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念一看, 果然一碗是有葱无香菜, 一碗有香菜无葱。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听到这句话，姜茸一顿，正要开口时，楮知白把勺子放到她碗里。
他脸色淡淡的，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好似这句话再正常不过。
姜茸于是也坐下来，一言不发，闷头挑着碗里不属于她的羊肉。
原本楮知白点的是羊肉面，姜茸的是煎蛋面，她把煎蛋夹回来后，把羊肉还回去。
然而……
小碗里飘浮着一堆香菜，一个煎蛋卧在面上，两片羊肉渐渐浮了上来。
楮知白很淡地看她一眼，后者护食似的抱住自己的碗。
似是报复刚刚他的冷漠无情。
楮知白收回目光，轻微摇摇头，见怪不怪地不理会她。
姜茸得意，像是打了胜仗。
楮知白吃饭很安静，姜茸则不同，开始吧嗒吧嗒说着刚才的事。
“学姐，你也在创业基地里面，你们那是不是也缺一个小帮手？”
姜茸疯狂暗示中。
陈安念微微地啊了声，看了眼楮知白，目光浮开，“倒是……也行。”
“只是可能会很忙，你才大一，课比较多，先顾着学业比较好。”
“这没关系的，我可以。”
说完，姜茸像小狗似的回头看楮知白。
他吃相很好，吃东西慢条斯理，这个角度正好露出了干净利落的下颌线。
只是不予答复。
像是一个好看的……小哑巴。
回去的路上，姜茸干脆也闭嘴当起小哑巴来，一问三不答。
楮知白送她到宿舍，姜茸说了拜拜就直接大步流星走了。
可走到宿舍里面的时候，她停住脚步，忍不住悄悄回头看。
楮知白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桂花树旁边，一步都没有回头。
一步都没有。
姜茸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明明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心却还是不可遏制地失落了下，刺痛了下。
“姜姜，你怎么了？”孟许然正好端着洗澡盆下来，看她这幅萎靡不振的样子，停住脚步。
“抱一下。”姜茸伸出手臂。
孟许然不明所以，却也挪开盆，有些僵硬地回应了这个拥抱。
“太累啦？”
“嗯。”姜茸恹恹地低声答道。
“没事，军训马上就结束了，到时候就不用晒太阳了。”
孟许然的声音轻轻柔柔，像是洒在肩膀上的月光，自带疗愈功效。
“孟孟你真好。”
回寝室后，苏岚给姜茸打来了电话，问她军训生活怎么样。
姜茸巴拉巴拉吐槽了下天气，总之都是太阳惹的祸。
“在家也没吃什么苦，这次出去，让你好好晒晒。”
“哼，你的宝贝女儿被晒黑了，你就不心疼嘛？”
电话另一头的苏岚偷笑，喊她一句小滑头，姜振林倒是坐不住，“溪溪，爸爸心疼，多抹点防晒，不行就打报告装晕。”
啪的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清脆的声响。
“不教点好的。”苏岚训道。
姜茸甜甜地笑了笑，方才的疲惫和失落仿佛一扫而光。
“好啦，马上军训结束啦，没关系的，爸爸我记住了，撑不住我就倒。”
苏岚接着说道，“快到中秋节了，我给你寄了三盒月饼，一盒给知白，一盒给室友分下，还有一盒你留着吃，不够我再给你寄。”
姜茸哼哼唧唧，“我才不想给他呢。”
“谁啊？”苏岚不解，“知白？”
“你俩吵架了？”
要是吵架就好了，楮知白从来不跟她吵架，只会不予答复，让她独自生闷气。
因为在乎的程度原本就不对等。
半圆的月亮一动不动地挂在空中，一团云朵从中间飘过，可月亮什么时候会知道，它无意中穿过了云朵的心脏呢？
姜茸拿出手机，把楮知白对话框选择消息不显示。
手机里忽然有人给她发了个热门视频。
视频里，女生穿着军训的服装，背靠大树，微微闭着眼睛。
一旁的男生正在冲镜头比耶。
“这也太有青春气息了，少男少女的爱情，我可以！”
“我死了我死了。”
“男生对女生好宠溺啊，这俩是不是一对！我都想看类似小说了。”
“我要去军训了，不要拦着我！”
……
姜茸懵懵的，半天没回过神。
里头的女生不是别人，正好是她自己，男生就是上次给她递水的人。
第一次从别人的镜头里看自己，感觉还挺新奇的，评论里好多人还夸她长得好看。
视频点赞量并不少，没多久后冒出一条□□好友申请。
“学妹你好，我是商学院文艺部的部长曲瑶。”
姜茸疑惑地通过了好友申请。
“学妹好啊，我是院文艺部的，我们正在筹备新生晚会，你有没有兴趣参加T台走秀环节啊？”
“走秀？需要我干什么啊？”姜茸来了兴趣。
“就只需要穿着漂亮衣服在台上走一圈就好啦，我们提供服装，会有人专门化妆的。”
“你有意愿吗？”
姜茸眼神亮了亮，“好啊，可以的～”
曲瑶：“那我拉你进群，你记得参加排练。”
姜茸小时候参加过文艺汇演，脸颊涂得红红的，像是两个小屁股蛋，头发扎得高高的，绑上花花绿绿的彩带。
初中倒是参加了话剧社，她兴致高昂地参加了排练，还邀请楮知白来看，结果他压根没来。
姜茸记到现在。
排练安排在军训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下午。
外国语学院后头有一面湖泊，周围修了绿茵茵的草坪和空地，平时少有人涉足，排练地点就放在了这。
姜茸到的时候，已有不少人抵达，男生女生都有，其中好几个女生基本上都有一米七的个头，肤白腰细腿长，仿佛电视剧里的明星。
姜茸穿梭其中，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小矮人——她才165。
平时也没觉得自己矮啊。
“我听说这次走秀贺原舟也会参加，真的假的？”
“这大少爷军训都没露过几次面，会来走秀，不可能吧。”
“小道消息，听说是他主动报名的，文艺部部长听了都高兴死了，他们家跟那么多服装品牌合作，要是能赞助走秀的服装，这次走秀可赚大发了。”
“怎么可能，他们又不是做慈善。”
几个高个子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姜茸听明白了，这次晚会是五院联合举办。
其中就有服装学院，高个子女生多半就是服装学院的新生。而她们口中的贺原周，应该是个风云人物。
约定的时间很快到了，曲瑶开始点名，姜茸听到最后面，才听到自己的名字。
“好了，人齐了，欢迎各位学弟学妹来参加这次T台走秀的排练。”
“学姐……”卷发女生举手，小声打断，“不是应该有12组走秀，一共24个人吗，现在才点了23个人。”
曲瑶笑了下，“没错，还有一名男生晚点到。”
T台走秀是晚会的压轴节目，分为单人走秀和双人合体走秀，双人合体走秀需要男女配合完成。
曲瑶公布了分组名单，姜茸听到最后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学姐，我的搭档呢？”
正当她准备开口时，一道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不好意思，来晚了。”
略带磁性的声音似乎自带音效和气场，一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声音。
目光尽头是一个高个子男生。
皮肤很白，脸窄窄的，五官棱角分明，笑起来却十分阳光，眼眸弯弯，好似一点架子都没有。
“他就是你的搭档。”曲瑶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话一出，女生们不约而同地朝姜茸看过去，意味各不相同。
多少有些不解的意味。
什么意思？
姜茸抬起头，挺起胸膛，把这些打量的目光一一看了回去。
“怎么都看着我，”男生笑了笑，跃上台阶，“你们好，我叫贺原周。”
众人瞩目下，他朝姜茸走去，“你好啊，我的搭档。”
“你好……”姜茸目光微微一滞。
这不就是上次军训时给她递水的男生。
第26章 养蔷薇
◎腰却被桌脊抵住◎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姜茸, 姜太公的姜，毛茸茸的茸，上次谢谢你的水。”
“小事, 怎么这么看着我，”贺原舟懒洋洋地笑道, “难不成我脸上有字？”
姜茸摇摇头, “你好像是个风云人物, 来之前，很多人都在讨论你。”
“是嘛？”贺原舟微微挑眉，“说我什么？”
“说你很有钱，希望你赞助一下走秀的服装。”姜茸如实转达。
“也行啊, ”贺原舟话锋一转，“不过我只赞助我搭档的服装。”
“算了, ”姜茸耸耸肩, “我对服装没有那么感兴趣。”
她只是单纯觉得好玩才来走秀的。
走秀环节大多数时间还是单人走秀, 曲瑶请了服装学院的学长学姐来教学，如何摆臂，如何定点，如何留头。
考虑到大多数人都没有舞台经验，训练并不那么严苛, 两小时后就放大家去吃饭了。
走的时候, 姜茸跟贺原舟加了微信。她对搭档说不出来有什么印象，只是感觉他很随意慵懒，对什么都不太在意。
别人都夸他帅, 但姜茸觉得压根比不上楮知白。
想到这, 姜茸摇摇头, 自己已经好几天没主动联系楮知白了, 大猪蹄子，他也不找她。
叮咚一声，手机上收到了月饼的快递短信。
算了。
看在月饼的份上，看在温阿姨对她那么好的份上，看在妈妈的份上，她就主动找找他吧。
姜茸发信息问楮知白在哪。
——黎老师办公室。
黎老师是创业基地的指导老师，姜茸也曾经见过一面，是一个戴着眼镜，不苟言笑的女教授。
计算机学院离快递驿站很近，她干脆拎着月饼往上走，在办公室外见到了楮知白。
他戴着眼镜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笔，似乎正在解题，眉头敛着。
楮知白戴眼镜的次数并不多。
他有一双安静睿智的眼睛，通过镜片的打磨，目光更显深沉清冷。
可眼下姜茸的目光却全然被他旁边的人吸引了，准确来说是一个女生。
那女生穿着蓝色的水手服，长发披肩，手趴在桌子上，目光专注望着楮知白。
她的脸看着很稚嫩，声音也很……稚嫩。
“哥哥，我这道题不会做，你能帮帮我吗？”
“哥哥，从这到这是怎么推理得到的？”
“哥哥，我没懂，你再教我一下嘛……”
这才是真正的夹子音……
她算什么……
顶多是开胃小菜。
姜茸脸上表情一言难尽，原本心里酸酸的，还有点生气。
但当看楮知白表情更难受时，她忽然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楮知白眉毛皱了皱，看向女生的目光有几分不可思议，眉间有些不耐，却还是压抑着，耐心地教了一遍又一遍。
活该。
姜茸撇了撇嘴。
“你干嘛呢？偷看啊。”郑海冷不丁推了下她的肩膀，差点把她吓死。
他也伸出脑袋去看。
然后……他好像极为开心地，噗嗤一笑。
“这祖宗来了啊，有他喝一壶的了。”
“谁啊？”姜茸问道。
“黎小舒，我们教授的女儿，平时缠楮哥缠得要紧，估计这回难脱身喽……”
郑海摇摇头，嘴上无比同情，脸上却笑得极为开心。
三步两步就欢快地下楼梯去了。
还哼着小曲。
这么一说，姜茸好像也被感染到了似的。
小姑娘看着才十四五岁，年纪特别小，还是个小孩，压根构不成情敌的威胁。
却能让楮知白一个头两个大，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难受的样子。
就在她喜笑颜开时，楮知白淡淡的目光扫了过来，他眼神使了使。
意思很明显，救他出去。
姜茸茫然地摇摇头，摊开手。
表示没听懂。
楮知白眯了眯眼睛。
直到黎老师从外头走进来，楮知白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舒，回去写作业了。”
“不行，可我还没学会呢，哥哥。”
“我回去教你。”
黎老师拍了下楮知白的肩膀，“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末了还扫了眼她手里的月饼，补充道，“办公室不收礼啊。”
姜茸轻咳一声，乖乖走进去，把月饼盒放在桌上，“我妈妈给你的。”
楮知白眸光从月饼盒缓缓扫到姜茸脸上，摘下眼镜，抬眸一瞬间，目似潭深，“看热闹看得尽兴吗？”
“还可以……”
楮知白瞥她一眼，姜茸适时地收住，走近两步，单纯无辜道，“小姑娘一心向学，请教问题，我怎么好打断。”
楮知白嫌弃地闭了闭眼睛，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上头的灰尘。
他的指节修长有力，擦的动作很缓慢，薄唇抿直。
“你说是吧……”
“哥哥～”
楮知白手忽而顿住，指节捏住细细的眼镜框，目光回到她脸上，面无表情问道。
”你叫我什么？”
姜茸装作没听懂，仰着头，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哥哥啊……”
楮知白眉心一跳。
姜茸上高中后，就不怎么叫他哥哥了，除了上次醉酒趴他肩膀上。
这次喊，故意拿捏的气息声荡在他耳朵里，一比一照搬刚刚黎小舒的语气和口吻。
“怎么了，哥哥？”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灯光藏在她眼里，满是盈盈笑意。
——故意取笑他。
姜茸确实是故意的。
想故意气一气楮知白，她也知道，他不会真得生气，这才敢开玩笑。
可直到他走近一步的那刻，逗弄的心跳忽然慌了一瞬，失去了节奏。
他原本就比她高一个头，肩宽腿长，一刹那把窗外的阳光挡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