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大人之间的对话莫莫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她知道了小顾因为她跟唐葵生气了。
“顾叔叔当然不是生你的气啦。”唐葵碰着她的脸，“只是小葵和顾叔叔之前闹了一点小矛盾，只是顾叔叔工作很忙的，可能不能经常来陪莫莫了。”
莫莫收住眼泪，问道：“小葵是做错事情了吗？没关系的，你好好跟他道歉，他就会原谅你啦。”
苦涩都藏在心里，唐葵笑了笑，对莫莫点了点头。
莫莫抱着唐葵的胳膊：“小葵我们上楼吧，我想外婆和小舅舅了。”
晚饭后，陈寂给唐葵打来电话，约她来酒吧见面，好友在电话那一边支支吾吾，语焉不详，还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
唐葵在帮莫莫洗澡，一边阻止小孩玩水，一边夹着电话问道：“怎么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忙完了就赶紧过来吧。”
任威出差，唐葵怕陈茹娅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忙不过来，于是等莫莫睡着了才出门。
这个酒吧在陈寂的经营下日渐红火起来，在假期的最后一天，空气中弥漫的酒精和重金属摇滚乐交织在一起，打工人尽情释放着体内的狂欢因子。
瓶口和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咚声，调酒师将鲜榨橙汁倒入加冰伏特加里，冰块起伏间，酒液飞溅开。
调酒师将这杯螺丝起子递给唐葵：“唐姐抱歉，我们老板交代只能让你喝这个度数的。”
唐葵道谢，接过酒杯，就有一个男人围了过来，他的头□□成白色，衬衫的领子开到胸口，他对唐葵指了指旁边的卡座：“一起喝一杯？”
唐葵还没来得及拒绝，肩膀就被人搂出了，陈寂吊儿郎当地说：“这是我的女人，怎么，你要来撬我墙角？”
见她是酒吧老板的朋友，男人讪笑着离开。
唐葵夸她：“几个月不见，你这儿生意越来越好了。”
陈寂跟她碰了碰杯，说道：“几个月不见，你还是这么有魅力。”
唐葵抿了一口酒，柔和酸甜的口感中和了伏特加的辣，她问道：“怎么这么急匆匆地把我叫出来？”
陈寂也不跟她废话，直接把手机递给她，让她看群聊记录。
【top3的话范围已经很小了，做什么的啊？审计还是咨询？】
【就是B大的学生啦，出国读研，去年回来的。】
【好家伙，我就是B大的，哪一届？？什么专业的？经院还是管院，我觉得我应该认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啊，又不是未成年生子，去父留子也挺好啊，都什么时代了，你们思想还这么腐朽。】
【去年社招各大事务所都招了很多海归吧，本科是B大，范围其实已经很小了，我知道的就有几个。】
【我应该解码了，也知道那位是谁了，我之前就在奇怪她怎么突然有这么好的资源……】
唐葵继续把页面往上翻。
【我靠，我昨晚和同事一起吃饭跨年，听到一个惊天大瓜。】
【国内top3事务所海归，未婚生女，私生活混乱，利用不正当关系行工作之便。】
都这么长时间了，群里依旧讨论得热火朝天，唐葵有些烦躁地把手机反扣在吧台上。
昨晚就传出来的话，那就肯定说钟浩轩在推波助澜，真是个疯子。
尽管如此，唐葵的情绪也没有太大的起伏，她回国之际就已经想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现在的社会对女性未婚生子的容忍度虽然有所提高，但招人嫌话也是必然的。
还不等陈寂开口，唐葵就说道：“是，是我。”
陈寂愣了好几秒，重重拍了拍唐葵的肩膀：“卧槽！你这算啥啊？闷声干大事？孩子爸是谁啊？”
她发出的声响不小，即使在嘈杂的酒吧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都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唐葵揉了揉肩膀：“你轻点，别我还没被那些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先被你拍死了。”
说完，她心虚地垂下眼睛：“孩子爸是谁不重要。”
“呸呸呸呸。”陈寂瞪了她一眼，“新年呢，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她把下巴搁在高脚杯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唐葵，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消息：“你当妈竟然不告诉我。”
唐葵被她盯着发怵：“这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吗？”
“你怎么能瞒我这么久？我还是你最爱的朋友吗？你高低得给我个干妈当当。”
“行。”唐葵爽快地点点头，“干妈过年记得准备一个大红包。”
打趣归打趣，陈寂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既然我能猜得到，那认识你的人只要动一下脑子就能知道这说的是谁，你明天上班怎么办？”
“我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唐葵语气松快，“严董外面的女人都带着私生子闹上门了，他和严青不照样上班吗？大家工作都很忙的，讨论一阵子就过去了，哪有那么多精力关注别人的事啊。”
陈寂盯着融化的冰块，皱了皱眉：“以我多年跟这些老油条打交道的经验和直觉，我觉得这件事可能没这么简单。”
唐葵疑惑地看着她：“怎么说？”
陈寂翻到那句话，递到唐葵的面前。
“你看，如果他单纯要爆料你未婚生子，为什么还要说后面这句话呢？”
“重点在这里：利用不正当关系行工作之便。”陈寂读了一遍消息，“说不定他不是要整你，是要整所谓的行工作之便的对象呢？现在对企业领导者的个人形象都挺重视的，一旦因为个人负面新闻股票下跌，那得是多大的损失。”
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道：“和你有利益冲突的人应该不多吧？但我们审计的那些公司，有那么多市值上亿的上市公司。”
唐葵刚回国不到半年，国内职场上这些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和勾心斗角的商业战，对她来说还过于复杂。
她本来没想太多，听见陈寂这么说，也神色凝重起来。
“当然我只是随便说说，如果真是那样，那可是好大一盘棋。”陈寂顿了顿，“不过，你有怀疑的对象吗？知道你的事儿的都有谁呀？”
他们正说着，唐葵的手机就进来了一条消息。
【第一份大礼，学姐可还满意？】
唐葵举起手机给她看：“钟浩轩，他之前跟我一个学校，他之前威胁我要项目数据，我没答应。”
“那他的目标是顾羽弘？”陈寂翻了个白眼，“确实像他会做出来的事情，我一直觉得他就是个阴暗的疯子。”
“不过没事儿，顾羽弘疯起来应该也跟他不相上下。”她点了点唐葵的额头，“我只怕你被波及到，现在这个时代，流言蜚语总是让人难以承受。”
“如果我失业了，陈老板可要收留我。”唐葵抱住陈寂的腰，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我还要养娃呢。”
“你什么时候吧我干女儿带出来给我看看，先给我看看照片。”
……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第二天大家的视线还是让唐葵感到不适，她合上百叶窗，但就连王宇豪进办公室送文件的时候，都在偷偷打量她。
在洗手间的时候，她本想着终于可以清净一下，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她看上去不是挺清纯的吗？怎么会这样？保养得真不错，根本看不出已经生过娃。”
“不过她和顾总真的是那种关系吗？不过男未婚女未嫁的也没什么吧。”
“话虽这么说，但一个男人如果跟私生活不检点的女人扯上关系，你觉得舆论会对他嘴下留情吗？”
“不是……你们怎么都默认是和顾总？我觉得不一定吧，顾总这么精明，又不是恋爱脑。”
趁着那些人走远，唐葵匆匆从洗手间出来，她觉得公司洗手间禁八卦禁背后说小话应该成为不成文的规定。
今天一天都没看见顾羽弘，这是唯一让唐葵觉得庆幸的事情，她已经早早请好明天的假，早上到公司把紧急的文件处理好，就去参加莫莫幼儿园的开放日。
*
周二，顾羽弘在例行董事会上又被施压了，他有些烦躁地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口袋里的手机涌进消息。
袁野：【一个家长都没来，我估摸着全园大概就莫莫这一个小孩。】
顾羽弘还没回他消息，对方一个电话就拨了过来。
“你发消息给我做什么？她家长呢？”
袁野那边环境有些嘈杂，充斥着孩童的欢闹声：“她家长不是你员工吗？我还以为你们资本家现在还在剥削人家劳动者呢。”
顾羽弘没有挂断他和袁野的电话，用办公室内线问了人事部，才回袁野：“已经请假了，今天早上签完文件就走了。”
“我儿子刚刚问了老师。”袁野在电话那边说，“兜兜，来，你来告诉顾叔叔老师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了稚嫩的童音：“顾叔叔，莫莫的外婆早上不小心滑倒摔跤，骨折了，现在莫莫妈妈在医院照顾，你快点过来陪陪她吧，她一个人，都没人陪她做游戏。”
小孩说完这句就跑走了，电话又回到了他爸爸的手上：“昨天她一口一个小顾叫你这么亲，你不来看看人家？小姑娘哭得可伤心了。”
“又不是我孩子，我去做什么？”
“如果你想，她也可以是啊。”袁野在电话那头乐呵道，“我昨天听家里花园的工人说，我儿子撺掇人家赶紧找个爸爸呢，小崽子年纪不大，懂得到不少。”
袁野那边也挺忙的，没有说太多，只是挂断电话，还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要来赶紧的，这种事情会在小朋友心理留下阴影的。】
紧接着他就发来一张图，莫莫躺在儿童滑梯的末端，把自己蜷成一团，模样好不可怜。
周围有一个老师蹲在她身边，大概是在安慰，但莫莫也不理会，只是把小脸埋进衣服里。
第46章
顾羽弘很多合作伙伴的孩子都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 他也时常在酒桌上听到他们谈论各种学校。
私立、双语、国际、以及各种高端课程，都和这所学校沾不上边。
这所幼儿园只是一所普通的公家幼儿园，游乐设施简单, 大铁门刷的漆都掉了, 斑斑驳驳。
闵书眼尖, 看到莫莫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老板，这好像是上次司机差点撞到的那个小姑娘, 后来我把他们送回幼儿园, 老师说他们是偷偷跑出去的。”
“我知道了。”顾羽弘回头对他说, “你和司机先回去，我今天应该不去公司了, 你帮我把所有的行程都往后调，这边介绍之后我再给你打电话。”
“收到！”
顾羽弘踏上人工草坪, 蹲下，朝莫莫张开手：“莫莫。”
看到莫莫跌跌撞撞向他跑来的那一刻, 顾羽弘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一块地方塌陷下去。
在这几秒内，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小婴儿的成长过程, 从出生、到牙牙学语、再到学会走路，步伐不稳地向唐葵跑去, 最终被她兴奋地抱起。
明明是他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但时空反复发生了扭曲，他也亲历了这个孩子很多很多成长的瞬间。
这种感觉很微妙，明明他不是父亲，却觉得被这个孩子眼泪浸湿的颈间却开始泛疼, 蔓延到心底, 心慌意乱。
在这些年里，他很多次想象过唐葵小时候的样子, 终于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
这一刻，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他虽介意这个唐葵和别人的孩子，但也不受控制地珍重爱护她。
他不知道自己和唐葵会有这种结局，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成为一个父亲，但他会永远记得这个冬日阳光温暖的上午，记得这个跌跌撞撞朝他的怀抱跑来的小女孩。
顾羽弘护着莫莫的头，将她抱起来：“莫莫，对不起，我来晚了。”
莫莫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趴在他的肩膀上抽抽嗒嗒。
顾羽弘抱她到长椅上坐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抽了几张纸巾，把她糊了一脸的鼻涕眼泪都擦干净了。
“之前不是说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吗？”顾羽弘捏捏她的脸，“怎么没有联系我呀？”
莫莫的睫毛又长又密，衬着一双染着水雾的眼睛，好不委屈地说：“小顾工作忙。”
她说完之后，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一眼，伸出两根肉乎乎的手指，拽了拽他的袖口，问道：“小顾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喜欢撒谎的宝宝，所以不喜欢我了？”
顾羽弘不知道她小小年纪竟会对情绪的感知如此敏感，他昨天的别扭被她察觉到了，安慰道：“没有，我怎么会不喜欢莫莫呢？”
“超市阿姨说你因为我还讨厌小葵。”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也带出哭腔，“你不要讨厌小葵，呜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