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漠地垂眸,抬手。
“噗嗤
鲜血喷溅在少年那张苍白的脸上,凛冽的风雪刮在脸上,又堪堪停在他的身前。
少年的手指微张,随后紧紧一收。
只见一道已经看不出来模样的傀儡就这么炸开在了原地,鲜血溅满地面。
司无寂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殷红的血珠喷溅在他脸上,此时好像从地狱爬出来的阎罗一般。
“生这么大的气?”
一道甜腻的声音在林间半空中响起,四处回荡着。
司无寂就这么站在原地,过了好半响才开始动起来。
“你想死吗?”
司无寂盯着那具不成型的傀儡,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烦躁与怒火。
甚至连他自己究竟为何动怒都不知道,但是内心燥郁的心情无法忍受。
少年一只手扯动着无形的丝线,紧接着一道身影就这么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那是一个身穿着红衣的女人,如果叶朝宁在·现场的话,就可以一眼认出那人正是在叶庄碰到的,假扮程十鸢的那个女人。
那人肤如白雪,长发及腰,眉尾处刺着一朵诡异的花。
“有你这么对你的姐姐吗?”
司羽用衣袖掩住自己的嘴唇嗤嗤笑着,眯着一双妩媚的眼眸。
“你不是一直想要杀了她吗?”
司羽站了起来,她一步一步赤足走到了司无寂的面前。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司羽只比司无寂矮了半个脑袋。
甚至不需要仰着头去看司无寂。
“这么久了,你还是没动手,不如让你好姐姐我来帮你。”
司羽将手举在司无寂的面前,五根纤细的手指上都缠绕着银丝。不过那些银丝此时都断了,尾端在空中飘荡着。
空中飘下着白雪,但是司羽身上却穿得单薄,像是感觉不到温度一般。
“少多管闲事。”
司无寂蹙眉开口道,他一把掐住司羽的脖颈,只要微微一用力,司羽就会轻易死在他的手下。
“哈哈哈。”
司羽丝毫也不害怕,此刻盯着司无寂的眼眸,红唇轻启,随后一字一顿地开口道。
“你其实自己也想要她死在我手中吧?”
“不然为何你不救她?”
扼住自己的手掌猛地一顿,司无寂随后便卸了力。
司羽捂住自己的喉咙大笑着。
她眼底里除了疯狂,还有着一丝的讥讽,司羽并没有打算就这么善罢甘休。
“你明明可以救她,却还是希望她死在我手中。”
“不就是因为你怕了吗?”
“怕?”
司无寂的眼底划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他像是刚刚才回过神来般,眉眼冷冷。
“我为何要怕?”
“当然是怕自己拥有爱啊。”
司无寂的眼神一愣,瞳孔都不自觉紧缩了一下。
雪飘飘悠悠落在他的头顶,叶朝宁此时躺在暖和的公主府里,身上傀儡的那只断臂已经被程十鸢取了起来。
除了疼得她哭爹喊娘之外,倒也没有其他后遗症。
相反让她一直很难心定的是司无寂迟迟没有出现。
“不管怎样,我会让她付出代价。”司无寂冷冷开口,转过身子不欲再谈论这个话题。
这个关于爱的话题。
靴子踩在松雪上发出沙沙声,司无寂走了很久的路。
等到他带着一身寒气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本来歌舞升平的公主府此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亭台下的池水中,锦鲤在荷叶下游动着。
“站住。”
一道声音在司无寂的身后响起,少年的脚步停下。
他一回头,此时亭台上正坐在一个人,那人身前还摆着一把古琴。
黎辰炎并没有抬头对着司无寂,而是自顾自低着头,指尖轻轻擦过琴弦,却始终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你刚刚去了哪里?”
“司道友?”
黎辰炎像是早就猜到了司无寂去做了什么,都说修仙之人通六感,自从他丧失目这一个感官后。
他对于气息这一点的辨感便直线上升,他很轻易就闻出了司无寂身上的寒气与血腥味。
“你并无灵力,又是如何杀掉那傀儡的呢?”
黎辰炎的指尖停在了琴弦上,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司无寂。
仿佛只要司无寂敢说出一句谎话,他随时会拨动琴弦。
“那你呢?”
“黎公子,这就是你的道心吗?”
司无寂意有所指地抬眸,明明是无神的那一双眼睛在看向黎辰炎的时候,却泛滥着一丝讥讽。
“什么?”
黎辰炎的神色一愣,冰山表面处裂开了一丝缝隙,似乎露出了破绽。
“黎公子,你在寻找什么,我便在寻找什么。”
晚风吹拂着二人的衣袖,偌大的衣袍拂动着,二人之间似乎隔的很远,但是又似乎很近。
黎辰炎的指尖一顿,手背处暴起了青筋。
这分明是一场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但是黎辰炎却似乎听懂了司无寂的言外之意。
鹤亭上的风雪已深,但是黎辰炎却始终没有动,他如同一座雕塑般停在了原地。
古琴边上悬挂着的一枚不起眼的,已经破旧的锦囊摇摇欲坠。
司无寂的脚步未停,黎辰炎也再没有阻止。
二人就这么在风雪之中擦过。
屋内燃着的银碳发出噼里啪啦的火星,与外面的风雪相比,室内暖和极了。
叶朝宁靠在床榻上,暖和的空气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此时夜已经深了,程十鸢他们也已经睡下,但是叶朝宁此刻却始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叶朝宁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应该需要休息,但是她发现只要一闭眼,自己耳边就会充斥着一道很凄凉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却又那么撕心裂肺。
肩胛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即使程十鸢拿来了秘制的膏药也没有办法完全缓解。
“弦玉,我来这多久了。”
叶朝宁睡不着也不愿意干坐着,她无聊地扣了扣指尖,猛地想起了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半月多了。”
弦玉在叶朝宁的脑海中打了一个哈欠,虽然它不是人形,但是也是需要休息的啊!
“这么久了吗?”叶朝宁将手臂垫在脑袋,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过得真快啊。
这么快就半个多月了。
叶朝宁感觉似乎昨天自己还在逛街呢,今天就已经在这本书的世界待了那么久。
“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叶朝宁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自己攻略成功了之后,那这个世界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就会消失啊?
弦玉昏昏欲睡地给了她答案。
“按理说,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再记得你,你可以理解成你存在的痕迹会被抹除。”
“攻略好感满100,司无寂是爱上自己了吧?”
叶朝宁长长地叹了口气:“忘了好,至少不会难过。”
弦玉见自家宿主这副模样,心里还有些震惊:“你不会舍不得吗?”
弦玉带过很多个宿主,基本上大家最后都会舍不得,但是像叶朝宁这般洒脱的还是第一次见。
它甚至觉得自家宿主能够称得上无情了。
“他又不记得我了,他不会难过我为什么要舍不得?”
叶朝宁反问的问题让弦玉一愣,随后便再也没有开口。
房间内又恢复成了一片寂静,正当叶朝宁决定还是躺下睡觉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寒气夹杂着风雪一同涌入室内,火炉里的火舌打了个转,火势渐弱。
一道身影站在了门口,身后的月光将那人的阴影投在室内。
“司无寂?”
叶朝宁都怀疑自己眼花了,不然司无寂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少年的身上还带着刺鼻的血腥味,与寒气一起闯入叶朝宁的鼻间。
“你去哪里了?”
司无寂只是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视线紧紧地定格在叶朝宁的脸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冷风灌入室内,叶朝宁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你赶紧把门关起来啊!”
叶朝宁没好气地招呼着,此时身体不适她也没有办法直接下床走动。
司无寂看着床榻上身穿单衣的叶朝宁,眼底确实一丝的迷茫。
他手一挥,木门就这么直接合上,室内的地板上全是他鞋底粘上的雪水与泥土。
少年走上前来,他看着叶朝宁。
后者此时脸上透露着一丝红晕,那是在室内暖和太久之后出现的,看上去红扑扑的。
皮肤白皙细腻,如同上等的羊脂玉般,他下意识就抬起了手。
杀了。
司羽的话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回荡着。
或许司羽说的没错,他该杀了她的。
这件事情耽搁太久了。
司无寂抬起一只手,只需要一瞬间。
“嘶,好冷!”
一个温暖且柔软的东西轻轻包裹住司无寂的手,少年的身体一顿,像是尚未反应过来般。
他垂眸看去,此时自己那只已经冻僵的手被一双白嫩的小手包裹着,暖洋洋而又柔软。
叶朝宁被司无寂的手冻得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嘴里不住地吐槽道:“你在外面是待了多久啊?”
“冻得这么硬邦邦的。”
说罢,少女还顺手从自己怀中摸出了一个椭圆形的小石头,那是南祁特殊的暖手石,外形如同手掌般大小,外表被打磨得光滑细腻,摸上去如同羊脂玉般。
石头上散发出淡淡的荧光,不断有暖意从中传到掌心。
“你拿着捂吧。”
叶朝宁虽然这么说着,眼神中却还是有些依依不舍,视线随着那块石头一起转移到了司无寂的手中。
随后像是强忍着一般,猛地将视线转移。
“你拿走吧!”
司无寂只能够看到叶朝宁那倔强的后脑勺了,本来已经涌起的杀意又一次被吹散,像是一座雕像呆滞了许久。
“既然这么舍不得,你······”
他早已习惯了寒冷,见到叶朝宁这般忍痛割爱的模样,司无寂勾了勾唇角,下意识就要将手中的那块石头重新丢在叶朝宁的怀中。
随后,他就看见·····
坐在床上的叶朝宁在被窝里摸索了一番,重新拿了快暖手石出来。
掀起的被子一角里,司无寂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被子里的应该都是暖手石吧?
“应该没看错吧?”
司无寂的笑容有些僵硬,身上的风雪与血腥味已经被少女屋内的馨香与温暖所替代。
“哈···”
叶朝宁一抬起脑袋,就看到司无寂对着自己的被窝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思。
少女猜测着司无寂应该是看到了自己那一被窝的暖手石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
这也不能怪她,谁让她天生就是体寒,再加上如今失血过多浑身都忍不住打寒颤。
被松萝注意到之后,那个南祁的公主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自然非常慷慨与感激,到手一挥就送来了一箩筐的暖手石。
叶朝宁一开始还有些不敢用,但是当她摸着那滑腻且温暖的手感时,便直接将那一箩筐都塞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和在现代世界里的暖手袋一样好用。
叶朝宁见到司无寂还盯着自己被窝处始终没有移开视线。
她试探性地喊了司无寂一声:“司无寂?”
少年抬起了眼眸望向她,正当他想看看叶朝宁又要整什么幺蛾子的时候。
“那我再给你一个吧。”
少女又从自己的被窝里摸了摸,随后又塞给了少年一个。
“呵。”
司无寂带着一身杀气进来,想要直接干脆利落地杀了叶朝宁,但是当他再一次出来的时候,身上的寒气已然退散,手中还捏着两个小巧的石头。
屋外的风雪依旧凛冽,司无寂走在连廊处的时候却一点寒冷都未觉。
“汪!”
小黑狗似乎闻到了自家主人的气息,此时在趴在门口低声叫唤着。
直到司无寂推开房门走进室内,松萝给他安排的房间与叶朝宁的并无区别。
只是相比较于叶朝宁的房间,司无寂觉得这间屋子似乎还不够暖和。
烛火在窗纸上跳跃着,小黑狗围着司无寂的脚边转了一圈,随后就自顾自地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回到窝里了。
月色已然悬挂在枝头,司无寂像是一点温度都没有感觉,窗户打开着。
整个南祁的景色都一览而光,屋檐处的茫茫白雪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
司无寂靠在坐榻上捏着那两块石头,手中不断地掂量着,时不时还举在自己的眼睛前面打量。
“花言巧语的小手段。”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底划过一丝难得的情绪,那是一种窃喜与得意交杂着的情绪。
在自己房间塞着一被子暖手石的叶朝宁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少女吸了吸鼻子,嘴里嘀咕了一句:“谁在背地里说我坏话啊?”
那夜南祁的雪下得很大,叶朝宁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小宁!”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叶朝宁的屋外就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松萝拎着裙摆象征性地敲了敲房门就推门而入,躺在床上的少女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十鸢膏药的问题,她此时身上的伤口伤势大好。
叶朝宁在屏风后查看完自己的伤势,将衣服重新换上,本来昨日还血淋淋的伤口竟然竟然已经结痂。
这个恢复速度给叶朝宁吓了一大跳。
“你今日气色好多了!”松萝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围着叶朝宁聊天。
今日的她身上穿着一身粉白的衣裳,肩膀上还披着一件狐裘,看上去暖和极了。
“怎么了?”
叶朝宁见到松萝来了,即使自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也只能打起精神招待她。
“起来用早膳吧,我特意从宫中请了御厨过来!”
松萝的脸上挂着灿然的笑容,像是一抹暖阳投射到叶朝宁的心头。
叶朝宁一听到那一句话,此时还昏昏欲睡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
御厨!御厨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