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施菀的母亲,也是施家如今的当家夫人。
此刻最为着急的便是她了。
原本还高兴家中几位姑娘,能与丹阳郡主交好,哪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现在又急又慌,若不是撑着口气,差点也得要昏厥过去。
“大嫂问她们,倒不如回头去问阿菀,先前跟着郡主的可是她,也是她先离开郡主,阿宝她们可是很早就与郡主她们分开了。”说话的是施家二夫人。
事情还未调查清楚。
她们就已经开始先推卸责任了。
束秀和时桃听得目眦欲裂,又碍于身份,不好开口。
裴溪也皱了眉。
只她这个身份,也不好说什么。
她只能先走到外面,去看人什么时候来。
没想到初雨会发生这样的事,裴溪也十分担忧,这会面露着急看着外面。
而此时唯一能主事,且可以说话的叶家二夫人,却并未开口,也未曾参与其中。
任由她们狗咬狗吵着。
直到余光瞥见自己的女儿,见她不知为何心情很好。
虽知晓她素来不喜那个丫头,但叶二夫人还是皱眉看了她一眼,她并未言语,只轻轻拍了下叶韶琼的手背,让她注意着些,免得被人瞧见,落下话柄。
她虽然对此事也乐见其成。
但那个丫头要是真的出事,就萧温阑那个爱女如命的性子,迟早得疯。
到时候可谁也降不住她。
直到沈皇后领着太医过来,这里的闹剧才算是暂时消停了下来。
又过了一阵子,外面忽然有人喊道:“来了来了!”
沈皇后率先走出营帐,其余人也纷纷跟了上去,远远就看见一个黑衣少年背着一个昏迷的少女,正在往这边走来。
身后则跟着跑得面色潮红的施菀。
走了这么久。
少年额头早已布满了汗水,却还是咬着牙未曾停步。
沈皇后怕少年力竭,回头摔了丹阳,忙吩咐身边的宫女:“你们快去扶住郡主!”
符英等人领命前去,想要从裴时安的手中接过叶初雨,可少年却谁也未看,只继续一言不发地往营帐中走去,也没给沈皇后见礼。
符英等人一时束手无策。
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沈皇后。
见沈皇后虽然皱着眉,却未说别的,便也跟着少年往里走去。
自有人上前掀起帷帐。
束秀和时桃看到昏迷的叶初雨,顿时又红了眼睛,要不是皇后在此,恐怕得当场哭出来。
她们亦咬着唇,亦步亦趋跟着裴时安往里走去。
几个随行的太医也都跟在后面,直到裴时安把人放在床上,立刻有太医说道:“留两个伺候的人,其余人先出去。”
束秀和时桃作为贴身婢女,自是留了下来。
沈皇后吩咐:“其余人先都随本宫出去,不要影响太医们给丹阳诊治。”
众人皆喏喏应是。
可裴时安却不肯走,依旧站在床边,跟一株生了根的树木似的,红着眼低着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叶初雨。
双拳攥得紧紧的。
其中一位老太医看着他皱眉:“你也出去。”
裴时安依然未动。
就连沈皇后也皱了眉。
她虽然没见过这个少年,但也知晓他是丹阳的未婚夫。
丹阳如今十分喜欢他。
甚至有人传,丹阳为何有这样大的变化,就是因为这位少年的缘故。
只这种时候,她也不好说什么,正要让符英去传话,一个素衣女子先走了过去。
“时安,太医要给郡主诊治了,你先出来,别打扰太医。”裴溪轻声劝道。
裴时安听到她的声音才总算回过一些神。
“阿姐……”
他沙哑着嗓音喊裴溪,眼睛已然血红一片。
裴溪何曾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时也跟着红了眼睛,她轻轻拍了拍少年的手臂:“郡主吉人有天象,不会有事的。”
她说完,便自行先拉着少年走了出去。
裴时安一步三回头,即便走出营帐,也死死守在外面,双拳紧攥,眼睛则死盯着营帐。
沈皇后在问施菀先前发生了什么。
可施菀哪里知晓?她已被自己的母亲和二婶训斥一通,此刻大脑空白,木然答道:“我也不知道,我跟郡主中途分开了,后来再见到郡主的时候,郡主已经、已经中箭了。”
说到这,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沈皇后蹙眉。
见从她口中已然问不出什么,便转头看向裴时安,试图从他口中探查真相。
可裴时安一言不发,就跟没听到似的,只知道盯着那片营帐。
沈皇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当众落了脸面。
她脸色难堪,神情也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其余人皆低着头,懦懦不敢言,裴溪也变得紧张起来,她伸手去拽裴时安,想让他回答沈皇后的话。
偏在这时,营帐之中传来一道惨叫声。
——太医拔了叶初雨背上的箭。
裴时安当即脸色微变,甚至连裴溪也顾不上,当场就拂开裴溪的手,掀起帷帐走了进去。
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就连沈皇后也愣住了。
眼睁睁看着少年不合规矩进去,众人也不好一道跟着进去,只能把目光对准沈皇后。
沈皇后今日几次三番被落脸面,脸色已然奇差。
好在有裴溪赔礼道歉,她的脸色才恢复过来一些,大度地表示没事。
但既然唯一知晓事情真相的人,都已经进去了,沈皇后如今也问不出什么,只能继续在外面静等。
有人要替她搬来椅子,被沈皇后拒绝了。
虽然站得腰酸背痛,但这种时候,她是有多没脑子,才会在这坐着?
营帐中。
叶初雨被拔了箭,又昏睡过去了。
现在太医正在替她上止血药,束秀和时桃红着眼睛,换了一盆又一盆血水,裴时安则蹲在床边。
此刻他已然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也顾不得会被人看见。
他死死握着叶初雨的手,就跟溺水的人紧握着浮木一般。
双目死死盯着叶初雨。
生怕自己一错神,她就会消失不见。
大脑似乎呈现出空白,什么都没想,又像是什么都想了。
直到太医长舒一口气,站起身,裴时安才像是终于回过神,忙哑声问道:“太医,她……怎么样?”
手却依旧不肯放开叶初雨的。
非得这样死死攥着,他才有安全感。
太医这会也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了,虽然这个少年不听话,但先前下来,他也没做什么捣乱,此刻看着他脸上毫无保留的担忧,老太医到底还是软声说道:“还好是没伤到心脉,这会血也已经止住了,就看夜里会不会发热,只要不发热,明日应郡主应该就能醒来。”
他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这话本是说给束秀和时桃两个丫鬟的,但裴时安也听得十分认真。
而就在他们说起这些的时候,外面咸和帝等人也已经回来了。
咸和帝是狩猎中途知道这则消息的。
当时无论是叶长渡、叶星河兄弟,还是叶远声,甚至就连陆知斐和萧寒也都在咸和帝的身边。
叶星河年纪最小,别人或许还会谦让,他却不会。
倒是猎得最多。
自是得咸和帝一阵夸。
皇后的消息就是这个时候传过去的。
当时还在笑的一群人皆停下声音,叶长渡更是直接变了脸,要不是素来的冷静和沉着,及时勒令住了他的神智,恐怕当时他就要先一步离开了。
勉强压抑着理智,跟着大部队一起回来。
远远就瞧见沈皇后和一群人等在营帐外面,不知道里面究竟情况如何,但窥她们面色,显然不是太好,叶长渡纵使再有理智,此刻也顾不上了。
“舅舅……”
他素日于人前,是不会这样不分轻重的,此时却焦急不已。
咸和帝自然也知晓他与丹阳兄妹情深,便点点头:“去吧。”
叶长渡经他首肯,当即往前走去。
叶星河这会也慌张不已,看他小跑,也连忙跟了过去,却连话都忘记说一句。
叶远声虽然也担心。
但看到这副情景,还是先同咸和帝道起歉。
咸和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说罢,又看了一眼前面,他亦皱了眉,“别说永义他们,就连朕也担心。”
说完见身边男子未语,咸和帝又沉声一句:“放心,这事,朕一定会调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
叶长渡与沈皇后行完礼,问了情况,便掀帘进去了。
叶星河也连忙跟了进去。
走到帐中,看到趴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还有蹲在那边,背对着他们,一声不吭的黑衣少年。
叶长渡没有喊少年,而是继续朝少女看去。
待看着少女面上惨白无色,从前总是扬着笑意的那张脸,此刻只剩苍白,脆弱的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叶长渡何时见过这样的她,当即身子微晃,差点没摔倒。
好在叶星河就在他身边,见他这般,连忙变了脸,伸手扶住。
“哥。”
裴时安听到这一句,也终于回过头,看向他们。
叶长渡已经站稳。
他脸色依然有些不好看,但这种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沉着。
见那几个太医与他请安,唤他“永义郡王”。
叶长渡点点头,刚要询问小六的情况,就见原先一直蹲着的少年忽然站了起来。
他并未看叶长渡,而是死盯着叶星河,起身问道:“石衍呢?”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叶长渡的声音,也让营帐中的众人,全都把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
“石衍?”
叶长渡皱着眉接过话:“他怎么了?”
叶星河也皱了眉。
“我不知道,你找他做什么?”
眼见少年这般脸色,叶长渡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变了脸:“……是石衍?”说完,见裴时安目光沉沉,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出去,先与正在询问沈皇后情况的咸和帝一礼,然后拱手与咸和帝沉声说道:“舅舅,伤了小六的凶手可能是石衍!”
第70章
满场哗然。
石衍作为威武将军的独子, 其父也深受陛下的信任,这次春狩,便是他负责的安保工作。
刚才事发的时候, 石父也在, 此刻他亦跟在后面,随时等候圣上的吩咐。
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
眼睁睁看着前方众人投过来的视线,石父愣住了。
他张口欲言, 却一个字都吐不出。
咸和帝亦皱眉看着他, 自己这个外甥,究竟是什么秉性, 他是清楚的,无凭无据, 自不可能胡乱攀咬,当即他便吩咐道:“去把石衍先抓起来,彻查一番。”
牧钧跟着其父其母过来的时候, 恰好听到这么一句。
他神色微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眼见一众羽林卫直接越过石叔叔, 沉着脸, 往外走去, 他方才回神,他皱着眉,欲往前。
却被身边的爹娘一把抓住胳膊。
牧父、牧母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咸和帝脸色难看发话, 便知晓丹阳郡主受伤, 应是与石家那个孩子脱不了干系。
“先别说话, 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知晓自己这个儿子最是重情,牧父压着声音跟牧钧说道。
牧母也跟着劝道。
石、牧两家关系素来不错, 但这种时候,不是逞强出头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哪里能胡乱说道什么?
见身边嫡子还微微皱着眉,牧母也跟着说了一句:“你今日骑射的时候,阿衍在什么地方?”
短短一句话,却是把牧钧给问住了。
牧钧回想先前情景……
他与阿衍原本在一道骑射,阿衍忽然追着一只小鹿离开,他原本想跟上去,却被其他人喊住。
之后……
阿衍便没再回来过。
他本想去找,却先得知丹阳郡主中箭的消息。
一时众人哗然,就连咸和帝都先回去了,他们自然也不敢再继续狩猎,便也跟着回来了。
难道……
牧钧想到什么,脸色忽然猛地变了。
牧家二老见他这副模样,也变了脸色,只这当口,二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拉着儿子留在最后,未往前冒脸。
羽林卫去找石衍。
石父虽然未曾被捉拿,但一时半会也没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