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着的手不敢随便碰她,也不敢和她说话。
抓心挠肝了一会儿,他起身,拿过床尾凳上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虽说房间里有暖气,可她体质不好,身上的睡衣又这么薄,别哭一场最后还折腾感冒了。
裴明晏操心着,蹲到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拨出被压在外套里的长发,还一下一下地轻轻捋顺。
指腹温柔地摩挲过头皮,林姝咬了咬唇,忍住喉咙里的酸涩,回过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哭完了?”他声音放得温和缓慢,没有以前那种戏弄人的意味。
可悬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还是“吧嗒”掉下一颗。
果然,他就不能开口说话。
裴明晏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又怕吓到她,只能一声不吭地替她擦着眼泪。
温热的指腹蹭得她眼尾有些疼。
林姝捏住他的手:“裴明晏。”声音哭得有些哑,不知道是不是嫌难听,他也不说话。
林姝皱了皱眉:“我在叫你。”
“听见了。”
“那你不理我。”她控诉,更多的是委屈。
裴明晏屈指轻轻抚了抚她脸颊,默默地叹了口气:“我怕你听到我的声音一生气,又掉眼泪了。”
他也知道自己是气哭的。
“你身体怎么回事?”她板着脸问。
“没什么大事——”
“裴明晏!”都这个时候了,还要瞒着她,“我听到你说要动手术,正常人没事需要动手术吗?还有你今晚是不是吐血了,裴明晏,你——”
她平时温声细语居多,很少这样不顾教养盛气凌人地诘问人,语速太快,激动得呛了一下,本来就哭红的小脸此时更红了。
裴明晏拍着她的背:“别生气了,我说好不好?你想知道什么都告诉你,先起来。”
“我脚有点麻了。”她缓过一口气,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下一秒,脚下一空,被稳稳当当地抱了起来。
裴明晏抱着她坐到床边,抽了几张纸,捻起她黏在脸颊上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擦着她的眼泪。
可林姝现在哪有心思擦眼泪,拂开他的手:“你快说,你身体到底哪里出问题了?为什么要做手术?哪天做?有风险吗,高不高?”
一连串的问题急不可耐地丢过来。
裴明晏估计自己解释不清,摸出手机,点开之前发给裴怀霁的检查报告,病例,递给她。
她捧着手机,聚精会神目不转睛。
“什么时候发现的?”
“没多久。”其实是她和自己提离婚那天,但怕实话实说又会让她多想。
生气,忧思过度都很损耗身体。
裴明晏舍不得,只能把情况往轻了说:“医生说不是严重的毛病,而且k哥已经帮我预约了手术,小手术,最多一周就能出院。”
她眉心依然紧紧蹙着:“可是我觉得你情况很严重。”
囊肿说白了就是初期良性的肿瘤,可谁知道会不会生长恶化呢。
他工作起来又这么没规律。
上次吃一口蛋糕就吐成那样估计就是这个原因,还骗她胃痛,今晚就更糟糕了,都吐血了。
林姝越想越没办法安心:“去医院。”
“现在?”
她郑重地点点头,脱下外套还给他就要从他身上下去,裴明晏真怕她摔倒,手扶在她腰侧:“现在已经快两点了,明天,明天大哥帮我约好了检查,现在临时去估计——”
“临时我也能安排。”哭得通红的眼眸坚决地看着他。
裴明晏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哄慰着妥协:“好,听你的,先去把衣服换上。”
林姝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裴明晏又帮她拿了条后围巾,半张小脸都裹进去,严严实实的。
深夜的道路畅通无阻。
半个小时后,招摇的帕加尼在东临最好的私立医院的地下停车场缓缓停下。
裴明晏知道她说可以安排,不是说大话。
这家私家医院就是她外公孙新荣的产业,孙新荣当年是淮城知名企业家,也是整个淮东地区的商会主席,他创立的荣新制药至今为止还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药业集团。
只不过因为她母亲去世,孙新荣这些年一直陪着她外婆生活在国外,集团的事务大多也都由孙家的旁支以及公司元老在打理。
再者她是跟着林文年长大的,秉性颇有世家清贵之风,对这些富贵浮华完全不感兴趣,也不沾染。
这些年,她和孙家联系不多,也从没享用过孙新荣留给她的财产和便利,平时生病也是老老实实地去挂号问诊,倒是为自己,开了一次先河。
因为预先安排,各项检查无需等待,只不过出结果的时间依旧漫长。
接待区,裴明晏看着身边眼皮子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耷拉下来又强撑着睁开的人,敞开腿,拍了拍。
“干嘛?”声音也有些困顿。
“坐上来,抱着你睡。”
林姝揉了揉眼,摇头,下一秒,腰被男人伸手揽过,一把抱到了自己腿上。
他外套拉链敞开着,将人搂进自己怀里,林姝半点都不想挣扎。
一是真的困了,二是他身上好暖和,有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遮盖了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
就这么被他抱着,好安心。
她捏着他腰侧的毛衣,放松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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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多久之后,诊室里传来叫他名字的声音。
裴明晏抱着她起身。
她脑袋迷迷糊糊地往他颈窝里埋了埋,突然,一声洪亮的笑声响起。
她酸疼的眼睛努力睁开一丝缝隙,这才发现是在医生的办公室里,头发半白的医生,以及走到门边准备关门出去的护士,都一脸揶揄地看着自己。
林姝睡意全散,慌忙从他身上下来。
裴明晏不爽地瞥了医生一眼:“怎么样?拿了报告可以走了吧。”
医生敛起和蔼的笑,换上认真严肃的语气:“不可以,你这个情况目前不是很好,我的建议是立马住院准备手术。”
“可是我上次检查,医生说暂时可以吃药调理。”
“问题是病情它是会变化的,天气预报说明天不下雨,你就保证它一定不下吗?关键你这个囊肿明显比之前在增长,你自己的身体,你应该能最直观的感觉到吧,它这个位置现在已经压迫你的肝脏——”
“我已经约了手术,年后——”
“住院。”林姝不学医,不懂病理和病症发展,但她能看得懂各项检查单上数据是异常的,“现在住院,李医生麻烦你了,要单人病房。”
这个没问题,来之前就交代过了,这位可是孙老先生的亲外孙女,别说单人病房了,最好的病房也能安排。
只不过她不是家属。
“病人的意见呢?”
手指被攥了一下,红肿的眼不容置喙地盯着他,裴明晏无奈点头:“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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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东临最好的私立医院,单人病房的配置都是顶尖的,有点餐单,有会客区,甚至观景的阳台上,还有茶台咖啡机。
比起医院,更像五星级酒店。
不过这个点,林姝没心情,也没精力欣赏夜景,催促裴明晏躺下休息。
看着小姑娘像个保镖搬来张椅子,坐在自己床边,裴明晏掀开被子,拍了拍床沿:“睡上来。”
“不要。”
生病的是他,又不是自己,自己怎么能和病人抢床呢。
“我抱你上来?”他装聋作哑,不理睬她的拒绝,侧过身就要坐起来。
林姝赶紧按住他肩膀:“你别闹了,快点睡觉。”
“你不上来,我睡不着。”裴明晏看她犹豫着,“放心吧,我不会把你挤下去。”
林姝是怕自己挤到他好吗?
见他不肯退让,她慢吞吞地脱掉外套和鞋子,轻手轻脚地躺上去。
柔和的病房灯光里,她背过身,将被子往身上提了提。
身后,男人的身体似乎贴过来。
体温比她高,没贴进他怀里,也能感觉到热烘烘的。
“裴,裴明晏?”
“嗯。”低沉的声音在夜色里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缱绻。
林姝心忽地就软了起来。
“我和大哥打电话说的那些你都听到了吧?”他很平静地问。
平静中又潺潺流动着温柔。
林姝捏紧身前的被子,闭上眼装睡。
“没听到的话,我重新问一遍,”他声音缓了缓,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耳畔,温柔,又极其认真的,“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其实两人都心照不宣了。
她为自己着急落泪,深夜奔波,那份心意悄然无声,但足够深重得让他感受到,也足够义无反顾。
而林姝一开始满脑子只惦记着他的身体,手术,到医院后,才想起被自己情急忽略的那句话,后来又在接待区抱着她睡觉。
朦朦胧胧中,他似乎还吻了自己额头。
这不是哥哥应该对妹妹做的事。
只不过时至今日,美梦突然成真,太震撼,太超出她的认知,她需要时间消化。
可现在,他显然不想等了。
自己要怎么回答呢?
她看过不少的爱情电影,也可以在无人知晓的网络上大胆表明爱意,可她性格始终有那一份内敛在。
她不是可以面对面和对方大声说“我爱你”那种感天动地话的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网络上重拳出击,现实里唯唯诺诺,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穿上虚拟马甲可以肆无忌惮地说“想上你”“请和我舌吻”甚至更流氓的话,但现在,她心跳砰砰的,一个屁也放不出来。
“算了,”男人深深叹了口气,又躺回去,在夜色里性感的声音染上几分失落和自嘲,“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也没什么可喜欢的,从小就爱惹事,学习也不如我哥,一无是处——”
谁说的!
他才不是一无是处。
林姝不想听他这么贬低自己,转过身,对着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咽了咽干得难受的喉咙。
心一横,闭着眼送上了自己微凉的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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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纪念日47
◎只允许自己休息一下下。◎
裴明晏其实偷亲过她很多次了, 只不过每次都是在夜深人静的夜里,趁着她熟睡小心翼翼又贪婪地偷尝着她唇瓣的滋味,软软的, 有淡淡的清甜,和果冻一样Q弹, 让他每次都欲罢不能险些失控。
所以她的唇对自己来说并不陌生。
可......这次是她主动, 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那滋味似乎和之前的每次都不一样。
更软,更诱人,就好像一泡温水突然涌入了心脏,灼烧起流向四肢百骸的每条血管里的血液。
裴明晏感觉大脑忽然就宕机了。
而林姝显然也是初出茅庐, 冲动地亲上来之后就不知所措了。
一开始,她也没想太多, 接吻又不是什么难事,不就是抱在一起舔一舔,啃一啃吗?她见的多了, 不止是在电影里,有时候在街头商场,甚至电梯间都能看到拥吻的情侣。
她学习能力很强的。
可当真的触碰上那片唇,她发现高估自己了。男人的呼吸越来越粗沉, 也越来越炙热, 就好像在毫无阻隔地烘烤着她,她的唇也烫了起来, 嗓子眼干得要冒烟......
怎么办啊?
她睁开眼, 试图观察他的反应, 是默许, 还是被唐突了不爽?
可离得太近, 根本看不清。
她只能凭本能摩挲着那片唇,毫无技巧,但不甘心,又伸出一点点粉嫩的舌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舔了下他的唇峰。
腰间骤然一紧。
林姝不知道他先前是在忍耐,还是欲望没被催发。
但在这一刻,她能感受到他的欲望似乎一瞬间飙到了阈值。
唇瓣被深重地吮吸着,林姝心跳得快跃出胸腔,捏着他衣摆的手紧了又紧,可他似乎不够,完全不够,舌尖有些粗暴又急不可耐地抵开她的牙关。
一遍遍的,舌尖被他肆无忌惮地摆布,舌根被纠缠得刺痛又酸软。
他这个人很霸道。
这种事上也不例外。
林姝忘了自己是第几次喘不过气地推开他,但他只允许自己休息一下下,然后更残酷地卷土重来。
不知不觉,被压着的枕头濡湿了一片。
他仍不肯放过,抱着她坐起,滚烫的掌心扣着自己后颈,稍稍抬起。
新一轮的纠缠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林姝感觉自己已经迷迷糊糊的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才终于停歇,大片的氧气灌进来。
她难受地喘息着。
裴明晏轻轻拍着她的背,其实他的喘息声也很重,还有心跳,林姝歪着脑袋靠在他胸口,能感受到他胸腔一震一震地起伏。
除了一点害羞,林姝还有种说不出的小骄傲。
她以前以为这个男人不可能爱自己,这颗心也不会为她泛起涟漪。
可今天,它为自己跳得这样剧烈。
那心跳声,似乎在悄悄告诉她,他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浓烈。
缓过呼吸,林姝将脸往他胸前贴了贴。
裴明晏动作温柔地顺着她的长发。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两人都不是久经风月之人,或许情动之后,都有些羞赧。
而且他的性格也不擅长调情,林姝也不抱希望他会和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对女主说些浪漫的话。
过了一会儿,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嗯。”她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绵软得突然不像自己,有种时候事后的耐人寻味。
她尴尬地捂住嘴,点点头。
裴明晏轻笑了一声,将她抱到床头,拿了个枕头枕在她腰后,下地去给她倒水。
他端着水,坐到她身边,揽过她的肩,将杯子递到她唇边。
林姝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呛到。
“我自己拿吧。”她大概还是不习惯被他这么温柔细心地伺候,捧过他手里的杯子。
裴明晏随她,只不过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
他瞳仁很黑,纯净澄澈的黑,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似乎要把对方装进去。
林姝本就没降温的脸被他看得又烧了起来:“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