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笳，原来你真的要陪我走一遭东宫呀！”李纯简弹跳起来，惊喜万分。
“假的！”绿筠咬牙切齿道。
“清笳，那可不可以明天去，我今晚想要焚香沐浴……”李纯简无视绿筠甩过来的眼刀子，笑呵呵，桃花眼底一片水光潋滟。
语罢，贺清笳轻轻点头。
“康王殿下，您能不能别这么骚包，还焚香沐浴。”绿筠双手叉腰，怒不可遏，尔后灵光乍一闪，一阵河东狮吼：“李纯简，别告诉老子，你今晚打算洗干净了爬床！”
李纯简拔腿就跑，脸颊涨红，拿篮羽当挡箭牌。
他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此刻有点小鹿乱撞。
第146章 独户
可怜的李纯简，控制不住春心，拥着被褥彻夜难眠。
清早，绿筠敲门，催促他带着贺清笳，早去早回。他不得不敷一点珍珠粉，遮盖黑眼圈，省得被绿筠冷嘲热讽。
可惜，绿筠最讨厌娘里娘气的郎君，一眼就逮到李纯简的猫腻，然后浮想联翩，竟是冲进李纯简的卧房，要寻一条邪恶的亵裤。
“阿筠，吃早餐了。”贺清笳淡淡地道。
“娘子，被气饱，吃不下。”绿筠咬牙切齿道。
“清笳，我想吃！”李纯简示意篮羽守住门口，便弹跳到贺清笳的身旁，桃花眼儿水雾朦胧。
语罢，贺清笳无可奈何地点头。
接下来，绿筠与篮羽开打，贺清笳和李纯简吃羊肉汤饼，怨歌行吵吵闹闹，贺清笳上了李纯简的宝马香车的时候，仍然没有消停。
“清笳，我不是故意的。”李纯简扭扭捏捏，耳根子薄红。
贺清笳闭目养神，并不接话。
半炷香后，到了东宫，宝马香车停下。
李纯简伸出一截羊脂白玉般莹润的手腕，想去勾贺清笳的手指，却缺乏勇气。贺清笳瞟了一眼，叹息一声，主动握住李纯简的手。
牵手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这是贺清笳的想法。
李纯简正是知晓了贺清笳这样无关风月的心思，黯然失望。这哪里是昆仑山上那捧晶莹雪，简直就是万年不化的冰川，用人形无知无觉地蛊惑他的少年心。
递上拜帖，有管家领着李纯简、贺清笳拜见太子妃卢含笑。
“五弟、贺娘子，想必是用过早膳了，那就随意吃点水果。”卢含笑今日气色不错，苍白脸庞染上点点霞光。
东宫的水果，自然是上乘的。
柚子是暹罗国进口的贡品金柚，果肉金色带粉，轻轻一咬，汁水充足，口感清甜。贺清笳已经许久没有吃到这种柚子，不经意间多吃了一点。
李纯简有时候心细如尘，暗暗记下。
哎，清笳虐他三百遍，他待清笳永不变。
“二嫂，今日叨扰，是为了户部今年走访独户之事。独户，若是没有朝廷撑腰，很容易被宗族亲戚欺负，酿造更多的人间惨剧。因此，本王慎重再慎重，还是一无所获。”李纯简摆出严肃模样，作揖道。
此时，贺清笳换了脐橙，果实饱满、口感鲜美。
卢含笑思考片刻，微微一笑：“五弟，本宫不大相信，你察觉不出半点，不对劲之处。”
“二嫂，有是有，怕是自己多想。前些时日，不是孔雀男就是凤凰男，时不时折腾出长安娘子与长安郎君对抗的闹剧，导致长安娘子恐婚，尤其是独户。我不想拆散了独户的大好姻缘。”李纯简低声道。
“姻缘？”卢含笑呢喃道，扫过贺清笳。
贺清笳正在拈起一颗冬枣，咬得清脆响。
“有一家独户，今年年初报上来的，叫作苏暖，双亲因为外出爬山遇到意外而去世。她是去年的二甲传胪，本来要被分配进入翰林院的，为了家里头的米铺生意，只能辞去。宗族亲戚要求她过继一个弟弟抚养，她自然是不愿意的，找了刑部、户部过来帮忙，才稳当地接手了米铺生意，而且越做越大，颇受长安娘子好评。今年年底，她喜欢上米铺一个看起来老实忠厚的伙计，有成婚的意向。明面上我只拜访了一次，两人很是恩爱，笑得非常甜蜜。可是，我感觉到莫名的不舒服，暗地里又观察两人几次，还是看不出任何问题。那位伙计，对苏暖关怀备至，又是收伞抖落雪花，又是剥虾去肠线，只要在酒楼吃饭，必定送上一捧鲜花，连我也自愧不如。”李纯简长叹一声。
“快赶上殿下了。”卢含笑打趣道。
贺清笳听后，微微蹙眉。
太子李纯笷对卢含笑的好，皆是大手笔，用心还烧钱。而那位伙计，对苏暖的好，没有多少成本，换作别的郎君也做得到。
这种对比，有些金钱化，贺清笳懒得说出来。
“贺娘子，你也发现不了端倪吗？”卢含笑忽然问道。
“回禀太子妃娘娘，民女只是经营怨歌行的东家，接触不到户部公务。今天前来打扰，答应了康王殿下要陪伴。”贺清笳解释了一大通，虽然语气淡然，但是内心不大高兴。
她以后能不出门还是不出门了。
李纯简瞧出来，暗暗惭愧，又生出一丁点感动。清笳待他还是不同的，至少不会为了别的郎君而破例出门。
“贺娘子，无事一身轻，本宫颇羡慕。”卢含笑调笑道。
“二嫂，能不能帮我走访一遍长安独户，要多少人手都可以，价钱也好商量。”李纯简故意插话，笑得纯良无害。
清笳既然不喜欢在东宫久留，他便要速战速决。
“人手太多，会引起恐慌，以为长安独户又不安全了，到时候暴发出长安娘子集体自尽而断绝子孙后代的大事，李家皇室都不好过。因此，只要五弟乐意陪着本宫，本宫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卢含笑轻声道，嗓音娇弱。
“陪着……”李纯简嘟囔道，耷拉着脑袋。
呜呼哀哉，他就知道，登门东宫求助卢含笑，便是这个结果。
“五弟，时间紧迫，本宫打算抽出几个晚上，先将长安独户的情况浏览一遍，这就需要你在旁边耐心讲解，才可以事半功倍。你有没有别的好建议？”卢含笑继续道。
李纯简啊了一声，哭丧着脸。
他完全不想在东宫过夜。
然而，他有求于卢含笑，不得不答应。
“五弟，这是担忧外人说闲话吗？五弟忒小心翼翼，东宫这么大，到处是见证人，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况且，你二哥再怎么忙碌，都会过来看本宫，必定不许传出谣言。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就让贺娘子也留下，或许贺娘子有高见，能够多次提醒我们。”卢含笑摇头失笑，眸光温柔。
“二嫂这么一开导，我就彻底不害怕了。”李纯简笑呵呵。
开什么玩笑，他哪里会奢望，贺清笳在东宫小住。
可是，他忍不住偷瞄了贺清笳的表情，依然是淡漠的。
第147章 寡母
当天晌午，李纯简送贺清笳回到怨歌行，便打定了主意，从今天开始留宿东宫。哎，他好想当混世魔王，又舍不得半个户部的银两。
“康王殿下，近来有吃夜宵的习惯吗？”贺清笳问道，神色冷淡。
“清笳，我想吃冰雪冷元子、生淹水木瓜、滴酥水晶脍、盘兔旋炙、鸳鸯鸡。”李纯简立即眼前一亮，桃花眼底波光潋滟。
“康王殿下，你这是要熬通宵呀。”绿筠打着哈欠，显得不耐烦。
她家娘子不爱出门，即便出门也是一两个时辰，这次从早晨到中午，足足三个时辰，等得她都犯困了，竟是不惦记午饭。
“清笳，我可不可以每个晚上都派篮羽过来取夜宵？”李纯简眨巴一双水雾朦胧的桃花眼，楚楚可怜地道。
“不可以！”绿筠双手叉腰，恼怒不已。
卧槽，她家娘子又不是丫鬟，凭什么伺候李纯简。
可惜，贺清笳轻轻点头，表情淡漠。
“清笳，你待我真好……”李纯简拖长软绵调子，笑得纯良无害。
如果不是绿筠在场，李纯简就要感动得抱一抱、亲一亲贺清笳。李纯简琢磨着，待会儿绿筠去午睡，或者出门看望管公明，他便可以趁机亲近贺清笳，嗅到清冷幽香。
可惜，午膳过后，绿筠拉着贺清笳一块儿午休。
李纯简唉声叹气一番，借此机会收拾行李。他自认为是耐心十足的猎物，伸长脖子等着等着。然而，绿筠像块牛皮糖一样黏着贺清笳。贺清笳上茅厕，绿筠也上茅厕；贺清笳接待客人，绿筠便推搡了李纯简去外边茶点；贺清笳闭目养神，绿筠则是瞪大眼睛看着李纯简。李纯简恨不得管公明从天而降，将绿筠带走，最好天雷勾地火，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床。
咳咳，管公明是劳模，很少离开大理寺。
可怜的李纯简，没有盼到甜头，倒是等到黑夜。
晚膳时分，太子妃卢含笑派了婢女过来邀请李纯简吃家常菜，却并不提及贺清笳，显然是猜测出来贺清笳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习惯。
李纯简很想说，贺清笳已经做了他的晚饭。
奈何，白日里生意不错，贺清笳有些操劳。别说绿筠不允许贺清笳下厨，他也会心疼贺清笳。思来想去，李纯简背着包袱，准备离开怨歌行。
“康王殿下，今晚腊味合蒸、洛神花茶，如何？”贺清笳淡淡地道。
“清笳，我太喜欢你了！”李纯简笑嘻嘻。
于是，李纯简带着对夜宵的期待，前往东宫。
说是家常菜，一点也不家常。松花饭、云母粥、曼头饼、鸣牙饼、通花软牛肠、同心生结肉脯、凤凰胎、烹牛犊、莼菜羹、贵妃红、橘皮汤、梨花春，太子李纯笷、太子妃卢含笑、康王李纯简，加起来不过三个人，吃了十二道菜。
李纯简要留肚子吃夜宵，吃得不多，每道菜尝一两口即可。
李纯笷见状，皱起眉头，原本是要说教李纯简的。他排行老二，能够教训的也只有李纯简这个没出息的五弟。可是，卢含笑拉了拉李纯笷的衣袖，示意李纯笷随了李纯简的意愿。
晚膳过后，李纯笷出了东宫，处理公务。
而卢含笑腾出秫香堂，同李纯简一起研究长安独户。
“五弟，但凡寡母强势的，暂时搁置一边，不必深入探究。当然，你要是觉得有不妥之处的，拿出来探讨一下。”卢含笑认真起来，虽然唇瓣依旧发白，但是眸光变得锐利。
“二嫂，何为强势呢？”李纯简问道。
不是李纯简不懂强势二字，而是行事要足够谨慎。
卢含笑听后，快速翻出几家长安独户，解释道：“譬如，寡母娘家是高门大户的，寡母的阿娘又在娘家颇有地位的，不必担忧，送一张拜帖即可。”
当然，卢含笑没有进一步讲解，这张拜帖是顺水人情。
如果说这样的长安独户真的摊上大事，寡母娘家必定出手解决，有没有户部的帮忙都无所谓。只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做起来百利无一害。
“再譬如，寡母在丈夫生前就抛头露脸地打理生意，手底下有一批忠心耿耿的伙计，就更加不需要担心，宗族亲戚只会敬畏寡母三分，要搞小动作也是背后。倘若哪个愚蠢的长了贼胆，刻意避开寡母，伤害到孤女，只会死无葬身之地。”卢含笑微微一笑，嗓音轻柔之中透着坚韧味道。
此时，李纯简觉得，卢含笑没那么可怕了。
“二嫂，那寡母既不是出身高门大户，也不擅长做生意，只是长居深宅大院，有没有强势的可能？”李纯简急切问道。
“有是有，很难辨别。”卢含笑轻声道。
“那等我遇到了再说。”李纯简找了台阶下，笑呵呵。
“还有一种，寡母看起来强势实则软弱的，一定要慎重。反正，感觉到不对劲的，就放回去，宁可多花费时间和精力去求证。”卢含笑若有所思，音质柔软。
“啊，看起来强势实则软弱？”李纯简喃喃道，感到疑惑。
没想到，一卷长安独户，如此费解，难怪不能小瞧了长安娘子。
卢含笑见状，仔细翻阅一遍所有的长安独户，苦思冥想，才抽出一单，露出些许疲惫感，继续道：“例如说，寡母是有名的才女，高中过探花郎，目前在翰林院任职，理应是强势的。可是，她的孤女的婚事，由老太婆做主，竟是要许配给旁支，这种就是软弱。说白了顾及名声，修养又太好，不擅长也不屑于用女人的方式替孤女争取利益。到头来，孤女卷走家财逃婚，寡母还要留在夫家受尽言辞羞辱。”
“那比从里到外的软弱，还教人生气。”李纯简低声叹道。
这时，篮羽敲了窗户，提醒李纯简可以吃夜宵了。
李纯简立刻目光晶亮，却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笑道：“多谢二嫂指点。时间不早了，二嫂快去歇息，操劳的事就让我一个人慢慢煎熬，明日再给你过目一遍，应当就不会出错了。”
卢含笑瞟了一眼窗户，笑得意味深长，尔后起身离开。
能够让神女动心的郎君，当真纯良无害么。
第148章 王安
为了尽早离开东宫，康王李纯简花了五天时间，将归类为强势寡母的长安独户剔除出来，熬得眼珠通红、眼圈发黑。
太子妃卢含笑见状，不由得叹息：“五弟，本宫看起来这么可怕……”
“二嫂，我只住得惯怨歌行或者康王府。”李纯简低声道，语调正常，不带任何情绪。
“那就委屈五弟，还要多待一段时日，等到走访长安独户的工作完成之后。”卢含笑若有所思，微微一笑，目光灵动。
李纯简听后，顿时蔫吧了，也不装作一本正经。
这样的李纯简，唇红齿白，宛若一只随时被春风吹开的桃花骨朵儿。
卢含笑瞅了一会儿，很是惋惜。
太子李纯笷，雄才大略，母族是陈郡谢氏，怕被夏太宗忌惮，懂得保持若有似无的距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必定顺利继承大统。
卢含笑再怎么欣赏李纯简，也得屈服于现实。
因为范阳卢氏需要一个皇后，而她必须是唯一人选。
“对了，苏暖的阿娘，脆弱吗？”卢含笑收回思绪，眉头微蹙。
“苏娘的双亲是同时死去的，她的阿娘算不得寡母。二嫂要是想知道苏暖的阿娘的情况，我去打听一下。”李纯简轻声道。
语罢，卢含笑点点头，轻柔一笑：“五弟，苏暖就定为我们合作的第一个长安独户走访对象。倘若能够及时发现问题，我们总算没有白费力气。反之，则是苏暖非常幸运。”
于是，李纯简拜托了绿筠，打探苏暖的阿娘的情况。
当然，他有秘密情报网，只是时机未到，不能随便启动。
“康王殿下，苏暖的阿娘是地道的长安人，家里头有一间米铺，生活富足，父母恩爱，兄长友爱。她高中过秀才，只是对诗书兴趣不大，双亲宠着她，她便不再吃读书的苦，由着嫂嫂撮合，嫁给了苏暖的阿耶。没有婆媳关系要处理，苏暖的阿耶很顶事，苏暖的阿娘幸福了一辈子。”绿筠掂量着一袋子金元宝的酬劳，笑语盈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