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门!
偏偏这个男人心有多大,脸皮都有多厚。
他心有多大?帝王心怀天下。
他脸皮有多厚?一连几日,明明她没再当着他的面衣冠不整,他也坚持吩咐人备冷水浴。
女人心最软,在云卿出月子前两日,窦嬷嬷就开始苦口婆心相劝:“娘娘,这般下去不成啊。便是寻常人家,一直晾着男人,也会夫妻离心的。更何况,满宫那么娘娘小主们,巴巴地盼着万岁爷的宠幸呢!”
“此事不必再议。”云卿态度坚决:“万岁爷若是去他处,本宫不拦着。”
怎料,云卿出月子第二日,康熙帝就因为洗冷水浴过多,病倒了。
乾清宫的人巴巴地来请,“良嫔娘娘,您快去瞧瞧万岁爷吧。万岁爷都烧糊涂了,嘴上一直在喊着您的闺名。旁人劝他吃药,说什么都不肯。”
云卿心里又是暗骂一句“呸!”
这苦肉计,他可真是屡试不爽。
偏偏一国之君,为着她生病,龙体有碍,关乎江山社稷,她又不能当真坐视不理。
于是云卿不得以安顿好六阿哥胤祾,穿上锦衣披风,用新做的红缎抹额裹严实头,前往乾清宫。
第72章 康熙帝装病
云卿还没到乾清宫, 御前的人就老远过来迎接,个个脸上喜上眉梢。不知道的,还以为观世音菩萨今日下凡呢。
“万岁爷这会如何了?”
云卿狐疑地打量着他们, “是吃过药, 已经大好了么?”
李德全一脚踹开那些小太监,凑到云卿身侧,苦皱着一张脸:“娘娘,您还是亲自去瞧瞧, 便知道了。”
见状,云卿又加快脚步往凌霄阁而去。
一进门,就感觉寝殿里热气闷闷的。
赶上康熙帝发热,即便夏日, 也不好开窗,或者放置冰块。
她才做过月子, 深知这会生病关在屋子里发汗,多么难耐。
云卿直奔明黄雕花大床而去。
床上,才两日不见的男人, 神色恹恹地躺在软枕上,双眼微阖。
云卿面色不由沉重,抬手去探他盖着帕子的额头, 酌得她手心一颤,心间也是一颤——
好烫!
边匆忙吩咐李德全“快将汤药端过来,”边拧了条新帕子给他换上。
“卿卿……”
男人眼皮微动, 缓缓睁开眼帘。
那一瞬,幽深黑眸好似焕发出惊喜亮色。
但还没等云卿瞧清, 一双丹凤眼已然半睁半阖,眉梢也无精打采地低垂着, 唇瓣也干涩得起了白皮,似乎真的病了。
云卿略略审视他一瞬,不疑有他。
却也因着多日冷战,有些不自在地垂眸,不再去瞧他。
恰是这时李德全端着新熬好的汤药,躬身而入。
云卿也算找到点事做,显得不再那么尴尬。
她接过汝窑瓷玉碗,用镂空雕花铜勺搅了汤药,确认热气散得差不多,才舀了一勺,垂眸喂到他嘴巴。
男人抿着唇不张口,只定定凝着她,目光执着,还带着一丝幽怨和委屈。
云卿了然,这斯是想借着生病的机会,叫她松口原谅他。
可这事,不仅仅牵涉到谎言与欺骗,还有前世今生的人伦纲常。
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失忆那般,主动与他相依相偎。
云卿蛾眉蹙紧,心里有苦难言,嘴上只能故作冷漠:“万岁爷若再不喝药,嫔妾只好去请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了。”
“那朕喝了药,你能别急着走么?”
男人嗓音还带着沙哑的干涩,声量虚弱,却还不忘讨价还价。
“嫔妾还得回去看顾六阿哥。”
云卿一半逃避,一半本意。
说起来,自打胤祾出生后,云卿还是头一次离开他,心里一直惦念着。
“他有奶娘照看,你无须担心。”
“您身边不也有梁谙达等人照看么?”
云卿差点被他气笑,都是当爹好多年的人了,居然还跟自己儿子争来争去,还学着小孩子不喝药,磨人。
男人扁嘴不悦:“他们自然比不得你。”
说罢就背过身去,脸朝里,手指一下一下用力地扣着软枕,以示他的不满。
别别扭扭的样子,瞧着可笑又可怜。
云卿终是被他打败了,主动退让道:“嫔妾等您歇下再离开。”
“……成吧。”
男人语气勉勉强强的,而后才慢慢翻过身来,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喝下汤药。
汝窑瓷玉药碗见底,不等云卿将碗放下,手就被男人粗粝大手给拉住了,滚烫热意包裹着她,轻轻摸索着,很是珍视。
云卿浑身一顿,下意识想抽开,可又莫名地没有。
房里就这么安静下来,狭窄的床笫间更是暗流涌动。
云卿侧身坐着,可大半张脸颊还是能感受到男人的灼灼目光,烫得她香腮红云渐起。
康熙帝悄然勾了勾唇,拉着那玉酥手至唇边,深深印下一吻。
云卿一时不察,惊得抽拉开手,却也因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后栽过去——
康熙帝眼疾手快,迅速坐起身,伸长手臂揽住她腰肢。
总算有惊无险。
云卿靠在他肩上,惊魂未定地娇喘着,却不料,余光瞥见明黄锦缎被子下,竟是露出来一只暖手炉。
云卿目光微顿,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掀开被子,目瞪口呆。
炎炎夏日,他竟然在被子里足足放了三个暖手炉!
感情,他的发热之症是这么染上!
“万岁爷不愧是天子,真是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呐!”
云卿冷哼一声,推开他就往外走。
康熙帝意识到自己露馅了,尴尬笑了笑,忙大手一伸,将人捞回怀里,紧紧抱住:“卿卿,你听朕解释,事情不全是你看到的那样。”
“万岁爷是天子,天子做什么都对!”
云卿怒意横生,气得恨不得要打人,偏偏老虎的胡须动不得。
她一股火气闷在心口,只得发了狠似的去挣脱箍在腰间的一双铁臂。
可她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刚才的有气无力,都是装的,这回力气大得很!
最后她不仅没有挣脱开,还被他手脚并用,翻身压在了身下。
“卿卿,朕这次真不是有意骗你。”
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人儿,这会一双视线冰冷如刀,康熙帝被她瞧得不禁面色一晒。
他忙不迭解释:“朕是真生病了,原是烧得厉害。可谁成想,没怎么吃药,这身子骨发一通热汗,热度就自己降下来了。”
说这话时,他语气还透着几丝委屈和无奈。
云卿气得鼻子都歪了,心累别开眼,不再去瞧他,“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朕想你今晚留下。”
男人顺竿往上爬。
许是生病的缘故,他今晚格外黏人。
俯下身,有意贴过来。然而唇瓣还未凑近,就被她避开了。
他定睛凝了她会,而后慢吞吞地将头埋进她肩窝,深嗅一口气,脸旁不自觉蹭着她脖颈,动作轻柔又眷恋,“卿卿,你就原谅朕吧。”
诚如他所言,是真病了,略有低烧。
云卿脖颈处,能感觉到他脸庞散发着高于平常的热意,心头不由一软:“先盖好被子躺下。”
本意是想着,这般她也就能脱身了。
怎料,他只微微侧身,大半身子还压着她,随手轻巧地就被子裹住两人。
抱得更紧了。
他还顺势在她脸颊吻了吻,“嗯,都听卿卿的。”
云卿:“……”
……
是夜,云卿最终歇在了乾清宫。
她本意是想等他睡熟,再抽身离开。谁成想,生病折腾大半夜的他,龙虎精神。
她闭眼假寐,他就将她抱在怀里,自顾自说着心里话。
“卿卿,朕骗你是不对,但朕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男人顿了顿,语气决然:“依旧会如此。”
“这几个月的美好,就像是朕偷来的,珍贵又难得。”
“打从一开始,你就在排斥朕,躲着朕。起初,朕以为是自己对你不够好,偏偏名分财帛你都不在意,让朕想对你好都无从下手。”
“原是想着,有了这几个月的日夜厮守,即便你恢复记忆,心里多少也会有点朕的位置。可如今……”
后半句,化作一声怅然叹息。
“卿卿,你到底为何如此?”
男人依偎在她耳畔,本该气吞山河的口吻,这会充斥着迷茫和无力:“卿卿,你告诉朕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彻底拥有你,拥有你的心。”
一声声耳语呢喃,听得云卿的心河,泛滥成灾。
箍在她纤柳腰肢上的两只铁臂,又不自觉抱紧了些,用实际行动诉说着“他想彻底拥有她。”
再一次让云卿真切地,五脏六腑都酸涩得移了位。
身心,熬煎。
她给不出他一个答案,这是死局无解。
她没办法要求他做什么,因为他已经做得够多了。
失忆前,他帮她挡掉滚烫热茶、跳入冰水救她,两度不顾龙体,将她安危的重要性排在江山社稷前面。
失忆后,虽是骗她在前,但衣食起居事事都在由着她开心,主动照拂她家里,一次次为着给她破例晋位分,苦心与前朝后宫周旋。
那几个月的时光,何尝不是她生命中一段不可代替的美好。
可他们生不逢时啊!
云卿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自打恢复记忆后,她反反复复在做一个梦。
白茫茫的梦里,前世夫君胤礽一袭月白华服,如沐春风般,款款朝她笑着走来:“娘子,孤来接你回家了。”
他朝她伸出手,她缓缓递上自己的,两手紧握,相视一笑。
可正当她要抬脚离去时,身后传来婴孩的啼哭。
“胤祾。”
出于母亲的本能,她生生顿住脚步,忧心地朝身后看去。
一袭明黄冕服的男人,怀抱着襁褓中的婴孩,紧紧凝着她的身形,“卿卿,你当真不要朕了?连孩子都不管了?”
小胤祾哭得撕心裂肺,云卿也心如刀割,忙不迭要去抱过来,在怀里哄。
“娘子,走吧。”身侧的胤礽拽住她,“咱们的女儿也在家中等着你呢。”
康熙帝亦是上前拦住她,“卿卿,朕不能没有你,孩子也不能没有你。你们已然有过一世,这一世就该同朕好好过日子!”
一时间,云卿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身侧两个男人还在不停劝说着,听得她头痛欲裂。
她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但她渐渐发现,她已经将今生的康熙帝,放在与前世夫君同等重要的位置。
忽然,胤礽一语道破:“娘子,你的心,已经动摇了。”
“夫君,我……”
“你既是心已变,我再强拖你回去,也是无益。”
胤礽脸上的笑意淡去,一双温润的丹凤眼渐渐冷下来,透露出失望。
说罢,他不假留恋,转身将她抛下,独自离去。
“胤礽!”云卿踉跄着要去拽去他,却是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他欣长身影,渐行渐远,“你别走……”
“卫云卿,醒醒!”
这时,熟悉的低沉雄浑嗓音,将云卿从支离破碎的梦里唤醒。
面前,男人蹙眉凝着她:“梦见什么了,朕怎么还听到胤礽了?”
第73章 云卿被告发
云卿睁开掬满泪水的眼帘, 徐徐看清面前的男人。
一张俊脸上,还透着发热后的苍白病色。
但他浑然不察,只面色凝重地瞧着她, 眸光深邃:“梦见什么了, 将你吓得这般呓语不断?”
云卿的心骤然提到嗓子眼,小心翼翼试探道:“嫔妾说了很多梦话,吵到万岁爷了吧?”
“无碍,原也是要早起上朝了。”
他拥她入怀, 熟稔地帮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痕后,轻抚着后背,柔声哄着:“梦都是反的,胤礽这会好好歇在他自己宫里呢。”
“别怕, 一切有朕在。”
云卿再三打量,终是确认男人不尽明朗的神色, 原是对她过分关切。
云卿提着的心,才稍稍落于肚子,但仍是后怕。
他应该没听到要紧的吧?
夏日里, 清晨五更时的深蓝东方天际,已泛起一丝朝阳。
照射在男人宽厚的后背上,将本就明黄的亵衣又镶上一圈金边, 耀眼夺目。
云卿久久望着他,一双圆润的泪眼里,万千滋味过遍。
终是回不去了。
面对这个坦诚相待数月的男人, 她再是做不到如失忆前那般,冷硬心肠, 对他不闻不问。
这可如何是好……
“想什么呢?”
皎白额头上,忽然被他戏谑敲了下。
男人一双锐利的丹凤眼里, 缓缓绽放出温柔笑意,“被朕晨醒的容颜所倾倒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