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梦感觉都快缺氧了,脑袋嗡嗡的一片空白,腿也发软。
就在她狐疑自己会不会昏过去时,梁缘终于放开了,将她的脑袋贴在胸口紧紧圈住,几乎是绑交的抱法,抱得她有些不舒服。
“梁缘哥,你抱得太紧了,疼……”
她小声呼痛,却不见松手。
要是平常他早就松开问她哪里疼了,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
如此想着归梦困惑抬头,然后猝不及防掉进了那双深海般幽深的眼眸。
梁缘的眼睛很好看,是标准的中式凤某。眼形狭长,内角锐利,眼尾眼尾。墨色瞳孔此刻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眼底有暗光翻涌。
似火光,跳跃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跃出来一口将她吞噬。
归梦浮现的念头吓得睫毛微抖,声音也颤:“梁缘哥哥,你今天怎么了?”
“吓到了?”梁缘却不答反问,弯腰和她额头相抵,说:“我也是。”
“?”
周身的气温被热气带起,不一会儿便将清澈的镜面氲模糊了。
归梦脑子像生锈的齿轮,思绪卡顿了下,缓缓眨眼。
她没懂他这话的意思。
梁缘弯腰手臂穿过她的腿弯轻松抱起走进浴室放在洗漱台上,转头去开了热水回身解她的衣服,深色瞳孔沉沉。
驻外多年他去过最危险的地方,见过尸横遍野,穿梭于生死之间,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情绪起伏。可当听到她失联的那一刻,他又想起了刚到中东赴任时流弹划过耳畔的恐惧。脑子停止转动,身上的血瞬间冷却,仿佛被谁定住了。
他从小顺风顺水,家庭和睦,唯一的牵挂就是一颗娇滴滴的小雨珠。
梁缘褪去小雨珠身上的衣服,抓起她的两条小腿挤进去,灼热的吻顺着漂亮的颈线向上,不同于进门时的汹涌,每一下都虔诚无比,带着无尽温柔。
“我历经九死一生才回到你身边。春雨,你要长命百岁,陪我白头偕老。”
归梦思绪被他磨碎了,眼神飘忽,挂在他身上只管低声应和。
流水哗哗,满室氤氲。
再下楼天边云霞已然消失,暮色四合,浅浅的月牙勾勒在天边,院子里路灯亮起。
别墅灯火亮堂,已经过了饭点客厅只有邱茜和王婶在,听到声音两人同时回头。
小两口一前一后,亦步亦趋。
王婶识趣地起身说“我去热饭”就钻进了厨房。
邱茜无奈又谴责地剜了眼儿子,“你啊,春雨都这么累了还折腾她。怎么不知道心疼老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被直白戳破,归梦还是红了脸,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梁缘挑眉,对母亲的话也不置可否,转话题问道:“爷爷呢?”
“在楼上呢。”邱茜招呼归梦去身边坐下,转眼对他说,“老爷子让你下来了去书房找他。”
梁缘揉揉归梦的脑袋,“我上去一趟,不陪你了。”
“吃完饭再去吧。”归梦拽住他的手,有些心疼,“不差这点时间,爷爷那里我帮你说。”
听李秘书说他从中午就只喝了几口水,又是飞黔南又是找她的,刚才还那样,估计也饿坏了。
梁缘拍拍她的手,安慰说:“我很快下来。”
“那我等你。”
梁缘想说不用的,回眸对上她执拗的水瞳,心口发软,改口拖长音说:“好,我尽量快点。”
归梦这才松手,目送他上楼消失在转角的楼梯口。
本来以为梁缘会很快下来,结果饭都冷了他还没下来,不免有些焦躁。
邱茜见她心不在焉频频往楼梯口看,眼下明了,让她吃点水果垫一下:“估计是工作上的事,谈得时间久些也正常。”
归梦也明白,但还是控制不住走神。
可能是此前几次梁缘和老爷子单独进书房的后续都不太好,弄得她有些应激,随着时间流逝越发坐不住。
王婶又来问了,邱茜也劝她别等了先吃。
她摇头:“我等梁缘哥哥一起。”
邱茜拗不过,便随她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梁缘才从楼上下来,陡然撞见她忽然亮起来的眼眸,嘴角上扬。
他信步过去,坐在她身边将人半拥进怀里,抬手挠挠姑娘下巴,“等久了吧?走去吃饭。”
被她当着婆婆面哄小孩一样,归梦羞赧地瞠了他一眼,拍开手示意他别闹。
梁缘笑笑,在王婶的呼唤中拉她起身去餐厅。
吃完饭,两人陪着邱茜在客厅说话,聊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接了个电话就回房忙工作了。
临上楼前还不忘吩咐王婶给她冲杯感冒灵预防着凉。
归梦觉得他太夸张了,没必要,却不想邱茜也深以为然,“也不怪他小题大做。别说阿缘了我和王婶看到消息也吓个半死。”
她说起下午看到网上发的新闻里车子房子被淹没,还有人被积水冲走,都担忧得不行。
“下午给他打电话,他虽然说没事,但我做妈的哪里能没听出他的异样。”
“他啊急疯了。”
想起什么似的,她怀念又感慨,“从小什么话都藏在心里,要不是你那回生病烧糊涂了,他着急了我还不知道他心里一直惦记你呢。”
第49章 春雨
49
“嗯?”
归梦拿葡萄的指尖一顿, 猛然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呆滞地迟疑问道:“妈, 你说什么?”
“臭小子,竟然看上妹妹,他跟我承认喜欢你可吓了我一跳呢。”邱茜还在扒着梁缘的老底,“不过也幸好,你们两能走到一起。不然我这么乖的儿媳妇就没了。”
归梦因为她的话脑子一片空白,嗡嗡振鸣,像是有千万只蜜蜂吵架,心跳也砰砰, 半响才从那句“喜欢你”中回神。
她咽下嘴里的葡萄, 眨眼,讷讷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啊?”
“什么时候?”邱茜听她这样一问也有些困扰了, 回忆了番只想起些大概, “你上高中后有一年冬天不是生病了吗?烧了几天。”
“高二吗?”归梦理出线头。
“应该是吧, 我也记不太清了。”邱茜说, “那段时间你体温一直将不下来, 我都以为要烧坏了,阿缘不知道从哪儿得的消息回来当天就回来了, 守了你一夜烧退了才走的。”
邱茜说起这事都笑了, 像是昨天发生的事, 和归梦说道:
“他那个少爷脾气连小七都不会让着, 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谁。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就试探地问他对你是不是太特殊了。”
“你猜他怎么说的?”
归梦摇头。
“他啊。”邱茜模仿着梁缘的口吻说, “'妈, 我喜欢她表现得有那么不明显吗?’”
“你说说,什么态度嘛。”
邱茜还在念叨梁缘, 归梦却震惊不已,思绪飘远。
她现在很确定邱茜说的就是高二上期发生的事。
那几天北市下了很大的雪,她和几个朋友一同去郊区滑雪回来,谁知第二天就感冒发烧了。一烧烧了三天,点滴也打过了但是恢复得很慢。
邱茜帮她请了假在家修养,有一天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好像看到了梁缘,还叫了他哥哥。但因为第二天没有见到他,加上那会儿已临近放假了大学生也在准备期末考,她以为那个梁缘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所以那晚的人真的是他?
归梦胸口像被气球撑开难受,喉咙也不遑多让,酸涩难捱。
她盯着茶几上的几样水果,蓦然想起和梁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也在吃水果,差不多也是这么季节。
第一次见他,她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哥哥。后来两人同居一处屋檐下,他带她出门游玩,接她上下学,给她讲题,牵着她过马路,怕树摘槐花……
他陪着她长大,她对于青春的全部记忆都是关于他的。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新妇,羞颜尚不开。”
古文上学的诗词是她少女心动的投射,也是对爱情和婚姻最初的幻想。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她揣着爱意,藏着想要守在他身边的念头喜欢了他一年又一年,春去冬来,岁月倥偬。
“早晚下三巴,欲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从懵懂不识情的十三到初尝离别酸涩的十八岁。唯恐相思惊梦,在他离开那些年她连消息也不敢打探,只在夜幕降临时才敢悄悄数着日历盼归期。
他是牵动她所有情绪的源头,是她拼命追逐的星辰。
于她而言能和梁缘在一起已经是上苍怜悯,所以哪怕后来他说早已动心,她始终觉得不过是为长她脸面说的哄话。再不就是像电视小说里写的,是分别那几年记忆蛊惑了他。
可……高二……
“春雨!”
许是见她走神了,邱茜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归梦恍过神来,“嗯?”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她摇摇头,压下心中的震惊,还是狐疑,“可是为什么我没听你说过?”
“他不让我告诉你。”邱茜笑言,“说你还太小了怕吓到你,也怕影响学习。”
“后面跟他去看房,就是你们两现在住的那套,我还以为要给你攒聘礼,哪曾想说是嫁妆。”
想起当初儿子说“除了被我喜欢,她更是是妹妹”的情形。
归梦听完心绪浮躁,想立马去找梁缘证实自己的猜想。
邱茜留意到她的神情,一眼便知道她想什么,笑了笑找了借口去找王婶了。
她一走,归梦便起身快步上了楼,脚步声急促,到了后面都有些小跑了。
到了三楼,她在房间里没看到他,于是便转头去了他房间。
梁缘正在窗台打电话,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放在窗棂上的手抬起朝她招了招,同时和电话另一头结束了通话。
他挂掉手机刚放在桌面上,归梦就快步小跑了进来,冲进他怀里。
梁缘低头看着投怀送抱的姑娘,挑眉,“发生什么事了,突然这么热情?”
闻着他身上清爽的松香味,归梦胸口被暖意填满,双手环紧他的劲瘦的腰,抽了抽鼻,思索着怎么开口。
梁缘也不急,抱着她坐下耐心等她说话。
归梦脑子像被年糕黏住,明明有一堆话要问,却不知道从何开始,最终还是提了她自以为的幻想开始。
“高二的第一个学期我曾经生了场病。”从怀里退出来,正坐在他腿,“那次发烧很严重,我在家里躺了很久。”
“嗯?”
梁缘眉心动了动,示意她继续讲。
归梦盯着他精致的脸,停顿了下,抿唇,长睫翩跹的蝴蝶轻扇翅膀,带着几分小心的困惑,“那段时间还没放假,可是我好像梦到你陪我了。”
话音落完,满室静寂,连月光都只扒着窗纱不进来。
梁缘垂眸,深色的目光对上她翼翼的眼神,乐了。
这是又从哪里听了什么,猜到他的爱意来试探的吧。
他也不吊她,坦然承认说:“不是做梦,那天我回家了。”
归梦呼吸一滞,得到准确的答案,刚趋于平静的心跳再次紊乱,小鹿受到惊吓四处乱撞,怦怦怦的,震耳欲聋。
“为,为什么?”她深吸了几口气,眼神闪烁,明知故问。
梁缘真的要被她可爱死了,笑意从嘴角漫延至眼角,捧着她的脸亲了口,打着官腔:“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
怎么还有假话?
她无语,选择道:“真话。”
“还是两个都说好了。”
“……”
梁缘抬手将她因郁闷翘嘟起来的嘴角压下去,慢条斯理地说:“假的就是在学校呆烦了,回家看看。”
“那、真话呢?”她心跳得越发快,颤声催促。
“真话啊……”
他故意停下,在她着急的视线里不紧不慢地说,“我喜欢的小姑娘生病了,回来照顾她。”
“春雨。”梁缘托着她的下巴,俯身轻吻额心,清冽的声线里掺着笑意,“恭喜你,发现我最大的秘密。”
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像是安了个计时炸弹,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便被引爆。
惊喜,意外,开心,酸涩,难过……百感交集的情绪在这一刻找到出口,让她招架不住。
归梦被这些情绪砸得心慌,手足无措,眼神四处晃,喉咙被棉花堵住般只能出气不能吸,半响才艰难挤出一句:“梁缘哥哥,你太坏了!”
怎么能忍这么久呢?残忍到一点爱意都不肯透露。
偷偷做了那么多事,如果不是邱姨他是不是永远不打算说。
她挤下澎湃的酸涩,难受到不知道做什么,抓起他的手蹭了蹭脸颊,眼神温柔:“你应该告诉我的。”
梁缘好奇问道:“告诉了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