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缓的音乐渐渐改变节奏，鼓点逐渐加快，女生穿着华丽的服装依次出场，男生们依次入场。
楮知白才知道，这场走秀原来有搭档。
贺原舟穿着笔挺的白色西装，跟姜茸一齐走到舞台中央。
他伸出掌心，缓缓牵起姜茸的手，右手却搂住了不及一握的腰肢。
距离变得很近。
观众席开始爆发尖叫声，气息变得燥热，楮知白手上的水杯一圈水珠化开，落在指尖，留下一手的潮意。
第28章 养蔷薇
◎那要是我跟他谈恋爱呢？◎
贺原舟伸出掌心, 牵起姜茸的手转圈。
两人原本设计的动作便到这了，但由于裙摆有些大，姜茸转的时候, 脚被裙摆绕住，险些站不稳 , 身子本能性往下倒。
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倒, 她可真的要丢死人了。
姜茸紧张地都快喘不上来气了, 随后一只手绅士地托着她的腰肢，将失误转变成了唯美的下腰的动作。
贺原舟懒洋洋地笑道，“虽然我知道我长得帅，但也不至于让你倾倒吧。”
姜茸嘴里的谢谢都到喉咙口了, 眼睛闭了比闭，生生地咽了下去。
这一临时的动作意外地点燃了全场的高潮, 尖叫欢呼声不绝于耳。
郑海回宿舍的路上, 看大礼堂灯光闪烁, 也来凑热闹。
“小学妹还有这一面，没看出来啊。”
郑海轻呼一声，“你别说，俩人看着还挺配的，男生还挺俊。”
随着迸发的鼓点节奏, 观众席又是一阵惊呼声, 空气中有隐隐的躁郁气息。
“呦呵，还下腰转圈……”
楮知白：“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
“我累一天了，说两句话还不行了, 什么道理。”郑海骂骂咧咧, 去后头找了个座位坐着, 不理这阴晴不定的家伙。
外头很安静, 月亮悬挂在沉寂的黑夜里，外头夜凉如水，里头欢呼雀跃，一道门似乎隔绝成两个鲜明的世界。
过了几分钟后，楮知白手机响了响：你该不会又没来吧（哭泣脸）
他回复：来了。
姜茸：在哪？
楮知白：门口。
姜茸：来后台，帮我拍照啊
T台走秀已然是压轴节目，此刻观众陆陆续续都散场离开，逆着人流往上走，楮知白花了一会时间才到后台。
偌大的空间，人影寥寥，他没看见姜茸，于是发消息：我到了。
等回复的瞬间，他站在后台入口等，耳边传入了细碎的讲话声。
“一般般，都没什么悬念，我当然是全场的queen，只是有个女生，走秀路都站不稳，差点就摔了。”
陆青媛穿着红色的裙子，像是一团火焰燃烧在舞台中，说出的话也似火。
她提着裙摆缓缓走上来，高贵得宛如孔雀公主，看见楮知白时，目光一顿。
入口的门很窄，楮知白站在门边，肩宽腿长，长相过于优越，好似是刀刻斧凿的五官，自带清冷绝尘的气质。
灯光晃眼，她的视线微微一晃。
陆青媛放缓声音，唇角绽开，“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楮知白没抬头，冷淡地点了下头，往旁边移动一步。
好似全然没注意到她。
陆青媛胸中郁结，语气也变得沉闷起来，不快地往前走了几步。
“叫什么，噢，叫姜茸，那视频底下还有人夸她长得好看，是没看见真正的美女长什么样吧。”
楮知白滑动手机的指尖蓦然一顿。
陆青媛正拿着手机准备拍照，身后淡淡的声音传过来。
“请问你刚刚说谁？”
陆青媛转过头，有些没反应过来，“姜茸……你认识？”
楮知白淡淡地噢一声，收回眸光，“她确实长得好看。”
“什么？”陆青媛一脸不可置信。
他跟她讲话，就是为了反驳她的话的？
楮知白抬眸，目光清明地又重复一遍，“她确实长得很好看。”
陆青媛被这句话气得半天没回过神，甚至想请他去看下眼科。
这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不带一丝情绪，好似在说“水的沸腾点是100摄氏度”这类显而易见的事实。
她正想追问，他淡淡地又收回了视线，似乎全然不在意她的态度。
只是单纯反驳一句。
这才是最让人抓狂的事情。
“你……”
入口处传来脚步声。
贺原舟率先看见陆青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着像是要气哭的样子，故作疑问，“我来得不是时候？”
他上前两步，轻声道，“不过掉小珍珠的话，我可要在这候着，美人的眼泪可不多见。”
陆青媛被这句话一哄，忍不住笑，轻哼一声，毕竟有人在场，她也不好发作。
临走时她狠狠地瞪了楮知白一眼，转身回换衣间把礼服裙换掉。
贺原舟视线这才转到楮知白身上。
两人微微对视，打量着对方，视线相触的一瞬间，又各自移开。
气氛变得有些古怪，楮知白并没有跟他打招呼的意思。
贺原舟反而对他很感兴趣。
他轻微地挑了下眉毛，勾唇笑道，“你是楮知白学长吧，我听说过你，我叫贺原舟。”
望着那伸出的手，楮知白眸光略微转深，默了几秒后伸出手，“你好。”
只是短暂的相碰，礼节性的握手，两人都没有深聊的打算。
“谁点的外卖？”蓝衣小哥在门口喊了喊。
“我。”贺原舟举手，“这里。”
“一共三十杯，你清点一下。”
贺原舟点点头，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楮知白，“辛苦了，谢谢。”
“姜姜，你今天真的很漂亮……”姜茸带着李柠月和孟许然走进来。
看见楮知白的一刻，她眼神立马变亮，蹦蹦跳跳到他身边去。
“知白哥，这是我的室友，月月，孟孟……”
“你们好。”
在姜茸介绍的时候，李柠月的目光聚焦在对面两个男生身上。
两人的气质各不相同，一个玉中君子，清风朗月，一个风流倜傥，幽默风趣。
她眼神咕噜咕噜转了一圈，最后转向了姜茸，暗自偷笑。
“喝奶茶吗？”贺原舟拿了三杯依次递给李柠月、孟许然、姜茸。
后台的人渐渐多起来，曲瑶组织大家去台上拍合照，结束后再一起聚餐。
姜茸被人流带着，临走时看了楮知白一眼，“我去拍照了？”
他点头，她这才出去。
合照的人紧紧围绕着，贺原舟站在姜茸旁边，手挨着她的手，比了个耶。
他似乎说了些什么，逗得姜茸喜笑颜开，眼眸都弯了弯。
楮知白垂眸，摩挲水杯上的潮气，从台上退了出去。
外头的夜色仿佛靛蓝的深海，悄无声息，所有人好似其中微小生物。
空气渐渐流动，那股沉闷的气息渐渐从胸腔散出去。
京华在道路两旁种植了很多香樟树，枝叶茂密，层层掩映下形成林荫道，月光透过缝隙洒落在地面上。
现在已经很晚，路面上并没有什么人，唯有昏黄的灯光伴他左右。
楮知白走在其中，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他，起初他以为是幻听。
直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往后看，一道小小的身影在夜色中着急地朝他跑过来。
“你走那么快干嘛！”
声音微微带着喘息，好像一路跑了很远。
夜色里，她的轮廓一点点变得清晰，姜茸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干净利落。
香樟树的气息一寸寸地没入呼吸。
楮知白停下脚步，在原地等她。
姜茸实在跑不动，看他回头，也停在原地，手扶着腰平缓呼吸。
过了几秒，楮知白朝她走过去。
“你怎么说走就走啊，都不跟我打声招呼？”姜茸气呼呼的。
楮知白并没有解释，声音微沉，“你们不是要去聚餐？”
“我又不跟他们去吃。”姜茸望着楮知白，脸颊微微鼓着。
她踢了踢路边的石子，肚子忽然传来咕嘟咕嘟的叫声。
“没吃饭？”
“为了穿那条裙子啊，那腰线要求太高了，我中午都没怎么吃。”
“去吃饭吗？”
“吃，你请客。”
“想吃什么。”
“糖炒栗子，火锅，章鱼丸子，鱼汤，辣条，酸菜鱼……”
“你吃得完？”
昏黄的灯光把马路照得迷离多情，姜茸心好像放入泡腾片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
“吃不完也要……”
话还没说完，脚下踩到石子，姜茸半个身子忽然歪了下。
还没怎么，一只手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来。
那股失重感却并没有消失。
他的手腕微凉，姜茸的手热乎，一路跑来，裹挟着热气与汗意。
一股心悸感渐渐从心口处扩散。
楮知白目光落在握着的手腕上，等她站稳，很快就松了手。
一触即离。
“小心点。”
“噢……”
“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姜茸咽了咽口水，也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了，嗓子微微发干，“我渴了，我想喝水。”
“刚刚不是喝了奶茶……”楮知白下意识说出口，目光看向她。
“我没喝，大晚上喝奶茶要胖死的。”
她努力保持了那么久的身材，怎么能被一杯奶茶毁了。
“吃夜宵就不胖了？”两人刚好走到教学楼前面，门口摆着一台自动售卖机。
“那总不能让我饿死吧。”
楮知白挑眉。
售卖机微亮的光立在着黑夜里，宛若萤火虫，照着两个人。
姜茸手机铃声响起来，有个电话打了进来。
“贺原舟……干嘛？”
当啷一声，完成支付后，矿泉水咕嘟坠地，楮知白却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他半弯着身子，眼眸虚虚落在那机器上。
“聚餐吗？”姜茸脚踢着地面上的石子，噢一声，“我不去了，不用等我了，你帮我跟他们说一下吧。”
楮知白低头去拿。
矿泉水放在冷气柜里，凉气扑了一手的潮，在手心湿湿的。
他拧开瓶盖再递给她，“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这次走秀还有搭档？”
“走秀都有搭档啊，我以为你知道。”
姜茸踢了踢路上的石子，打量楮知白的神情，凑近过去，“他长得还挺帅吧。”
楮知白撇她一眼，“看颜值不靠谱。”
“哪里不靠谱。”姜茸嘟囔了下，脚尖随意地踢了踢路上的石子，“你不是就挺靠谱的吗？”
“你拿我跟他比？”
姜茸摇头，“我只是说，不能一棍子打死嘛。”
楮知白没有否认，她走上前，状若无意地问道，“那要是我跟他谈恋爱，你同意吗？”
运动鞋鞋底好像正好踩到什么沙砾，发出摩擦的声音。
楮知白停住脚步。
第29章 养蔷薇
◎忽然落入他的怀抱◎
昏沉的夜色里, 几盏橙黄的灯光驻在马路边，无言地照向两个对视的人。
那个问题盘旋在楮知白心里。
“如果我跟他谈恋爱呢？”
姜茸站在他跟前，歪着头, 眼眸露出懵态，好似真得在认真征求他的意见。
楮知白敛了神色, “你认真的？”
“……我先问问你嘛, 如果你同意的话, ”姜茸语调渐渐拔高，脚尖在原地转了转，“那指不定可以发展发展啊。”
这话似乎很耳熟。
她选择文理科的时候、选择专业的时候，姜茸都会捧着脸过来问他的意见, 好像这早已经成为习惯。
她依赖他，他也习惯于她的依赖。
但……这并不包括恋爱这件私人的事情。
楮知白眼皮撩起来, 语气不咸不淡, “那要是我不同意呢？”
声音无波无澜, 却轻轻掀起人心里的涟漪，“为什么不同意啊？”
姜茸眼睛微微弯起来，手却背到身后去，像是一个小老头，声音里有微妙的愉悦。
“恋爱又不是过家家, 你了解他的性格、品德、家世背景吗？这些都没过关, 还不到下一步。”
空气静寂片刻。
姜茸唇角的弧度缓慢收回来。
“你怎么这么老成啊，谁谈恋爱还看家世背景啊，那你是不是还要查户口？”
“跟我爸一样……”
后半句她的声音很小, 他还是听见了。
楮知白简直被她气笑, 换到她左手边去, 撇她一眼, “你有前科？”
听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嗯！”姜茸系紧卫衣帽子上的领子，掰开手指头数着每一条，“姓什么、哪里人、哪个班的、老师是谁……”
她幽怨地回过头瞟他一眼，“跟你一样一样的。”
他正想解释，忽然觉得这场景十分熟悉。
楮知白皱了皱眉头，“我上高三的时候，你是不是也问过我这些？”
他记忆不是十分清楚了，只记得那时候天气十分炎热，姜茸跑过来跟他写作业，桌上放着一盘冰镇过的西瓜。
“你当时是不是也问我，那人是谁。”
“你不是也这样查户口？”言外之意是，怎么还说我老成。
旁边的人停住脚步。
他只是想打趣她。
没想到姜茸忽然转过来，眼睛里冒着难言的委屈，“不记得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声音理直气壮。
楮知白失笑，“不记得就不记得了，怎么那么大反应。”
姜茸转过身去，脸上皮肤渐渐发热，温度久久没降过来。
她埋头往前走。
一声不吭。
楮知白感觉到她情绪低落下来，他脚步放慢，眸光安静地落在她的影子上。
无言地走了好长一段路，旁白人忽然发出声音，“你跟我道个歉。”
这句话并不陌生，说明他冒犯到她了。
楮知白在跟姜茸相处的过程里，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道歉，他有时候压根不知道怎么惹到她，眼泪就开始啪嗒啪嗒掉落。
他已经习惯这条小尾巴，自然也要对她的情绪负责，惹哭了，她会跟他冷战，吵不过，她也会掉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