。”
康熙等人立在一颗大槐树下,他脸色一沉,一双眼如寒光利刃般直刺来人面容,冷冷开口,“怎么回事?连个小孩子都看不好,朕看你们莫不是觉着那颗脑袋重了些,想卸下来轻松轻松?”
那人心中一惊,冷汗便沿着额头细细留下,在这股帝王威压之下,浑身不自觉抖了抖,赶紧从袖口处逃出一枚玉佩,“奴才等人跟到巷子口,便不见了人影,只在地上发现了这个,小公子怕是出事了,奴才等人不敢擅专,自得回来禀报。”
康熙接过玉佩细细瞧去,只见上面是一只白玉小鼠,尾巴上挂着一个五彩络子,小老鼠刻画的栩栩如生,特别是那双眼眸,十分灵动,好似活物一般。
梁九功伸着脖子,低声叫道:“呀,这玉佩奴才刚刚瞧着刚刚挂在小公子的腰间呢,怎么会落在巷子里,难道小公子真是出事了?”
康熙摩挲着玉佩,心里已然有了猜测,冷哼一声,“倒是好大的胆子,这广州城内,却不想是这个场景,你们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查,莫叫人跑了才好。”
梁九功弯腰站在一旁,闻言赶忙挥了挥手,那人也是机警,赶紧带人追查下去,正要离去之时,不防又被康熙叫住,“若真是人贩子,便去找两广总督石琳,封锁城门与沿海码头,一切以公子安危为重。”
“是,”那人先是一怔,随后便拱手行礼后,风尘仆仆的退了下去。
康熙隐在人群中,来来往往嘈杂的人生惹的他心烦意乱,一时间面容冷冽,梁九功在一旁,刚要开口劝上一句,“爷,小公子定吉人天相,相安无事...”
话音还未落,便对上康熙如寒潭幽瀑的眸子,下一句便噎在口中,全咽了下去,这冷然的气氛让周边寻常百姓都不敢靠近,自觉远离。
康熙一脸肃色,一时间脑中一会是李含章含笑带嗔的面容,一时又是那孩子灵动可爱的模样,他踱步几许,便转头吩咐道:“派人去查查刚刚那摆摊的贩子。”
绕着街道转了一炷香的功夫,平日里养的气定神闲的功夫一时间都好似无用,正要破功之时,便瞧见有人回来回禀,果然不出康熙所料,他强忍着怒气,来不及问清细节,便带着一行人匆匆离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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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晋江首发◎
另一头,李锦然浑浑噩噩之中苏醒了过来,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入眼的便是一破破烂烂的屋子,墙角到处堆放着杂物,四周布满了蛛丝,只有半扇窗子有一丝光线露出来,满是灰尘的空气让他一双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看见墙角躺着张吉的身影他才松了口气,模样十分可爱,脑中回忆起昏过去之前的事情。
他虽年纪小,却敏锐的察觉到那摊贩应该不是善茬,与张吉对视之后,两人都想着先回船上再做打算,没想到刚到巷口,便遇见几个一脸横肉的男子,李锦然与张吉不过是两个小孩子,跟着的两个小厮也不过十五六岁,岂能是这些人的对手?
还好李锦然在昏死过去之时取下了腰间的玉佩,这块玉佩是他出生之时便伴在左右,岛上之人都熟知这块玉佩,他现在只期望范伯伯久不见他回去,会派人来寻找。
这时张吉也幽幽醒来,“然哥儿,咱们这是遇上拐子了?是那买首饰的摊贩子?”
李锦然点点头,一张小脸板的周正,说出了话却是软软糯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让他对我们起了心思的,我听娘亲说过,若是被人贩子逮住了得想办法赶快逃出去,若是被他们转移的地方,那咱们就危险了,吉大哥,我们现在只有在他们把我们转移地点之前,逃出去!”
说罢又看了看窗外的日头,“我们被抓的时候是午时前后,看现在已经是申时前后了,怕这些人现在要把我们送出城外了。”
张吉知道现在很是危险,动了动被捆在身后的绳子,担忧起来,“那怎么办,然哥儿。”
李锦然也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跳起身子带到门边,小心翼翼听了屋外的动静,见一丝声音都无,才支起身子往张吉跟前移去,“吉大哥,我先用嘴把你背后的绳子解开,咱们想办法跳出去!”
张吉面上一喜,赶紧点了点头。
两人摸摸索索好一会,才刚解开背后的绳子,便听见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人的声音,“妈的,老二,你今天逮的这两小子是什么来头?为何现在城内动静这么大,现在城门也全部关闭了,码头也停了,官兵已经排查到巷口了,找到这儿来只是迟早的事?”
另一人也心慌慌,却还是镇定下来,含糊的回道:“大哥消消气,我也是瞧这两人虽穿戴一般,但出手便是一百两,小的也是想着绑了他要点赎金给大哥解燃眉之急,毕竟春风楼的如意姑娘还等着大哥赎身呢。”
那人听了他的回答,便没有出声,脚步声靠近,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
来人正是今天遇见的那摊贩,此时他换了一身灰色衣衫,那极具鲜明特色的山羊胡也没有了,脸上多了一些斑斑点点,与刚刚的形象大相径庭。
两人一入房门,便瞧见两个孩子还在昏睡着,被那摊贩叫大哥的人一身灰色薄杉,脸上有一道疤,浑身上下有股子臭味,一靠近李锦然,便醺的他皱起眉头。
“老二,这两个人看来来头很大,怕是留不得了,两广总督石琳亲自在外面搜查,要不到半刻钟,便能查到我们这儿,到时候我们两个怕是都要把命交代到这儿了。”
那唤老二的摊贩此时还有些不情愿,“大哥,既然这孩子来头不小,咱们正好敲一笔后远走高飞…”
“糊涂!”那老大恨铁不成钢的睨了他一眼,背过身往李锦然躺着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那石琳是什么人,你莫不是不清楚,咱们现在是想着保命,其他的也要有命花才行!”
那摊贩被说的一愣,这是才想起这石琳是什么人,此人可是出自正白旗瓜尔佳氏,为人坚毅狠历,从前他刚上任两广总督之时,有倭寇悄悄摸上了码头,侵犯当地渔村,当时恰逢秋收,城内步军多数分派到各村子去征收了,海军也出海训练去了,石琳得了消息,带了八十步军奋勇杀敌,杀的三百人的倭寇节节败退,那一役的俘虏全部被他挂在城门上千刀万剐,把倭寇吓的两股战战,再没听说过倭寇上岸的消息。
这样的狠人,若是被他抓住了,怕只会是活着比死了还可怕!
“那大哥,咱们现在是?”说完有些可惜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
妈的,钱没有弄到,还惹出了一身腥臊。
那大哥也是个狠绝的,冷冷开口:“我在外面推了一个倒夜香的车,把他们两个直接弄死后,放进车里,我找个粪坑扔进去!此事便天衣无缝,再查不到咱们兄弟头上!”
那人一听眼睛一亮,拍手叫绝,“大哥真是好主意,这样咱们出去,那些官兵也会嫌脏嫌丑,不会搜查我们,等把这两小子扔了后,此事便与咱们无关了!”
那大哥淡淡的嗯了一声,已经走到李锦然的跟前了,弯下身子,“事不宜迟,赶快动手吧!”
李锦然暗道不好,感受到那男人身上恶臭的气味越来越近后,他睫毛不自觉抖动起来,幸好那人一心想要动手,并没有发现。
感受到那人灼热的气息,李锦然握紧背后的木棍,心中暗数“一、二、三。”
在那人的手已经摸上李锦然的脖子之时,李锦然突然睁开眼睛,一棍子敲上那人的头颅,那人完全没有防备,被敲的一个闷哼。
李锦然大叫,“吉大哥,快跑。”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两人还捂着头反应不急时,两个小孩迅速绕过他们往门外跑去。
那老大与摊贩两人面色难看,“妈的,还不快追。”
说罢两人便追了出来,李锦然人小腿短,就这么会功夫还没有跑出院落,张吉眼看已经快到大门口了,可回头瞧见李锦然落在身后不远,咬了咬牙,转身回来蹲下身子,“然哥儿,快,快上来。”
李锦然瞧见那两人已经越来越近了,只好趴在张吉身上,“吉大哥快跑,只要咱们跑出院子应该就安全了。”
“小兔崽子别跑!”
眼看被抓就在咫尺之时,李锦然已经绝望的闭上眼睛,紧闭的大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嘈杂的声音随之传来。
李锦然睁开了眼睛,瞧见的便是官兵鱼贯而入,耳边听见有人在大喊,“哎哟,爷,找到了,”那声音尖利又欣喜,却并不惹人厌。
随之传来的便是淡淡的一声,“知道了,”李锦然茫然的往那边瞧去,入眼便是男子白净宽大的手掌与泛着笑意的双眼,“别怕,现在安全了。”
声音温润如玉,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是他?李锦然已经认出了来人,见到是他,李锦然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他对这人有种天然的亲切感。
康熙检查了李锦然身上可有受伤,见没有明显的伤口后才松了口气,随即抱着李锦然站直了身子,冷冷的看了一眼一旁被官兵压在地上的两人,“这两人在广州城内便敢如此放肆,实在是穷凶极恶,做事十分娴熟,想来不是第一次了。”
石琳立在康熙身后,他是聪明人,如何不明白康熙其意,拱手恭敬答道:“奴才明白了,请爷放心,奴才定会仔细盘问,是否还有其他受害人。”
说罢便小心抬眼看着抱着一脸稚气的李锦然的康熙,心中胡乱猜测:这位小公子是八阿哥还是九阿哥?能被万岁爷抱在怀里,想来圣宠绝非一般。
口中道:“爷,小公子今日受了罪了,不如带小公子去奴才府上歇息,找个大夫给公子瞧瞧。”
此时已经是金乌西斜,康熙点了点头,正要离去之时,胸前的衣襟便被人扯了扯,康熙低下头颅,便见与女子十分相似的双眸中带着淡淡的亲昵,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道:“叔叔,今日时间不早了,回去晚了我怕我娘亲担心,今天的事情谢谢你,改日我再来找你,亲自给你致谢!”
康熙一怔已是有了主意,心中已然认定他是她与他的孩子,自是对他又怜又爱,摸了摸他白皙的脸颊,温声道:“不急,今日之事牵扯甚广,保不齐还有其他受害人,衙门中的大人说不定还有些问题要问你,你今日先留在我身边,若是你怕你娘亲担心,我派人去把你娘亲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