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料,她今夜格外执拗。
连主动进净室,伺候他沐浴更衣的事,都能忍得住。
可问题是, 她能心无旁物,他又如何忍得住?
小姑娘娇香玉软, 热水打湿她青釉色的宫装,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时而两月后再抱住她, 手感越发地好。
康熙帝将人紧紧按在怀里,抚着她软柳细腰,吻得动情。
只是过了片刻, 蓦地发觉不对劲。
她今夜,过分地乖顺。
按照往常,她会羞涩地来回挣扎。
双手不好意思搂住他脖颈, 便小心翼翼地捏着他衣襟。
然而这会,她既没有挣扎, 也没有迎合,双臂垂在身侧, 完全是一副放任自流的姿态。
好像水里一条濒死的鱼,随人宰割。
缘由为何,不需言明。
康熙帝停下动作,满腔涌动的热浪,皆是被冷凉的气氛浇灭。
“卫云卿,朕不是非你不可。”
语气恢复淡薄,没了情绪起伏,“你出去吧。”
说完,头向后枕在浴桶上,闭上眼,敛去繁乱的眸色,右手揉捏着酸胀的眼角窝。
周身气息沉厉,虽是安静得躺在那,也让人难以忽视那强大的气场。
云卿略喘着气,抿唇不安地看向他,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有求于人,她心虚,怕惹得他不快,故而不敢挣扎。
可两人间滴滴点点的亲密触碰,又让她无比有负罪感,做不到无情忘我地与他沉沦。
万般无奈,她放空自我,企图将身体留给他,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己的灵魂。
结果还是未瞒过他。
可她不能走,事情已坚持到这,如何能功亏一篑?
云卿悄然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臂,去够他搭在浴桶边沿的左手。
他的手微微一动,倒也没有抽离开。而后双眼睁开,沉沉打量过来。
一双冷峻的丹凤眼,锐利目光不怒自威。
云卿被瞧得瞳孔缩了缩,不自觉羞赧地垂下眸。
但她还是顶住压力,主动握住那只宽大湿热的左手,讨好地摇了摇。
“这是何意?”
他并不打算接受这种模棱两可的示好,明晃晃问出来。
直白的问话,让云卿无地自容,心口一阵钝痛。
说是主动讨好?那无异于主动撕掉自己最后一块遮羞布。
就此起身离开?此前所有努力又将付之东流。
一时间,云卿进退两难。
彷徨之间,大脑过分陷入纠结,后脑猝不及防又是一阵刺痛……
呃!
云卿只觉眼前一暗,整个人无力瘫软下去。
康熙帝脸色蓦地一变,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将人轻轻靠在自己身上,“怎么了?”
云卿靠在他怀里,略缓了缓,“没事。”
被他刁难了一整晚,她这会下意识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她佯装镇定,挣扎着想起身,却被强势地箍住腰身。
他沉眼瞧过来,口吻嘲弄:“所以呢,主动投怀送抱?”
“那万岁爷呢,欲擒故纵么?”
后脑不舒服,心又一再被重伤,云卿积攒一晚上的火气终是压不住了。
她咬了咬唇,红着眼圈与他对峙:“沈答应未侍寝的事,奴婢都已经知晓。”
康熙帝淡漠一整晚的表情,骤然裂开一条缝。
暗骂梁九功不是东西,胳膊肘公然往外扭。
但习惯性掌控全局的他,也只是一转眼,就反客为主。
他忽然抬手抽调她发簪,发髻一松,满头青丝垂落,飘散在波光粼粼水面上,很快变得湿漉漉的。
将秀气绯红的小脸,映衬地越发风情多娇,似一朵出水芙蓉,引人采撷。
他倾身向她压去,在她微怔的瞬间贴着她耳畔,意味深长一句:“光是知晓可不够,朕要的是你实际行动……”
……
第二日,乾清宫的角房异常热闹。
流水的赏赐和摆件,一茬接着一茬的往里头送。
精致的苏绣屏风,整点报时能弹出鹦鹉的英式时钟,装在透明琉璃瓶里的淡粉色茉莉香水……
各式新奇的物件,数不胜数,整个乾清宫的人都叹为观止。
“万岁爷说了,云卿姑娘聪慧巧思,想到应对南方雪灾的解决之策,故而特此赐下这些摆件,以示嘉奖。”
梁九功笑呵呵地过来通禀,“都是万岁爷从自己库房里亲自挑选的,说是你若不喜欢,晚些时候下朝了,再陪你一同去选。”
说着不等云卿拒绝,他堂堂御前大总管就在这小小角房里,亲自忙进忙出,勒令小太监们:“都小心着点,这些西洋摆件最是精贵,千万不能磕着碰着。”
云卿捂着微微发热的脸颊,默默转身面朝窗外。
只因着她想出雪灾解决之策的场景,过于羞于启齿。
今早天刚蒙蒙亮,云卿不想起床时面对一众御前侍从,借着床头一盏微弱灯光,准备蹑手蹑脚下床。
早春天凉,她刚掀开被子,就迎来阵阵寒意,冷不丁打个寒颤。
不等下床,背后就贴过来一具温热的胸膛,有力的臂膀勾住她细腰,牢牢地拽回去。
“又跑什么?”
男人还没彻底醒过来,嗓音略带沙哑,不满地咬了下她耳朵,“一次次跟做贼似的,服侍朕就让你那么见不得人?”
云卿自然不敢认下这罪名,假意声称:“万岁爷,您就放奴婢回去吧,奴婢认床。”
“不放。”说着,他又霸道地将腿也搭在她身上,抱得更紧,吻了吻她鬓边青丝,“听话,再陪朕睡会。”
云卿无奈,默默缩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炙热体温,隔着薄薄一层亵衣布料,源源不断传入她体内。
原本因着掀开被子时的那点冷意,很快对抵消掉。
也就在这时,她灵光乍现,想到御寒物资不够时,可以将灾民聚集到一处,集中取暖的法子。
“可以由各家的族长组织,一族人暂且聚集到同一所大宅子里。屋子里人多,本就自带保暖作用。还可以共用同一份炭火,节省下的炭火留在后面的不时之需。”
当时,康熙帝听得眼前一亮,略略转睛,明白云卿是如何想到这法子,不由打趣道:“还可以共用同一床被子,省下来的棉被,分派给有需要的人。”
当时与他用一床被子裹着的云卿:“……”
气得想打人。
“呵呵呵……”
康熙帝还不客气地低笑出声,印下深深一吻:“朕的卿卿,总是这么惹人稀罕。”
“那……奴婢父亲的事,万岁爷能下旨彻查吗?”趁着他龙颜大悦,云卿适时开口,软语商量道:“奴婢不敢求您徇私,父亲他一向刚正不阿,只要彻查,定能洗刷冤屈。”
“你就那么信不过朕?”康熙帝忽而轻叹口气,眼神有几分受伤。
“所以,您一早就想好要彻查此事。”云卿用的肯定语气,心中了然后,杏眼微瞪:“那您昨晚为何要那般……”
后面他缠着她做的那些荒唐动作,她根本都没脸说下去。
“那般,是哪般?”
他坏笑着摩挲起她的脸,被她一把打掉手。
被喂饱的男人这会性情极好,也不恼,理直气壮地反问:“你我二人都两个月未好好亲近了,朕如何不能……那般,嗯?”
说罢,竟又是情不知所起,托起她的腰,一往而深……
……
因着角房地方有限,原本索绰娅帮自家师父求来的那些,都被不客气的安置到乾清宫库房的小角落了。
索绰娅知道后,气得来找梁九功理论。
结果被梁九功三言两语便忽悠住:“万岁爷是觉得云卿姑娘教习格格有方,特意赐下这些赏赐。您瞧,您上次说云卿姑娘床铺简陋,万岁爷便叫人特意打造一张大床过来。”
索绰娅乐了:“这么说,万岁也是同意我与师父同住啦?”
梁九功抽抽嘴角:“那倒是没有。”
索绰娅不大开心,但瞧着自家师父有了新床,也是真心为她高兴。
“师父,你这床好软和呀!”她坐在上面颠了颠,又嗅来嗅去,惊喜道:“还很香呢!”
“格格好眼力。”梁九功见缝插针,滔滔不绝地王婆卖瓜,“这床是江南的能工巧匠,耗时半年,专门用上等的沉水香木打造而成。不仅舒适,而且自带香气,最是安神助眠。”
索绰娅慕了:“这么好,可否也请万岁爷赏赐我一件?”
梁九功摇摇手指,“世间只此一件。”而后意味深深地看向云卿。
云卿再度脸红。
是因着她那随口一句的“认床”么?
不过她倒也没多么感激。这么好的床放在她屋里,也不知最后会便宜谁?
……
梁九功将赏赐安置好,又说了一箩筐好话,继而就赶到太和殿。
正巧康熙帝刚下早朝,见他来了,遂不耐地挥退一众大臣:“晚些时候去御书房再议。”
见状,梁九功连忙上前,将状似角房的事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汇报给他。
“没有哪件是她特别欢喜的吗?”
康熙帝坐在御撵上,摸索着手上的和田玉扳指,略是不踏实的追问道。
他一直知道,她不同于后宫其他女人,并非随意一件奢华的物件就能入她眼。
早间到私库选东西时,他特意挑选很多新奇的西洋玩意,以免太过粗俗。
没料到,还是没一件能十分称她心意。
“云卿姑娘之所以能入万岁爷的眼,可不就是这独一份的气质才情么?”见康熙帝不大高兴,梁九功感觉宽慰道:“如今云卿就住在乾清宫,以后来日方长,慢慢的,自然心已明了。”
康熙帝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笑骂道:“你这老货,昨晚的事朕还没找你,你倒是先跟朕来讨名分了。”他白了一眼:“整日胳膊肘往外拐,不若朕将你赏给她?”
“哎哟,万岁爷可别拿奴才打趣了。”见康熙帝心情不错,梁九功也跟着说笑:“奴才这不也是想着,好上加好,让云卿姑娘体会到您的一片心意么?”
“名分自然不会亏待她,只是一旦定下,势必要搬出乾清宫。”
不经意回想起她昨晚的妩媚娇态,康熙帝眉眼间笑意难掩:“不急。”
其实今日之所以大加赏赐,并非因着那雪灾的应对之策,实则是她昨晚第一次热情回应他。
不似以往被迫承宠,她昨晚第一次勾住他膀子,主动献吻。
真情意动的模样,叫人爱不释手。
被折腾急了,也会龇起小虎牙咬人,脾气力道皆是不小。
他越是发力,她便越是发狠,咬得他肩膀露出涔涔血迹,到这会都还没完全结痂。
“属狗的吧?”
康熙帝带着金疮药来到角房,似主人般环顾了一圈屋里的摆设,而后不客气地做到那张沉水香木大床上,叫云卿给他肩膀上药。
云卿打开金疮药的黑色瓷瓶,慢慢地往他伤口处轻轻涂抹,但心情异常沉重。
昨夜的事,让她终于确定——后脑磕在冰上后,记忆在慢慢错乱。
当时因着剧烈动作,她后脑又是一瞬的刺痛。
而后两世的记忆就不受控制地交叠在一块,一时分不清真假。
她当时瞧着他一双丹凤眼,只觉记忆深处,曾经深爱着这双眼的主人,然后就情不自禁的吻上去。
而后这段情景,在今日醒来后,也是记忆模糊,像是一场梦。
直到此刻瞧见康熙帝肩头上的咬痕和抓痕,才渐渐回忆起来,昨晚自己的主动,与忘情。
这一刻,云卿只觉自己的灵魂也被撕裂了。
之前被迫承宠,她尚且可以推脱说不过是一具不属于自己的皮囊。
那么如今,她这般主动,何尝不是一种灵魂上的背叛,日后有何颜面与胤礽相处……
“怎么了?”
康熙帝见她迟迟不回话,回身瞧过来,便见一张俏丽小脸无精打采的。昨夜同他闹脾气时,漂亮的葡萄眼里是星星点点的光亮。此刻却是黯淡无光。
他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生气啦?”
“没什么。”云卿不想多言,“奴婢就是有点累,想再躺会。”
“那便躺着吧。”
说着,他便搂着她,要一同躺下。
沉水香木大床甚是宽敞,即便日后再多个小人,也是够的。
见他会错意,云卿略感头疼,低声缓缓道:“奴婢是想……一个人躺会。”
空气骤然一凝。
第46章 圣宠下的危机
面对云卿的忽然请求, 康熙帝的神色转瞬泛冷,定睛瞧过去。
她低眉垂眸,始终没有瞧他, 不是害羞, 而是显而易见的心绪落寞,和一眼就能分辨的冷淡。
“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念及她昨夜劳累,也深知她并不可能一夜之间便完全接受他,原本满心欢喜的康熙帝, 终是退让一步,起身离开。
体谅她心烦,特意交代,任何人都不可来角房叨扰, 更不可在附近喧嚣。
康熙帝离开后,角房的空气越发沉寂, 窒息。
云卿独自一人靠在床头,直到天黑。
偶尔,在檐下搭窝的早春麻雀也会闹叫, 却叫她置若罔闻。
整整一下午,即便有沉水香木有安神的作用,云卿的心绪依旧繁杂, 剪不断,理还乱……
“晚膳没用?”
康熙帝从角房离开后,便到御书房与几位大臣商议灾区的后续重建事宜, 整整一个下午。
对于云卿提出的两个治理法子,大臣们皆是赞不绝口。对卫父阿布鼐的事, 不等康熙帝开口,他们已表示会尽力彻查。若是真有冤屈, 一定要妥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