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一辉。”
“……”
“百江渚!”
“……”
等到意识回笼的时候,百江渚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只记得天旋地转,怎么也呼吸不上来,青山先生一定在那里,不然一定会马上有消息传来,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有人通知她或者其他人,所以……
“Gin,”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青山先生……”
“你先管好你自己。”黑泽阵拉上了所有的窗帘,看到从外面路过的那些人,现在他也分不清哪些人是冲着他来的哪些是他们自己的同盟,但现在出去一定是必死无疑。
白猫已经飞跑去给自己洗个澡了,黑猫从刚才开始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百江渚先扯掉了假发让自己能呼吸得顺利一点,抓着心脏的位置干脆蜷缩在了墙角,她往黑泽阵那边看过去,黑泽阵一脸平静地在看新闻。
“我……其实……你告诉我!青山先生还活着吧!”
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还碰到了旁边的椅子,抓住黑泽阵的衣领把他拽得弯下腰来之后喘着气问,但是黑泽阵保持了沉默,黑泽阵第一次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把视线挪到了别的地方。
黑泽阵说:“是我没能保护他。”
“但是,你明明……”百江渚又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了,她用手撑着地面,眼前擦过大片大片的雪花,最后她一边咳一边喘不过气,从喉咙里尝到了血的味道。
五条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懒洋洋地在她眼前晃着尾巴:“你要是死了的话,灵魂就归我。”
“我离死还远着!”
等到百江渚重新找回自己的呼吸节奏,已经是天亮之后的事了,她捧着一杯热水坐在房间背光的一面,而黑泽阵说他下楼去做个早饭。
五条说这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这只猫一定要说他自己很有钱,而且在东京找两套房子也不是很难。基于对Incubator普遍的怀疑态度,百江渚对他的话向来只能信一半,但是她问起今天的事来,五条给出的答复是:
“跟愿望没有关系哦。”
“我知道了。”
百江渚没有继续问,她想抓住猫尾巴,但是头有点晕差点自己栽倒。现在搜索网络资料就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她又刷了一会儿新闻手机就被黑泽阵拿走了。
“早饭。”
“Gin很多年不下厨了。”
“工作忙。”
“那以后呢?青山先生要是不在的话,Gin想做的事怎么办?”
“跟你无关。”
“什么事都要把我排除在外吗?哪怕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你能做什么?”黑泽阵的语气依旧没什么变化,“别给我添乱,我还有计划。”
百江渚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就像是家庭里那个唯一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也别穿这身出去了。”
毕竟刚开始他都没敢认,如果不是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跟百江渚这么相似的人的话——
“这做不到。那边的人需要这个身份,望月一辉是‘他们’的一部分,就算你想让我消失也已经做不到了。”百江渚也不跟他客气,不就是计划吗,谁还没有计划了。
黑泽阵看她。
百江渚也抬眼看他:“你也会死吗?”
黑泽阵从来不骗她,所以黑泽阵不说话。
“……”
百江渚知道了。她扔下东西捞起两只猫就走,出门的时候她说:“既然这样你也别管我,反正你们都要死了,那我做什么也不需要你的同意。”
门被重重地甩上。
黑泽阵手里的电话刚好接通。
他拿着电话,平静地说:“先生。需要我阻止她吗?”
——
火灾之后的街道上还有点尘烟味儿。
已经抖干净的白猫看着坐在河堤下把自己缩成一团、带着帽子遮住脸的女孩,干脆趴在旁边晒晒太阳:“刚才说得那么好,现在是谁在……”
“闭嘴,我还没问你灵魂归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毕竟小渚是向我许下了愿望,等你死亡之后灵魂当然归我。”五条把自己摊开,春日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纯白的长毛上。
百江渚看他:“其实你是人类吧。”
“为什么这么说?”五条配合地晃晃尾巴。
“你在收集灵魂,你之前说过这是最后一个……九百九十九个愿望和九百九十九和灵魂,你要实现多大的奇迹还需要这样的灵魂质量?Incubator不会在意数量,所以你不可能一开始就是Incubator。”
她自己都已经是Incubator了,这只怎么看也不像是没有感情的猫也不会是正常的Incubator吧。而且Incubator的客服都已经说过了就没有这一只,所以根本就是和她一样的非法存在啊!
五条干脆翻了个身:“那又怎么样,要是没有我的话世界是不会变成原样的。”
一想到这个百江渚就很想打猫啊!
“我说,当初世界变成这样,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五条大人怎么会做这种事?这是世界的错。”
“……”
“也可能有我一点问题,但一定是世界的错。”
五条说着就把自己的尾巴卷起来,一本正经地对百江渚说:“我现在已经没有跟你们签订契约的能力了,所以收集灵魂要靠你自己。现在你是Incubator了,加油啦!”
“那你收集灵魂是要做什么?”
“回家。”
“……”
“我已经被迫出走很久了,我的学生们该等急了。”
“……”
一人一猫就在河堤下说着话,最后打起来双双坠入河里。好不容易从河里爬出来,五条又飞一样地逃走了,百江渚追着五条在河堤下跑,直到差点撞上某个路过的人。
这里可不是平常人会路过的地方。百江渚抬起头才想到自己的帽子掉在了河里,她看到被自己和五条挡住去路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灰色的斗篷,还背着一个琴盒,就像是随处可见的流浪汉
而抱着白猫的女孩也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在春日的阳光里显得格格不入。
百江渚认出了眼前的人:“毛利先生?”
而早就知道这个女孩已经死了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看向她脖子上的掐痕以及一身水渍,表情有点微妙。
他面无表情地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杀你的人不是我。”
然后他看到刚想说什么的少女一个趔趄滑倒在地,用力抓住了正准备逃走的猫尾巴:“毛利先生,我是活人……”
她这是今天第二次被人当成鬼了啊!
半个小时之后在附近的成衣店换了一身衣服的百江渚跟毛利小五郎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她双手合十先感谢毛利先生请她喝咖啡,然后才开始说正事。
“其实那天毛利先生提醒我小心,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虽然后来掉进海里但还是活下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毛利小五郎没有纠结于这个女孩到底是不是活着,又或者死的是不是本人,他关心的是为什么她开口就叫出了他多年没用过的姓氏。
百江渚沉默了一下。
嗯……在那边的世界里总是办案的时候碰到毛利先生,一有案件就准有他,一有案件就准有他,不叫顺口都不行啊。不过,按照剧本里给出的人生经历,这个毛利先生应该是可以争取的吧?
她翻找手机,从里面找到了一张毛利兰的照片。
这是工藤新一给她的,毛利兰在高中学园祭时候的单人照片。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Incubator 夏洛特,能实现人类愿望的使者。我接受了另一个世界的毛利小姐的委托,为她寻回重要的人。”
魔女说着,把手机递到了毛利小五郎面前。
“找谁?”毛利小五郎没有动,他长久地看着那张照片,然后重新去看百江渚。
魔女正在把她剪到肩头的白发扎起一个小辫,听到这个问句之后她轻轻歪头,说:“并不是来找您。另一个世界的毛利小姐没有失去家人和朋友,平安长到了17岁,生活也很幸福,只是在某个特别的事件里,她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失踪了。”
毛利小五郎的眉头狠狠跳了一下。
他哑着嗓子问:“男朋友?”
百江渚知道这可能是某种打击,不过她还是敬职敬业地说:“嗯,男朋友,就是工藤新一,不过您应该不太熟悉这个世界的他。总之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毛利小姐因为被卷入到了特别的案件里,服用了未知的药物,变成了小孩子,我希望您能帮我拿到歌海娜研究的原始资料,这样我就有把握制造出让她恢复原样的药物。”
从毛利兰长大到现在,他已经空缺了十年的时间。如果他希望的话,百江渚甚至可以去找那边的毛利兰借来她家里的相册。讲述一个人的一声并不需要多长时间,跟这边的世界相比,那边就只有幸福两个字可言。
毛利小五郎忽然笑了,他问:“故事很好,但我凭什么相信你?”
白发的魔女挑起一个自信的笑容来,她用手托着脸,对毛利小五郎说:“从十年前的那起事故开始,您自称是复仇的侦探,一直在光明与黑暗的夹角里徘徊,就是为了能够摧毁那些隐藏在东京的影子。而我的目的刚好跟您一样
“摧毁他们,拔掉深埋在这个国家和整个世界里的腐烂的根系,让他们……”她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忽然就不笑了,魔女不自觉地用中指敲着桌面,说出了仿佛梦呓一样的话——
“当然是让他们全部去死。”
黄昏。
回到诊所的新出医生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在跟百江渚还有一只猫打牌。他沉默了有那么一会儿,关上门再打开还是看到了原本的情景,甚至那只猫还赢了。
百江渚向她挥挥手,说:“欢迎回来。”
新出医生(贝尔摩德)从来没有一次觉得生活可以这么惊喜,她追查了几年的目标
但实际上她不能这么做。
她顶着新出医生的壳子,对他们两个说:“你们知道了吗?今天早上的火灾……”
“爆炸事故是吧,我已经清楚了。我们的一个盟友率先被他们踹掉,真不是个好消息。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百江渚的语气非常平稳,就好像今早上过呼吸的人不是她一样。她把桌子上散落的卡片收起来塞给五条,看了一眼手机,黑泽阵到现在都没有给她发哪怕一条消息,恐怕是根本不打算跟她说什么直接就去计划赴死了。
“‘他’真的死了?”毛利小五郎问。
“不出意外是这样。但也不排除他们只是瞒着我的可能……算了,就按照最坏的那个可能去思考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要尽快解决掉他们的话……”
“你们不会打算两个人端掉那个组织吧?”新出医生不得不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百江渚回过头来,语气平静:“这不是还有你,以及你背后的人吗?而且,那边的那个剧组,跟我们可是有着同样的敌人。”
新出医生:“……”
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演不下去了,但是他还是应该把这句话给说完。
“剧组,我刚来的时候听说,他们那边也起了火灾,拍摄暂停了。”
剧组,火灾,怎么有点耳熟?
第82章 DAY20 英国的研究
夜晚的街道并不比白天安静, 路过的人还在讨论今早发生的那件事。比起别有用心的设计,更多人想到的是令人恐慌的沉默,政府到现在都没有反应, 只有一两条匆匆发出的安抚性言论。
原因不明、结果不明, 估计都伤亡人数也没有公布,一整天下来他们就像是已经变成焦黑色的街道一样平静。
诸伏景光走在街道上, 十二点的钟声就要敲响,他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时间外出, 但今天或许并不一样。
“你要去哪?”
松田阵平拦住了他。
他的好友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比起他平日里的装扮要更加沉稳一些,远处看来还有点像是那个当年热播剧里的神奈。诸伏景光想起几日前他们在组织某个办公室里的对峙, 他知道这一天总会来。
“有工作。”诸伏景光走到了松田阵平面前, 他们两个上次面对面还是互相拿枪指着对方的时候, 再上次已经记不清了。
“工作?”松田阵平表情嘲讽, “警视厅的人都在忙, 你却到了这种地方,还要跟我说是工作?其实你是来见其他人的吧。”
诸伏景光没说话。
五月的风还有点凉,从他们两个人之间吹过。
松田阵平说:“你连续几天都在往这边跑,我想不出来这是什么工作。你和零都不联系组织,谁知道你们在警察那里做什么……我有时候也会怀疑,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诸伏景光吗?”
诸伏景光回答:“如果我不是, 那我又是谁呢?”
松田阵平一字一顿地说:“你还可能是已经背叛了组织、背叛了我们的叛徒。”
“……”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诸伏景光想,再多的语言也是苍白无力的, 没有人会相信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变了的是被嵌套在组织框架里的所有人。正是因为他幸运地离开了组织进入了警视厅,见到了那些真正为所谓正义付出一切的人, 他才恍然惊觉过去的自己陷入了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