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将她给我抓起来！”
总算明白夏家神最后说的“麻烦了”是什么意思。
石瑶抱着盆黑漆漆的花被夏家人追得乱跑，她是有草木遮掩不错，可对方有几百号人啊！
山顶蓦地发出沉重悲怆的钟声，声声不断，所有人知道夏家神陨落了。原本只是将她当贼的夏家人立马变了，看她犹如看灭门仇人，她刚跑出夏家府邸，整个夏家立马动用整个沛石镇的力量抓捕她。
石瑶在追捕中回头望了眼，却见那座山的上空，漫天云霞是明亮的金色黄色，不知何处飞来的白鹤盘旋不去，还有十几束流光从四面八方汇聚，那是躲在沛石镇各处的精怪小人，它们手拉着手在空中跳舞，时而变成散射的光束，又绕成花朵聚合，嘴里唱着祝福的歌——
“在遥远又悲苦的大地上啊……”
“大火里站起来个神呐……”
“她伟大无私啊，她悲悯善良啊……”
“愿她一世健康，二世和美，三世受人敬仰……”
随着歌声的散开，天边的金光仿佛落到人间，一切染上了光明的色彩。
“今天的夕阳好像格外耀眼。”
“快看那里，是光落下来了吗？”
“竟然是仙鹤送灵！我听爷爷说过，从前林家神陨落时也出现过白鹤绕顶，那个方向，是……”
这处神奇的场景引起街上人群驻足，不少人将头探出窗户，朝着夏家那座山望去。
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精怪小人将祝福歌如种子般播散了出去，他们在为这个善良的灵魂向大地祈求。
家神从诞生的那刻开始，就在清醒中看着族人强大，看着族人腐朽，也看着自己被污染吞没，无从改变。
这样的一群最善良的人，消弭之际被另一群善良的群体祝福，他们被肮脏欲望交缠的灵魂得到解放了吗？有没有获得片刻的自由？
石瑶停驻在人群里久久无法离去，花神说：“回去吧。”
所有人或好奇或探究地望向天边时，夏家正在四处搜索，内外高墙大门关闭，数百人举着火把寻找一名抱着盆黑色花的女子。
就在沛石镇内部闹翻天时，石瑶已经穿过森林走到高墙之下，小春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用力跺了两下：“这里，就是这里。”
石瑶看了看那块墙下石头：“从这里出去？”
小春昂昂点头。
石瑶过去将石头搬开，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这……就是你们说的出口？”
小春也意识到这个洞对人类来说貌似小了点，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好。
想了想，石瑶将怀里的花放在地上，右手按在草坪，很快杂草疯狂爬上那处洞口，在根系疯长中落下碎石，速度慢了点，但洞口在一点点变大。
待到月亮升起时，石瑶抱着花盆离开了沛石镇。
明亮的圆月挂在天空，万物被撒上银霜般，石瑶一个人走在空旷的原野上，野花在月光下呈现浅淡的红。
她问花神：“你是不是不舒服？”
花神道：“无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吞噬夏家神神格后花神变得冷漠很多，是因为污染吗？污染夹杂着人性的恶，那么多的黑光涌入他体内，一时半会儿没法适应消化？
石瑶对污染的认识只限于黑斑，更多的就不清楚了，还是得早点回去，让静静净化。这么想着，她的步子快了许多，得快点到下一个镇雇辆马车。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哒哒声，越来越近。
现在正值月夜，很少会有人在夜间赶路，虽然觉得奇怪，石瑶还是退到一旁，等着对方过去。可那马不知怎么竟直直朝着她冲来，石瑶急忙闪身避开，却将怀里的花盆正对着骑马之人。
一只大手朝她怀里伸来。
对方的动作落在石瑶眼里，骑马之人压身，帷帽遮住他半张脸，看不清面容，探来的宽大手掌带着点点金光。
你妈的，偷我花神！！
对方太快，石瑶只超常发挥侧了下身，低下头将花盆紧紧抱在怀里，这样一来，对方的手就正对着她的脑袋。
就在石瑶满脑子都是血溅当场的画面时，白色身影蓦地在她身后浮现，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侧身将人护在怀里，另只手拦住对方的偷袭。
石瑶一头埋进花神胸膛，熟悉的淡香袭来，紧着便是金光大盛，两人斗起来了。
是神？哪个神？
没有发生石瑶想象中的天崩地裂飞沙走石，两人只过了一招就停下来，偷袭的人哈哈笑着揭开帷帽，露出一张俊朗张扬的脸。
说来也怪，那黑色帷帽一摘，这人就跟揭开身上灰蒙蒙的纱般，骤然变得明亮，比天上的明月还耀眼，有种金光灿灿的感觉。
石瑶猫在花神怀里盯了对方好几眼，不是错觉，对方是真的在发光！
花神揽住她腰的手上移，掌上她后脖颈，将人压向自己胸膛，皱眉问下马的男子：“金神何事？”
金神摊手表示无害：“丢了个小宠物，过来找找。沿途听说这边出来个花神，我就顺路看看，这个是你伴侣？人类啊！”
花神目视他，没什么耐心重复：“何事？”
“行吧，其实我是来帮婼看看新花神，但是你……”金神目光落在花神脸上，那里参杂着黑色污染，他又去看花神怀里的石瑶，摇头道，“你可真能折腾啊，又是污染，又是凡人妻子。”
他神情有些奇怪，嘀咕道：“我喜欢婼也不见得敢和她结为伴侣，难道是年少轻狂不懂事？”
花神语气冷淡下来：“无需关心。”
金神原本也没想做什么，就是察觉这边的动静跑来看看，遇到小花神是个意外，但这会儿他被自己的疑惑难倒，花神不配合，他就去问花神怀里的女子：“诶，你一个人，是怎么花言巧语骗一个神明与你共命的？”
听到这人是那个喜欢凤城花神的金神时，石瑶就心情不爽，现在被这么一问，更是不爽极了。
抬头正要说话，按在后脑的手没动，石瑶只得就着这个亲昵的动作，顺势抱住花神的腰找个舒服的姿势。
“听您这话就知道，您大概是单相思吧。理解，我都理解，我单恋我家花神的时候也这样想呢，看着那些为了爱人要生要死的，心里大骂傻逼才会为了其他人抛弃生命。”
金神听得一边皱眉一边点头，石瑶看不见，她继续说：“但花神也爱上我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单恋暗恋和两情相悦绝对不一样，嗯，真要形容的话，大概是长夜漫漫孤苦伶仃形单影只，和春暖花开鸟语花香欢声笑语的区别。”
完了她还补充一句：“哦忘了，您单身，不理解。”
金神挑着眉头看两人，视线挪到穿着碎花裙子的女子身上，花神护得严实，金神看不见面容，刚才短短的照面也没注意她。
“我怎么听着你这话不太对，你给我好好说话。”
这些神明对感情很不敏感，有点类似大脑的感情领域不太发达，要经过漫长时间才能逐渐发育。很多感情人类才是老师，他们从人类信仰中感知、体验、领悟，但大多数人对神明都是崇拜不敢冒犯的，类似爱情这种感情更是少得可怜。
石瑶猜出一二，胆子也大了些，佯装叹气道：“我倒是想用语言表达，但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么说吧，您喜欢人类供奉的信仰吧？”
金神牵着缰绳拉了拉不太听话的马，道：“废话。”
石瑶不计较他的坏脾气：“那我这么形容吧，单恋是你乞讨才能获得点信仰……”
“乞讨…你别以为我不懂乞讨的意思！”金神不爽道。
“比喻啊，这是比喻，单恋就是这样，乞讨才能得到点信仰，得到点开心，”石瑶说，“但是两情相悦呢，就是所有人心甘情愿将信仰送到你手上，还担心你不够，自发去找更多信仰，得到的开心多出无数无数倍！”
金神盯着她后脑勺：“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
“我哪敢呐，您是个神呀！”石瑶抱着花神动了两下示意他，察觉后脑的力道减轻后，转着脑袋去看金神，“你想想啊，人是不是最怕死？那么怕死的人，还有什么能让他们不畏惧死亡，当然是无数无数的快乐啊！”
石瑶见他还在将信将疑，便伸手去勾花神的脖子，将他拉下来，在花神嘴上亲了下，花神愣住，石瑶冲着他眨眼笑，又转身去看金神。
对方没料到她的这番动作，眼睛睁大了点，闪闪金光停顿一瞬。
石瑶依偎在花神胸膛：“形影不离，欢声笑语。”
又用目光点了点对方：“孑然一身，长夜孤苦。”
金神看看从刚才就不曾分开拥抱的两人，再扭开头看看身边的马头顶的月，好像……有点懂了，原来暗恋是酸臭味的。
石瑶趁热打铁立即道：“我告诉你怎么追人啊，你看，我连神明都追到了，你用我的办法一定能追上那位女花神的！”
于是，在石瑶的倾囊相助和金神的若有所思中，气氛从刚才的不太友好变成经验交流大会。
末了，金神赞赏地看向石瑶，不愧是能勾住小花神的人类女子，有点东西啊。
送走不速之客后，石瑶拍拍手道：“搞定，那位女花神短时间内不会有精力注意其他了。”
刚要转身去看花神，对方再次伸手将她脑袋摁在自己胸膛，一句话也不说。
石瑶故意张牙舞爪作怨妇状：“你明明能显形为什么不出来陪我，害我一个人走夜路，还不跟我说话，哦——我知道了，觉得你强大了就嫌弃我是吧？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没想到神明也是喜新厌旧的。后悔了吧，我告诉你，你别想抛弃我！想都别想！”
花神笑了声，却还是不让她抬头：“你会害怕。”
石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出来那刻，石瑶从淡淡幽香中闻见一股不好的味道，是污染，她刚才出其不意亲他时，也在他脸上看到了大块黑斑。
她脸颊在他胸膛摩挲：“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在我眼里，怎样的都好看。”
花神没说话，抚在后脑的手下移，揉捏着她的脖颈，石瑶莫名生出一种被野兽叼住脖子的危机感，后背不自觉起了鸡皮疙瘩。
下秒，就听花神在她耳边轻声道：“一个时辰。”
石瑶：“什么？”
花神：“你和他说话，一个时辰。”
石瑶：“？！！”
不是，你这变脸，比翻书还快啊！
第70章 70
花神最近不对劲, 超级不对劲，具体表现在——
坐在马车里，石瑶趴在车窗看风景超过半刻钟, 一只手就会从窗口伸出将她拉回去。
在路上看到精怪小人搭话, 石瑶还没说第三句, 小人被弹飞。
和马夫礼貌性微笑, 一回马车被捏着脸颊不让笑。
对着路过花朵多看两眼，那朵花立马凋谢。
石瑶：“……”
马车内, 花神不怎么收力地伏在她背上, 像背后灵般贴着她, 凉凉的脸颊蹭在她后颈，低声问：“在看什么？”
我能看什么？我要看你你不让，我看其他的你也不让，我还能看什么？！
她心里大声逼逼，嘴上老实说：“发呆。”
现在的花神她着实摸不清, 像是变了个人。从前温温柔柔的, 只是暗戳戳地表达，最亲密的事情也不过牵手背人。现在却像拂掉了尘埃般的含蓄, 袒露出来的情绪直白得吓人, 不仅爱吃醋, 占有欲还超强的，分开不能超过半刻钟，不能过多和别人说话, 精怪小人也不行，微笑更是不可以。
不怪她怂, 她怕将人一个刺激大发了，花神朝着更奇怪的方向发展。
花神问：“腻了？”
石瑶脑海警铃大响：“怎么会！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会腻！”
花神反问：“不是吗？”
石瑶回答得斩钉截铁：“不是！绝对不是！”
花神就继续用脸颊蹭她, 从脖子蹭到脸颊，好像和她贴贴能缓解病痛般，简直像个皮肤饥渴症患者。
开始贴贴就代表恢复正常情绪了。
这是石瑶这两天总结出来的经验。
石瑶和他小心商量：“你不会一直不让我看你吧？你看我不仅看过，还亲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不能下次亲吻还要我闭眼啊，你欠我好几个吻呢，我记本本上了。”
她很担心污染蔓延了。
花神不让她看脸，但偶尔能看到手，他手上黑斑开始只遮盖了半个手背，现在不知怎么，蔓延到三分之二，她不知道这是正在消化污染，还是污染转移后恶化了。
花神却道：“亲吻？嗯，还欠五个。”
“等等，等一下……”眼前忽而变黑，石瑶下秒就说不出话了。
和他表现出来的直白霸道不太一样，吻是温柔的，缠绵的，还是那个温和的花神，这让石瑶忐忑的心情平稳下来，一吻结束，花神没有离开，跟嗅小动物般用鼻尖抵着她的脸颊，很亲昵的动作。
“能不能……”察觉现在的花神很好说话的样子，石瑶刚要和对方商量不要蒙住她的眼，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游离的吻再次亲了上来。
说是五个吻，就绝对不会少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