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不是去泡温泉了么,怎么会这样?”
端午一脸愤懑: “如果今晨不是小姐出现,公子早就完成庄主的要求在屋中休息了,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大寒眉头一皱想要斥责,却也觉得陆清月这次做的属实过分,更何况端午本是二庄主带回来的人。
陆清月脸色一白,辩解道:“我怎么知道大哥会这样罚阿白,我以为阿白也是在练功而已。”
两人齐齐问道:“也?”
“大哥以前经常在寒水瀑练功,为了抵抗冰冷瀑水的冲刷内力运转的速度便会不知不觉地提高,借此可以加快修炼。”陆清月不满地嘟囔,“阿白十岁那年被推下去,那寒水瀑人迹罕至,若不是大哥那日刚好在那儿练功,又如何能将阿白救上来。”
三人心中一惊,这件事他们竟然都不知道,端午不可置信地问道:“庄主他竟对自己都这么狠?”
陆清月点点头, “不过大哥每次最多也就坚持两三个时辰,不像师弟这次坚持了那么久,所以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苏白虽然闭着眼,却将陆清月的话听了个清楚,原来当时师兄是在寒水瀑练功,原来师兄竟会用这种方式练功。
见苏白没有反应,陆清月不悦道:“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你们为何还是这幅表情。”
端午说道:“把公子害的这么惨,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算了?”
“不然你想怎样?”陆清月声音拔高,她对着端午和颜悦色也只是看在苏白的面子上而已,并不代表她会任人欺负。
端午正想说话,苏白豁然睁开眼,斥道:“端午!”
端午这才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师姐,我并没有怪你,只是我现在很累,想休息。”
见苏白竟然要自己走,陆清月心中一急,道: “从小到大不管大哥怎么冷着脸你都愿意亲近他,可对着我总是不冷不热,就因为大哥是未来的庄主,以后这整个山庄都是他的么?”
“呵,”苏白轻笑一声。
“庄主与走卒有何区别,高坐明堂的帝王又与在地里劳作的农夫有何区别。”
他如何对一个人,与他身份有何关系。
窗外清冷冬阳洒在苏白身前,陆清月却觉得眼前少年比夏日正午的烈阳还要耀眼。
“那为何不管大哥如何对你,你却总愿意听他的话?难道就是因为大哥两次救过你?可你八岁初上山被那黑熊袭击,是我开口大哥才出手相救的。”
“师姐的恩情苏白一直记得。”苏白静静地看了眼陆清月。
陆清月神情一窒,她也知道苏白因为这个恩情已经帮她做了很多事,可是这不是她要的,“我一直想要的只是你而已!”
苏白阖上眼,淡淡道:“苏白贱命一条,师姐想要就拿去。”
“我――”陆清月一时语塞,脱口而出:“我要你喜欢我,男子对女子的那种喜欢!”
大寒和端午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惊讶,虽然他们都感觉陆清月对苏白不一般,却没想到竟然是喜欢。
苏白紧闭的眼睑一僵,他从没想到陆清月竟有这种念头。
大寒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小姐,您方才说什么?”
陆清月却恍若未闻,对着苏白柔声说道:“阿白,我喜欢你,我很早便喜欢你了。”
大寒眼中担忧一闪而过,陆清月向来骄纵,鲜有这般温柔的时候,此事若是被庄主知晓,会不会迁怒二庄主……
只有立夏一身黑衣劲装低眉垂手立在门口,看不清神情。
屋外溪水淙淙,明明是深冬陆清月额头却沁出细腻的汗珠,带起女儿家特有的馨香和娇羞,“我知道女子应该含蓄,可我就是想要告诉你,阿白你不会因此讨厌我吧。”
苏白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男子女子有何差异?男子可以做的女子一样能做。师姐,我很羡慕你,这么勇敢。”
陆清月没想到竟会听到这么一番话,不由狠狠地舒了一口气,看向苏白的眼神越发热切,鼓起勇气说道: “阿白,我喜欢你,所以你不要去娶什么温家大小姐好不好。”
苏白豁然抬眸,清冷凤眸中神采闪烁,看的陆清月心脏砰砰直跳。
“我不会娶温家大小姐。”
她听见苏白这般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陆清月瞬间如释重负,听说温家大小姐玲珑剔透,风华绝代,若苏白见了定然是移不开眼的,她知道苏白心中没有她,可她还可以用时间让苏白慢慢喜欢上自己。
陆清月喜滋滋地说道:“那阿白你一定要帮我哥抱得美人归,这么厉害的女子若是能做我嫂子,岂不是美事一桩。”
苏白眼眸一暗。
师兄他值得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温韫虽好,却仍旧不够。
*
“公子您醒啦!”哪怕已不是第一次见到端午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觉起来,公子面色不再是病态的苍白,反而有了几分红润,怎么睡了一觉就像已经过了十天一样,恢复的这般好。
端午直到走出房门还如在梦中,撞到了上官泰也没有发觉。
上官泰不满地说道:“这小子是魔怔了么。平日里看着眉清目秀的,不想竟是个傻子。”
“端午向来守礼,今日失态定是事出有因。”方无计一边解释,一边扣门,“二庄主,属下方无计和上官泰求见。”
“进来。”一道沉稳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众人进屋后,方无计发现苏白脸色如常,终于放下心来,这逍遥山庄大小事务都离不开苏白。
几人齐身拜道:“二庄主。”
苏白坐在窗边的罗汉榻上,榻上正中摆着一副残局,他拿起一颗黑子,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棋盘,口中问道:“两位堂主今日来所为何事?”
方无计应道:“二庄主,您上次吩咐的旗主人选已经定好了。”
两人说话间上官泰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起屋中陈设,上次来时心神俱紧,这次才终于放松下来。
明明是卧室却有两排竹制书架,摆着成套的书籍,有的连书名他都不认识,案上的花瓶中插着新鲜的白梅,还带着晨露。
啧啧啧,明明是江湖中人,这居所倒更像是读书人,这苏小子难道还想考状元不成。
苏白目光扫过两人身后略显紧张的四人,心下了然,漫不经心地说道:“两位堂主办事如此高效。”
方无计躬身回道:“二庄主的吩咐,属下必得尽心尽力,这二位是属下所选旗主,那两位是上官堂主所选。”
苏白修长的手指夹着棋子,淡淡道:“上官堂主身后的这位吴旗主似乎心有不平,若是不愿加入山庄,我逍遥山庄绝不勉强,自行离去便是。”
上官泰瞬间吃了一惊,他从未向苏白告知过吴代清身份,苏白竟能一眼点破。
“那你为何要勉强师父加入山庄!”吴代清穿着一身灰衣劲装,站在上官泰身后不屑地说道。
苏白将棋子落定,微微一笑,明明如清风朗月,上官泰却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若不是因为老庄主遗愿,想要和兄弟并肩作战,尊师恐怕还没有资格加入逍遥山庄。”
吴代清呼吸一窒,“你!”
上官泰忙呵斥道:“清儿,还不向二庄主行礼。”
吴代清脸色涨的通红,来之前上官泰已将利害关系同他说清,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堂堂万合门大弟子,凭什么要对着这么个毛头小子俯首帖耳?
当下高声说道:“这逍遥山庄果真是没落了,偌大个山庄,这庄主是个不男不女的小白脸,二庄主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依我看这逍遥山庄不如改名叫――”
话没说完已经被上官泰一把捂住嘴。
其余人:“……!”
苏白修长的手指在棋盘上扣了扣,虽未说话,眉眼间却有股不怒而威。
方无计低着头,冷汗涔涔地滴了下来。
他虽年长苏白许多,但在苏白面前却永远是战战兢兢,从不敢以长辈自居。
因为是堂主,他比一般弟子了解的更清楚,这个年轻的二庄主行事果决,御下有度,平日里虽谈不上亲厚,但比庄主要温和不少,可一旦遇到同庄主有关的事,便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陌生、恐怖。
庄主便是二庄主唯一的逆鳞。
第16章 出手
屋内一片寂静,静的能听到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和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方无计暗自怨上了上官泰,这老家伙虽然缺心眼但是行事还算稳重,可这挑人的眼光着实太差,他心中顿时涌上一阵恐慌,希望二庄主明察秋毫,千万不要迁怒他。
上官泰一脸莫名地看着方无计,这人不是号称笑面狐狸,智计百出,可现在这人圆滚滚的身躯竟肉眼可见地颤抖了起来,代清这话是有些无礼,可这老狐狸也不用怕成这样吧。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吴代清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板,走到房间正中得意地看向苏白。
方无计见状将头垂的越发低,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苏白一双凤眸如漆如墨,他衔着棋子的手指随意地动了一下,似是在掸掉棋盘上的灰尘,突然间一道劲风激荡,众人眼前一花,吴代清整个身子竟如断线的炮弹般飞出房门,直直掉入十丈外的竹溪之中。
上官泰脸色剧变,苏白竟然这般毫不留情!
明明心中担心到了极点,脚下却如钉死般丝毫动弹不得。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坐在窗边的少年,仅用手指就这般轻描淡写地隔空将人震到十丈开外,换了他决计做不到这般轻松。
方无计先是怔住,反应过来后圆脸上瞬间涌上一抹笑意:“恭喜二庄主,功力再次大进!”
苏白目光如电,朗声道:“谁敢对庄主出言不逊,下场将比他惨上千万倍!”
话音刚落却蓦然敛眉,他本想把吴代清震到屋外田地中,谁料内伤未愈,控制上差了毫分,竟将人震到了竹溪中,不由脸色一沉,道:“方堂主,把他捞出来,别污了溪水。”
“是。”方无计应声而出,上官泰这也才如梦初醒般地随之飞奔而出。
若是叫两人知道苏白竟在懊恼距离没有控制好,只怕更会大为骇然。
原本站在上官泰身后的精瘦中年向苏白躬身道:“二庄主,属下衡正初,代清年少无知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他一般计较。”
衡正初弓腰曲背,好不恭敬,同吴代清的傲慢态度截然不同。
苏白意味不明地扫了衡正初一眼,点了点头。
上官泰和方无计两人相携而出,吴代清正狼狈地倒在溪水中,胸口鲜血浸染,见上官泰来了又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上官泰见状忙盘膝坐下替他运功疗伤,过了好半晌,吴代清才悠悠转醒,脸上羞愤一闪而过,虚弱地说道:“师父,我说的都是实话,咳咳咳……这么个毛头小子凭什么压在我头上!”
见吴代清终于醒来,上官泰总算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对苏白的惊惧却越发加深。
弹指间将吴代清震开,重伤而又不伤人性命,其内功造诣比在万合门时竟又有精进,这到底是怎样恐怖的一个人。
“你问凭什么,就凭人家动一根手指就能将你震出十丈开外!”上官泰苦口婆心地劝导,“若不是看在我这张老脸上,你今天只怕小命都要丢了。”
“上官堂主,你要不还是换个旗主吧。”匆忙追来的方无计颇为无语,这小子明显脑子不大好使,根本看不清形势。
“换就换,谁稀罕当这个旗主。”吴代清白着张脸,不以为然地说道,“咳咳咳,那苏白不过个后生晚辈,仗着武功高强就目中无人,他一门心思地想要拉拢师父不敢把我怎么样,不过想给个下马威逼我服软而已。”
说到激动处不禁又吐出口鲜血,瞬间面如金纸。
方无计听的目瞪口呆,这人是怎么一边吐血一边得出这个结论的。
上官泰一脸为难,代清若不当旗主,就会被分到其他堂去,他膝下无子,一直把代清当亲生儿子,哪里能忍心他去受那些气。
方无计忍不住说道:“上官堂主你这弟子虽然清醒过来,但是内伤极重,若不及时治疗恐会留下后患,不如――”
就在此时,一绿衣弟子走到三人身旁禀告道:“二庄主请两位堂主速速回去,至于这位吴少侠,衣服脏了就不要进屋了。”
“谁稀罕进那个破屋子,四面漏风,我万合门马夫住的都比这好上千万倍!”吴代清不住地嚷嚷,可惜因为内伤而中气不足。
上官泰对吴代清无可奈何,打定主意回去后便立即替他向苏白道歉,大不了被那傲气的小子再狠狠嘲讽一顿也就是了。
上官泰刚进门站定,便看到苏白单腿弯曲静静坐在竹制的罗汉塌上,少年专心致志地看着棋盘似乎沉浸在思考中,那清峻身形笼罩在晨光中,周身竟似有凛凛之气。
当下躬身说道:“二庄主,老夫一把年纪武功修为皆不如你,你瞧不起老夫也是应该,只是代清他年纪尚幼――”
话到嘴边突然僵住,论岁数眼前的少年比代清还要小上不少,武功却已远在他之上,心机智谋更是令人心服。
苏白转头,唇边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上官堂主,我瞧不起你并非因你武功不行,我苏白不会因为一个人武功高而敬重他,只会因为一个人做了令我心服之事而尊重他。”
寒风吹过,吹的窗棂纸簌簌作响。
上官泰只觉一股热气自心头涌上,他迫切地想要作出什么,让眼前这个少年也能对他说出一声佩服。
苏白目光射向两人,淡声道:“好叫两位堂主知晓,万合堂以后只有三旗。”
明明是极平淡的语气,却叫人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上官泰顿时愣住,方才未及说出的话只能永远吞在腹中。
方无计见苏白只是处置了吴代清,心中一直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那姓吴的敢对庄主出言不逊落得这般下场是他应该,还好二庄主没有因此迁怒于他。
有这样惊人气魄和过人武功的两位庄主,何愁山庄没有振兴之日,届时那些看不起山庄的人只怕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当下越发恭敬地引着另外两人拜见苏白。
那两人久在山庄深知苏白的手段,比起吴代清,态度简直天壤之别,甚至觉得吴代清就是个傻子,才会跑到苏白面前耀武扬威。
苏白睨着两人,神情清淡不怒而威:“既然方堂主信任你们,望你们不要辜负了这份信任,更不要辜负山庄。”
两人齐齐躬身。
苏白衔起棋子,再也不看众人一眼,道:“年关将近,新堂成立事务繁多,你们各自去忙吧。”
“属下告退。”众人相继退出门外。
直到走出屋外,一阵北风吹来,上官泰不禁打了个寒噤,伸手一摸才发现已是一头冷汗,僵硬地朝外走去连身后吴代清的连声呼唤都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