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妙点进帖子后,首先关注的是那些人对祁熠和路逍长相相似的点评。
她同样义愤填膺:“气气和路逍哪里长得像了!都有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的长得像吗!这些人怎么跟宋烟一样脸盲!”
身为一个资深颜控,姜元妙坚信自己的眼光是最顶尖的,她觉得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于是她也跑进帖子里激情开麦,从三庭五眼分析到笑起来时的表情肌走向,据理力争,力证祁熠和路逍长得不像,是长相完全不像、风格也完全不同的两类帅哥。
姜元妙的嘴炮能力无敌,以寡敌众,最后以楼主申请删帖而大获全胜。
胜利者很骄傲,以至于赵飞翔都不好意思提醒她,她的关注点错得很离谱。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憋了半天,赵飞翔憋出一句没什么说服力的话。
祁熠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她自己亲口说的。”
“我去洗把脸。”他起身去洗手间。
赵飞翔急得直拍脑门。
这个妙妙,怎么这么缺心眼呢,看不出祁熠喜欢她也就算了,竟然还把祁熠当知心姐姐,连这种事都跟祁熠讲,难怪祁熠最近这么颓。
应该先跟他说的,让他来多出点馊主意啊!
不对,姜元妙你不是说祁熠和路逍长得不像吗?不是风格完全不同的帅哥类型吗?怎么这就移情别恋啦?
祁熠走到洗手间,洗脸池前被擦得锃亮的镜子,倒映他恹恹的模样。
他打开水龙头,弯下腰,手掌接了水往脸上泼,冰凉覆上皮肤,却丝毫没能纾解心里的燥意。
姜元妙很博爱,无论男女老少,她喜欢一切脸长得好看的人,也有很多好朋友,即便和她闹过矛盾打过架的宋烟,也能放下前嫌和对方成为朋友。
同样的,她性格开朗,为人真诚,也被很多人喜欢,甚至当做知己。
她很幸福,从小到大被爱包围,却也正因如此,她对区别于亲人朋友的爱意,感知力很钝。
她是个不开窍的木头。
她不知道,她每一次开玩笑的告白,他需要用多强的克制力,才能不让自己动摇。
每一次,毫无防备地在他面前睡着,他需要挣扎隐忍多久,才能压下偷吻她的冲动。
祁熠在她身边守了这么多年,等她开窍,等她能明白喜欢和喜欢,有什么不同。
如今,她终于明白了。
木头终于开出了花,却……
是为别人绽放。
水珠沾湿额发、眉毛、眼睫,淌过清瘦的脸颊,祁熠倏而抬眼,在镜中望见可悲的倒影,漆黑眼底,伪装的冷静荡然无存,不甘的妒火一览无余。
扶在洗脸池边的手指缓缓收紧,指腹因用力而贲白。
焦躁感侵袭五脏六腑,最终凝聚于胸腔,如滚烫火山岩般翻涌,名为愤怒的凶兽横冲直撞,试图挣破牢笼。
客厅里传来赵飞翔的声音,听得出是在故意扯着嗓子说话,“妙妙,你回来啦!”
然后是姜元妙的声音,在问他的下落。
“他去洗手间了,”赵飞翔显然更关注另一件事,明知故问,“你刚刚下楼干嘛去了?”
“路逍给我带了雪糕,”姜元妙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看了眼洗手间方向,有些犹豫地说,“还跟我说了另一件事,我也正想跟你们说一下……”
她表情似有古怪,还吞吞吐吐的,赵飞翔问,“什么事?”
祁熠关了水龙头,水声骤停,姜元妙的声音清晰起来。
“路逍他……今年想单独给我过生日。”
第42章
闷热的夏日午后,澄澈天空白得晃眼,香樟树叶毫无精神地蔫吧,唯有热情的夏蝉,趴在枝叶间喋喋不休,空气里弥漫着路面被暴晒的淡淡焦味。
姜元妙踩着人字拖跑进阳光底下,如同跑进正被烘烤的玻璃罐,潮湿热浪将她包裹,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被灼烧的细密刺痛。
她朝家的方向跑过去,远远瞧见站在树下的少年。
白色短袖,黑色及膝休闲裤,整体休闲简约,偏偏染了一头亮到惹眼的红发,耳骨上的几颗银色耳钉,被阳光照得熠熠发光。
他拎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另只手抬起来朝她挥了挥,唇边噙着一抹笑。
姜元妙忽而有些恍惚,如果这个地点不是在她家楼下,她或许会以为时空穿越,又回到去年,和他初见那天。
她跑过去,停在路逍面前,气息微喘,“来找我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从江都市回来的?”
“你怎么又染红毛啦?”
路逍看着她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有些好笑地挨个回答:“来给你送给雪糕外卖。”
“今天刚回来。”
“想染就染咯。”
他边说着边把手里的便利袋递给她。
姜元妙接过来一看,还真是雪糕,她有些莫名,“你不会是专门来给我送雪糕的吧?”
路逍耸耸肩,“我想来见你,但又不好意思空手来。”
姜元妙丝毫不信地笑:“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路逍也跟着笑了,“如果我带的是一个西瓜,或者一提汽水,你就不会这么飞奔着来见我。”
姜元妙理所当然,“废话,大夏天谁愿意这么跑。”
她手掌在脸边扇了扇风,又从便利袋里拿了根可爱多递给他,“电影刚看到一半,你要不要上去一起?赵飞翔也在。”
“不了,”路逍没接,让她自己吃,“我来找你,其实还为另一件事。”
姜元妙拆下包装,咬了口已经化得有点软的可爱多,问,“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这么热的天非跑这么一趟?”
路逍看着她唇瓣上沾上的雪糕印记,弯了弯唇,“面对面说,才显得有诚意嘛。”
而后又正了神色,说:“那个生日愿望,我现在想用掉。”
姜元妙咬冰淇淋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原来你是来求我办事的,难怪要上门。好吧,什么愿望?违法犯罪不做,太过分不做,学小狗汪汪叫也不做,其他可以考虑考虑。”
路逍笑了下,说:“我的愿望是,你今年的生日,能让我陪你一起过。”
姜元妙闻言一喜,“巧了,赵飞翔和祁熠正跟我聊这事儿呢,你来呗!”
她还以为是什么要坑她的事的,原来只是一块过生日。
然而路逍却摇了摇头,纠正道:“我的意思是,和你单独过。”
姜元妙微怔,下意识抬眼,和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的红发亮得惹眼,更亮的却是他的眼睛,睫毛长而密,阳光落在眼底,照得那双桃花眼更明亮勾人。
空气短暂沉默,唯有嘹亮刺耳的蝉鸣,喋喋不休个彻底。
红发少年与她一同躲在树荫下,头顶是蔫哒哒打着卷的香樟树叶,绿得纯粹,金白色的阳光透过枝叶间隙,零碎地落在他们身上,微尘在光束里浮动,光斑在他们身上浮沉。
那双迷人的桃花眼,盛着点点光芒,注视着她。
少年低沉的声音落在潮热空气里,像诱哄,又像恳求。
“妙妙,你愿意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吗?”
-
“路逍他……今年想单独给我过生日。”
回到祁熠家,姜元妙说完这句话后,似乎谁都陷入沉默。
室内只剩下电影的声音,但已无人关注,无人在乎。
“不行,”赵飞翔第一个反对,“你去年就是跟他过,今年必须跟我们过。”
他忙扯着嗓子搬救兵,“熠哥?熠哥!熠哥你说句话啊。”
在他的千呼万唤下,祁熠终于从洗手间里出来,刚洗完脸,他脸上还沾着水渍,洇湿的头发被他随意地抓在额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高挺的眉骨显得愈加锋利。
赵飞翔跟个被欺负了的小学生似的,跑过去,粗声粗气跟他告状,“妙妙又要放咱们鸽子!”
祁熠没理会他,只是看着姜元妙,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漆黑瞳仁注视着她,眼底情绪瞧不出喜怒。
“你答应他了?”他问。
比起询问,更像是肯定的语气,仿佛早有预料。
姜元妙拎着便利袋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拇指指甲掐上食指指腹,泛起的痛意让她回神。
她承认,“我答应他了。”
祁熠盯着她看了几秒,在姜元妙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只是语气平平地哦了声,便转身走去厨房,没再多问什么。
赵飞翔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不行啊不行啊,哥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哦呢!这不是还没在一起吗,你还有机会哇!就算他俩在一起,你撬个墙角也行啊!
闷葫芦摆烂他不能摆,赵飞翔扭头瞪向姜元妙,坚决不同意,“不行,我不干!”
姜元妙有些无奈地解释:“我也不是一整天都去跟他过啦,到时候中午还是我爸下厨,你们来我家吃饭,上午跟你们过,下午才出去,跟他吃个晚饭。”
“谁放暑假上午起得来床?”赵飞翔振振有词,“往年都是中午去你家吃饭,晚上我们仨再出去吃,路逍想给你过生日,让他一起来啊,凭什么要让你鸽了我们,去跟他单独过。”
他还翻起去年的旧账,“而且还是两次!今年,去年,妙妙,你可不能这么重色轻友。”
姜元妙为难地挠了挠头。
她知道赵飞翔说得没错,也明白赵飞翔生气的点,但是路逍的请求,她也不能拒绝。
直觉告诉她,路逍那天不只是要陪她过生日。
如果不只是过生日,那她也大概能猜出来,路逍那天是要做什么。她没有拒绝,正是想要去了结这件事。
只是……
姜元妙不自觉地看向祁熠。
相比赵飞翔的忿忿不平,祁熠至始至终都很平静。
甚至都没看她这边,只站在厨房门边,拎着罐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汽水,修长的食指勾住易拉罐拉环,“啪呲”一声,拉环被拉开,开口处冒出丝丝冷气,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寒气中勾勒出诱人轮廓。
偏偏他的神情冷淡,敛着眉眼,给人难以接近的遥远距离感。
抿了口汽水,祁熠兀自坐回沙发,偏头看向她。
视线交汇,姜元妙莫名紧张,紧张他是不是也要说不同意,是不是要生气。
然而,祁熠只问了个无关紧要的事,“电影还看吗,不看我关了。”
姜元妙怔怔。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无力地塌陷。
赵飞翔恨铁不成钢地跑过去,一屁股坐他旁边,跟他挤眉弄眼,“熠哥,熠哥!”
祁熠被他吵得直皱眉,一巴掌摁他脑门上,嫌弃把他推开,“闭嘴。”
他总算有了情绪波动,却是因为赵飞翔太吵,而不是因为她答应赴约路逍。
去年这个时候,他明明会很生气。
他的脸色会变得很臭,会故意不搭理她,会耍坏在她脸上画花猫胡子。
姜元妙看着被赵飞翔烦得皱眉的祁熠,塌陷的心脏,陡然释放出无穷的酸涩,失落感在这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祁熠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
-
过生日的前几天,姜元妙回了趟溪川市,跟爷爷奶奶一起吃饭。爷爷奶奶也想给她过生日,但知道她在兴临市还要跟朋友一块过,所以让她提前几天回去,吃个饭。
一进屋,姜元妙先看到沙发上那颗显眼的绿脑袋。
绿毛堂哥挤眉弄眼跟她打招呼,“妙妙!想我没?”
姜元妙今天没心情跟他插科打诨,视线平移,直接将他无视。
徐牧星也一点都不受挫,隔着大老远丢了个盒子给她,“接着。”
他这东西扔得猝不及防,姜元妙手忙脚乱去接,两只手堪堪接住,松一大口气。
徐牧星还很有闲心说风凉话,“nice catch!”
姜元妙有些无语地走过去,“你也不怕把东西砸坏。”
在任何地方都能自恋的徐牧星故作帅气地撩了下他的绿毛,“你堂哥选的东西,质量百分百。给你的生日礼物,保你喜欢。”
……难怪不怕摔坏,原来是给她的东西。
姜元妙一边拆一边假客气,“这多不好意思。”
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对镶晶钻的六芒星耳钉,亮闪闪的,做工精致。
但是……
姜元妙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个送她耳钉的人,“堂哥。”
徐牧星早已做好迎接夸奖和感谢的准备,“不客气,不客气。”
姜元妙木着脸:“我没耳洞。”
“……”
短暂沉默,徐牧星手指微张捂着嘴,嘴里还一抽一抽地吸气,仿佛很慌张,出的主意却欠揍,“那、现在去打个?”
姜元妙:“……”
现打耳洞是不可能的,姜元妙至今没能打耳洞就是因为她太怕痛,更怕打完耳洞后的发炎,听说这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