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晨又问道:“你呢?”
许湄怔了什么:“什么?”说完她就明白过来了,赵晨在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许湄不想跟十分之一个林雾谈论这个,假装没听懂,单方面地认为他在问她的工作:“电视台的工作我已经辞了,准备去清江大学应聘。”
赵晨:“可以啊,许湄,以后就是大学老师了。”
许湄一点都没谦虚地应了下来,虽然她还没拿到offer,她有这个信心和把握。
赵晨:“你变了不少。”
根据她以前的性格,在她没拿到offer之前,绝不会透露自己要去面试的消息,省得没面试上丢人,更别说还没去面试就敢张扬开了。
同样一件事,对弱者来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强者来说就是自信。
这份自信和张扬连赵晨自己都没有,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许湄跟赵晨聊了工作聊了生活,就是没聊自己的感情,更没提到过那个人的名字。
赵晨有心想说说林雾,许湄看上去不想听,他也不好硬说。
赵晨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兴许许湄已经放下了吧,没准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呢。
那确实是不适合提起旧人的。
第二天,许湄去清江大学面试,顺利拿到offer。
中文系的老教授很喜欢她,决定亲自带她,还说看过她在官媒上发表过的文章,知道她是她们那届高考的市状元。
两天后,许湄回了趟北京的电视台,做好工作交接,收拾好宿舍的行李,打包寄回清市。
六月初,许湄完成硕士答辩,彻底告别生活了五年的北京,正式回到清市,准备入职清江大学。
入职需要提供体检报告,许湄原本打算在家附近的一家医院体检,出门时接到陈江潮的电话,陈江潮听说她回了清市,想约她出来吃个饭。
陈江潮:“你不如就来我们医院体检吧,我现在在市一院当实习医生,我们医院门口有家火锅店不错,请你吃火锅,怎么样?”
许湄便改道去了市一院,体检完跟陈江潮碰上面,到了饭点,两人一块下楼。
陈江潮跟以前比变化不大,性格和样貌基本跟以前一样。
他今天特地穿了一件新的白大褂,胸前的口袋挂着一支水笔,出去吃饭白大褂也不脱,嘚瑟得不行不行的。
“你回来之后去过学校吗,”陈江潮站在手扶电梯上跟许湄说话,“上次班长回来,我跟他一块去看老孙,老孙还问起你了。”
不管毕业多少年,他们提起孙玉珠,依旧是老孙老孙地叫着。
许湄最近忙着毕业和工作的事,还没腾出时间:“等忙完这阵子我就去学校看看。”
下四楼换三楼电梯的时候,许湄不小心崴了脚,陈江潮带她去一旁候诊区的椅子上坐着休息:“没事吧,需要去看看吗?”
许湄揉了揉脚踝:“没事,坐一会就好了。”
一旁有两个小护士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聊天:“刚才那个男的真帅啊,怎么能这么帅呢,比咱们院新来的小陈医生还帅呢!”
新来的小陈医生:“......”
小护士没看见陈江潮,继续聊刚才那个大帅哥:“可惜啊,他有女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他女朋友?”
“你这不是废话吗,这儿是妇科,他一个男的,不是陪女朋友看妇科,难道是给他自己看的?我刚才听见他们在聊什么怀孕不怀孕的问题。”
两个小护士走远,陈江潮对许湄说道:“我们院的护士可八卦了,跟周晓姝似的。对了,周晓姝也回清市了,被她妈连夜从哈尔滨抓回来的。”
许湄想起高三那年,她跟周晓姝打了个十块钱的赌,周晓姝说她一定会跟林雾在一起,她说他们会结婚。
许湄低头揉着有些发疼的脚踝,声音低得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清:“周晓姝欠我十块钱。”
陈江潮没听清:“你说什么?”
这时,墙边转角的另一侧传来两个声音。
女声嗲气:“我以为自己怀孕了嘛,就来查查,谁知道这么倒霉撞上你了。”
男声低沉,带着一丝刻薄、散漫:“刚回国没几天就敢怀疑自己怀孕,真行。”
女声努力替自己辩解:“我那个推迟了,还特别能睡觉,有时候睡到中午才起,我上网查过,这是早孕的反应。”
男声:“你那是懒的。”
女声:“我吃的还特别多,不到饭点就饿得要命。”
男声:“馋的。”
女声都快哭出来了:“我还吐了。”
男声:“吃多了撑的。”
陈江潮笑了一下,小声对许湄说道:“女的傻逼,男的拽逼。”
跟高中同学在一起,心境也很容易回到高中时代,说话措辞都变得有些狂放。
陈江潮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白大褂,为了医患关系,把自己刚才的话改了一下。
“女的可爱,男的......”陈江潮实在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形容来形容这个男的,在脑子里随便找了个词补上,“很帅。”
那一男一女还在说话,陈江潮琢磨了一下:“我怎么这两人的风格有点耳熟,好像在很久以前听过。哎,许湄,你怎么了?”
陈江潮看了看许湄,她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身体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她脸上的神色有一种令人形容不上来的悲喜,既不像笑,又不像哭。
许湄一下子就听出了那个人的声音,她人还坐在嘈杂的医院,灵魂早已经被拽到了过去。
一别六年,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陈江潮还想跟许湄说什么,刚才说话的那对男女已经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陈江潮看了他们一眼,震惊了好大一会,几乎不敢认人。
“林雾,秦嘉妮,”陈江潮口不择言,“你俩什么时候回国的,不是,你俩怎么在一起了?”
秦嘉妮赶忙解释道:“不是的,学委,这是我哥。”
陈江潮:“我知道这是五哥。”
秦嘉妮:“是我哥!”
陈江潮:“是五哥。”
秦嘉妮正要继续解释,一眼看见陈江潮身侧的人,整个人一下子怔住了,紧接着两行眼泪就落了下来:“许湄。”
她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每天无论上下学还是上厕所都要粘在一起。
她们互相分享零食,倾诉秘密。那段时间她们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她爸妈都还多。
她们曾经说过,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秦嘉妮看着许湄,她很想上前去抱一抱她,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开不开心。
可她不敢。
她出国后就跟国内的所有人断联了,她那么没良心,不配做她的好朋友。
秦嘉妮越想越愧疚,越想越难过,哭得鼻涕都要出来了。
许湄看了看秦嘉妮,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只转过头对陈江潮说道:“走吧,去吃饭,下午你还要上班。”
她一下也没往林雾身上看,只在转身离开的时候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故人重逢,恍如隔世。
从前他总是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T恤,现在变成了白衬衫,领口最上面一粒纽扣没扣,露出整个脖颈和喉结。
他的身形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变得成熟很多,肩膀更宽了,人好像也高了。
不过都跟她没关系了。
她曾经设想过无数跟他重逢的场景。
在她的设想里,她总要扒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把他挫骨扬灰,方才解恨。
真遇见他了,她才发现,她既不能当场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这些都是神经病人的举动,他不值得让她变成一个疯子。
所以她冷静下来,让他看着,她是可以做到对他视而不见的。
“许湄。”
许湄听见身后的人喊了她一声。
她头也没回,怕自己一回头就暴露了心里的风起云涌,那样太难看了。
当初是他说要分开,凭什么他喊她她就要回头,她又不是一条挥之则去招之则来的狗。
陈江潮回过头看了看林雾,走到他面前:“你的电话和微信还是原来那个吗,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也不在群里说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林雾:“她怎么受的伤?”
陈江潮:“啊?许湄没受伤啊,她来医院是做入职体检的。”
林雾:“脚。”
“嗷,脚啊,刚才不小心扭了一下,我看过了,没事,”陈江潮往电梯的方向看了一眼,“许湄还在等我吃饭,我先走了啊,下次聊。”
等许湄和陈江潮走了,秦嘉妮转头问林雾:“许湄的脚扭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不是,哥,你干嘛盯着人家的脚看,你是变态吗?”
林雾没理她,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视线贪婪地盯着从医院大楼走出来的那道纤细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今朝逢故人,恍如隔世事。——李之世《岭上逢何文起》
——
谢谢大家,鞠躬,感谢!
第73章 滚
◎我想亲你。◎
林雾今天是来给外婆拿药的, 看见秦嘉妮鬼鬼祟祟站在妇产科这边,上前一问才知道,她怀疑自己怀孕了, 偷偷来医院检查。
之后他们撞见许湄,他的魂就被丢了一半。
秦嘉妮擦干净眼泪:“我刚才应该直接去抱她的,许湄心软, 肯定会原谅我的。”
林雾:“你到底怎么回事?”
秦嘉妮听出她哥语气里的怒火, 连声音都小了好几分:“什么?”
林雾:“你才回国几天, 连男朋友都没有, 怎么会怀疑自己怀孕的。你是站在大马路上吸收日月精华怀上的?”
秦嘉妮顿时缩成了一个小鹌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这不是没怀吗, 就是月经不调。你那么凶干嘛,许湄给你脸色看, 你就凶我。”
“你等着,回头我就跟许湄告状, 说你欺负我。”
以前上学的时候她经常用这招, 每次许湄一瞪眼,这恶霸就不敢吭声了,屡试不爽。
说到这儿,兄妹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秦嘉妮扁了扁嘴,又想哭:“许湄不理我们了,她刚才看都没看我们。哦,不对, 她看我了,一眼都没看你。”
林雾扯了下唇角:“你还挺严谨。”
秦嘉妮拿出自己的手机, 她出国的时候手机丢了, 跟国内的一切断了联系, 一回国就问人要了许湄的电话号码,想给她打电话。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不敢把这个号码播出去。
“我还是等她气消了再给她打电话吧,”秦嘉妮看了看林雾,“许湄刚跟你见过面,她现在肯定很生气,都怪你把她惹生气了。”
林雾:“别忘我身上扯,你到底怎么回事,被哪个流氓骗了?不说是吧,让你爸问。”
何惟光死后,秦万松被判了六年,由于在狱中表现得不是很良好,并没有提前释放。
所幸,秦嘉妮一直被蒙在鼓里,秦万松出狱,林雾和秦嘉妮的学业完成,林外婆的身体也调养得不错,一家人就从国外回来了。
一听见林雾搬出了秦万松,秦嘉妮赶忙求饶:“别告诉我爸,不然我爸会打死他的。”
林雾:“呵,这就护上了?”
秦嘉妮:“不是,我跟他,那天晚上就是个意外,我喝了点酒,他也喝了点酒。”
“喝了点酒就能变成畜生了?畜生就是畜生,别什么事都赖酒,”林雾自己都还一脑门的官司,实在没空去操心秦嘉妮,“长点心吧,以后不许再跟那个畜生联系了。”
林雾说着就给赵晨打了个电话:“有空吗,来一下市一院,送秦嘉妮回家。”
秦嘉妮看了林雾一眼,张了下嘴,没敢说话。
林雾握着手机:“我现在暂时开不了车,需要缓一会。”
赵晨:“她去医院干嘛?”
林雾:“有病,看病。”
秦嘉妮在一旁听着林雾说话的语气,合理怀疑他在说她脑子有病。
赵晨终于开始关心林雾:“你怎么就暂时开不了车了,喝酒了?”
林雾看着窗外,一只麻雀从医院楼下的树丛里飞出去,枝叶乱颤。
他透过街边火锅店的玻璃窗看见许湄,她背对着他,正在跟陈江潮说话。
这并不是他六年来第一次见到她,他出国后每年会陪外婆回国,有时候是独自一个人回来。
他见了她很多次,每次都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他在她读高三那年的冬天知道了她的酒量,三杯半,超过这个数会醉,醉了也不耍酒疯,安安静静的,然后吐个昏天暗地。
他看着她走出高考考场,转头跟班里的同学说话,脸上笑容自信。
他看着她走进北京大学的校门,身边换了一批他不认识的同学,身上穿着他没见过的衣服。
他不觉得她陌生,多看一眼都是赚到。
他是失约的那个人,连进她的学校都要提前预约。
他有时来得匆忙,只来得及在她的学校门口停留片刻,看不见她人。哪怕是这样,他也是满足的。
九千公里的距离太远,他需要一些慰藉。
有一年冬天,北京下了雪。他看见她身边有了一个男生,她接过他给她买的奶茶,脸上的笑容如当年那般温婉明亮。
他站在风雪里,在她的宿舍楼下待了很久。
从那之后,他再没来过。
——
医院门口的火锅店里,陈江潮看了看许湄,试探着问了句:“没事吧?”
许湄给自己涮了一片肥瘦相宜的牛肉片,在蘸料碟里沾了沾:“没事,我跟他的事早过去八百年了。”
陈江潮看许湄能吃能喝,不像有事的样子,以为她已经放下了,于是聊了几句:“我记得你跟秦嘉妮玩得很好,现在他们俩居然在一起了,这事弄的。”
许湄:“不是,他们是表兄妹。”
“啊?”陈江潮回忆了一下,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他们的确很像兄妹,“以前秦嘉妮好像在班上说过,没人当真,没想到是真的。”
为什么会没人当真呢,大约是因为两人的智商和风格实在不像。
陈江潮:“一个连考班里倒数第二都费劲,一个随便考考都是年级第一,难怪不像一家人。”
这天晚上,许湄没回家住,去了许青林给她买的那套婚前房住。
她的状态实在不好,怕被许青林和苏梅看出来什么,惹他们担心。
许湄回到住处,洗了个澡,开着空调盖着被子,把自己缩得严严实实,在床上躺了一下午,迷迷糊糊中好像睡着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做梦了,还是在在回忆,脑子里闪过很多片段,全是以前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