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一尾轻盈的鱼,跳入水时,连水花都没溅起多少。
涟漪荡开,待水面恢复平静时,他的身影也在水里消失了。
叶思渊跑到水边,一直在喊:“你一定小心!”
轻红见状已是急哭了,自责道:“若是奴婢会水就好了!”
江柍只觉得远处的山峦被无形的大手移了过来,压在她的身上。
再看水面如此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远处是山峰连绵,光芒万丈。
她感到很害怕。
忽然头昏晕眩,有想要干呕的冲动。
浅碧最先发现她不对劲,忙上前习惯性地握住她的手腕,把了下脉。
轻红也过来扶住她,忧心道:“娘娘已经站了太久了,快回马车歇歇吧。”
闻言,沈子枭转过头来,忙问:“你怎么样。”
江柍摇了摇头,扶住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浅碧取出一枚丸药给江柍服下,宽慰说:“还是余毒未清的缘故,只要服下解药,很快就会痊愈。”
叶思渊跑到江柍身边,关心说道:“姐,你快去马车上歇着,等会儿绪风哥哥取珠回来,就能用药了。”
江柍却摇头:“我和你们一起等他上来。”
轻红忙劝:“可是娘娘……”
“也好。”沈子枭却这样说。
他取下身上的熊毛披风,到她身边坐下,把她裹紧,抱在怀里。
想到什么,他只觉得以后都要多加注意,又松开了她,说道:“你在这里坐好,我去河边观望一下。”
杨无为把这几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他自始至终都像个透明人一样,一言未发,心中虽为谢逍之举叹服,也为几人互相牵挂又互相成全而动容。
但更令他感慨的还是此时此刻沈子枭的这一小小举动。
杨无为抚了抚胡须,他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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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这几次观察,已看出谢绪风对江柍未必没有男女之情,而沈子枭却好似知道这一切,知道后竟未怪罪,也没吃醋,反倒刻意收敛对江柍的亲近之举。
难不成,是怕谢绪风上岸后看到吃味吗?
杨无为渐渐迷惘了。
难道殿下对太子妃的感情,已经到了如此信任的地步?又或是对谢绪风的情谊,已是如此深厚?
若非笃定彼此深情,牢不可破,天底下又怎会有男子不在情敌面前宣示主权?若非对情敌绝对安心,又岂会甘愿退避?
杨无为眯了眯眼,都说无毒不丈夫,殿下这般重情,岂非处处掣肘,对皇权来说,实为大忌啊……
“已经过去这么久,他怎么还不回来。”叶思渊焦急的望向水面,“按理说人在水底闭气,顶多半袋烟的工夫就该上来的!”
沈子枭愁眉紧锁,他如何不明白这一点。
不好的念头像水草般把他的一颗心紧紧缠绕住,直拖入无边的黑暗中。他根本来不及去思考什么,即刻便解下腰带,要脱衣下水。
江柍起身,走到沈子枭面前,凝眸认真说道:“我不要解药了,你把他带回来,我们便离开这里。”
浅碧闻言已是红了眼眶。
只有她知道,这毒虽无性命之虞,却会让江柍一直生病。
别的不说,只头脑昏沉这一项,但凡晕过船舶和车马之人,都懂得那是多么难受,可若不解毒,江柍每日都要这样难受几回,直至老死。
沈子枭虽不知她要遭受怎样的病痛,却怎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危险。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柔声说道:“他会回来,你的解药也会拿到,信我。”
只是匆忙地安慰。
江柍甚至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便弯腰脱靴,刚要纵身跃入河中,叶思渊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前方:“诶,诶……那是不是绪风哥!”
风乍起,吹皱一片涟漪。
两百米之外,陡然有一个人影探出水面,众人同时屏息,又几乎是同时便向那人狂奔而去。
只见那人挣扎着朝岸边游去,边游又边被急湍冲出去好远。
作者有话说:
朔月会解锁新人物,独孤曜灵也会出场
第81章 热拥
◎“要不先亲一会,带你找找感觉。”◎
沈子枭不知道按压了谢绪风的胸口多久, 他才“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水来,猛然转醒。
咽喉和鼻腔都呛了水, 他剧烈地咳嗽, 肩膀抖动着, 许久难以平息。
叶思渊忙把狐裘裹在他的身上, 连连拍他的后背:“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谢绪风想回一句什么,却实在是开不了口, 仍是不断咳嗽。
不知过了多久, 他才平复下来。
这才看清, 原来自己处于一片满是碎石的浅滩上。
沈子枭也和他一样□□着上半身,双足也没有穿鞋袜, 已被地上的碎石扎出许多血口, 看来是打算下河救他来着。
谢绪风努力扯出一抹笑:“根本没有回纥王说得那么难。”
他的声音已是虚弱至极, 却还是勉力举起了右手。
摊开掌心,只见原本握在手里的夜明珠,已被一颗浑圆饱满的河珠取代。
沈子枭眼眶一酸,刚接过这颗河珠, 谢绪风的手骤然耷拉下来,昏了过去。
沈子枭和叶思渊同时大喊:“绪风……”
“绪风哥!!!”
好在浅碧恰好驾马车赶到。
她听见呼声急得直接从马车跳下来, 差点摔在地上, 踉跄着来为谢绪风把脉。
原来谢绪风被激流冲出去近千米远,江柍追了百米,逼动了体内的残毒, 昏了过去。
轻红和浅碧也是太激动了, 这才想起江柍身子虚弱。
后来杨无为在原地看顾江柍, 轻红和浅碧一个去牵马,一个去赶马车。
是以到现在才追上来。
而沈子枭和叶思渊当时只顾追谢绪风,倒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
“谢大人无碍的,只是太冷,加上力气耗尽,快烧些热水让他清洗一番,再灌上一壶姜汤也就好了。”浅碧帮谢绪风看过脉,如是说道。
叶思渊松了口气:“那我去捡柴!”
轻红也道:“因怕路上着风寒,奴婢带了些姜块,恰好可以派上用场,我这就去把锅子和姜块都洗了。”
浅碧便说:“事不宜迟,我去为娘娘配药。”
“……”
一时间大家都忙活起来。
杨无为只觉得自己太过无用,实在不好意思,就说:“殿下你去看娘娘吧,我帮谢大人换衣即可。”
沈子枭犹豫了许久,才道:“我去把迎熹抱下来,你等会儿去车厢里换给他换吧。”
杨无为微愣:“那娘娘……”
“她只是昏睡而已,我抱着她,不冷的。况且若是她醒来,定会和我做一样的决定。”
话落,沈子枭转身上了马车。
这才见自己之前脱下的衣裳已被拾进车厢里,他先探了探江柍的额头,又摸了摸她惨白的小脸,这才去穿衣。
系腰带的时候,江柍忽然梦呓了一声:“小心……”
他转脸,只见少女的眉头深深蹙起,好似愁肠百结。
他俯下身,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柔声道:“没事的。”
她这才慢慢平静下来,眉头展平了。
沈子枭把她拦腰抱起,下了车。
对杨无为说道:“劳烦先生了。”
杨无为几乎是使了吃奶的劲,才把谢绪风搬进了车厢里。
沈子枭搂着江柍席地而坐。
那边浅碧动作倒快。
杨无为刚给谢绪风换好衣服,她的药就配好了。
沈子枭把江柍喊醒,喂她服下解药,而后让浅碧照顾她,又去车上把谢绪风搬了下来,送到火堆旁取暖。
在昏睡中,谢绪风好像又回到了水底。
他只觉自己就像一滴墨汁,随着游动,慢慢在清水中晕开,越来越黑,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四周都是森冷,水流过皮肤的时候,好像刻刀在凌迟着意志,恐惧从四面八方涌来,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怕的。
所以后来他拼命寻找河蚌,也不过是,不愿意白白遭受这一切,更不愿意失败再去遭受第二次。
当然,还是运气的成分大一些,他竟在翻看了三个河蚌之后便找到了河珠。
水底下很冷,从前只听人家说刺骨般冷,这次他才知原来冷到极处,真如有人拿一根刺在刮刺骨头般。
他拼命往上游,想挣脱这寒冷,却好像被什么缠住,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他想挣扎,可是岸上的人只能看见一片平静的水面。
就当窒息来临时,他浑身一抖,醒了过来。
身上是干的,火堆在噼里啪啦燃烧,举目四望,是湛蓝的天空,旷然的四野,滔滔的大河。
以及叶思渊惊喜的星星眼,沈子枭如释重负地凝望,还有江柍如花的笑颜。
江柍用几乎是羽毛搔痒般的轻柔嗓音,对他说:“谢绪风,你醒啦。”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
谢绪风眼睫轻颤,这一刻好像得到了拯救,随即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
没人比他更清楚,她叫他这一声意味着什么。
在她心里,已然把他当作如叶思渊那样的亦兄亦友,于是也代表,她对他绝无男女之情。
因此,是接纳,也是永远拒绝。
他从未自作多情过,也从未有过一丝一毫逾矩的念头。
但这一刻,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痛了。
不过很快他就接受了这一切,甚至少有的开起玩笑,说道:“嗯,我醒了,也拿回了河珠,还好我们都没事,不然思渊可要哭鼻子了。”
叶思渊蓦然被点名,顿时一脸懵。
江柍不由掩唇一笑。
沈子枭只深深看了谢绪风一眼。
敛眸再抬起,也慢慢笑起来,只道:“既然如此,你快把姜汤喝了,休整片刻我们便出发。”
彼时已是辰时过半,太阳升高不少,可还是一样的冷,沈子枭等人把狐裘裹好,戴上斗笠,又去河边把水壶灌满,牵马去草地喂饱,方才上路。
从回纥去往朔月国,要先经过砾石戈壁,再穿过一片沙漠。
好在粮草和水都备得足,虽在沙漠里偶遇流沙而耽搁了两日,最后还是于七日之后,顺利到达朔月国内。
进入朔月境内,还要三日才可抵达王都婼羌,经过这十日的将养,江柍体内的毒素已被悉数排出,俨然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进入婼羌的第一个晚上,江柍同浅碧轻红在城中逛了许久。
朔月国房屋多是多层楼阁,四壁多用土坯砌成,房顶留有天窗,与中原的建筑很是不同。
街道上的店铺门口多卖金、银、琉璃、颇胝等物。
与中原宽袖大袍、博带深衣之式相比,他们的服饰多为鲜艳的丝绸或毛料,上面绣以繁复花纹,还在衣服的领口、胸前,肩部等处缀上彩珠和各色亮片等装饰品,倒是与回纥贵鲜白轻杂彩很是不同。
戴的帽子也与回纥不同,回纥人喜欢戴四棱小花帽,这里的女子多是戴镶有彩珠的平顶花帽。
只是他们的五官都是一样的深邃立体,相较之下,倒显得江柍等人格格不入了。
江柍虽觉这里处处新鲜,最后却因天气太寒冷,并未逛太久。
回到客栈时,沈子枭已经洗漱好,坐在窗前正边吃茶边看书,房门响动的时候,他抬起头来,遥遥看了她一眼。
江柍用手搓了搓耳朵,抱怨道:“好冷,我要赶快去洗个热水澡。”又问,“给我留水了没有。”
沈子枭挑了挑眉:“你去看看便知。”
这里的客栈不像中原只在屏风后放置木桶,而是单辟了一间净室,里头有一方大理石砌的汤池。
江柍边摘耳铛和钗环边往里走,只见净室里水雾还未散,想必沈子枭才洗过不久,俯身试了试汤池里洁净的水,刚好温热。
她把首饰放置于窗台前的桌上,便解开衣裳。
踏进池底,温热的水流立刻包裹住她,全身的疲惫和黏热顿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当她餍足地闭上眼睛时,忽觉有一片阴影覆下。
睁开眼,便对上沈子枭一双隐忍的眼睛。
江柍几乎是下意识便抱胸躲远,在角落里望向他:“你……”
她只发出一个字音便哑声了,已是羞得心跳不已,睫毛蜷起,敛了敛眸。
沈子枭许久没和她亲近,本就存了坏心,一见她羞赧的样子,又哪里能忍得了。
他边脱寝袍边下了水,哗啦一声,涟漪荡开,水雾升腾。
江柍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是很久没有这样紧张过,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他上手拥她入怀,把她下巴尖挂着的水珠抚掉,笑了笑:“害羞了?”
江柍只瞪着他,在用眼神证明自己。
她裸露的肩膀上泛着细碎氤氲的水光,细腻莹润的肌肤白似美玉,肩颈和锁骨线条优美,微微抖动时又有几分惹人怜惜的孱弱,一缕青丝黏在肩头,极致的黑与白的对比,晃了人的眼睛。
他眼眸黯了又黯,笑意却更深了:“要不先亲一会,带你找找感觉。”
江柍本以为自己的心跳已经足够快,可他的话让她的心简直要从喉咙里直接蹦出来。
她刚要说什么,他却忽然吻下来。
刚开始只是舐舔她唇瓣,轻柔而珍惜,可很快,这温柔就被炽热取代,他猛然咬了她红唇一下,她溢出一声娇吟,他顿时撬开她的贝齿,汲取她的呼吸。
野火在汤池中燎原。
江柍快没了呼吸,沈子枭才把她放开。
然后轻笑问道:“现在不害羞了吧。”
江柍:“……”
他怎能这样坏?
她只觉得委屈,感觉是找到了,却是更害羞了。
这要她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她狠狠推他:“谁像你这么厚脸皮……快走开!我才不想看到你!”
她却像是把他骂爽了,他的笑声从胸腔里震颤而出:“好,你不想见我,那我就从你眼前消失。”
他一双眼睛里满是粼粼的水光,明亮炙热,上身线条紧实而有力,长发半披,端得是俊美无俦。
正当她被他的美色.诱惑,出神了片刻时,他已然又靠近几分,忽而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心一惊。
只听水波哗啦一声涌进她,她浑身都战栗了一下。
他在下一瞬间凑近,呼吸喷薄在耳边,问道:“看不到了吧。”又低低一笑,颇为有礼,“走到这里,可以吗,要不要再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