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天下——周晚欲【完结】
时间:2024-02-16 18:52:38

  宋琅摇头叹了声:“可惜。”
  他转过身来,走到石桌前端起茶盏,边喝边道:“说朕忙着,有空自会去看她。”
  烟罗便道“是”,也下去了。
  却在走到一丛梅树旁时,心念一动,躲于树后。
  纪敏骞又问:“不知陛下赏给荣妃的是何物?”
  “一斛螺子黛。”宋琅依旧闲散口气。
  纪敏骞笑道:“螺子黛极珍贵,怪不得荣妃娘娘想亲自谢恩。”
  宋琅扫他一眼,只笑,没说话。
  纪敏骞又说:“不过哪里比得上陛下亲手做的花灯,若是臣能得陛下亲手所做之物,那可是感激涕零,必定供在家中祠堂里。”
  宋琅闻言便笑骂:“小心朕把你轰出宫去。”
  说完又不解气,抬腿朝纪敏骞就是一踹。
  纪敏骞配合他弯腰抱腿,吃痛得嗷嗷叫。
  宋琅被他逗得大笑,转身躺进摇椅里,又忽然叹了声气,喃喃道:“不知她过得可好。”
  纪敏骞闻言便不再笑了,只说:“只要陛下有决心,何愁等不到和爱爱长相厮守那一日。”
  他从前最是小心,可这回却故意说了“爱爱”二字。
  是在提醒什么。
  宋琅深深地、深深地沉默了下去。
  梅丛之后的烟罗,绞紧了帕子,只觉得一颗心蓦然坠到深渊里。
  原本她见宋琅临幸曲瑛就觉得事出反常,问过碧霄之后,只以为这不过是兄妹□□的宫闱秘事。
  谁知……
  多亏她留了个心眼。
  如此说来,若迎熹公主的身份是假,那么碧霄……
  她四肢百骸都凉了起来
  烟罗深深震颤,久久难以回神。
  直至荣妃身边的姑姑见她迟迟不出来回话,自行寻了过来,她这才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心情,只下了决心要将此事赶快传信出去,先按下不表。
  迎上去,拉着姑姑的手,堆笑说道:“姑姑,奴婢正要去回你呢。”
  她把姑姑拉至一旁,重复了宋琅的话。
  谁知那荣妃娘娘自己也等不及,寻了过来,烟罗和姑姑对视一眼,具去拦她,说道:“我的娘娘,陛下现在正忙。”
  荣妃出身将门,没有那等弯弯绕绕的肠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冷哼一声:“只怕是不肯见本宫才这样说吧。”
  说着就闯了过去。
  先是绕过梅丛,烟罗没拦住,又下了假山台阶,姑姑也拽不住她,眼见就跑宋琅跟前儿去了。
  口中振振唤道:“陛下,陛下~”
  烟罗见状,忙小跑上前,跪下请罪:“陛下恕罪,奴婢……”
  “行了,什么都不必说了,你们都下去。”宋琅吩咐道。
  于是众人皆跪安。
  烟罗一心想着要传信出去,退下之后便给轻罗说自己身子不适,匆匆回房了。
  而那纪敏骞却站在方才烟罗所站之地,听了会儿墙角。
  原来荣妃急着见宋琅是为曲瑛之事:“臣听闻陛下近日宠爱一个宫女,是否被她勾了去,再想不起臣妾了。”
  皇帝宠幸宫女在前朝也有过,并不是什么需要遮掩之事,只是那曲瑛与江柍长得有几分相像,且如今还并给她抬主子身份,事处隐讳,故而宋琅乍一听到此事,心中便闪过不悦。
  面上却对荣妃宠溺一笑:“她怎能和你相比?朕喜爱她就和喜欢猫儿狗儿没有区别,你才是朕心尖尖上的人。”
  荣妃便一笑,娇嗔道“陛下~”,她也只对他才撒娇,说着就又拱进了宋琅的怀抱之中。
  宋琅怀抱着她,轻抚安慰。
  眼眸中却无半分温情的影子,只余凉薄和不耐。
  纪敏骞暗自发笑,想了想,便没有即刻出宫,而是向侍从吩咐了什么。
  不多时,他只身前往宫中一处荒废已久的戏园子,此处枯树杂草遮掩了宫门,连那石子路上亦爬满了错乱的藤条,廊檐下多是蜘蛛网,甚为荒凉,故而僻静无人。
  忽而身后有脚步声。
  他转身,只听来人喊了声:“爷。”
  曲瑛还穿着当值的秋香色宫装,跪在地上,像一片刚落到地上的叶子。
  他让她起身,问道:“怎么样,你可得圣心?”
  她恭谨回道:“多亏爷提携奴婢,如今陛下几乎日日……”说到此处她羞怯一笑,低声了许多,“日日临幸。”
  纪敏骞满意低笑出声:“好哇!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果然不负所托。”
  此前纪敏骞在宫中无意见到曲瑛,打听之后得知她是御茶司的,便使了些银子调她去了御前。
  为的就是让宋琅身边也有个他的人。
  不为打探消息,只为日后能有个人说他不方便说的话,吹他吹不了的枕头风。
  没办法,太后忌惮纪家,他只能牢牢抓住皇帝。
  而对皇帝付出忠心,不过是看准了,朝中势力千丝万缕,他替皇帝办事,那么这皇权反过来也能为他所用。
  曲瑛忽然又说:“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
  “何事?”纪敏骞问道。
  曲瑛叹了声气:“奴婢早在进长乐宫侍候之前,便知自己不过是替身而已,又常有人说奴婢长得与远嫁的迎熹公主甚为相像……”言及此处,她略顿一下才继续道,“这些日子陛下从不许奴婢伺候他,反倒偶尔会给奴婢端茶送水的,若奴婢伺候他,他反倒动怒,奴婢斗胆,不知替的是否为公主的身?”
  纪敏骞一听便了然,只暗笑,又说:“你若想活命,便不要打听太多,只要记得,在伺候陛下的时候别把自己当奴才就成。”
  曲瑛在心底重复了一遍纪敏骞的话,缓缓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她是个聪明人,既知自己是替身,就要有替身的样子。
  她自小凄苦,辗转入宫为奴,若能在陛下这里终结为奴为婢的命运,她听谁的话都无妨,做什么也都甘愿。
  纪敏骞见她懂事,便让她下去了。
  待曲瑛离开一炷香之后,他才缓缓从这所废宫里走出,心里只想着“爱爱呀爱爱,终归是要靠你才能拴住他的心”。
  又思及儿时与江柍一同入宫的情景,想到那时他帮宋琅偷溜到御花园见江柍的场景……经过了许多时光,往事里的人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喵~”一声猫叫传出。
  辨了辨声,似乎是在荼蘼架那边。
  他扭头一看,只见有一着缥色绣芙蓉金丝裙的女子正背对着他喂猫。
  他认出她是迎熹。
  心思一动,便走了过去,问道:“你今日进宫来了?”
  迎熹吓得肩膀一缩,站起转身,看见是他,笑了一笑:“今日陪母亲来给太后请安。”
  她口中所说的母亲乃是江柍之母,太后的堂姐赵华霁。
  纪敏骞点头,又说:“倒是许久不曾见你。”
  迎熹垂首说道:“近日天气寒冷,搞得人愈发犯懒了,不愿动弹。”
  纪敏骞一笑:“那是你们女儿家娇柔。”
  迎熹闻言只低下头去,抿唇不语。
  纪敏骞不由深深凝视着她。
  迎熹此人身子弱性子柔,可五官却随了太后,极为周正大气,第一眼便能给人留下庄敬能干,堪当一家主母的印象。
  当然,只肖多看一眼,就会知道她其实是没有光华的,很死板,就像只提线木偶,给人一种极容易拿捏的错觉。
  迎熹见纪敏骞盯着她瞧,便红了脸,忙把头垂得更低,说道:“出来许久了,我先回了。”
  她未等纪敏骞应答,就急切转身离去。
  惊得猫儿也“喵”的一声窜进了草丛。
  纪敏骞盯着迎熹的背影,笑了笑,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双更,重头戏,记得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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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点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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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元旦快乐!
第34章 沈子枭生辰
  ◎“你的小妻子等着给你祝寿呢。”◎
  元旦过后的二月二是沈子枭的生辰之日。
  这样的日子对于江柍来说是必须把握的, 抓住沈子枭一颗心的良机。
  然而正月底,峦骨部落正式进犯大晏赤北边境,崇徽帝已命叶劭出任兵马大元帅, 沈子枭一连几日都在朝中议事, 生辰之礼大有不操办的意思。
  江柍的注意力不免也放在赤北军情的军情之上。
  因二人的心思都不在闺阁之中, 已有七日未曾亲近, 直至沈子枭生辰当日,江柍觉得不能再这么彼此冷下去了,便命月涌做了一些糕点, 自己又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长寿面, 来到沈子枭的无极殿。
  她到无极殿外的时候, 沈子枭还在正殿议事,她只听里头放情谈论的声音, 便问郑众:“太子在里面多久了?”
  郑众回话道:“从下了朝回来便在里头了, 连午膳都未曾用过。”
  江柍心里便有数了, 对郑众笑了笑,说道:“烦请公公把这碗面送进去,就像奉茶一般放在殿下案边即可,无需多言。”
  她招招手, 月涌呈上一彩绘描金三层食盒。
  江柍打开第一层,一碗浇了牛肉的面和一碟白瓷盘盛的辣菜。
  郑众看了一眼, 忙接过来, 说道:“娘娘如此惦记殿下,倒让奴才惭愧,娘娘放心, 奴才这就给殿下送过去。”
  江柍却道:“且慢。”她笑道, “这食盒第二层, 放的是一碟菱粉糕,一碟梅花饼,一碟如意卷,一碟桂花酥,第三层则是温柑、梨条等水果。你把这些拿去给议事的大人们吃,记住,也要像奉茶一样呈上即可,不可打断他们在谈的正事。”
  郑众闻言只觉得江柍行事妥帖,不免又对她心生许多的好感来。
  江柍见郑众与两个小黄门一起进了正殿,便往沈子枭的寝殿通光阁去了。
  殿内燃了瑞脑香,她一进殿,就不由自主想起了“瑞脑香销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的词句来。
  她原本是要走向南窗罗汉床上的,又转身往沈子枭的书房去。
  轻红恰好奉茶上来,一见江柍往里间去了,便问道:“娘娘是想看书吗?”
  江柍说:“殿下不知何时能来,我闲来无事,想读一会书。”
  轻红行了个礼,说道:“娘娘若是无聊,可在院中散散步,殿下的书房,一贯是不让旁人进的。”
  江柍看向轻红温和谦顺的面孔,只一笑:“连本宫也不可以吗。”
  轻红把腰弯的更低:“请娘娘恕罪。”
  江柍只定定看她一眼,最后并未为难于她,便折回小南窗下:“那我喝会茶吧。”
  又唤来月涌,问道:“去看看雾灯准备好了没有。”
  月涌下去之后,江柍端起雨过天青色的定窑茶盏喝茶。
  刚饮了两口,只觉身后不知是人影还是树影晃动,转过脸来一瞧,竟是沈子枭,正在那小纱窗外站着笑。
  江柍忙搁下茶盏,说道:“你来了怎么也不进屋,偏在这窗户外头吓人,真真是讨人厌。”
  沈子枭被骂了也没生气,笑着进了屋,远远说道:“从前头过来,远远瞧见窗户里头你的影子,便不自觉走过来了。”
  江柍只觉心口被他戳了一下
  “话说我怎么之前没有发现我的太子妃竟是七窍玲珑心?”沈子枭脱了鹤氅,走过来。
  江柍不明就里:“什么?”
  沈子枭提醒:“你叫人送吃食是何用意?”
  江柍不自觉攥紧了手心,表面只是淡淡:“只是听闻殿下未用午膳,怕您饿坏了身子,恰好我做了长寿面来,又怕面坨了不好吃,这才让郑众端进去。又想着那些大臣也陪你饿着肚子,才让郑众把其余的糕点瓜果都分与其他人。”
  她一叹:“我想着不好贸然惊动你,才叫人随意呈上,不必打断你们议事。”
  她眼巴巴看着他,似是在说,我考虑得还不周全?要你这般揶揄我。
  沈子枭因“吃人嘴短”,心情好得很,便笑:“要不怎么说你七窍玲珑心呢。”说罢,他又深深看她一眼,“你送饭进去,那些大臣觉得你体恤他们,我倒是觉得,你在提醒我时辰已不早,理应放众人回府了。”
  江柍不由一诧,没想到沈子枭竟把她的心思看得这样透。
  却只强撑着抵赖,说道:“才没有,我不是在提醒你应放众人回府,而是在催促你,你的小妻子还在等着给你祝寿呢。”
  她说得大言不惭,末了又怪罪起他:“你自己数一数,多久未曾陪我了。”
  沈子枭微愣,叹气说:“你呀。”
  江柍学他的语气说道:“我呀,我的手艺如何?那碗面你吃光了没有?”
  沈子枭见她一脸期待,便说:“你呀,你的手艺不错,那碗面呈上来香味便勾得我无心朝政,遣他们走后就一扫而光了。”
  江柍这才满意笑起来:“这还差不多,我可是跟月涌学了许久的呢,你不知,最开始做出来的有多~难吃!那几十碗难吃的面,本想喂狗的,高树嫌浪费,全都吃光了,难为他咽下这么难吃的东西,最后还要向我谢恩。”
  她喃喃说道,沈子枭忽而揽住她,低头咬了下她的粉唇:“好哇,我竟不是这世上第一个尝你手艺之人,你该当何罪?”
  江柍躲了下:“可是之前的太难吃了,又怎能拿给你吃。”
  沈子枭正色几分:“你用心就好,不在乎这个。”
  她怎知他已许久未曾吃过亲近之人做的长寿面了,上次还是五岁时,母后给他做了一碗。
  然后第二日,母后便在他面前拔下发簪刺破喉咙决绝而死了。
  “殿下,魏国公府上差人来了。”郑众打开毡帘走了进来。
  沈子枭便和江柍一起走出去迎接。
  来人是谢韫生前的得力跟从,只为给沈子枭送来生辰贺礼
  “殿下,此剑名为‘如虹’,乃是前朝常胜将军的宝物,老国公生前派人寻了大半年才在高丽寻到,而这宝剑上的剑穗乃是贵妃娘娘亲自所编,谢家阖府同心,祝殿下生辰安康,剑锋所指,攻无不克。”
  此剑果真是上等的宝物,纹饰巧致,剑形极美,打开看,寒光逼人,柔中带韧,又是破甲的粗开刃,便于上阵杀敌。
  沈子枭试用一番,剑风凌厉,弧光闪亮如天上的虹霓,有金属的异彩。只用剑端扫了身旁的金弹子盆景一下,果叶尽断,只余树桩。
  沈子枭说道:“果真是好剑,难为老国公想着孤,辞世多年仍有生辰之礼相送。”
  仆从便说:“老国公在弥留时,便为您与国公爷都备好了三十岁前的生辰贺礼,老国公只为不能效忠太子殿下而抱憾,为不能看到国公爷娶妻生子而伤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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