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昭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泪流满面。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陷入悲伤之中时,身下的被褥在无声无息的发生了变化,它不再柔软,而变得粗糙冷硬。
忽然,床帐被人掀开,刺眼的烛光劈开幽暗的夜色,林如昭以为是陆劲不听她的话,擅自闯进了屋里,忙坐起身,却看到那单手掀着床帐的人,是陆劲,也不是陆劲。
说是陆劲,因为他与陆劲长得一模一样。
说不是陆劲,因为他更年轻,也更锋芒毕露,整个人都像一把出鞘的长剑,盛气逼人。
他长发高束,尚显白净的脸轮廓已长成,如刀削斧凿,高挺的眉骨下,黑眸幽暗得可怕,他一身明光铠未脱,银甲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那浓浓的血腥气立刻在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席卷开来,衬得他整个人都有几分阴鸷冷情。
最重要的是,林如昭认识的那个陆劲总是含笑望着她,哪怕最欺负她的时候,眼底也藏着万千春光,而不似眼前这个,看着她的目光冷之又冷,仿佛在打量一个死人或者死物。
林如昭瑟缩地往角落里藏去,可是床榻就这么大,无论她怎么藏,她还是要暴露在陆劲的视线下。
直到此时,林如昭才深刻地意识到过去有事没事敢踹陆劲两脚的她,多像是在老虎身上拔毛。
她能屈能伸:“陆劲,我……”
她没能说完话,因为她听到陆劲嗤笑了声,很不屑的响动:“也是大了,我的梦里都会出现女人了。”
林如昭听得莫名其妙。
就见陆劲放下了床帐,可还没等她心安,便传来卸甲的声音,很快,陆劲又重新上来。
“老子带人砍了一天的鞑靼,正要发泄,是你运气不好,撞了上来。”他拽住林如昭的脚腕,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拖了过去,“不过这本来就只是个梦而已,你也是假的,不会在意的,对不对?”
林如昭意识到了什么,她奋力地爬开:“陆劲,是我,林如昭!这不是梦,我是真的!”
她不知道此时的陆劲不仅看不清她的脸,也听不清她的声音,她只是感觉自己再一次被拖了回去,裙子从后面被掀了起来。
陆劲从后面握住她的脖颈,把她摁在枕头上,几乎是让人窒息的力道,他根本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意思。
如他所说,砍了人,见了血,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中,自然要用另外的渠道把多余的兴奋给发泄出去。
直到此时,林如昭才知道原来没有感情的陆劲是这样的。
他让她在濒死之间又哭又叫,那些往日就让她畏惧的力道在他不曾心疼她时,原来会更加得狠,更加得凶,她成为了一叶在风暴里迷失的孤舟,巨浪迎头,将她高高抛弃又重重跌下,他在毫不留情地吞噬她,她身上的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肤都在因为陆劲而被拆解又重组。
林如昭终于明白,陆劲到底有多衬‘鬼夜啼’这个诨名。
第53章
陆劲松开了抱着的腿。
林如昭如溺水久了的人, 虚弱无比,哪怕乍得自由也无力动作,只任着他把她的腿撇开, 看着他躺到了另一侧。
从前的陆劲尤爱这段温存时光, 会继续抱着她,替她延续震颤,让她慢慢恢复平静。
可是当下的陆劲显然不愿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他发泄完,便自顾自拉好被子盖上, 昏昏睡去。
林如昭强忍着酸疼,想把陆劲摇醒骂他,可是心中有股莫名的胆怯制止了她的行动。
眼前的陆劲并不喜欢她,他看她如军/妓,不会好脾气容忍她任何僭越的行为。
林如昭难以理解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她从来没有想明白过为何陆劲会喜欢她。
大约是因为过于疲惫, 林如昭蜷缩在角落里还是睡着了,再等她被惊醒,发现周围都是说话声,而且声音粗犷无比,好像四五道男声在交谈。
林如昭一下子睁开了眼。
原本低垂的帷帐都被挽了起来, 露出的环境显然是军队的牙帐,只是这个牙帐摆满了沙盘, 行军布图, 甚至还有几张床,因此显得格外狭窄。
陆劲已经穿好银甲, 站在沙盘前,凝神肃穆, 以他为中心的几个将士同样神情凝重。
林如昭定眼细瞧,发现竟然都是她熟悉的面孔——年轻的伏全,年轻的伏真,以及年轻的白先。
林如昭嘶了声,她隐隐有了个猜想。
年轻气盛的伏真率先开口,他一向以陆劲为马首,故而气愤无比:“照我说,就按将军的意思,取小径直冲钓鱼城,把钓鱼城占下来后,正好可与锦端形成犄角之势,夹击中间的连头堡,牙城。否则按照那几个老家伙的想法,一个个城池这样打下去,连头堡本就易守难攻,还有个牙城做后盾,我们的人死伤无数。”
白先也说:“是啊,钓鱼城本就是大周的人在守,他们闭城数年都未曾投降,不就是在等着我们去吗?只要清理掉外围的鞑靼蛮子,我们就可以入城。”
林如昭确信了,连牙城钓鱼城都还在鞑靼的手里,想来她不知为何梦到了九年前,见到了尚且只有十八岁的陆劲。
她作为一个知道未来发展的人,自然明白陆劲的战术非常好,当时大周就是靠陆劲的战术,以少胜多,取下钓鱼城后,又连克三城,一举收服第一个州池。
她以为按照陆劲那脸皮的厚度,应当对自己想出来的战术很有信心,说一不二地就吩咐行军,可是出乎意料的,陆劲听到伏真和白先的赞许,眉头仍旧紧锁着,像是在迟疑。
伏全此时道:“虎师要绕过两城守军,一路奔袭至钓鱼城,本就艰难,何况谁能保证在清理外围的鞑靼蛮子时,牙城不会收到消息把我们包饺子了?况且钓鱼城困守六年,即便打下来了,又能给我们什么补给呢?要奇袭就不能带辎重,这批先行军哪怕入了钓鱼城,也照样是被悬在刀尖上。几位老将军的反对不是没有道理。”
伏真不满:“哥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那你说,连头堡怎么打?那碉堡修得多结实,还有牙城送人力物力补给,你就算把整个锦端喂给它都不一定干得下来。”
伏全道:“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首辅挨家挨户募集军资,等的就是这一战,这是首战,只能赢不能输,想得稳妥些不好吗?”
伏真伏全两兄弟吵得没完,陆劲仿佛没有听到,目光沉沉地落在了钓鱼城的小旗子上。
他似乎已有了决心,可始终没有开口。这样迟疑的陆劲就连身上的银甲都失去了光辉,少年瘦削的肩膀好像都被飘进来的铅灰色乌云压得沉甸甸的。
整整一个上午,牙帐内争吵不休。
伏真伏全两兄弟吵完后,换成了年逾四十的老将来劝陆劲。林如昭不熟悉武将,只知道这是附近的守城之将,因为皇帝反攻的命令现在待在锦端,和陆劲共商战事。
说是共商,但林如昭也看出来了,大约是陆劲过去年轻,即使他目前也衔着少将军一职,但那位老将只把陆劲当作一个前锋郎尉,明知他有战术,却只字不提,张开闭口就是要怎么打连头堡。
老将希望陆劲带领虎师做先行军,敢死队。
这仿佛是虎师的宿命,因为它是大周磨出来的最锋利的一把剑,因为它的前任统帅死在鞑靼马蹄下,因此它必须要延续这英雄的光辉,担起冲锋陷阵的表率。
林如昭焦急万分,尽管这只是她的一个梦,她也不想陆劲死掉,而因为这是不受控制的梦,因此她更担心陆劲会接受这个提议,于是她只能极力劝阻。
可是无论她说什么,那些人似乎都听不见,也感知不到她的存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位老将不停地用家国大义去压制陆劲,而陆劲竟然一直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言,很有耐心地把那些话都听完了。
林如昭徒劳地在旁边喊:“陆劲,你不会真的打算去走这个前锋吧?你没那么蠢吧?伏真都说那里易守难攻了,你应该知道你去了也只能当炮灰吧!”
她的嘴皮都快磨破了,如此不计前嫌,可陆劲还像个木头一样坐在那,林如昭有些灰心丧气地想,陆劲不愧是陆劲,无论几岁,总有办法气着她。
正当林如昭一筹莫展的时候,外头有报,一小股鞑靼蛮子来扰。
这原本不必劳动陆劲,可死气沉沉的陆劲听到这消息,整个人忽然跟活了过来一样,他一跃而起,勾起兜鍪,拿起长/
枪:“伏真,跟上。”
倒把那还在费着唾沫的老将愣了一下,追出去两步:“少将军,你答应了吗?”
陆劲翻身上马:“回来再说。”
还回来再说,这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林如昭正腹诽不已,忽然发现身边的场景又出现了变化,仔细一看,是她的身体不受控地落到了陆劲的马上。
林如昭还没从惊诧中回神,就听伏真抱怨:“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少将军,你不会当真想带着兄弟们去死吧。”
陆劲牵缰绳的手一紧:“你觉得死不好吗?死在战场上好歹还是个英雄。何况攻打连头堡是他们一力要求的,哪怕落败,也是他们背负骂名,我落得个轻松。”
林如昭怔住了。
她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陆劲。他如此的焦虑不安,乃至竟然想用死来完成懦弱的逃避,这与人们心目中的英雄又相去甚远。
她望着陆劲时,总觉得看到的是一颗挺拔的大树,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
他替她挡住上京的流言,无所畏惧地对不敬之人举起拳头,就连清官都断不干净的家务事,他也毫不迟疑地替她拔除干净,好像他这一生就没有什么值得害怕和掣肘的事,如此的潇洒,如此的桀骜。
可原来,少年十八岁的时候也曾焦灼得巴不得自己死在战场上。
林如昭沉默地看着陆劲的身影。
她并不是正常的人类形体,完全不用担心从马上被摔下来,因此可以心无旁骛地看着陆劲杀得酣畅淋漓。
他手中的银枪如雷电闪击,刺挑旋扫,万夫莫开,敌人喷溅的鲜血落满了他白皙的脸庞,可是他的杀欲自始至终没有得以消减,反而变得越来越浓郁,好像天边山雨欲来的乌云。
夜晚,大雨磅礴,狂风摧枝。
撩开了床帐的陆劲看到林如昭,微有诧异:“你怎么又来了?”
他分明看不清林如昭的脸,也听不到她的身影,可是一看她的身体,他就知道是她。
或许是因为昨晚一夜发泄,他已将她探索得齐全,就连膝盖上的那粒小痣都被他含吮过数次,他对她自然了如指掌。
他仍旧没什么话,解着银甲,倒是林如昭焦急万分:“可能这只是我的梦,但就算是在梦里我也不希望你死掉。我确实还在生你的气,可是这是两码事,陆劲,虽然你很年轻,但是你完全可以试着相信自己的战术水平。”
她说得很急,随着陆劲解完他的盔甲,林如昭甚至连起码的逻辑都维持不住了。
她知道一切都是徒劳,陆劲听不见她的声音,他也只把这一切当作个梦,只想有一场鱼水之欢,发泄掉他内心的那些不安躁动。
林如昭的腿被抬高,架在了陆劲的肩膀上,莹润的脚趾随着陆劲的动作不停晃动,常常因为坚持不住,无力地滑了下来,
陆劲几次扶住她的腿未果,他啧了声,似有不耐,索性将她推高,分在他的月要两侧。
他伏身抱了下来,林如昭感受着他的体温,剧烈的心脏跳动频率,仍旧难以相信这只是简单的梦境,她艰难地咬住陆劲的肩膀,那时候他的肌肉还没有那般坚硬,她发了狠,居然也留下了牙印。
陆劲嘶了声,捏住她的后脖颈将她扯开,低头看了看她留下的牙印,又抬头看了看她的脸。
陆劲直起身子:“你不情愿吗?”
林如昭的鼻音很重,回了个‘嗯’。
陆劲好像听到了。
很奇怪,他居然听到了。
林如昭眼看着他微微怔了下,手指抵着她的脸,将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也看不清脸,哭了吗?听到这声音,应该哭了吧。”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抽身离去,虽然那儿依旧振奋,他却没有在强迫林如昭,反而扯过了被子围上。
他说:“我之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
声音小小的,像是在解释自己之前的那些行为。
但很快他就觉得很没脸地‘啧’了声,因为他想到听不到声,但不代表感受不到林如昭的动作,昨夜她分明是不情愿的,只是他被杀戮弄得征服欲上了头,反而被她的挣扎搞得兴致大发。
他倒了下去,侧躺的身姿,背对着林如昭:“下次别来了,军营这边的梦都不是很好,不是杀人就是那什么,你来了只能被欺负。”
林如昭觉得好奇怪,按说梦里杀人越货都没什么,陆劲也只把一切当作梦,那为何当他和她发生了对谈后,他又觉得她是活生生的人了,再也不肆意妄为了?
她没想明白。
但对于林如昭来说,这其实也只是个梦,她觉得她把话给陆劲交代清楚,让他别死就算仁至义尽了,等她醒来后,她还要跟他和离呢。
林如昭便想开口,忽然,她发现陆劲的动静不是很对,他背对着她,手臂在快速地滑动着,露在被子外面的肌肉绷得青筋都绽了起来,他的喉咙间发出困兽的痛苦嘶吼声,但怎么也得不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