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但不限于课间时常托着腮发呆,有时莫名其妙一个人傻乐,有时又唉声叹气。
他就坐在姜元妙后桌,徐绵绵问她怎么了的时候,他还当了次墙角,但并无收获。
姜元妙的回答莫名其妙。
她只是幽幽叹气:“春天来了,又到了万物繁衍的季节,我在忧愁,那些找不着对象的单身狗们该怎么办。”
徐绵绵眼角直抽,“说得好像你有对象一样。”
姜元妙嘟囔了一句什么,声音太小,祁熠没听清,凭直觉猜,大概率不是什么好话。
姜元妙最近实在异常,很难不怀疑,在他去参加竞赛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去路逍家里的那天。
祁熠再三去确认。
赵飞翔也很无奈地再三肯定,“她和路逍什么都没发生,哥们我寸步不离严防死守,就差陪她一块上厕所!”
“……”
夕阳浮在天际,粉红与深蓝在天空中交替,放学铃响,穿着校服的学生们陆陆续续涌出教学楼。
初春傍晚的风仍有些凉意,祁熠的心绪却反常的燥。
走在去公交车站的路上,他微微偏头,“你今天想问……”
“车来了车来了!快走!”
没等
䧇璍
他说完,姜元妙眼尖瞧见马上要驶过来的公交车,为了抢上位置,拔腿就往站牌那边跑。
祁熠深吸了口气,到底还是跟上去。
放学高峰期,姜元妙挤上去时刚好只剩一个靠近车门的后排空位,自然而然地去哪坐下,后一步上车的祁熠,也自然而然地站到她座位旁边,手扶在她面前的栏杆。
少年身姿修长挺拔,平直宽阔的肩撑起宽松的校服外套,挺直的脊背如同一棵笔直屹立的雪松。
他眉眼微敛,车里并不明亮的灯光落在他的侧脸和高挺的鼻梁,好似一帧加了噪点的电影画面。
无意之中,姜元妙发现自己似乎正处于一个欣赏他颜值的绝佳位置。
太过于目光灼灼,被注视的人偏头朝她看过来。
在被抓包的前一秒,姜元妙立刻低下头,躲开视线,假装无事发生。尽管脸上的心虚已经完全出卖了她。
回避和心虚出现在她的身上,才真是反常。
祁熠微微皱眉,近十年朝夕相处对她的了解,他的直觉不会出错。
姜元妙有事瞒着他。
这件事,还不小。
女高中生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看穿大半,还在假装若无其事,乱飘的视线又停留在祁熠扶在栏杆上的左手。
少年手长腿长,伸手的动作,外套袖子往上缩了些,露出半截削瘦的腕骨,茎突的骨节突出,青筋盘覆,戴着一条绳结歪歪扭扭的编织红绳。
几个月的时间,红绳已有些许磨损和褪色。
以前不曾注意,姜元妙这才发现,这条幸运手链,祁熠竟然还戴着。
哪怕是幸运手链最初的发起人徐绵绵,也早就取下,投入新欢幸运水晶手链的怀抱。
徐绵绵的说法是,这种小东西,新鲜期最多三个月,超过三个月还戴着的,都算是真爱。除非是本命送的,她能戴一辈子,不过她高一到现在换了三个本命——前两个都塌了。
姜元妙的幸运手链也没再戴了,之前有次洗完澡,吹头发的时候绳结自己松了,她扣了半天没扣上去,就顺手放在了抽屉,想着第二天带到学校找人帮忙,结果转头就忘到现在。
忘记是次要原因,说到底,还是过了新鲜期。
祁熠手上的这条手链真是越看越丑,姜元妙这时候对自己的手艺又有点自知之明了,这么丑的手链,还能被他戴这么久,难不成……
他把她当真爱?
一时没忍住,想象力丰富的女高中生被自己的脑补甜得轻笑出声,又赶紧压了压飞起来的嘴角。
姜元妙伸出手指点了点祁熠手腕上的红绳,在对方看过来时,假装漫不经心地问:“这手链,你还戴着啊?”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地假装波澜不惊,但亮晶晶的眼睛和要翘不翘的嘴角出卖了她此刻的激动。
怎么办?
如果祁熠说,“因为是你亲手编的,所以我舍不得不戴”,或者,“因为喜欢你”,她该如何应对?是爽快点答应呢,还是矜持点答应呢?
然而,她忘了,她的竹马,祁熠,是个需要被毒哑的帅哥。
祁熠看了眼她满是期待的眼神,迟疑问:“你自己的丢了,想把这个要回去?”
……一秒打破浪漫幻想。
姜元妙期待的脸色瞬间垮掉,不满辩驳:“我哪有怎么小气?”
祁熠反问:“你没有?”
姜元妙被问得一噎。
她还真有过这种前科。
小时候在家里吃了一块很好吃的布丁,就带了两块去学校分享给他,她在家里吃的是荔枝口味,分给祁熠的也是荔枝口味,留给自己的是想尝试的新口味。结果新口味不好吃,吃了一口后就眼泪汪汪地要跟祁熠换。
想起以前的黑历史,姜元妙心虚目移,继而又辩解:“我的没丢,是放抽屉里了,虽然没戴,但我一直都有好好收着。”
祁熠只抬了下眉,没说什么。
姜元妙把这当成不信任她的表现,“你不信?等我今天回家给你找出来!”
为了证明自己真没丢,姜元妙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翻箱倒柜找那条手链。
明明记得就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也不知道记忆出了什么岔子,在那格抽屉里翻了半天没翻出来,不得不把范围扩大到整个房间,最后总算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来。
房间被她翻得一片狼藉,她也累得气喘吁吁,把自己摔床上呈大字形躺着,一只手拿着手链,一只手举着手机,拍了张照片给祁熠发过去。
姜元妙得意地拿出自证证据:看,我就说了没丢吧。
祁熠回复了一个大拇指。
姜元妙笑得更得意了,又很快,笑容凝固。
等等,她一开始是要做什么来着?
她明明是要问祁熠为什么还戴着这条手链,怎么就变成她向祁熠证明自己的这条手链没丢了?
被带偏的思路终于回到正轨,绕了地球一圈才反应过来,姜元妙狠拍了一下脑门,“靠!跑题了啊!”
满分作文选手竟然在这种地方狠狠跑题,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恶,太可恶了!
这么下去不行,她才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姜元妙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跑书桌旁边,拿出纸笔,想了半天,随后郑重其事写下一行字:关于气气是否喜欢妙妙的相关打探计划。
第一步,找机会跟他对视。
以她阅览言情小说无数的经验,面对喜欢的人,对视一定时间后,就会害羞脸红。
只要祁熠在跟她对视的时候有一点点点点害羞,就说明她的猜测的对的。
一定时间是多久呢?
姜元妙又困惑了。
琢磨了几秒,就放弃琢磨。
管他呢,对视到他脸红就好啦!
她如此不拘小节地想着。
-
翌日一早,上学路上。
“……你还要盯着我看多久?”
被死盯了几分钟,祁熠终于忍无可忍,问出这句。
昨天还躲避他视线的人,今天早上不知道又在抽什么风,一下楼就死盯着他,也不说什么,就一个劲盯着他看。
饶是祁熠,被这么盯着,也不由头皮发麻。
事实上,姜元妙也很无奈。
她是想跟祁熠对视,但死活没找到合适时机,视线就那么短暂地碰撞了下,对方就看向了别处。
也不是因为不好意思所以故意躲着她,他始终面瘫着脸,没一点害羞的趋势。
不仅不害羞,眼见着还不耐烦起来了。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姜元妙眼珠子骨碌一转,想到个曲线救国的好办法。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她欣然提议。
“不玩。”祁熠利落拒绝。
姜元妙不满道:“我还没说玩什么呢。”
祁熠扯了扯嘴角,“不管什么游戏,不都是为了坑我?”
……竟然被看透。
姜元妙扼腕,不肯放弃地狡辩:“不是坑人游戏,就比个赛,比……比谁不眨眼能坚持更久!随便玩玩,没有赌注。”
以为这样就能让祁熠放下戒心,却听他毫无兴致地说:“没赌注的游戏有什么意思?不玩。”
……这家伙!
姜元妙深吸一口气,压住被他的反复无常挑起来的暴脾气,耐着性子顺他的意:“那要不然,赌注你定。”
反正她只是为了跟他对视,来确定他会不会害羞,输赢什么的,都不重要。
下一秒,听到祁熠的话,输赢不重要的想法立刻荡然无存。
“输的人给赢家当一天听话小狗。”
“啊?”姜元妙顿时为难。
她语文阅读能拿高分的一大原因就是重点抓得特别好,这句话的重点显然不在“小狗”,而在“听话”这两字上,“意思是如果我输了就要任你使唤一整天?”
祁熠:“我输了也一样。”
姜元妙有点纠结,总觉得这是个坑。
“怎么,不乐意?”
祁熠没给她多思考的时间,作势就要走,姜元妙连忙拉住他,“乐意乐意!就这么定了!”
话音才落,就被祁熠捏住了脸颊。
拇指和食指分明扣在她脸颊两边,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她的脸,教她抬起头。
姜元妙被迫嘟起嘴巴,口齿不清地问:“你干嘛?”
祁熠气定神闲:“游戏只说不眨眼,没规定不能做其他事。”
姜元妙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无耻,“不行,你这是……”
话没说完,祁熠忽然低头,朝她凑过来。
姜元妙整个人怔住,杏眼微微睁大,目光落在他缓缓凑近的俊脸。
少年精致的眉眼距离不过咫尺距离,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脸上,落在他的眼睛里。漆黑的瞳仁,清晰地倒映出她怔然的身影。
姜元妙忘记挣扎,也几乎忘记呼吸。
只呆呆地望着他漂亮的唇瓣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直在靠近的唇瓣停在她的眼睛前方,趁她没有防备,祁熠对着她的眼睛,启唇轻吹了一口气。
姜元妙也果然条件反射地眨了下被风吹迷的眼睛。
祁熠松开她,声音透着几分得逞后的愉悦,“你输了。”
原以为她会大吵大闹耍赖皮,也早就想好应付她耍赖皮的对策,然而,姜元妙没吵也没闹,像是被定住一般,在他松开她之后,整个人仍旧僵在原地,如同一尊石像。
祁熠疑惑歪了歪头,抬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小狗,你输……”
“啊啊啊啊——”
他话还没说完,女高中生石像忽然原地复活,惊恐退后三步,捂着脸尖叫着跑走。
姜元妙整张脸羞得通红,心跳如擂鼓。
她刚刚还以为,还以为……
祁熠是要亲她!
失算失算失算!
第一步计划,大失败!
第36章
果然是被祁熠给坑了。
早自习复盘之后,姜元妙的反射弧在绕地球一圈,终于反应过来。
祁熠一开始就压根没想好好跟她玩对视游戏,故意引她上套,让她输掉游戏,让她供他使唤一天!
姜元妙痛心扼腕。
可恶,谁知道他会使出美男计,害她乱了军心,犯规犯规大犯规!
姜元妙懊恼不已,且提心吊胆,十分担心祁熠将要怎么使唤她。
让她去小卖部跑腿?中午帮他排队打饭?放学帮他背书包?
然而,提心吊胆了一个上午,也没能等来祁熠的指令。
难不成他忘了?
不,祁熠绝不是容易忘事的人,尤其这种对他有利无弊的事。
姜元妙始终憋不住事,憋了快一个上午,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第三节课课间,她转过身,看向后桌的人。
参加完竞赛的人姿态明显悠闲不少,课间没再刷题,单手支在颧侧,敛着眉眼,在看摊在面前的课外书。
姜元妙伸长脖子瞅了几眼,认出来这本书,她爸的处女作《初雪》。
少女在初雪那天,亲手杀死倾慕已久的心上人,故事也由此展开。
这也是老姜同志所有著作中,姜元妙唯一看过的一本——因为路黎参演了改编电影。
这本书,她记得祁熠很早之前就看过了,还还不止一次。
这一点,姜元妙挺佩服祁熠的,对她来说,不管是电视剧还是小说,再好看的作品,已经看过一次,就很难再有兴趣看第二遍。
祁熠就不一样,不管是感兴趣的东西还是不感兴趣的东西,他都能反复地去看,倒不是为了体验不同心境下的收获,而是出于某种她不能理解的强迫症,像做任务一样要求大脑去记住情节和细节。
旁人总惊叹他的记性很好,把他当成天才,但她知道,祁熠只是耐得住性子,也亏他这么能耐得住性子。
姜元妙的目光落在祁熠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