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周垣左右环顾了一圈,发现没有别的路可走,又将车倒了出去。
在这一过程中,李婉平全程都坐在副驾驶上吃零食,而且吃的不亦乐乎。
周垣在那一阵阵“咔嚓咔嚓”地声音里略带鄙视地抬眸扫了李婉平一眼,语气实在算不上友好,“李董,你是出来旅游的吗?”
李婉平从零食堆里抬起一张小脸,人畜无害地回视着周垣。
周垣默了片刻,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算了,你继续吃吧。”
他继而又开着车在树林里行驶了一段路程,起初还能顺着一个方向试图找到出口,但越行驶却越没有方向感,到最后就彻底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无奈之下,周垣只好先把车停下,然后再下车观察情况。
连续多天的降雪造成了地面的积雪,山里不比城市,没人打扫,积雪便堆积地格外厚实。
周垣那纤尘不染的皮鞋踩在雪地上,黑色的缎面大衣和西裤与这片雪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逆着交错的光影拿出手机,打开指南针确定了一下方向,又打开手机地图看了眼他们现在大概的位置。可以确定的是,在他们附近有一个村庄,但村庄的位置是不是与那位高龄业主的家是同一个方向并不能确定。
周垣杵在原地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去村庄。毕竟在这种荒山野岭,找个人问路要比自己瞎转悠强多了。
周垣继而又带着李婉平开着车往村庄的方向走,但没开多远,又一个问题摆到了他的面前,车没油了……
周垣不是个迷信的人,但这次出门,真的让他感到一种出门没看黄历的错觉。
他重重用手砸了下方向盘,然后扭头看了眼李婉平扎着马尾的头绳。那是一根双层皮圈,周垣看了一眼,便对李婉平道:“把头绳拿下来。”
李婉平不解,但还是把头绳解下来给了周垣。
周垣接过头绳后便将它拆开,然后一分为二,将它变成了两个单层的皮圈。
周垣将两个单层皮圈递还给李婉平,吩咐道:“把它们分别绑到脚腕上,勒紧裤腿后再下车。”
李婉平一脸茫然。
周垣言简意赅解释,“树林里也许会有蛇,如果让蛇钻进裤腿会很麻烦。”
李婉平闻言立刻低头看了眼周垣的西裤,“那你怎么办?”
周垣语气淡淡的,“不用管我,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周垣话落就先行下车,李婉平赶紧将自己的裤腿勒紧之后,也紧跟着下车。
两个人一路按照村庄的方向往树林外面走,等走到村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半多。
忙活儿了整整一个上午,李婉平是不饿的,她一路坐在副驾驶没少吃东西,但周垣是真饿了。
周垣先带着李婉平在村头找了家面馆,吃饭的功夫,周垣又顺便向店老板问了问路。
不过万幸的是,这回他们没走错方向,店老板说,等过了这个村子再走个一公里左右,就是那个高龄业主的家了。
这个路程并不算远,但步行的话,最少也要走个二十分钟。
周垣担心李婉平走不了这么远的山路,又问了店老板一句:“这附近有公交车或者出租车吗?”
店老板一边拿着抹布擦桌子,一边回:“去山北头那地方没有公交,咱这出租车也少,基本见不着。再说,就这两步远,坐啥子车啊?”
周垣默了默,便没再说话。
登门拜访不好空手,之前买的礼品都被扔在了车上,周垣又从村子里的商店买了些营养品。
他和李婉平一人拎着一份,然后便直接步行去了山北。
山北那边正如店老板说的那样挺荒的,比之前的村庄还要荒,基本上没什么人烟。
周垣和李婉平按照地址找到业主的家,是一栋红瓦砖的二层小洋楼,外面有一个院子,院子里养了些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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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种了菜。
周垣站在门外驻足观望了一会儿,才迈步去敲门,不过业主的家里应该是没有人,周垣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
周垣和李婉平只好等在了门外。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冬天的太阳落山早,这个时间,气温就已经开始慢慢地下降。
李婉平穿得薄,整个人冻得哆哆嗦嗦。
周垣见状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然后围到了李婉平的脖子上。
两个人就那么站在门口等了二十来分钟,在太阳完全落山的时候,也没有见到那位高龄业主的人影。
周垣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抬眸扫了一眼那栋小洋楼的窗户,然后将两份礼品盒都放到了门口。
他继而对李婉平道:“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们去找个民宿住一晚,明天再过来。”
李婉平微微有些担忧,“不再等等吗?说不定一会儿老人家就回来了。”
周垣却摇头,“不必等了。”
他话落就先行迈步离开,李婉平愣了下,然后便紧走几步跟在了周垣的身后。
他们一路往东走,李婉平边走还边不时的回头张望着。其实李婉平觉得现在时间还早,连五点都不到,再等一会儿的话就是饭点了,老人怎么着也应该会回家吃饭。
她这么想着抬头看了眼周垣,然后搓着手,嘴角拢着一团白汽,“也不知道老人去哪里了。”
周垣垂眸瞧着路面,风刮的大,刮落了树枝上的残雪,残雪落在周垣的肩头,砸了一小片雪白。
周垣淡漠地道:“他在家。”
李婉平闻言微怔。
周垣继而道:“刚才我在二楼的窗户处看到了人影。”
李婉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被老人耍了,顿时有些生气,“既然他在家,为什么不给我们开门?这么冷的天呢!”
周垣却没再说话。
李婉平气鼓鼓用脚踢了一下路旁的树桩,但大抵踢得太用力,李婉平的脚吃痛一震,疼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周垣赶忙将她扶住,下意识去看她的脚,“踢树桩做什么?小孩子吗?”
李婉平疼得单腿在原地直跳。
周垣担心瞧着,怕李婉平伤到骨头,“很疼吗?”
李婉平实话实说,“刚才疼,现在有点麻……”
周垣这才放下心来,只要不是持续疼痛问题就不大。
他无声叹了口气,“你还真是花样百出,层出不穷。”
李婉平委屈巴巴抿了下唇。
周垣不忍再说,只无奈摇了摇头。
他们一路走过巷子,雾蒙蒙的,在巷子的尽头就是一家民宿。很晚了,民宿的灯亮了起来,暖橘色的光映衬着周围残雪,让人有一种温暖的向往。
周垣带着李婉平走过去,有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迎了出来。
女人问他们:“住宿吗?”
周垣点了下头。
周垣和李婉平一男一女,看上去又很亲密,老板娘自然而然以为他们是情侣关系。于是老板娘问也没问,就直接给他们开了一个房间。
周垣当真是累坏了,他累了一天,心累、身体也累,一时没考虑那么多,而李婉平更是大大咧咧,压根儿就没注意。
他们两个在房间里面吃完了晚饭,又看了会儿电视,直到准备要睡觉了,他们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住的房间是一间,而且,床也是一张……
第27章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映射进来,不偏不倚就落在了那张红色的,又非常喜庆的棉被上。
周垣下意识微微扶额,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这个时间老板娘已经睡了。
这里的民宿不是正规酒店, 没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前台,只要老板娘休息, 民宿就打烊, 不再接客。
大晚上的, 周垣也实在不想再去折腾。他看了眼床上的被子, 正好是两条,他便想扯一条铺在地上, 然后准备在地上打地铺将就一晚。
恰好李婉平也是那么想的。
两个人同时伸手去扯那条被子, 却同时在碰到被子的瞬间又同时松手。
一时尴尬。
周垣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下,“你睡床, 我睡地上。”
李婉平的声音很轻,“你明天还要去游说业主,还要开车, 还是你睡床, 我睡地上吧。”
周垣直接伸手把被子扯下来铺在了地面,“你要是冻感冒了,我明天不仅要去游说业主,不仅要开车, 还要照顾你, 所以, 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睡床。”
李婉平一时语塞。
周垣继而躺到了地板上,然后将大衣当被子盖到了自己的身上。
李婉平只好躺到床上。
夜色安静, 房间里是土暖,炉子烧得很旺,发出细微地响声,噼里啪啦的。
李婉平睡不着,她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处白灰,小声问周垣,“你觉得,明天老人会让我们进门吗?”
周垣闭着眼睛嗯,说会。
李婉平微微有些诧异,扭头看向躺在地面上的周垣,“为什么这么确定?”
周垣依旧闭着眼睛,语气很淡,“我有办法让他开门。”
李婉平侧了个身将手垫在头下,“有什么办法?”
周垣却没有搭话。
李婉平顿时有些脑洞大开,“周总,你该不会是想破门而入吧?”
周垣默了一秒,睁开眼睛扫向李婉平,“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以为我会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
李婉平:“……”
周垣继而重新将眼睛闭上,“睡吧,我困了。”
周垣是真的困了,他不同于李婉平,他是真的累了一天。
但李婉平还是睡不着。一来她对这样绝对陌生的环境稍微有些不适应,二来,周垣就这么睡在她旁边,她也有些不适应。
夜渐深,霜露浓。
李婉平躺在床上微微扭头看向一旁地板上已经睡着的周垣,他显得消沉,蜷在阴影里,灰蒙蒙的。
他的大衣并不能完全盖住他的身体,随着他身体的翻动,他的脚都露在了外面。
李婉平起身,然后蹑手蹑脚地拿起自己的外套走到了周垣的旁边,她仔细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周垣的脚上,又轻轻把周垣的外套掖仔细了些。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玻璃映进来,是微弱的光亮。这样的柔光落在周垣的脸上,让周垣显出了几分平日里看不到的柔和。
李婉平蹲在地上双手托腮像只小宠物猫一样望着周垣的脸看了数秒,然后又起身,蹑手蹑脚地躺回了床上。
第二天李婉平十点多才醒来,这倒正常,毕竟她昨天晚上凌晨两点多才睡着。
但周垣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李婉平出门问了老板娘,老板娘一脸憨厚的笑告诉李婉平,说周垣是个热心肠的小伙子,一大早就出门帮她抄电表去了。
李婉平一脸懵。
周垣的确是去帮老板娘抄电表了,挨家挨户的,一共三十多户。不过,他倒不是没来由的热心肠,而是别有目的。
昨天晚上住店的时候,周垣就发现了这家店的老板娘在代抄电表。这种乡下用电都是有人挨家挨户的抄电表,然后再统一把用的数汇总给供电局,再缴费。
周垣顺便就利用了一下这个差事。
那位高龄业主不给周垣开门,但周垣去抄电表,他总不能把周垣拒之门外。
事实证明,周垣的算盘打得没错。他抱着单子去敲门,还真就把门给敲开了。不过周垣进门后并没有立刻表明身份,而是就只是去抄电表。
他拿着手电筒,仔细去照了老人家的电表,然后认认真真将表数记录到了本子上。这个月,这位老人一共用了十度电,一度五毛,一共五块钱的电费。
周垣记录好后又跟老人核对,“高老先生,您家上个月一共用了十度电,对吗?”
老人一时间对周垣这情况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了点头。
周垣的态度温和,且彬彬有礼,“冒昧登门,扰您休息了。”
都说迎面不打笑脸人,周垣这么谦逊,老人也不好意思再板着个脸,不过他的态度却依然强硬。
老人背着手,一说话,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起,“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不过你别白费力气了。在你来之前,已经来过好几个小伙子了。我是看你这个小伙子还算懂事,才没把你轰出去。但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那套房子是我们家的祖宅,你们给多少钱,我都不会同意拆。也许对于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说,祖宅不算什么,但对于我这样的老古董、老封建来说,祖宅绝对不能动。”
周垣闻言噙着浅笑,附和了一句可以理解。
老人原本还准备了说辞,但周垣一句可以理解,忽然就让老人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反驳了。
周垣的视线继而扫过房间,在客厅的柜子上摆放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
周垣看着那张照片,非常随和无拘,“这是您的孙女吗?”
老人和蔼点了点头,“是我唯一的孙女,可孝顺了。以前没结婚的时候经常来山里看我,后来结婚有了孩子,忙,就不常来了。”
周垣又看向院子,“那外面那些草莓是给您孙女种的吗?”
老人微微有些惊讶。
这个时节的草莓不开花也不结果,就是些枝子,如果不是务农的人,很少有人会认得。
老人不禁有些赞赏地给周垣竖了下大拇指,“小伙子,你认识的东西倒是不少。”
周垣礼貌沉稳,“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只是之前在资料上看到过,觉得像,才这么一说,没想到真的猜对了。”
老人更加和蔼笑着,“是给我孙女种的,不止那些草莓,看到那边那片韭菜了吗?也是给孙女种的。那孩子体质弱,外面买的总打农药,她吃了不行,我就给她亲自种了些,自己家里种的好,纯天然无公害,啥也不放。”
周垣含笑跟着附和,“您的孙女一定很幸福,有这么好的爷爷给她种菜种水果,说句心里话,我挺羡慕的。”
老人听着却忽然叹了口气,语气顿时有些惆怅,“不过那孩子有段时间没来了,去年的草莓结了果,她也没能吃上。”
周垣连忙安慰道:“结了婚又有了孩子难免会忙,不过,我相信您的孙女一定也在记挂着您,所以,您一定要健健康康的保重好身体,等您孙女有空了,就一定会带着孩子来看您了,到时候,院子里的草莓都不一定够吃了。”
老人闻言又和蔼笑开。
周垣见好就收,拿起电费本子向门外走去,“那您忙,我先告辞了。”
他话落就往门外走去。
老人微愣,老人压根儿就没想到,周垣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他提拆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