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被徐绵绵戴的耳钉动摇,起了打耳洞的心思,去网上搜注意事项搜出来一堆耳洞发炎的经历,就立刻偃旗息鼓。
不打耳洞的另一个原因,耳垂上有她的痒痒肉,稍微一碰她就忍不住想笑。
虽然收到了一个毫无用处的礼物,出于客气,姜元妙还是谢谢了她的绿毛龟堂哥。在绿毛龟这里得到的创伤,在堂姐那里得到了安慰。
姜望月送了她一支口红,明媚的水红色,质地滋润,很适合女高中生,也很适合夏天。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姜元妙当场就迫不及待在手腕上试色,哇塞哇塞地叫。徐牧星也贴过来凑热闹,伸出手腕一个劲地吵,给我也试试。
自然,绿毛龟被女高和女大不约而同无视。
吃完饭,大人们都在聊天,姜元妙一个人去了露天阳台,说是透气,其实整个人都裹在夏日的潮热空气里,胸口反而更闷。
奶奶在阳台上种了不少盆栽花,打理得很好,这会儿也因为高温天气,叶子蔫蔫地打了卷儿。
姜元妙就跟这些花一样,提不起什么精神地垂着脑袋。
她这几天一直在纠结,是不是不应该答应路逍,生日那晚去跟他吃饭。
甚至有点想不厚道地反悔。
可是她又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去年的那件事。
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路逍忽然跟她说,他要出国了,搬去他妈妈家。
路逍鲜少提及他的家庭,他只轻描淡写地提过一次,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各自组建新家庭,大多数时间他都跟着小姨,不过小姨工作挺忙,没时间管他。
他的原话是,一个人领三份生活费,爽歪歪。
姜元妙当时也差点信了他说的爽是真的爽,直到那段时间,几次和他聊天,都明显察觉他的情绪不对。
或许是因为在深夜,负面情绪战胜理智,或许是因为隔着一条网线,路逍终于吐露苦楚,说他可能再也不会回国,在出国之前,想和她见一面。
他的声音太难过,姜元妙一头脑热就答应了,真去了江都市找他。
见到路逍后,又被他的开朗吓了一跳,第一反应自己是不是被他装可怜给骗了。
是他身上那件长袖让她发觉不对劲,也果真不对劲,手臂上都是美工刀的割痕,伤口新旧不一。
一开始,问他是不是被家里人虐待,他死活不肯说。
后来一再被她逼问,他忽而开口:“是我自己在进行艺术创作。”
即便他用了最委婉的修饰词,姜元妙也还是被他吓到。
路逍很快就认错,也一直在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我没病,我真的没病,只是因为太无聊。
你可不可以别……别觉得我是疯子,别丢下我。
明明伤害的是他自己的身体,却一直在向她道歉。
他怕极了她因为这件事就跟他绝交。
姜元妙许诺他,只要他以后不再伤害自己,他们可以一直是朋友。
她不会因为那件事,就用异样的目光去看他。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
心里却不由自主地,会有一种顾虑。
就像这盆栽里的三角梅,她不自觉地把路逍当成易折的花枝,于是对他多关照,也多有纵容。
她希望路逍能真正开心,能一直不无聊。
也希望她和路逍能一直是朋友,只是朋友。
姜元妙低头盯着脚边的三角梅看了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阳光太晒人,她转身欲回屋,却被以诡异姿势贴在玻璃门上的绿毛鬼脸吓得差点尖叫。
“……你干嘛?”姜元妙眼角狂抽。
徐牧星推开门走出来,被炙热的阳光晒出表情包,“大热天的,你在这进行光合作用?”
他这头绿毛实在晃眼睛,姜元妙一脸嫌弃地离他远点,“你才更像是能进行光合作用的东西。”
“瞎说,怎么能说你堂哥是个东西呢。”
“哦,堂哥你不是个东西。”
“……”
徐牧星后知后觉自己被她绕进去,又气又好笑,“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损人了?”
姜元妙下意识就回:“跟气气——”学的……
说到一半,她自己闭了嘴,表情也跟着黯淡。
徐牧星却听清了人名,“气气?你那个发小?”
姜元妙每回回溪川拜年的时候,总把她这个发小挂在嘴边,没记错的话,去年玩真心话大冒险,她打电话过去的其中一个人就是他。
每次提到这个气气,姜元妙也总能滔滔不绝地说很多。
今天却只是轻嗯了声,就没再说什么。
徐牧星挑了挑眉,“这是跟他吵架了?”
“没有。”姜元妙闷闷地说,“我们没有吵架。”
徐牧星摸了摸下巴,煞有其事推敲,“那就是冷战,你们这些小情侣啊,一闹矛盾就喜欢冷战,你憋着话,他也憋着话,明明都长着嘴,非要把嘴巴给缝起来,然后你也委屈,他也憋屈,堂哥说得对不对?”
“……第一句就不对。”姜元妙原本就烦躁,被他唠叨得更烦,深呼吸了几下,还是恼火,“堂哥你别瞎分析了,我们没冷战,没闹矛盾,我跟他也没谈恋爱,我们就是——”
她话还没说完,徐牧星冷不丁打断,语速飞快问:“那你喜不喜欢他?”
“喜欢。”
被打断话的人,脑子一时没转过来,条件反射地问什么就答了什么。
等姜元妙反应过来,连忙要找补,“不是,我是说……”
徐牧星哪里还等她找补,早就在“喜欢”这两字落地时,就一把拉开玻璃门,一边往屋里跑,一边扯着嗓子喊:“叔!叔!妙妙她有——唔唔唔——”
在他扯着嗓子喊的时候,姜元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上去锁喉,再捂住他的嘴把他阳台上拖。
刚好路过、目睹他跑出来再被拖回去的姜望月,想了想,十分顺手地关上阳台的门。
姜元妙是真的生气了,要不是徐牧星抱着盆奶奶精心照料的三角梅当花质,差点要把这绿毛龟的绿毛给全拔了。
“再敢说出去,你就等死吧!”她恶声恶气警告了句,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回了房。
徐牧星抱着盆三角梅,缩在盆栽堆里瑟瑟发抖,一头绿毛被她又揪又拽,已经凌乱成鸟窝。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是自家亲妹妹,委屈巴巴开口:“月月……”
姜望月面无表情地再次把门关上。
徐牧星:“……”
-
姜元妙原本没把徐牧星的话放心上,生日的前一晚,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却不知怎么,脑子里总控制不住回想起徐牧星的话。
她和祁熠现在这状态,好像真和冷战差不多。
可又和以前的争吵不一样,他们之间分明是和平的,互相还搭理着对方,也没有吵架,却莫名地让人郁结憋闷。
姜元妙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点开和祁熠的聊天框。
最近这段时间,她和祁熠的聊天次数直线减少,虽然她每次找他,他都会很快回复,但只要她不找他,他也不会主动找她,明明以前还会主动给她发发小猫照片或者其他什么。
姜元妙直观地感受到,祁熠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却又找不出原因。
她烦躁地抓了抓发根,手机屏幕上实时弹出一条消息。
是宋烟,问她睡没睡。
姜元妙回:睡着了。
是宋不是送:……
宋烟给她分享了一个活动预告,明天江边会搞七夕活动,有一场烟花表演。
元气妙妙屋:?
元气妙妙屋:你不会是想跟我一起去?
是宋不是送:……
是宋不是送:约你去看这个,我是有多想不开?
姜元妙正想怼回去,宋烟的消息又发过来。
这次是请求。
是宋不是送:我是想请你帮个忙,帮我把祁熠约出去。
是宋不是送:我准备明天告白。
姜元妙疯狂打字的手指猛地停住。
五味杂陈时,心里忽然浮出一个猜测。
或许,祁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是不是因为,他身边有了宋烟?
手指停在删除键,方才编辑好的文字一个个删掉,她回了一个字过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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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当天,邻近中午,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落在床上,明明都已经亮得眯起了眼,姜元妙却还在床上赖着,不愿意起床,也不太愿意面对现实。
直到姜砺峰使劲敲门,在外头说祁熠和赵飞翔都来了,强行要把她拉回现实。
她这才勉强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乱糟糟的鸟窝头,昏头昏脑去刷牙洗脸。
牙膏泡泡吐进洗脸池,被水流冲进下水道。镜子里的女生头发凌乱,黑眼圈厚重,换件长到脚的白裙,可以去cos贞子。
姜元妙睁着一双睡眠不足的死鱼眼,不愿承认镜子里那个女鬼预备役是自己。
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件T恤短裤,换下身上的睡衣,她精神不振地走出去迎客,到客厅便看见刚进屋的祁熠。
他穿了件宽松的灰色短袖,黑色及膝的工装短裤,白袜子,和短袖同色系的复古球鞋。再简约不过的黑白灰,一如他平时的穿衣风格。
姜元妙却不由地低头看了眼自己,她黑灰色系的衣服不多,偏偏刚才随手从衣柜里拿的T恤和短裤,正好也是灰色和黑色,只不过她的T恤皱巴巴,短裤还挂着根长线头,大多数时候充当睡衣作用。
不光她发现了,赵飞翔也发现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吹了声口哨,“你们俩心有灵犀啊。”
“闭嘴。”他得到两人更有默契的警告。
赵飞翔毫不在意地耸肩,“我走,我走。”
他还真走了,跑去厨房给姜砺峰打下手。读作打下手,写作偷吃。
客厅里就剩姜元妙和祁熠,空气一时静默。
“昨晚没睡好?”
先开口的是祁熠,在她走到客厅时,就注意到她眼下那片青黑。
姜元妙挠了挠脸,“有点失眠。”
她确实是失眠了,昨晚想事情太多,还是头一次体会这种感觉,闭眼全是事,跟坏掉的喷泉似的,全从脑子里冒出来,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不知道祁熠以前失眠的时候是不是这种感觉,如果是,那她真有点可怜他。
太痛苦了。
然而,被她可怜的人在她说完失眠这话后就盯着她,目光意味不明。
姜元妙下意识以为他要调侃,她这种倒床就睡的人竟然也有失眠的时候,她甚至也都习惯性地做好被他调侃的准备。
预想中的调侃却没发生。
祁熠只是语气很淡地说:“睡前喝点牛奶,能有点用。”
不仅没调侃,反而还给了她一个治失眠的办法。
这很不祁熠。
没被调侃的人却并不为此欢喜。
这样的祁熠让她觉得陌生,好像跟她很疏远。
“我是因为想事情才失眠,喝一升牛奶都没用。”姜元妙闷闷地回,语气里带着几分怨气,仿佛是起床气。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郁结之气源自于祁熠的态度,她不喜欢他的客气。
姜元妙忽然又想起徐牧星的话。
——你不长嘴,他怎么会知道你在委屈?
她看向祁熠,视线直勾勾,问话也直接:“你不问问我,是因为想什么事才失眠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问完这话过后,祁熠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下,在握成拳后又陡然松开,仿佛刚才那一瞬的紧绷并不存在。
祁熠没吭声。
在姜元妙以为他不会搭腔的时候,他朝她走过来,双手插兜,越过她,“走吧。”
姜元妙转身看着他背影问:“干嘛去?”
“帮你解决让你失眠的事。”丢下这话的人径直去了她的房间,这倒一点没客气。
姜元妙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进了房间,却见祁熠进门后就直接走到她衣柜前,打开柜子,视线从左到右扫了圈后,从里面挑了条裙子,扔她床上。
他下巴一扬,“换上。”
姜元妙一头雾水,“啊?”
祁熠拧着眉啧了声,那股不耐烦不客气的熟悉劲儿又上来了,“这条好看。”
顿了下,又说,“比你身上的强。”
丢下这两句话,他就出了房间,还关上了门。
姜元妙简直莫名其妙,她身上的衣服怎么了?
不就是皱了点,旧了点……噢,肩膀上怎么还有个小洞?
姜元妙满心疑惑又不情不愿地换上裙子,才换完,就听到敲门声。
祁熠在外面问,“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