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是二级吗？”梨奈不敢看尸体，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跟着伏黑惠走。
“我觉得不是。‘窗’可能判断错误了。”伏黑惠眉头紧锁，调动心神与玉犬沟通。
“所以为什么会在福利院出现这种咒灵呢？”梨奈的声音很沉重，显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伏黑惠想安慰她，或许是孩子们对亲人的渴望滋生了这只咒灵，但下一秒就瞪大了眼睛。
梨奈推开了一间房间，小小的，无窗的，充满血腥气的。
她看了看挂在房门的牌子——“禁闭室”，然后不知什么滋味地说：“看来我猜对了。”
禁闭室里诅咒的气息很浓，到处是残秽，他们在角落里看到很多血迹，陈年的，一层一层迭加起来的，写满了孩子们的痛苦的血迹。
梨奈的手有点抖，但还是碰了碰那些血迹，她觉得自己有点想哭，然后和地上的一只眼睛对上了视线。
“寒川桑小心！”伏黑惠猛地冲过来，拎住她的领子把她往身后扔，白玉犬也同时挡在他们面前。
那只眼睛动了动，那些血迹都动了动。
梨奈看到无数只眼睛从血迹里睁开，一齐望向他们。
“鵺！”伏黑惠双手合拢，影子中挣脱的猫头鹰像一道闪电狠狠地扑了过去，它坚硬如铁的爪子划过几道长长的裂痕，让眼睛们发出了咕叽咕叽的声音。
咕叽咕叽过后，那些伤痕都合拢了。
伏黑拉着梨奈后撤，那些眼睛渐渐地向外涌动着，慢慢地站起来，汇聚成一滩烂泥一样的东西。
两只玉犬在伏黑的指挥下撕咬着烂泥，尖利的齿爪留下一道道深深的伤痕，但又很快愈合了。
梨奈发动术式，题目是材料力学。
【以一固定的频率振动一根拉紧的绳子的一端，在绳子上形成一列横波，若增大绳子内部的张力，则波的频率、波速、波长会出现哪些变化？】
她想仔细看题，但身后也出现了烂泥，伏黑惠和她往两个不同的方向闪避，躲开了烂泥的攻击。
此时，那团烂泥终于成型，显示出它本来的样子。
那是一个脑袋上长满眼睛的小孩子，它骨瘦如柴，浑身上下只有眼睛神采奕奕。那些眼睛看向四面八方，然后一齐看向了梨奈和伏黑惠。
“大人，是大人，是讨厌的大人。”小孩子样子的咒灵发出了奇怪的刺耳的叫声，它痛苦地撕扯着自己，抠挖着脑袋上的眼睛。
“我没有犯错，不要打我！”
“对不起我没有犯错，别碰我！”
“怎么办怎么办在看着我！”
“怎么办啊！！”
......
“对了，杀掉就好了，把大人都杀掉就好了。”
咒灵猛地向他们扑过来，瘦小的手指犯着寒光刺向梨奈的胸膛。
梨奈反应迅速地蹲下身，顺势一滚远离了它的攻击。
刚刚在咒灵自言自语的时候，她已经得出答案了，但......她开始犹豫要不要回答。
“寒川桑！怎么了吗？题不会做了吗？”已经习惯了梨奈拔除咒灵的速度的伏黑惠奇怪地问到，他收起了鵺，召唤了蟾蜍，绿色的式神伸出长长的富有弹性的舌头，困住了咒灵。
“啊！”咒灵挥手，周围的血迹都化成浓稠的黑液，前仆后继地吞噬伏黑惠的蟾蜍，绿色的式神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伏黑惠赶紧解除了召唤。
“不是。”梨奈看向伏黑惠，有点想说什么，她的身后泛黑的血迹也化成了浓稠的黑液，蠕动着向她扑过去，下一秒伏黑惠的鵺抓住她躲开了攻击。
攻击不成，咒灵很生气，它神经质地在原地跺脚，然后挥舞着枯枝一样的四肢冲向伏黑惠，伏黑惠指挥玉犬将它撞开，却没注意身后汹涌而来的黑液。
【波的频率不变，波速增大，波长增大。】
伏黑惠被黑泥碰到前，梨奈给出了答案。
咒灵像游戏中被点了消除，一下子无影无踪。
伏黑惠站起来：“刚刚怎么了吗？”
梨奈却有些无措地问道：“那是从孩子们的痛苦中诞生的咒灵吧。”
“应该是。”伏黑惠点头。
“因为这家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虐待孩子，所以孩子们的痛苦滋生了这只咒灵，然后咒灵又把伤害过孩子们的工作人员都杀掉了。”
“嗯。”
“所以、所以......”梨奈所以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刚刚在拔除的时候她犹豫了，犹豫的原因在于她起了同情，她同情孩子们的遭遇，因而也同情起了这只咒灵，她认可孩子们的痛苦，因而也就认可了这只咒灵的诞生。
可，可她在同情什么呢？那可是咒灵啊，人类的敌人，存在就会给人类造成痛苦的东西，她在同情什么呢？她为什么会同情呢？
梨奈找不到答案，只能沉默着。
走出福利院的大门，辅助监督正焦急地在外面等他们，看到他们俩平安无事地完成了任务，辅助监督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要回去吗？”辅助监督问他们，梨奈说回去，伏黑惠也说要回家。
他们安静地坐在车里，看着车子往家的方向行驶。
不远处的咖啡馆内，一个戴着白色毛绒帽子，披着厚斗篷的外国男人端起了咖啡杯。
他注视着窗外绵延不绝的车流，轻轻啜饮了一口咖啡，然后关掉了耳朵上的窃听器。
“咒力掌控的程度太差了，还是过于依赖‘书’的力量了呢，梨奈酱。”
——
前两天刚刚进行了期中考试，梨奈还是全科满分，年级第一。
赤司君说篮球部的正选中，有几位成绩比较危险，因为期末不及格就不能参加社团活动了，所以赤司问梨奈能不能帮他们补习一下，补习费用按正常的两倍算。
梨奈觉得很划算，答应了下来，第二天就去了赤司家给他们补习。
“大家好，我是寒川梨奈，帝光中学三年级。”赤司家的会客室里，梨奈坐在一群五颜六色的学弟面前，淡定地做着自我介绍。
“寒川学姐。”绿间真太郎推了推眼镜，掩饰他眼中的崇拜和激动：“您好，很高兴见到您，我是绿间真太郎。”
“啊，正常称呼就行，不用说‘您’。”梨奈连连摆手。
“居然真的是传说中的寒川学姐。”桃粉长发的女孩子一脸梦幻，不可思议地说。
“啊？谁啊？”藏青短发深色皮肤的男孩子莫名其妙地掏掏耳朵，随后就被桃粉长发的女孩子揪住耳朵：“那可是寒川学姐！所有考试都全科第一的寒川学姐！就连全日本中学生学科竞赛都能满分的天才！赤司君都做不到啊！”
“寒川学姐实在对不起！这家伙是个笨蛋！”说着，桃粉长发的女孩子又给了藏青短发的男孩一个拳头：“我叫桃井五月，这家伙叫青峰大辉，等下要麻烦寒川学姐给他补习了。”
接着是紫色半长发，巨大一只的学弟，他说他叫紫原敦；黄色短发，很有名的模特学弟黄濑凉太，以及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坐着的水蓝色头发的学弟。
“寒川学姐好，我叫黑子哲也。”
“你好。”梨奈面色如常地打着招呼，却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学姐你能看见哲君啊！？”桃井五月不可思议地说。
“啊？能看见？他不就在这吗？”梨奈有点疑惑，难道是会隐身的能力？
“啊，不是，哲君他存在感比较低，通常情况下大家都注意不到他，总是会被他吓一跳呢。”桃井五月连忙解释。
“哦哦。”梨奈点头。
“这份卓越的观察力，这就是寒川学姐学习的秘诀吗？”绿间真太郎喃喃到，随后开始在笔记本上疯狂地记着什么。
“啊，总之，先来说说要补什么好了。”梨奈有点尴尬。
桃井五月指了指青峰大辉和黄濑凉太：“有不及格危险的主要是他们两个，科目的话，阿大是除了日本史之外所有的，黄濑君是除了英语之外所有的。”
“然后，哲君可能需要补一下化学。”
“那这次考试考了多少分呢？”梨奈随口问了一下，然后得到了一个低得让她乍舌的成绩。
“这还真是......”她有些为难地看着课本，感觉眼皮在疯狂地跳：“总之，我们先从数学开始吧。”
梨奈丢掉课本，拿出一张白纸，从国一的知识点开始，把所有的内容，完整地联系起来，从整体到局部，从基础到扩展地讲了起来。
刚刚讲完国一上学期数学的内容，赤司进来了，他没有吭声地坐在了大家旁边，一起安静地听梨奈讲课。
梨奈和他对上视线，他就冲她笑了一下，梨奈点点头，然后继续讲课。
因为需要讲的内容很多，哪怕是家教王者梨奈，也只能捡最基础最重要的讲，争取给他们建立一个比较完整的知识体系。
半天过去，梨奈感觉脑子都不转了，整个人都要累趴下。
“谢谢寒川学姐！”桃井五月抱着笔记本感动地说，这次补习收获最多的应该就是她和紫原敦这种学习不错但不顶尖的选手，其次才是青峰大辉和黄濑凉太这两个不及格分子。
对于绿间真太郎来说，梨奈帮他完整地梳理了知识体系，算是复习加巩固，也非常有收获，而赤司嘛，他只是过来听着玩。
第9章
第 9 章
之前也说过，梨奈母亲二婚了，为了不打扰母亲的新生活，平时她都一个人在外面住的。
但每当周末，梨奈就会找一个晚上去母亲家陪母亲吃顿饭。
从赤司家出来，梨奈和五颜六色的学弟学妹们告了别，一个人坐上电车，往母亲家的方向赶。
母亲住的地方在横滨，离赤司家比较远，梨奈坐车加走路，总共用了一个小时才到。
“扣扣、扣扣。”梨奈敲敲门：“老妈！是我！”
“来了来了！”
过了十几秒，她老妈，风华正茂的中年妇女，围着围裙拿着锅铲开了门。
“今天怎么这么晚啊？”老妈抱怨到。
“补习多补了一会。”梨奈把书包放在沙发上，然后跟拿着报纸的继父打了招呼：“上杉叔叔好。”
“梨奈你好。”上杉叔叔是个普通的老实上班族，面带微笑地跟梨奈点了点头。
“今天吃什么？”梨奈跟着母亲进了厨房，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已经快好了，等下就出锅，你先出去吧。”
她老妈把她往外赶，又告诉她冰箱里有水果，要她拿喜欢的吃。
等梨奈把冰箱里的水果洗好切好，摆好果盘，她老妈正好把所有菜都端上去。
“快来尝尝！都是你爱吃的。”母亲站在餐桌旁，指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开心地对她说。
吃完晚饭后，梨奈帮着把锅碗瓢盆收拾干净，背着书包打算要走，母亲却一反常态地要她睡一晚。
“不了吧。”梨奈很是犹豫：“明天还要上课，这里离学校也很远......”
“明天赶早班车的话来得及啦，妈妈想让你多待一会。”老妈拉着她的手说，于是梨奈就同意了。
她在屋里陪母亲和继父看了一会电视，然后想起来自己今天草稿纸用完了，明天上学也要用，就打算出门买一下。
跟母亲说了一声，梨奈朝着便利店的方向走过去。
她在这住过一小段时间，对附近还算熟悉，便利店离她家不远，就在这条街的街尾，从去便利店到买草稿纸回来，估计15分钟就行。
如果没有遇到这个人的话。
梨奈眼角抽抽地看着树下瘫着的黑色天然卷，感觉自己是不是遇到碰瓷的了。
刚刚就在去便利店的路上，她猛地看见路边的树上这个人正在上吊！三好青年并且最近又肩负起拯救世界的任务的梨奈二话不说就把他救了下来。
结果这个人非要说什么自己破坏了他的自杀，要自己赔钱！
“这位小哥。”梨奈蹲下来，看着黑发天然卷鸢色的眼睛：“实不相瞒，我其实是拯救世界的魔法少女，本来我是要去拯救草稿纸星球的，但因为救你，耽误了拯救世界的时机，现在草稿纸星球毁灭了，世界意识联盟让你赔钱，不多不少就是你刚刚找我要的500万円，咱们现在扯平了。”
说完梨奈还很满意，之前去学校的中二社团围观过，现在正好用上了，编得简直完美，看来自己也有成为中二病的潜能，虽然已经超龄了。
她转身去了旁边的便利店，买完草稿纸出来，那个黑发天然卷还坐在那里。
因为害怕惹上麻烦，梨奈无视他直接走开了。
现在还是春天，夜晚天气很凉，风一吹感觉整个人都在发抖。
黑发天然卷安静地看着深色的天幕，身后突然传来了少女的声音：“那啥，要不聊聊？”
不管黑发天然卷的反应，自顾自坐下来的梨奈内心疯狂吶喊，啊啊啊我在做什么！干嘛要自己惹麻烦！他是看着很可怜没错，他是让人感觉不能就这么不管没错，可是为什么真的就走回来了啊！
梨奈把手里的热饮递给他，又打开一瓶自己喝了起来，觉得因为感觉对方可能会冷而去买热饮的自己在少年漫里怎么也得是个主角。
“聊什么？”黑色天然卷暧昧地笑着，声音很柔和。
“聊什么、当然是聊你为什么要自杀啊。”梨奈有点抓狂。
“自杀？没什么特殊的理由，想自杀就自杀了啊。”黑色天然卷用一种很天真的语气说，听得梨奈抖了一下。
“别，你应该有二十多岁了吧？二十多岁就不要再用小女孩的语气说话了啊，很可怕哎。”
“好吧。”黑发天然卷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梨奈看着前方，喝了一口饮料：“寒川梨奈。你呢？”
“寒川梨奈啊。”他把梨奈的名字念了一遍，语气黏腻得像在喉咙里滚了一圈：“我叫津岛修治。”
然后津岛修治开始跟梨奈散播黑泥，什么生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生活就是痛苦，这世界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事物......
听得梨奈表情狰狞。
“那啥，我觉得你太悲观了。”梨奈将喝完的饮料罐放好，盘起腿来：“要不然你找个事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哈。”津岛修治发出了奇怪的气声，惹得梨奈看了他一眼：“我说真的，转移注意力可是心理治疗很好用的一招。”
“那你呢？”津岛修治突然说。
“我？我怎么了？”梨奈不理解。
“你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的啊，有好吃的，好玩的。”梨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为何地想起了昨天干掉的那只咒灵：“嘛也有很多讨厌的痛苦的事情，很多不能理解和不能接受的事情，但......”
“好吧，你是对的，这世界就是垃圾。”梨奈鼓起脸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