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指了指刚刚拎着红薯离开的大爷:“那个大爷是个懂行的,刚刚他手里那的那一套陶瓷碗碟做工还不错,虽然够不上高仿,但是十块的手工费还是值的,不过摊主死活要卖二十。”
“他不如立个牌子,就写全场二十,统统二十,二十元专卖摊,”魏茹说到这哈哈大笑,“他那摊子就红薯是真的。”
岁笙闻言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其实她刚刚在摊子前停留那会,就知道摊位上的东西都是假的了,因为摊主给问价的人每编出一个故事,心声都会冒出一个“进货价”。
一连几个“进货价”没有一个超出十块的,但这里也不只是他一家这样。
这里充斥着各种“说书先生”,编出来的故事一套一套,听得来人是一愣一愣,有几个被绕的晕头转向的就掏出了腰包,买了那个所谓的“大漏”,兀自做着发财梦。
魏茹见岁笙看得入神,怕她被这里的套路唬住了,忙跟她普及了下这里的路数:“这些摊贩卖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的,即便有漏也不会有大漏。”
说着她用手指了指这些摊位后面的店铺:“那里面的店主都是行家,什么货从他们眼里手中过一遭,毛都不会给你留一个,要买真货就去那些店铺里找。”
岁笙看着跟摊位对比显得格外冷清的古董店,不用想也知道那里面卖的东西肯定很贵,周围挤挤攘攘妄图捡漏的人,多半买不起店里货架上的任一件。
“贵是肯定的,不过贵也不代表就是真的,反正邢叔带我来逛的都不是这些地方。”魏茹说着拐入一个不起眼的窄巷,她走在最前面带路,岁笙走在中间,保镖殿后。
只容一人通行的小巷,从外面看更像两墙中间的缝隙,但走进入才发现别有洞天。
窄巷走到尽头都会有新的巷子衔接,魏茹每到一个拐角处都要思考一会再走,不知道连着拐了多少个弯,在岁笙以为这家伙已经记不清迷了路时,前方突然隐约能看到几个人影。
是跟他们一样寻路到此的人,不过对方没有回头看他们,再次听到嘈杂人声时,一片空旷的场地突然映入眼帘,魏茹走出巷子忍不住呼出一口气道:“终于到了。”
“好多人。”岁笙四下打量此处,发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支有台子,很多人拉横幅写黑板报拿着大喇叭,各种声音混在一起,有种农贸市场的既视感。
“就是那家!”魏茹说完拉上岁笙就往里跑,保镖立刻跟了上去,这里人虽然没外面多,但一个不注意也容易走散。
因为魏小姐说今天只去服装店,所以只他一人充当司机跟了过来,没想突然变了行程来了后街,这可是出了名的乱,要是在魏先生五十寿辰前出点什么岔子,他这条小命不保!
保镖呼救的心声不断从身后传来,岁笙叹了口气,双手用力拽住了脱缰的魏茹,让好不容易追上来的保镖松了口气。
保镖:“小姐,这里人杂,你和岁小姐最好不要走太快,在这里走散就麻烦了。”
岁笙觉得他说得还是委婉了,这不叫走,叫蹿。
魏茹不耐烦的摆摆手,人被岁笙两手拽着,再想蹿出去也不行了,反正也差不多到地方了。
“就是这家专卖盆景摆件的,上次跟邢叔他们来,从这买了一颗黄杨,后来被我老爸看中收走了。”魏茹手指了下台上正左手喇叭,右手粉笔不停喊号抬价的女主持,又指了指台下拎着一兜牌子分发的男人。
“领了带号的牌子,等看到台上女人挨个过货,看到心仪的盆景就能举牌亮号,举一次代表加价一次,每个盆景最多停留五分钟,不过一般不超三分钟就有得主了。”
两人来到台下男人那里领了牌子,岁笙看了一眼,是四十四号,这数...
魏茹也看到了,想说倒霉又觉得说出口更晦气,但是号码都是不能换的,只能将号牌丢给保镖,回身来到观看席,其实就是红线圈起来的一块区域。
在后街,每个台子前都有一条红线圈绕划界,将这片空旷的场地划分成了无数块。
除了这家卖盆景的,她还见到几家机器轰鸣的位置正在分割毛料,层层人墙将那里围得水泄不通,偶尔会有一两声惊呼传来。
岁笙听着一道道传出的心声,大喜大悲,一时有些走神,等到胳膊突然被攥紧,她才将注意力拉回了这边。
魏茹看着台上刚被推上来的盆景,立刻觉得今天的号码牌两个四,是负负得正,这运气不就来了。
她连忙摇晃岁笙的胳膊,让她往台上看:“岁笙,是雀舌,真是运气!”
于此同时,台下其他人也被这件新的盆景吸引,听到产地和品种介绍更是咋舌,雀舌本就少见,况且这颗盆景的造型古朴,枝干错落,叶片油亮繁茂,是难得的好品相。
只刚由助手推到台前,就有好多双眼睛锁定了它,台上的女主持开始介绍,无需多加赘述就点燃了台下众人的热情。
简单介绍竞拍开始,起拍价明显比之前几盆高出不少,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台下众人叫价。
两千块的起拍价,每次加价一百元起,很快就在众多起落的牌号中升到了五千八百块,岁笙看着黑板上来不及擦掉的数字,女主持不停更替最新报价,让人咋舌。
她打量着台上高约一米的盆景,听着魏茹碎碎叨叨说了很多产地、品种、造型之类的夸赞,还是没能让岁笙领会到它好在何处。
身后的保镖被魏茹催促下再次举牌,价格已经无限逼近六千大关,但魏茹连眼都没眨一下,见周围还有人迟疑想要跟牌,立刻再次举手示意,直接将价格拉到了六千元。
其他人见她势在必得,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号牌,女主持见竞价停滞,又将面前的雀舌罗汉松盆景的特点解说了几句。
见还是无人举牌,就要宣布四十四号买家竞牌成功,手中的小锤就要落下,一个号码牌突然举起,成功将打断。
女人立刻放下木锤,转而在黑板上写出最新的价格,拿起喇叭声音拔高:“四十五号买家出价六千一百块!请问还有谁要跟价!”
女主持说着还有谁要跟价,眼睛却看向了岁笙这边,意思不言而喻,她在等四十四号再次举牌加价,事实上魏茹也确实这么做了,而且还附带一个狞笑,侧头看向冒出来的程咬金,准确点说应该叫钱咬金。
岁笙也看向右手边的女生,对方身后依旧跟着医院那天看到的两名保镖,岁笙看过去的时候,其中一人刚将手中的号牌放下。
台上的盆景价格再次刷新,来到了六千三,岁笙:‘财神驾到,恭喜卖家。’
在众人注视下,两人不停举牌,价格一路飙升,期间拌嘴不断,要不是有两个保镖拦着,估计已经打起来了。
钱糖:“姨父的礼物不用表姐费心,我来就好。”
魏茹:“我爸的生日礼物,用不着你操心。”
钱糖嫌弃的捏住鼻子,故意退后两步:“那怎么行,这么珍贵的盆景要是到了你的手里,不出三天就会被你浑身的汗臭熏死,岂不可惜。”
魏茹呵呵两声,手掌在鼻子前挥了挥:“你身上的香水味跟我家厕所用的一样,猪圈里的猪被你熏死,就不要去摧残花花草草了。”
“你是那头猪?”钱糖冷笑一声,再次示意保镖举牌,魏茹见这烦人精就来气,差点飞扑过去跟她掐架,被早有准备的保镖拦住。
岁笙有些无奈,这两人跟小学鸡一样不停挑衅,站在两人中间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不过在抽身撤离前,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两人:
“已经九千八百块了,底价翻了四倍多,你们确定还要加?”台上那人的脸都要笑成一朵菊花了。
两人听到价格也是一愣,齐齐抬头看向女主持落笔处,发现最新的一串数字是九千八百后,都没再继续举牌,这个价格依已经超过了。
钱糖见魏茹突然安静,眼睛一转猜到了什么:“有些人穷得叮当响,兜里没两个子还敢到后街拍东西。”
魏茹也是刚想起来她今天没带钱包,但仍旧死鸭子嘴硬大声反驳:“我已经创业自己赚钱了,你还在家里给亲戚打白工,花钱还得跟你爸伸手要?”
这话一出,钱糖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下去了,直接将手里的包摔向魏茹:“你个男人婆找死!还创业?给人打工说得这么好听!”
魏茹一个闪身轻松躲过钱糖的包包袭击,见自己成功戳中对方的痛脚,表情不要太得意。
“我打工创业跟你有半毛钱关系?”说着突然一把拽过岁笙,对着钱糖展示道:“看见没,这个就是我朋友岁笙!”
岁笙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化身小学生,用展示三好学生奖状的语气拉上她一起丢人,她这种行为除了能丢人,还能做什么?
然后岁笙就对上了钱糖的视线,感觉对方的眼神将自己从头到尾扫描一遍,眼神从嘲讽到怀疑再到不可置信。
岁笙:‘我是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吗,为什么要露出这个表情?’
[钱糖:继崔渺渺之后,竟然还有人愿意跟这个女狒狒交朋友?而且看上去还是个正常人?!]
槽多无口,岁笙很想现在就跟魏茹绝交。
台上的主持的女人见两家突然没了动静,立刻拿起喇叭试图提醒:
“请问四十四号要加价吗?四十五号已经开出九千八百元的价格,如果三下落锤不再加价,这株*国进口的雀舌罗汉松将归于四十五号所有。”
岁笙看向身旁不再吱声的魏茹,一秒幻视垂尾巴的二哈。
所有人注视下,女主持手中的小锤敲响两声,感慨竟然有人舍得花九千八买下这株雀舌,四十四号和四十五号那两个年轻人当真是有钱,也不知是哪家的败家子。
钱糖双手抱胸,胜利的喜悦肉眼可见的蔓延到嘴角,但不等笑容完全挂在脸上,随之女主持些微停顿之后第三锤重重砸下:
“恭喜四十四号以九千九百元竞价拍得雀舌罗汉松盆景!恭喜四十四号以九千九百元竞拍价拍得...”
喇叭的声音响彻四方,这单成交价就是他们家最好的宣传,后街不少人都齐齐转头,看向这边。
一时台下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刚刚一瞬发生了什么,只有钱糖看着魏茹身后的保镖,而保镖也是一脸茫然的表情。
钱糖愤愤的看向罪魁祸首,刚刚是那个叫岁笙的女生,突然抓住保镖握着号牌的胳膊举了起来!
竞拍成功的魏茹都还没弄清什么情况,推着盆景的人已经来到他们面前,等着收钱。
这时魏茹才反应过来,不好!她浑身上下加起来还没一百块呢!
她正想着是打老哥的电话,还是打邢叔的电话求援,她能死得体面些时,一摞崭新的百元大钞递到了她面前。
岁笙看着呆愣的家伙,将钞票放到她紧张到苍蝇搓的手上:“回神了。”
“岁笙!”魏茹抓住这厚厚一摞百元大钞,感动得眼泪汪汪,“果然你对我最好了。”
面对不孝女的狗狗射线,岁笙表示已经免疫,伸手从那一摞里抽出一张,一盆冷水泼到对方身上:“从你工资里扣。”
冷水浇头甩一甩,魏茹刚刚的心情好似坐过山车,现在依旧能摆出欠揍的表情向钱糖耀武扬威:“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输给我了,盆景我拿走了,还看中了什么尽管买,我先走一步。”
说完不给对方回怼她的机会,推着载有雀舌盆景的推车甩头走人,保镖将号牌还回去,小跑跟上,接过魏茹手中的推车。
[钱糖:我想要的,你总能轻易得到还不知珍惜。]
岁笙看了眼浑身颤抖的钱糖,若有所思,直到前面魏茹叫她,她才转身离开。
夜幕降临,警局内,郭兰已经收到几家报社送来的采访录像,会议厅内,郭兰和几名同事正在翻看采访内容,进行初步筛选审核。
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明明是美好的周日,不能放假不说还要被迫加班,所有人都表情麻木的看着一个个录像带,不敢漏掉一个细节,怕被上面抓住错处。
明明是普通随机采访录像,每个人却都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好像在看犯罪记录。
外面大办公室内,是同样悲催加班的同事,每个人都忙着各自手里的活,本来如往常一样安静的警局,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声音差点掀翻会议厅的大门。
原本麻木加班的众人都忍不住停下手里的工作,向会议厅的方向看去,刚从二楼下来的陆泽然也被笑声吸引,其他人见老大向会议厅走去,也纷纷跟了上去。
等里面哈哈大笑的人发现老大来了,立刻息声,但还是有人没憋住,噗嗤一声喷了出来,这一笑不好,带着其他人又笑了起来。
郭兰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将录像带重新调整从头开始播放。
然后警局的众人就看到平平无奇的一段开场,只认出了背景似乎是商业街,直到女记者进入了云裳服装店,当日参加“后勤”工作的几名警察似有所觉。
之后很快,爆笑声再次溢满真个会议室,马敬申趴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腰:“老,老大,人家的理想型已经告诉你,你多加油哈哈哈哈!”
陆泽然看着录像里语出惊人的岁笙,此刻心情复杂到难以言表:‘现在女生的择偶标准已经进化到这个程度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19 23:57:58~2024-01-20 23:3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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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第 46 章
◎踩缝纫机包吃住◎
恢复社畜模式的岁笙并不知道, 她敷衍女记者的一段录像被警局的众人反复观摩,堪称加班醒脑剂。
唯一高兴不起来的就是陆泽然了,不过他那纠结思索的模样,成功让马敬申几人的快乐加倍。
民政局。
又送走一对在争吵中分道扬镳的夫妻, 李红梅长叹了口气, 趴在桌子上望着外面的小雨, 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真是下雨也阻挡不了他们离婚的决心,这几场雨下得气温越来越低,你那家裙装店生意怎么样了?”
“夏天的裙子基本卖不动了,不过店里已经陆续换上秋季的裙装。”岁笙仍旧抽空在本子上描画,
“不过确实赚得没之前多了,打算天再冷些开辟一块儿童专区。”
李红梅凑过去看了一眼岁笙手中正画的图稿,在笔尖游走勾勒下,一件兔毛滚边的儿童连衣帽衫浮现。
李红梅看着岁笙量产的图稿, 已经麻木,感慨人比人死, 货比货扔。
发呆的档口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的见闻,八卦之魂又开始燃烧:“你猜我昨天在菜市场看到谁了?”
岁笙低头削着铅笔:“谁?”
李红梅语气神秘兮兮的,特意压低了声音:“是樊凤霞。”
一个完全没听过的名字, 岁笙继续削着铅笔,没有抬头,李红梅见她没反应,特意提醒道:
“就是杨戴忠的妈, 你忘了?杨戴忠就是娶了徐厅长家千金的那位, 当初被徐厅长追到咱们这一顿揍, 后来拉着徐晓雅搞失踪, 终于成婚的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