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枝呦九【完结】
时间:2024-02-08 23:22:29

  于妈妈带着川哥儿在院子里面玩,眼睛却频频看向库房。
  川哥儿不由自主地跟着看,于妈妈回过神来连忙抱起他,“川哥儿,咱们回屋。”
  川哥儿不乐意。他指指库房,“母亲在那里。”
  于妈妈:“她忙着呢。”
  川哥儿就想起升哥儿托付他的事情,“你母亲编的花环真的好好看,你帮我要一个吧。”
  川哥儿没答应,却也想把这件事情做好。
  但过去好多天了,他也没有去问问她可不可以。
  升哥儿又没来,他也不能告诉他自己做不到。
  川哥儿垂头,觉得自己很没用,任由于妈妈把自己抱走了。
  等到折绾回正屋的时候,就发现他偷偷的在门缝里看自己。
  折绾愣了愣,脚步一顿,皱眉,“于妈妈呢?”
  蝉月:“刚刚去厨房了,这会儿应该是方妈妈看着。”
  方妈妈是赵氏的人,看川哥儿没有那么紧。
  折绾抿唇,跟蝉月道:“跟于妈妈说说,让她多带着川哥儿去莹姐儿和升哥儿玩。”
  宋h娘管着莹姐儿和升哥儿不来苍云阁,于妈妈竟然也只带着川哥儿待在院子里不出门了。
  她脚步不停回到屋子里,在纸上写下一个药字和一个累字。
  如果药是她喝的那种,她也能体会长姐的心。不敢,不愿。
  至于累……
  她唏嘘起来,“做英国公府的长媳怎么会不累呢?”
  她无数次累到哭。但人人都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说她不如长姐。
  “就这么点事情,阿琰从来都不留到明天。”
  “阿琰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不像你这样累。”
  折绾慢吞吞的吃下一个鲜花饼。
  原来长姐也会累。
  她想了半天,最后发现自己漏掉了最重要的问题。
  ――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的呢?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才会写下这样的信。
  ……
  孙三娘发现折绾这几天总是在走神。
  今日玉岫没来,她便亲自端了一杯这几天研制的花茶出来,“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折绾摇了摇头,而后道:“咱们还是先说买地的事情吧。”
  孙三娘笑着应下:“好啊。”
  两人看的都是县志。看书是费神的,玉岫只爱附庸风雅,不爱读书,先就说了她只负责出银子。孙三娘是精神不济,看不了许多。还是折绾熬夜看完了这些县志。
  她说,“闽南那边也有地价贵的,但也仅限于福州那一片。”
  “漳州府,泉州府,兴化府……穷得很,我看县志说,朝廷每年都要补贴灾款过去。”
  她拿出一张堪舆图在上面画出来,“这三个地方百业待兴,却一直没有兴起来。”
  后来好像是去了一个官,开始引着大家去买地种茶叶。
  闽南的地一下子就开始高了起来。
  但对于京都的人来说是便宜的。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更加便宜。
  孙三娘是名家出身,自然知晓现在买荒地将来会卖得好。但是,将来真的卖得出去吗?
  她看向折绾,发现她的眸子里面好像燃着火。
  她情不自禁的弯起了眼睛,“就这么想买啊?”
  折绾点头。
  她喜欢买田地。
  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总是希望拥有的。
  孙三娘就道:“不仅要看县志,还要看邸报。”
  折绾从没有想过还能去看邸报,能想到看县志已经是她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法子。
  她还叫人去寻摸一个闽南人回来问问情况呢。
  但仔细一想,看邸报自然是更好更快的。她高兴起来,“我这就回去找来看。”
  孙三娘:“不用去别处找,我家就有。”
  她轻声道:“你家应该也有。但该在英国公那里,还是用我家的吧,好歹你们都是少夫人,而我都快成老夫人了。”
  折绾闻言笑起来,第一次在孙三娘面前小声抱怨了一句,“英国公府孙辈都出来了好几年还没有换称呼――我早该叫夫人,但加个少夫人在前头,便显得老的那位更加年轻吧。”
  孙三娘没忍住笑出了声。
  晚间还笑了好几声。勋国公见了欢喜得很,第二天就找^鹤春道谢,“^少夫人真是厉害,只说了几句话,就让我家夫人高兴了一天。”
  ^鹤春僵硬着脸,“那真是太好了。”
  他根本不愿意提及她。
  勋国公又请了他喝酒――喝酒他倒是去了。
  趁此机会,他也不闲话其他的事,立刻借着酒劲抱怨,“好几年了,大人也该知晓我不是那种仗着陛下的话就胡作非为的人。"
  “以前还好,事情多我忙就忙了,那时候原先的妻子去世,我也正沉痛万分,忙起来没头没尾的,没顾得上伤心,我也不觉得累。但现在却不行,现在家中小儿长大了,见着我都怕,并不亲近,我一忙起来就顾不上他……”
  勋国公却是个老狐狸,好处得了,只请一顿酒,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答应。他拍拍^鹤春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是陛下对你的考验,我说了也不算。陛下说关照你,那么多人都知晓了,我不对你狠一点,你跟其他的同僚们如何相处?能有真心相待的?”
  然后笑了笑,“但你们夫妻二人都是厉害的。你知晓吧,^少夫人如今都要带着我家夫人去买闽南的地了。”
  “两人刚看完县志,如今在书房看闽南的邸报呢。”
  “她厉害得很呀。”
第27章 和光而不污(27)
  ^鹤春自觉对折绾的变化适应得很快。从听闻她是个老实良善人, 到是个软棉花闷葫芦但是有点倔,再到扶不起的阿斗,以及还会疯摔东西的狗脾气――
  他都适应了。
  人是多变的。他自己是如此, 也不强求别人一个样。他对她这番变化的解释是:骤然富贵。
  就好比那些农门贵子,最初也许是谨小慎微的,但一旦到了京都, 有了权势, 日子久了, 就能暴露出本性。或者骄奢淫靡, 或者贪财好色,或好大喜功。
  这样的人向来走不远。^鹤春瞧见过好几个这样科举取仕的举子最后都狼狈而死。他心有余悸, 时常拿来警醒自己。
  所以在这般的对比之下, 他觉得折绾的本性就还好。她能在富贵的诱惑之下还能保持住本心――他认为她有在踏踏实实的做事, 一步一步在朝前面走。
  而且有时候换个角度想想, 她也很有自知之明。
  她觉得自己掌不了中馈,但却愿意接手花草房先学着管事。她觉得自己照顾不了川哥儿, 但却颇有一番育儿经――好几次都劝他耐心,还要找开蒙先生。
  听闻她还让于妈妈带着川哥儿去找升哥儿玩了――这也是他所想的, 孩子还是有玩伴比较好。
  她走得慢, 却稳得很, 并没有因为骤然富贵就染上了坏毛病。
  这也是^鹤春愿意百般宽恕她的缘由。他觉得折绾还是有长处的。
  但他没想过她胆子能这么大!
  她竟然还敢撺掇勋国公夫人去闽南买地?
  勋国公说的时候他目瞪口呆,说完之后, 只觉得啼笑皆非。
  他当着勋国公的面说,“……这, 勋国公夫人被忽悠了多少银子?”
  他哪日送些好礼过去, 别让人家平白被诓骗了。
  勋国公就觉得^鹤春这个人很是无趣。他明明是在夸赞^少夫人,被^鹤春这么一说, 好像他在告状讥讽似的。
  他冷哼一声,喝了一杯酒,似笑非笑的道:“那以后涨了,我是不是还要赔给你啊?”
  ^鹤春受了一顿怼,在心里面把勋国公从头骂到脚。回到英国公府的时候还跟英国公道:“勋国公这个人,怎么得了陛下喜爱的?”
  英国公在兵马司任职,跟勋国公打交道少,但同朝为官,还是知晓些底细的,“当年都察院被砍了一地的脑袋,勋国公临危受命,一年未歇,这才将事情捋顺。这个人,能力还是有的,再者说,陛下想学前朝肃宗皇帝有个肯纳谏的好名声,勋国公的性子便也算不得坏了。”
  然后顿了顿又问,“听闻你媳妇跟勋国公夫人走得近?”
  ^鹤春点点头,也不愿意把房里的事情说给父亲听,便道:“两人性子都安静,便一见如故了。”
  英国公:“那就是个能帮得上你的,我便放心了。”
  父子两个说话说了好一会,赵氏眼巴巴等了许久,等到丈夫回来了着急问,“鹤春呢?”
  英国公:“自然是回苍云阁了。”
  他摆摆手,“我还有事情,你若是有事就去叫人唤他。”
  赵氏还不是为着川哥儿的事情!她如今是悔死了!
  等英国公走后她对着赵妈妈哭,“当初只说送过去几天,如今是抱不回来了。”
  赵妈妈:“那日本是要送回来的,怎么……川哥儿会不愿意呢?”
  赵氏恶狠狠的道:“估摸着是小折氏和川哥儿身边的于妈妈挑唆的!”
  但她却也清楚小折氏和于妈妈不是此事的缘由。她们还不值得自己去忌惮。
  她是恼怒儿子的所作所为。他要是答应,其他人算什么东西?
  所以她就是不明白了,为什么鹤春不肯把川哥儿给自己养呢?
  赵妈妈也摸不着头脑,“奴婢也是不懂了……您养了川哥儿三年,日日操心着,川哥儿从生出来到现在,连个大的头疼脑热也没有,可谓是尽心尽力了。”
  “大少爷他……”
  他实在是过分了。
  但这话她说不得。她只能咬住舌尖,将话又吞回去,笑着道:“会不会是不愿意让您操劳?”
  赵氏:“我都累三年了,他不闻不问,好嘛,现在他娶了媳妇,便也不要娘了,就想说我操劳了?”
  但她也只跟赵妈妈抱怨,抱怨完还要给儿子找补,“他一个男人懂什么,这里面门道大着呢。”
  赵妈妈自然附和,“是,大少爷还是很有孝心的。我听闻他还让大少夫人给您养花呢。”
  赵氏心里慰贴多了。但还是忍不住想念川哥儿,越想越伤心,辗转反侧哭了一晚上,眼睛肿得不能见人,第二天就免儿媳妇们的请安。
  但没有提前说,人都到了才让赵妈妈出来说自己身体不适。
  折绾站起来就走。回去路上先是受了宋h娘一顿白眼,但她也不敢再说一些风凉话――折绾猜着,她是被宋夫人和玉姐姐教育过一顿了。
  事实证明也没错。宋h娘被玉岫狠狠的说了一顿,“我实话跟你说了吧,阿绾现在正忙着你孙家姐姐的身体。人命关天的事情,你要是敢给我搅和了,你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宋h娘也不知道为什么折绾就关乎着孙三娘的身子。她难道是大夫吗?!
  但确实被人命这两个字吓住了,不敢给折绾使绊子,只能暗送白眼。
  折绾低下头,便叫她白眼“白送”。宋h娘威风的带着一群管事从她身边而过,想叫她羡慕,但折绾已经跟四姑娘说上话了。
  四姑娘如今正在说亲,每次哪家有宴席都要过去凑个数,被人相看,如今已经有了眉目。她特意跟折绾提起:“是诚意伯家的嫡次子。”
  折绾诧异她竟然将此事跟自己说,便问起她对亲事的看法,“你自己觉得如何呢”
  上辈子,她是嫁了过去的。诚意伯家不在京都,直到她去世,四姑娘也没有回来。但是几个月会写一封信报平安。
  折绾后来掌家,知晓她天高路远一个人在外,需要娘家做支撑,便隔几个月就趁着各种佳节给她送礼。
  好心也是换了好心来的。后来素膳病了,四姑娘还专门让人送了江南的土方子来。
  折绾一直记得她的这份心。
  她把自己记得的说出来:“我曾经听人说过诚意伯家。他家离京都太远了。”
  四姑娘后来送回的信里面经常会掺杂着思乡之情。
  远嫁的姑娘总是想家的。一出嫁,跟家里人就疏远了,却要挤进另一家的屋子里,装作是最亲近的血缘亲人。
  四姑娘那时候信里说,“不习惯。吃的不习惯,用的也不习惯。什么都不习惯,但也觉得有趣,这边跟京都的习俗很不同,新鲜的东西也多。”
  她婚后过得不算遭。
  夫婿虽然不是很上进,但伯爵之家,即便是分了家也是饿不死的。她自己生下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儿女双全。
  跟婆母和妯娌虽然不是亲密无间,但却还算和睦。最大的忧愁是家里的姨娘作妖,夫婿偏袒。
  不过最后一次写信来说,她已经将那些姨娘都发卖了。
  不为别的,只为着公婆去世,跟大哥分了家,他们分得的宅子变小了,夫婿自己提出的卖姨娘。
  “咱们还有这么多孩子,怎么住得下去呢?还是卖了吧。”
  和她斗了一辈子的姨娘,竟然就这样没了。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写道:“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只觉得人情惨薄。”
  折绾想起她信里面透出的婚后日子,道:“诚意伯的嫡幼子因不是要承爵的,所以并不是那般的长进。”
  这回是跟着母亲探亲来京都的,而不是求取功名。
  四姑娘惊讶她说得如此直白肯定,不经听得更加认真,“是么?这倒是也没什么,只要人品没问题就好,我们这般的人家,能平平淡淡到寿终正寝就已经很好了。”
  折绾:“我还听闻他这个人……很有些花心的毛病。”
  “要不,我让你大哥哥去打听打听他的房里有多少人?”
  四姑娘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贸然听见这些脸都红了,瞬间又转白,“花心的名头都传到外面了吗?”
  折绾也不想吓着她:“那倒是没有。我……我知道你最近在说亲,便找人打听了。”
  原来如此。四姑娘真挚的笑了起来,“大嫂嫂,多谢你想着我。”
  她来找大嫂嫂果然是找对了。母亲跟她说诚意伯家,她很是犹豫。虽然是伯爵之家,也是嫡子,家中富贵。但到底是离京都太远了。
  她的本意也是想托付大嫂嫂替自己打听打听的,没想到大嫂嫂已经默默为她打算过了。
  她回去之后跟自己的姨娘商量,“瞧着大嫂嫂的意思,往后他房里的姨娘少不了。”
  她的姨娘宽慰:“男人都是这般的,但那些人不过是玩意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四姑娘就不太乐意她这么说。若是连姨娘自己也是这么想,那不是将自己也贬低了进去吗?
  ……
  ^鹤春硬生生三四天没有进苍云阁。即便是勋国公跟他说折绾在看邸报和县志买闽南的地他也没有去管。
  随她去吧,看她能折腾出个什么劲来。过了这么多天,虽然他已经不生气了,但也不愿意先去低头。她那个狗脾气就不能改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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