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回他以微笑,并无歉意而隐隐有着宣示主权的笑容。
赵飞翔眨了眨眼。
他好像,有那么一点懂了,祁熠让他来这里的原因。
这是让他给人当电灯泡来了。
但祁熠为什么要让他来当电灯泡?
赵飞翔又困惑了。
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呢?为什么?祁熠他又不喜……
思考到一半,仿佛有什么灵光闪过,他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画面:某个周末的篮球场,他和祁熠一块打球。
——所以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啊?
——除了姜元妙,你见我还跟哪个女生接触?
“……靠!”
鸡腿啃到一半,赵飞翔忽然大叫。
桌上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姜砺峰一脸担心:“怎么了,鸡腿没煮熟?”
姜元妙更是差点咬到舌头,没好气骂他:“你犯什么病?”
赵飞翔眼睛发直看着她,一副见鬼模样,牙齿和声音一块打颤,“妙妙妙妙,我我我我……”
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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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元妙不知道赵飞翔在发什么神经,但赵飞翔坚持周末要跟她待在一块,说是自己失恋了不想一个人待。
明明看他也没像失恋的样子,她原本不想搭理,赵飞翔就扯着嗓子嚎,你可不能重色轻友啊!
姜元妙被他吵得耳朵疼,最后还是路逍提议,让他一起去他家打游戏。
没等姜元妙说什么,赵飞翔马上自来熟地应好,一个劲感激:“谢谢谢谢,帮我这个忙,你就是我亲兄弟!”
路逍只是笑了笑,转头让姜元妙把徐绵绵和宋烟也喊过来,人多热闹玩得嗨。
姜元妙原本想吐槽,他们这几个人聚到一块,怕是要把他家的屋顶都给掀翻。
去到路逍家里,她就识趣地闭嘴了,路逍家的别墅,开个狂欢趴体都完全没问题。
与其说很大,不如说,很空。
明明家具什么的都一应俱全,但还是觉得空,没有生活痕迹的空,像是买房子时看的样板楼。
姜元妙原来还有些担心,他是借住在他亲戚家,他们几个太吵会不会影响到他的亲戚,进屋换鞋时却发现,鞋柜里只有路逍一个人的鞋。
姜元妙忍不住问:“你不是跟你亲戚住在一块吗?”
路逍笑着纠正:“是住亲戚家,她本人不在兴临,这里就我在住。”
姜元妙愣了愣,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问了个会让人不开心的问题,抱歉道:“对不起啊。”
路逍歪了歪头,“嗯?”
姜元妙挠了挠脸,歉意和不自在都写在了脸上。
她的情绪太好懂了,路逍揉了下她的脑袋,用打趣化解她的尴尬,“怎么,我一个人住让你羡慕了?”
姜元妙正要说什么,忽然被冲过来的赵飞翔抓住肩膀。
赵飞翔扒开来路逍的手,插在两人中间,用身体将他们俩隔开,扭头大声冲姜元妙说:“妙妙妙妙,徐绵绵喊咱一块去玩游戏!”
姜元妙被他的大嗓门吵得脑瓜子嗡嗡的,要说的话被抛到脑后,揉着耳朵嫌弃他,“喊就喊了,你吵得我耳朵都要聋了。”
“骚瑞骚瑞!”
赵飞翔声音更大地道歉,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嬉皮笑脸地推着她往徐绵绵那边走,一面回头,抱歉地朝路逍笑笑。
路逍看着姜元妙被他推走,也看了眼自己被扒拉开的手,扯扯唇,气笑了。
行。
他算是知道了。
原来这是猴子请来的救兵。
-
几个人围在地毯上玩了会儿大富翁,宋烟直呼无聊,提议换个游戏,玩国王游戏。
“不行!”赵飞翔第一个不同意,“这游戏太危险了。”
徐绵绵不明所以,“哪危险了?”
全男生玩这种游戏,不危险,全女生玩这种游戏,也不危险,危险的是男生和女生一起玩这种游戏,更别说其中还有某人动机不纯。
这种游戏,根本就是为动机不纯的某人制造暧昧机会。
要是姜元妙被抽到国王的人指使去亲路逍一下,或者路逍被抽到国王的人指使去抱一下姜元妙,这还了得?
他这不称职的电灯泡,非得被祁熠砸得稀巴烂!
“总之……就是很危险,”赵飞翔当然不能直说,只支支吾吾道,“谁知道国王会不会下什么危害生命的指令。”
路逍微笑道:“一个游戏而已,大家都会有分寸,谁会下那么无聊的指令。”
宋烟附和:“就是,是国王游戏又不是朋友游戏,你要不敢,就在旁边看着我们玩。”
赵飞翔被这两人一唱一和堵得无话可说,下意识想找姜元妙帮自己说话,扭头一看,姜元妙正拿着手机点外卖。
数学白痴正为怎么凑满减下单最划算而头脑风暴,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拿着笔,埋头在纸上狂算,压根没心思理他。
赵飞翔脑门上划过三条黑线,他就不该接祁熠这活!
“谁说我不玩?”
为了兄弟义气,更为了这学期的作业自由,赵飞翔继续坚守前线,“不过先说好,国王指令不能太过分,咱们得玩未成年版的。”
国王游戏玩的就是羞耻和刺激,他的后半句话理所当然被无视。
万幸的是,赵飞翔担心的暂时没有发生,因为姜元妙今天的游戏运爆棚,开局连着三把,都抽到国王。
姜元妙自己都被自己的手气给惊呆,双手合十拜了拜,“今天回家我高低去买张刮刮乐,保佑我中大奖。”
前脚刚拜完,第四把,国王就从她手里异了位,落到徐绵绵手里。
赵飞翔暗道不妙,高一同班一年,他知道徐绵绵的脑子里除了拉郎配和八卦空无一物。
果不其然,徐绵绵立刻眯起眼睛坏笑,一副终于到她的游戏时间的表情:“请你们四个都说说自己的初恋。”
赵飞翔正想说这是个人隐私,让她换个指令,结果姜元妙比他反应更快,南极小动物群死二而尓武救一司企整理本文,每天更新欢迎加入第一时间举手回答:“柏原崇!”
妙妙牛!赵飞翔暗叹一句,立刻有样学样:“高圆圆!”
“不行不行,”徐绵绵不满道,“不能说明星,要说现实里的人。”
姜元妙钻空子反驳:“你刚刚又没说。”
赵飞翔无缝连接附和:“所以我们俩的还算数。”
青梅竹马的默契在此刻显现,两人互撞了下肩膀,又击了掌,一气呵成,好不嘚瑟。
嘚瑟的两人得到徐绵绵的一记白眼。
徐绵绵看向剩下的路逍和宋烟,语气危险地警告:“你们俩可不准再糊弄我,不然就去做一百个俯卧撑。”
路逍当即起身,“就一百个?简单。”
徐绵绵:“……”
一百个俯卧撑对路逍来说确实不难,几分钟时间就利落做完。徐绵绵不由扼腕,她该说一千个的,堵死他的后路!
落单的就只剩下反应慢没钻到空子也做不来一百个俯卧撑的宋烟,宋烟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道:“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的初恋是祁熠,你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此话一出,几个人都扭头看向她。
徐绵绵握着拳头当话筒,递到她嘴边,采访的语气正经又郑重:“请细说。”
“你们见过昙花开花吗?”宋烟说,“我第一次看到祁熠微笑,就是这种感觉。”
祁熠在初中时就很出名,长相出名,难以接近的性格也出名,据说是但凡找他搭个讪,少女幻想马上破灭。
学校就那么点大地方,宋烟虽然和祁熠没同班过,但在学校里偶遇过他几次,确实如传闻里所说,高冷帅哥,面瘫脸,像她这么漂亮的女生从他身边经过,他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直到初中第一次校运会,她那时已经跟姜元妙杠上,什么都要比上一比,就连校运会的广播稿,都在较劲,看谁写的多,看谁交过去后的稿子被选中念的多。
两人坐在观众席奋笔疾书,笔尖都要磨出火星子来,广播里念着她们俩一前一后交过去的稿子。
片刻休息时,宋烟在无意间望见坐在另一边观众席上的祁熠。
他穿着白色校服短袖,消薄的脊背笔挺,阳光照在他脸上,使得他微微眯着眼,像是慵懒的猫。
即便坐在人群中,也依旧出挑,分外惹眼。
更吸引她目光的,却是他那刻的神情。
仿佛被什么有趣事情逗笑,他薄唇弯起一个弧度。
很浅,却真实存在。
少年在阳光下的浅浅笑意,如同初次见到昙花绽放那样的惊艳。
见多了祁熠冷笑讥笑的赵飞翔深有同感:“我懂我懂,让他好好笑一下,比猪上树还难。”
姜元妙则不以为然,“所以还是看脸,你让赵飞翔给你表演一个微笑,看看有没有这种感觉。”
赵飞翔有被打击到,做作地捂着心口:“妙妙,过分了过分了,我要跟你绝交三分钟。”
“你以为我像你那么肤浅?”宋烟这时候也不忘怼她,又继续说,“我喜欢上祁熠,是因为他跟别人不一样。”
她从小到大都长得漂亮,身边不缺男生献殷勤,也正因为长得漂亮,经常被男生缠上,也经常听见不少品头论足。
不礼貌的人太多,冒犯的议论也太多,即便宋烟想无视,听得多了,也觉得烦躁和反胃。
有次她在书店买书,又被两个男生堵着要联系方式,就在她百般拒绝而未果时,祁熠出现了。
少年拿着本奥数习题,冷淡地打断那两个男生的话,“让让。”
他目不斜视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的瞬间,她的心脏像被什么轻轻触碰。
宋烟的讲述很梦幻,在场的人却没一个能感受出来。
徐绵绵回味再回味,还是没能品出其中的浪漫,一脸纠结地说:“听上去……不像英雄救美。”
宋烟却笃定:“就是英雄救美!”
姜元妙抽着嘴角挠了挠头,借着挠头的动作偷偷看向赵飞翔,对方也把目光投了过来,眼里是同样的无奈。
不是他们对浪漫过敏,以他们对祁熠的了解,就祁熠那懒得多管闲事和冷淡的性子,他当时应该真的只是单纯路过,被挡住了路所以出声。
姜元妙咳了咳,一锤定音:“其实还是因为他长得帅。”
“才不是!”宋烟认真地反驳,“虽然长得帅也是一个原因,但最重要的,是他跟其他男生不一样。他不过度我的容貌,从来不以貌取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脸盲。
姜元妙原本是想好好吐槽一通的,但看着宋烟认真的表情,忽然就失声了般,说不出一句笑她的话。
英雄救美的这件事,是个乌龙;从不以貌取人的这件事,也是乌龙。
宋烟对祁熠的喜欢却不是。
她是认真的。
不单单是喜欢祁熠的脸,而是喜欢他这个人,想跟他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心里头忽然生出一种异样,像被针扎了下的刺痛,又像从高空坠落,失重感陡然侵入,弥漫席卷四肢百骸。
姜元妙脸上的笑意敛了敛,不知怎么,忽然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一直没出声的路逍盘腿坐在她旁边,手托腮侧首,不动声色将她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
门铃叮咚叮咚响起,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赵飞翔条件反射爬起来,冲去拿外卖,姜元妙也回过神,跟其他几人动作起来,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开电视的开电视,选电影的选电影,为接下来的午饭休闲做准备。
电影是姜元妙选的,一部人和狗灵魂互换的喜剧片。
往日她最喜欢看这种奇幻喜剧,今天却频频走神,点的肯德基也没吃几口。
中途离席,去上了趟洗手间,忽然就不太想回客厅。
她知道自己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喜形于色,也容易把不开心表现在脸上,她现在心情不佳,不想让自己的脸色影响其他人的心情。
她需要一个人待会儿。
瞥见别墅的后门没关,姜元妙往那边走了几步,意外瞧见一个花园。
这房子冷清,花园却料理得不错,正当是暖煦春天,似精致酒杯的郁金香挺拔而立,花瓣或黄或白或粉,色彩浓厚,似上好的绸缎,千姿百态,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她惊喜走过去,蹲在花团旁边,下意识的反应,是拿出手机拍照,给不在现场的祁熠发过去。
点开两人的聊天页面,手指却又停住。
被美丽郁金香惊艳的喜悦,又被现实的冷水冲散,以前不曾在意过的细节,此刻无比介意。
姜元妙烦躁地抓了抓发根,到底还是收起手机,没给他发消息。
除了成簇的郁金香和其他说不上名字的花,花园里还有一架白色秋千,她起身走过去,在秋千上落座,脑袋靠在一侧秋千绳上,独自郁闷,独自忧愁。
她现在很郁闷。
比起郁闷,或许纠结更多——她大概有点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郁闷。
但,不愿意承认,很不愿意承认。
一旦承认,她就大事不妙,大输特输。
可偏偏l又理智地清楚,当她产生这个意识的时候,大事不妙就已成定局。
姜元妙长叹了一口气,脑袋一下一下地撞秋千绳,懊恼地咕哝:“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
“在练铁头功?”
身后忽而传来一个声音,玩味地调侃。
光是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姜元妙扭头看他一眼,提不起什么劲地接话:“在尝试能不能把自己撞傻。”
路逍从后门走过来,笑道:“还有人嫌自己太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