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看到许也变成了心月，离他越来越远，他越想抓住心月的手，越抓不住。
林卓担惊受怕地站了起来。秦升滑倒的时候她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生怕秦升和许也出事。她跑到江边，焦急地看着河里的这两个无助的人。她昨天才刚落过水，很怕水，不敢再往前走。李童站在岸边一动不动。林卓多希望李童也去帮忙，但是李童好像吓呆了一样。林卓拍了拍李童。“快下去救人呐，人命关天！”李童赶紧跑过去。尽管跑过去了，李童像是提线木偶一样不知所措。看起来他像在瞎跑，完全失去了主意，对救人毫不起作用。林卓没想到现在的李童变成了这样的人。李童已经不是她心中以前的那个勇敢的李童了。
“救命啊，救命啊！”林卓对着路边喊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骑着棕色马的老人过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四五米长的新鲜竹竿。他骑着马，跑得飞快，沿着江边崎岖的路一下子就追赶上了江水。他立即下马，站在岸边等着许也漂过来，等许也靠近了。他把竹竿一头抛给许也。许也的求生欲很强，一下子抓住了竹竿，拉着竹竿慢慢地上岸了。许也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就像一个在滂沱大雨中出来的人。她冻得直打哆嗦，头发紧紧贴在脖子上。幸好上岸了。
林卓跑了过来。她扶着许也站起来。许也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总也站不起来。林卓能感受到许也的恐惧，她昨天经历过一次。
秦升却迅速漂过，又被冲下去了。秦升在水里喊着救命，边喊边喝着江水。越往下水流越深，他感觉他快要撑不住了。
那老人把许也拉上来又紧急着往下跑，等快够到秦升，他把竹竿扔下去。秦升立即抓住了竹竿的头。由于用力过猛，秦升抓竹竿的那一刹那，竹竿的头“咔嚓”一下断了。秦升接着被江水往下推。这下更危险了。
那老人一看不好。他脱了上衣和裤子、鞋，跑着跳下了江。江水确实越来越深了。秦升已经筋疲力尽了，连叫喊声都喑哑了，他一张嘴，江水一下子就灌进去了。他的手、脸都被江水和石头打伤了，起了包，流了血。他觉得他快撑不住了。他似乎看到心月在向他招手。
那老人跳到江里后很快就抓住了秦升。秦升使劲挣扎着。那老人是有经验的，他拨着秦升的头，拽着他衣服的领子，不让秦升的手抓他，直接揽着秦升游到了江边。秦升的全身衣服像是被胶水粘着一样全部都贴在身上，还闪着水光。
秦升浑身没劲儿，双腿瑟瑟发抖。他喘着粗气，看着那老人。
“老周，你怎么来了？”秦升有气无力地说。
“我刚好路过，听到有人喊救命，接着就看到有人在水里扑腾，没想到是你。”
“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这江水凶猛，你们最好不要靠近江边。走路也得注意，墨脱气候潮湿，路基打得再结实过个几年也不行了，说塌就塌。”
老周扶着秦升到了许也身边。许也看着受伤的秦升。他脸上、手上和脚上都有血痕。
老周把身上的毛衣和内衣脱下来，拧了拧水。他光着膀子直接穿上了刚才脱下来的外套。
他又从旁边捡了一些干木头，找了一些干草，用打火机点着。好一会儿火才生起来。火着了之后，秦升顿时觉得暖和了。许也也向火靠近。老周把衣服拧了又拧，在火上烤着。
“你小子命大，刚才我差点滑进去，弄不好就跟你同归于尽了。”老周笑眯眯地说。
秦升有些不好意思。
许也脸上满是感恩。
李童也过来了。他默默地烤着火。
“我还有事，先走了。前面有个村子，你们可以在那边过夜。以后不要离江水太近，江水是有生命的，会伤人。”
说着老周就骑上了马，快速地离开了那里。
许也和秦升看着离去的老周。
林卓看着奔腾而去的江水，她想起她跟李童刚谈恋爱那会儿，有一次两人在森林里迷了路，林卓不小心踩空，掉进了水沟里。李童一着急自己也跟着跳下去了。还好那水沟不深，不然他们真的要葬身那深林之中。
秦升就像那时候的李童。
而此刻的李童，已不是那时候的心。
在林卓的帮助下，许也换了一身衣服。秦升也找地方换了衣服。
晚上他们要赶到前面的村子过夜。秦升和许也由于受了惊，想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林卓决定先走一步，在前面找好过夜的地方再回来接他们。李童看林卓走了，紧紧跟在后面。他边走边解释说，他怕水，他真的怕水。他真的不是不去救他们，而是他不敢。林卓却再也不想相信他了。
“怪不得人都说，患难见真情。”看着李童和林卓，许也气息微弱地说。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烤着火。太阳暖洋洋地照着大地。许也身子仍旧没有完全暖和过来，还有点发颤。
秦升坐在许也旁边的另一块石头上。
“谢谢你。”许也对秦升说。
“没什么。”
秦升递给许也一瓶矿泉水。“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包里还有一瓶。”
许也并没有接，而是拿出自己的水杯喝水。
秦升拧开矿泉水的瓶盖，自己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你刚才的样子，就像不要命了一样。”许也说。
“我这条命本来就不想要了。”
“你不是没有故事的人。”
“我宁愿没有故事。”
“那个骑马的人是你的朋友？”许也换了一个话题。
“他叫老周。是我前两天在墨脱县城认识的，他还请我吃了一顿饭。他很惨，是云南人，老婆还和孩子来墨脱跟他团聚的时候出了意外，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很孤独。”
“你觉得孤独是什么？”
“没了心月，我常常感到日子漫长无聊，时间变得空洞。”
“我相信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你也有吧。”
“可以说说你的故事吗？”
秦升沉默了一会儿。“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秦升给许也讲了自己的故事。许也听.后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在意别人动我的吃的喝的吗？”
秦升摇摇头。
许也的脸向着阳光，她闭上了眼睛。
她给秦升讲起了她被上司下药的事情。
第27章
许也对重庆的印象：一个月少有的几天晴天，每天早晨窗外乳白色的雾，满街长着须子的黄桷树和遍布街头的重庆小面。“阔以”是她学的第一句重庆话，“要得”是她在街上经常听到的言语。虽然她在这里读了四年大学，也没完整地说好过一句重庆话，很多外地游客趋之若鹜的网红打卡地和火锅店，她也没去过。
她读大学时不太跟社会上的人来往，连兼职都没做过，除了上课和去商场逛街，很少出门，她只跟学校社团的成员一起玩。学校是一个温馨的港湾。
大学毕业后她留在了这座城市。由于学的广告专业，她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
她进公司的第一天，他的上司就给她安排了很多工作做。她不得不加班。她一边加班一边感受着这份工作，并没有抱怨。毕竟她才开始工作。
上司的名字叫朱红枫，看起来三十多岁，是一个长得还不错的没结婚的男人。他不太有那种中年男人的油腻气，反而有种文艺气息。他肚子也不像其他中年男人那样长得像装满面的面布口袋或者别人口中的玩笑话“怀了好几个月了”。他下了班有自己的社交，熟悉本地的酒吧和艺术场所，他知道怎么玩。他办公室里挂着他的作品，设计格调都不错。另外就是裱起来的他自己设计的电影海报。一个是《这个杀手不太冷》，另一个是《洛丽塔》，都是经典的电影。他照着原电影海报用电脑画的，色彩很浓，构图上有点后现代主义的感觉，看起来倒也不觉得别扭。
许也觉得，他是一个有魅力的人。她只是单纯的评价，没有多想过一丝一毫。
朱红枫对许也还是不错的，只是第一天给她安排很多活。往后的工作都是正常的，除非事情着急，一般到了点就能下班。他并不怎么跟许也交流，除了工作上的事，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公司里男的比女的多。她算年轻的。据老同事说，每年只招一两个新人。新人大都呆不住，嫌累。这份工作也有其荒谬之处。许也想到第一天朱红枫交给她很多任务，估计就是在考验她。
工作后的许也跟在大学时代不太一样。她渴望多交些朋友。大学时她有个男朋友，那个男朋友是东北人，说话有点彪，对她还挺好的。还没毕业时他就鼓动她要她跟他一起去海南创业。那时候人都说海南是“东北第四省”，好多东北人都在那儿。也许是在重庆呆惯了不想走了，也许是对男朋友没有信心，总之许也不愿去海南。他们就这样分了手。
广告公司的工作还是很繁琐的，她的文案要不停地改，有时候晚上凌晨一两点钟朱红枫还会打电话来让她改东西。如果她电话静音，她这份工作也别想干了。许也凡事都喜欢做准备，做一个广告文案，她要准备十几本书在手头。大学时她就这样，老师布置的作业，她都要多做一点。她的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工作了，当然更不能落在人后边。她倒是并不很反感，随时待命就是。
周末休息她特别想去KTV唱歌，一个人呢又没意思。她一个人去唱过，很凄凉，就好像一个人对着墙打球一样。同事休息时都有自己的事情，没办法陪她去唱歌。同事们下了班好像都不怎么互相来往。同事跟朋友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因为存在利益冲突，很多人觉得同事不能发展成为朋友。她就叫来了大学时一个要好的异性朋友。
那个异性朋友叫阿祥。阿祥好像对许也有点意思。但是许也对他一点感觉没有。怎么说呢，她觉得阿祥就像她的弟弟。得知许也分手了，阿祥别提有多高兴了。许也的闺蜜毕业后也离开了这个城市。许也就把阿祥当成她的男闺蜜。阿祥本身就是重庆人，会弹吉他会写诗，他跟许也是一届的，毕业后他什么都干，倒腾手机、送外卖、开旅馆，甚至帮人弄高利贷。他才不想进公司或者考公务员，他觉得那里面是笼子，会把人关出病来。
每次许也叫他出来唱歌，他都叫他的一大帮朋友过来。许也每次都唱得很痛快。唱完歌他们就去吃火锅和烧烤。年轻人想玩也会玩儿，都很疯，那一帮人男男女女不免就发生点故事，有些就是吃完烧烤后发生了关系成了情侣。有个男的就喜欢许也，他常常靠近许也。但是许也不喜欢他。总是躲着他。阿祥看出了什么，后面就不叫那个男的来了。好像还跟那个男的干了一架。他怎么能觊觎阿祥的女人呢？阿祥就是这样的人。
许也也喜欢爬山。假期多时她去北碚爬缙云山，还去成都爬青城山。时间不够了就去趟沙坪坝的歌乐山。歌乐山算是在主城区，一年四季都绿油油的，走到顶上跟腾云驾雾似的。
跟男朋友分手之后，她大哭了一场，发誓不再谈恋爱。但是跟男朋友分手半年后，她又想谈恋爱了。她现在正值人生最美好的时候，不谈恋爱岂不是浪费了？再说了女孩子需要多认识男人多谈恋爱，这样不至于被一些虚伪的老男人所欺骗。除了阿祥，她没有其他的朋友了。她觉得她跟阿祥是不可能的，尽管阿祥那么喜欢她。有时候阿祥对她表露出一些喜欢，她第二天就躲得远远的。阿祥也觉得她可能不会喜欢他，但还是放不下。两人的友谊一直在。
许也每天除了工作，都幻想着自己遇到了梦中情人。在地铁上，在解放碑，在朝天门。在上班的路上，在逛街的途中。她期盼着。但是只是那样幻想是不切实际的。有个朋友告诉她，如果真想恋爱，就要留意身边的人是否对自己有意思。
广告公司里的同事，都老气横秋的，因为广告这行，加班加点是常事，还不停修改文案，直到客户满意为止。有时候甲方好像故意折腾人，文案和设计改了十稿，最终还是用的第一稿，一个字没变。这种情况就比较气人。许也不打算找同事。尽管公司里有个同事对她抱有好感，还约她吃过一次火锅。那次她坚持AA。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许也的广告公司跟一个做交友软件的公司合作，那个交友软件叫“相遇”。因为是合作关系，公司要求每个员工都下载使用。那个软件有点像寻找一夜情的那种，里面的女的都有点夸张，不少看起来像夜场的。男的吧，都很老，有几个年轻的许也也觉得那些人不怎么正经。许也虽然按照公司的要求注册了，但从来没打开过那个软件。
她的生活就是这样平淡。她闲的时间比较多，闲下来就开始思考人生，一个年轻女人大学毕业后是不是就老了？她再也没有青春的感觉了。她觉得自己一天天的活得好像没有意义。假如说她恋爱了，然后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这一辈子似乎就望到了头。她还是有点害怕那样的生活。
但是如果不那样，或许她会变得跟朱红枫一样。她对朱红枫并没有任何兴趣，只是有点好奇他的生活方式。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不愿意去唱歌了，好像也没有什么新的东西吸引她。她觉得她开始变得麻木。除了偶尔忙的工作，她无所事事。以前还喜欢追美剧和韩剧，现在什么剧都不想看。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就完了。
正在她觉得自己跌入低谷的时候，一条信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第28章
许也手机上那个叫“相遇”的软件蹦出来一条信息。一个异性过来跟她搭讪。
他一上来就问许也，“如果预先知道了自己未来的人生，你会不会再选择另一条路？”许也这段时间恰好在思考人生问题，这样的哲学思考正合她意。她问那个人，“怎么预先知道自己的人生？”
那个人接着说，“我会算命。”
许也沉默了，她觉得她可能遇到了骗子。不过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回复了，“算一卦多少钱。”对方回复，“不收钱。”许也更确信他是骗子了，没有继续回复。现在的骗子都那么高级了吗？她觉得这个软件里面鱼龙混杂，还是不玩的好。于是退出了登陆。
过了几天公司要求员工每天要登陆这个软件。许也不得不又登陆了。她一登陆就看到上次那个人给她的留言。留言说，算命的事是开玩笑的，他想找个聊天搭子。许也打开那个人的页面，头像是重庆的解放碑，里面什么状态都没有，甚至连名字都是奇怪的符号组成的。许也.留言，没兴趣。过了一天那人回复，绿。许也看到这个字，一下子就引起了兴趣。许也喜欢绿色，她喜欢爬山，因为满山都是绿。她喜欢唱歌，因为她觉得唱歌像绿色那样自由。她最近每天下班做地铁都能看到一个在地铁站卖绿色羽绒服的老奶奶。她觉得那款式还挺时尚，买了一件。当网络里那个人说了“绿”这个字，她自然会产生好奇。
许也问，“绿什么？”对方说，“羽绒服。”许也看看她身上穿的那件绿色羽绒服，她有点害怕，难道那个人认识自己？但看起来不像。最近流行绿色，那个人可能是瞎猜的。不过她还是有一丝兴奋，网络聊天不就是这样出其不意嘛。对方越能猜中许也的心思，许也就越有兴趣聊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