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雪你在说什么？”
“是你下的毒？”
“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下毒害自己的族人？！”
“原来，原来是你害死了我阿爸！菊雪，我要杀了你，把你的头颅献祭在我阿爸的墓前！”
有人发了疯，冲上来，狠狠揪起菊雪的头发。
菊雪发出来一声急促痛苦的惨叫。
秦湘和龙涣被她这惨叫声，唤回了神识。
黑水也跟着回过神来，连忙过来，拦住了那发疯的人。
龙涣冷着脸，提高了音量，冷冰冰地说：“都住手！”
大祭司谷里的人，对龙涣惧意高于敬畏，他这么一说，那些发疯的人，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瞬间冷静下来，一个个瞪大眼睛，面皮紧绷如鼓面，低低地喘息着，站在旁边，死死瞪着菊雪，怒火难消，却没有再动手。
黑水给黑云等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下来，把这些人都拉过去。
待人潮褪去，龙涣再次看向一身狼狈的菊雪，面色沉沉，“菊雪。”
菊雪抱着头趴在地上，听到龙涣的声音，身子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来，惊慌恐惧地望着龙涣，像是害怕又像是心虚，只看了一眼，她就飞快地垂下头来。
龙涣神色越来越冷，他冷声问：“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我……”菊雪害怕不已，不敢去看龙涣的眼睛，她低着头，下意识地朝旁边的人群看去。
她就看见了，天兰站在人群里。
见菊雪看过来，天兰嘴角就放了下来，眼里满是催促。
菊雪心脏收缩了片刻，低着头，咽下嘴里的苦涩，低低地嗯了一声，沙哑道：“是，是我下的毒，是我在肉块里面下了毒，害了其他人……”
秦湘拧起眉来，往前走了一步，在菊雪面前蹲下来，迫使菊雪看着自己。
菊雪不想面对她，眼神不停躲闪。
秦湘并不相信菊雪的话，“菊雪，你说是你下毒害了人，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下毒害人？那些都是你的族人，你为什么要下毒，总有个原因吧？”
菊雪别开脸，放在地上的手抓紧了一把泥土，她声音透着虚：“就是我下的毒……”
有些话，一旦开口，要继续说下去，就容易得多。
菊雪提了一口气，猛地抬头直视着秦湘，眼底浮现出汹涌的恨意，“我就是看不惯你，就是我下的毒，我就是想弄死你！那，那种果子，以前我见过，有人吃了它死了，但没有多少人知道，你是巫医，如果有人吃坏了东西死了，他们都会怀疑你！我就是想弄死你，你一个外族送来的奴隶，凭什么站在我们头上？！要不是因为你，溪西和天兰姐姐都不会出事，都是因为你……我就想杀了你，为她们报仇怎么了？！”
菊雪的话，条分缕析，很有道理。
秦湘却不置可否。
因为，菊雪的神色不太对劲，她整个人看起来，慌乱到了极点，害怕又茫然，紧张又不知所措。
这样的精神状况下，她能够说出这么条分缕析的话？
不可能。
秦湘倒是觉得，菊雪这一连串的话，像是提前准备的台本，早就背好了的。
秦湘顿了片刻，才问：“可是冰泉洞穴只有我和黑水知道，就算你想下毒，你也不知道冰泉洞穴在哪儿吧？”
“不……我知道……”菊雪咬着嘴角，眼神往右下方飘，“我，我无意中，见你和黑水从冰泉洞穴里出来过，然后我就进去了……我，我看到食物都放在那里……”
秦湘愈发觉得菊雪是在撒谎。
尽管她是个军医，对微表情反应不那么清楚，但菊雪这反应，太奇怪了，神情与她的言论完全不符合。
秦湘站起身，道：“好，退一万步，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可是，你真的有那么恨我吗？我和你没什么冲突，只是为了帮别人报仇，你就对你朝夕相处的族人下毒，菊雪，你这话站不住脚。”
“我……”
秦湘这番话，像是说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一样。
菊雪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坍塌，她疯了似的，惊慌地大喊：“就是我下的毒，我想要下毒不行吗？就是我干的，是我干的！”
黑水看她这么疯狂，犹豫地问了一句，“菊雪，真的是你吗？”
菊雪咬牙，“就是我，就是我怎么了？！有本事你们杀了我啊！”
菊雪这样嚣张的态度，一下子激怒了不少人。
黑云等人拼命地阻拦，才没让那些人冲过来，暴打菊雪。
黑水握了握拳头，深深地看了菊雪一眼，看向龙涣和秦湘，道：“大祭司，巫医大人，我觉得应该就是她下的毒了，如果不是她，她为什么要承认呢？”
秦湘想：是啊，如果不是菊雪，她为什么要承认呢。
但如果是菊雪，她为什么要承认呢？
瞥了一眼发疯的菊雪，秦湘回到龙涣身边，盯着龙涣问：“大祭司，你怎么想的？”
“你怎么想？”龙涣握住她的手，反问。
秦湘压低了声音，凑在龙涣身边，道：“我不相信是她。”
龙涣低头在她耳边，“我也不相信。”
秦湘拧眉，“菊雪出现的这个时间，太奇怪了……”
龙涣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他揽住秦湘，道：“交给我来处理。”
秦湘交付百分百的信任，便退到了龙涣的身边。
龙涣看也不看菊雪，直接朝黑水吩咐道：“把她带进洞穴里，我要再问问她。”
黑水愣了下，却没说什么，转而拽起菊雪，便往大洞穴走。
天兰见状，心脏猛地往下一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咬了咬牙，在人群里喊了一句。
“大祭司，她都承认是她下的毒，为了给族人报仇，应该杀了她才对啊！”
菊雪听到这声音，猛地扭过头去。
不等她看到天兰，天兰这句话，就像是在本来就快沸腾的油里，放了一滴水。
广场上立即沸腾起来。
所有人都没发现是谁说的这话，便跟着吼了起来。
第149章 没活路了
“没错！是她下的毒，为什么不杀了她？！”
“她害死了我阿爸，她应该去死！”
“前两天死了好多人，必须处死菊雪，他们才能得到安息！”
“大祭司，杀了她！”
“大祭司，杀了她——”
所有人呼喝起来，眼里的怒火，差点化为实质，直接烧死菊雪。
他们所有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处死菊雪。
菊雪听到那山呼海啸般的声音，被击倒了一般，一下子丧失了所有希望，满脸空白绝望，软软地挂在黑水手臂上。
如果不是黑水拽着她，她早就如同一滩烂泥地倒在地上。
龙涣听着他们那些大呼小叫，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
冰冷如利刃般的目光，从那些人的脸上一一划过，他们顿时一悚，呼喊的声音，立即戛然而止。
龙涣冷冰冰地道：“我有我的安排，我是大祭司，还是你们是大祭司？需要我听你们的？”
众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暗暗胆颤，不敢再说什么。
龙涣冲黑水丢下两个字：“带走。”
黑水点头，便拖着菊雪，进了大洞穴。
龙涣不再说话，握住秦湘的手，与她一道往洞穴里走去。
提兰阿妈无法阻拦龙涣，只好安抚起众人，“大祭司肯定会查清楚，给我们大家一个说法的，大家就别着急了，已经抓住了人，不用这么着急，都先回去等消息吧。”
提兰阿妈是长辈，在大祭司谷里还是有威望的。
再加上其他人也不愿意在这时候，继续触龙涣的霉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作鸟兽散。
秦湘听着身后的人，如同潮水般散开，她回头看了一眼。
在退散的人群中看到了僵硬在原地的天兰。
天兰梗着脖子站在原地，好像很震惊又很紧张，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呆愣不动，被人潮挟裹着，往后踉跄了几步。
秦湘看着她那惨白的脸色，眯起眼来。
天兰，这件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秦湘在心里问了一句，天兰没有听到，当然也不可能回答她。
秦湘抿了一下唇角，跟龙涣一道，进入洞穴。
天兰被人群撞来撞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不安地看向大洞穴，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语：“不可能啊……不应该啊……”
菊雪都来认罪了，都说是她下了毒。
大祭司为什么不直接处死菊雪，还要把菊雪带去问话？
难道大祭司还有其他证据，证明是她下的毒，才不相信菊雪的话，要单独问话吗？
如，如果大祭司单独问话，那菊雪会不会把她供认出来？
天兰一个脑子，仿佛被撕扯成了好几瓣儿，化成了好几个人，每个人都在她脑子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吵得她慌乱不安，快要把她撕裂了！
在天兰看不见的洞穴里。
龙涣和秦湘走进来，黑水正好将菊雪扔在了地上。
黑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便道：“大祭司，巫医大人，你们想怎么问？”
龙涣没有回答，只道：“你先出去。”
黑水一愣，啊了一声。
龙涣八风不动地重复，“出去。”
黑水这才意识到，龙涣是真的让他出去。
黑水沉默了一瞬，见龙涣不改主意，只好悻悻地走了出去，他原本还想看看，大祭司到底想怎么问呢……
秦湘目送黑水走出去后，小声地问：“龙涣，没必要避开黑水吧？”
“人越少越好。”
龙涣握住她的手，走向菊雪。
菊雪此时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精气，趴在地上几乎一动不动。
只有在听到龙涣和秦湘愈发靠近的脚步声时，她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彰显出她现在的恐惧。
龙涣在菊雪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没有任何情绪地道：“菊雪，刚才在外面说的话，你再重复一遍，让我听听。”
菊雪趴在地上的头颅稍微动了一下，从下面发出沉闷的声音，“大祭司……真，真的是我下的毒……”
“抬起头。”没等她说完，龙涣便冷硬地发出个命令。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菊雪吓得一哆嗦，不敢有违地抬起头来。
龙涣直视着她，再次重复：“再跟我说一遍。”
菊雪嘴唇抖得像是坏掉了的风扇，“我，我……”
龙涣冷道：“菊雪，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
菊雪那张白得不能再白的脸色，仿佛更白了一些，像是一口气没提起来，她就可以原地魂飞魄散一样。
秦湘难得见到这样阴冷低沉，威压十足的龙涣，饶有兴趣地站在旁边看着。
龙涣侧脸的线条，如同冷峭的刀刃。
“菊雪，下毒害人这件事一旦坐实，你会死，会死在我手上。我以前杀人是什么样子，我以为你应该见过。”
龙涣一开口，菊雪就是一抖，对龙涣的惧意，如同镌刻在了骨子里。
龙涣却没有任何怜悯之色，强势又冷酷：“对我撒谎的人，也是一样，我会把它完全撕碎，丢到山里喂狼。”
菊雪猛地蜷缩成一团，面色青灰。
龙涣不为所动，重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在撒谎？”
“我……”菊雪呐呐地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只知道哭。
龙涣面孔愈发冷硬，如同冻雨，“回答我的问题。”
菊雪没有说话，哭声愈发微弱。
龙涣再次重申：“回答我的问题。”
菊雪感觉魂魄像是被提了起来，悬在半空，脚下没有浮空，上面没有尽头。
她心里不断响起龙涣和天兰的声音，两个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拼命地撕扯着她，迫使她往一方靠过去。
可哪一方，她都靠不到头。
菊雪咬破了嘴角，尝到了一口血腥，她像是不知道疼似的，咬着唇，从喉咙里发出一丝呜咽：“我，我没有撒谎……真的是我下的毒……”
菊雪再次大哭起来，“大祭司，真的是我下的毒，你别问了……就是我干的……是我，您杀了我吧！”
杀了她，她就不用再受到折磨。
杀了她，她的阿妈阿弟阿妹就安全了。
菊雪早就意识到了，天兰把她推出来，就是想要她以死顶罪，她死了，这件事就算了了，她的家人才能够过上好日子，她没有活路了……
第150章 我不在意
菊雪只想痛快的死去，什么都不在想，什么痛苦都不要再经历，她不用再被龙涣和天兰两边逼迫。
秦湘看菊雪蜷缩在那，双眼中没有一丝清明，只剩下一片浑浊，伸手拉住了还想逼问的龙涣，低声道：“她的精神状况不太对，别把人逼疯了。”
龙涣铁青着脸，菊雪的话，他和秦湘都不相信。
这里面有太多值得推敲的地方。
可他就是想不通，菊雪为什么要一直咬定是自己下的毒。
如果不是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
但是，他也看出来了，菊雪的状况是不太好。
这么一再逼问下去，不会有结果。
龙涣整个人陷入低气压，面无表情地坐在了一侧的草铺上，脸上就差写着四个字：我不高兴。
秦湘轻笑，走过去，故意拉开他的手，坐在了他怀里，“还生气呢？”
“你不生气？”龙涣任由她坐着，硬邦邦地道：“明明就不是菊雪下的毒，别告诉我，你相信她的话了。”
秦湘扯了扯他的脸颊，“菊雪的话，我当然不相信。但是，龙涣，你还有别的解释吗？”
龙涣一顿。
秦湘捧住他的脸，四目相对，冷静而平缓地道：“大祭司，除却没有证据的猜测，你还有别的解释吗？”
眼下的场景，似乎和刚才发生了对调。
刚才龙涣是审问者，现在他却变成了被逼问者。
秦湘没他那么冷硬，但那种滋味儿依旧不好受。
龙涣长臂一捞，紧紧箍住秦湘的腰，把她固定在自己怀里，咬牙：“那就这么算了？”
“没有证据。”秦湘微微动了一下，龙涣力气太大，箍得她腰疼，她知道龙涣现在心情不好，强忍着些微的不适，没有推开他，继续道：“没有证据，我们的猜测都没有用，菊雪跑出来，承认了是她下毒，哪怕是死，她都不怕，她宁愿认罪去死，而且她现在跟疯了差不多，我们再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