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一侧则挂满整整一面墙的壁画,却不显得杂乱。大大小小、错落有致、颜色鲜明、色系统一,是看不懂也觉得美的程度。
就连卫生间都是香喷喷的。
范丁玲连连惊叹:“可以啊,许一诺!小房子弄得挺像回事的,都是能上杂志的程度了。”
一下子就明白许一诺为什么不愿意回来开灶烧火了,心有愧疚道:“原来如此!你是怕油烟污染了你的香气。对不住,我还以为你只是耍性子,不愿意赵嘉锐上门。”
想想这次是真冒昧了,还当许一诺就是矫情、作。
“这么好看的房子,吃火锅确实糟蹋了。晚点咱们还是出去吃吧,楼下随便找个大排档就行。”
许一诺几经挣扎、已经看开:“反正也住不了多久,随便弄吧。”
“只是为这?你再说句好听的,我就要羞愧死了。”
“那我可说了啊。相比远道而来的朋友,这点装饰摆件算什么,当然是朋友重要。这话你信?”
“……不信。”
“那不得了。”
房子太精致,赵嘉锐跟崔鹏程都显得拘谨、站在厨房、不敢再往里走。
倒惹得许一诺不好意思了。
“那啥,别站着,进来啊!随便坐,不用客气。”
崔鹏程客套:“太干净了,怕弄脏。”
“那你多注意点儿。”
……
三人在沙发坐下。
许一诺去厨房倒水。本来想拿一次性杯子给他们,想想还是算了,端出了一套马克杯,抓了些小零嘴。
范丁玲喝口水问:“郁金香呢?”
许一诺指指里头:“在飘窗上。”
“能看?”
“能。”许一诺点头,领范丁玲进卧室,随手关上门。
卧室不大,一张床、两张床头柜,对面一个大衣柜。朝南一个超大飘窗,上头摆着数十个水培瓶,瓶子里养着郁金香种球,瓶子上贴着标签,标着日期和品种,跟她朋友圈发的一样。
俩人坐在飘窗上闲聊。
外头客厅,崔鹏程还是不大自在,跟赵嘉锐没话找话:“这杯子挺好看,看着就不便宜,真怕不小心磕了碰了。”
“那你多当心点儿。”
……
崔鹏程摸摸鼻子,无趣极了,反挑赵嘉锐的刺儿:“我看你倒挺自在。一路上对着手机屏幕偷偷地笑,什么事这么开心?”
赵嘉锐一愣,他只是略弯了弯嘴角,怎么就被崔鹏程这家伙看在眼里了。
“好事。”
“什么好事?”
“只能一人独享的好事。”
接连吃瘪,崔鹏程不干了,一拍赵嘉锐后背:“我好容易休息一天,非拉我来上香。有好事还不告诉我,是不是兄弟?”
“回头送你支郁金香。”赵嘉锐没啥诚意地安抚他。
“我又不是小姑娘,送我郁金香干什么?”回过味儿来,又说,“不是,你还真买啊?”
“嗯。”
“你跟许一诺买花,嘉欣不跟你急?”
“不会的。”
“你……”崔鹏程拉长语调,身子后倾,拿眼上下打量赵嘉锐,眼里带着探究。
“我怎么了?”赵嘉锐坦荡无惧与他对视。
看赵嘉锐一副行得正、坐得端的模样,崔鹏程打消念头、挥挥手:“看着不像,算了,没什么。”回身坐好,当作没讲。
“什么不像?”
赵嘉锐心知崔鹏程疑心他对许一诺别有念想,只是听这人忽又改口,倒要听听看怎么就不像了?
“难道你喜欢许一诺?”崔鹏程还是说出口,只是还没跟赵嘉锐求证,自己倒先摇头,“不像、不像。我逮她没戴头盔那天,你那张死脸,又是说不熟、又是说人没意思,很看不上人家的样子。”
……
“我那天表现得,很……明显吗?”
“当然明显了!脸拉得又臭又长,就差没把‘跟我有什么关系’直接说出口了。”崔鹏程说着从桌上拆了一小包饼干,放到嘴里嚼得嘎嘣脆。
看他嚼完一包饼干,赵嘉锐试探问:“我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说着自己都觉羞愧,很没底气。
“什么事,你说。”
“就,不小心删了人微信,怎样能悄悄地加回来?”
“悄悄地?”崔鹏程跟赵嘉锐确认,“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
这话听着可戳心,像在揭露他的丑陋面目和险恶用心,但又确是实话。
赵嘉锐抿抿唇,重重点头:“对。”
“让我想想啊。那人删了你吗?如果只是你单方面删了人家,那把人加回来人不知道的。”
“是吗?我试试。”赵嘉锐打开微信,在对话列表和通讯录找了半天,脸色越来越差。
“怎么样?加回来了吗?”
“没有。”赵嘉锐摁灭手机屏幕,“她也把我删了。”
“那就没.办法了。”崔鹏程一摊双手,“只有找机会跟人家说明实情,重新加回来了。”
“嗯。”
“不是,你把谁删了?”
“你不认识。”赵嘉锐含糊应着,瞥了眼玻璃墙后的房间。
晚些时候,许一诺上网买菜,四人张罗着吃火锅。
范丁玲跟崔鹏程在客厅端桌椅、摆碗筷,插上电磁炉、下火锅底料。
许一诺在厨房清洗配菜。她不信商家所谓的净菜,还是要经手洗过一遍才放心。
赵嘉锐跟过去帮忙,顺便找话:“你在龙华寺说的百合,有多少?”
许一诺差点忘了这茬,听赵嘉锐一提,也没废话,坦白讲:“我还没种。你要,我就种。”
“哦?”赵嘉锐好笑地看她,“那为什么改卖百合,不卖郁金香了?”
“当然是百合比郁金香划算。”许一诺头头是道地给他科普,“郁金香种球很难复花,尤其水培,基本是次抛型,开过一次花,种球就萎了、废了、不能用了。等于年年都得买种球育花,不划算。百合不一样,复花性强。尤其种球还能下崽,自我繁殖力高。地栽很容易长成一大片,成本逐年递减,养护也省心。你要真要百合,我就回家地栽,这样年年有、年年卖。头年就回本,以后都是赚。”
见赵嘉锐听得认真,她又极力游说:“节日那么多,不拘着什么节都能送花。再远一点,不光送亲戚、送朋友、送员工,也能送村里人呀。你们家在当地村子是企业大户,就当作是回馈村里人,多添一笔送花的福利,怎么样?”
还没算真正成交第一笔单,就想着以后的生意了。倒真有做生意的样子。赵嘉锐微笑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所以?这百合,你要还是不要?”许一诺一颗生菜抓在手里,热切看他。
赵嘉锐接过她手中的生菜,在水龙头下展叶一片片洗着。
“可以要。”
许一诺心头一喜,抬手就要拍他肩膀,想到自己还湿着手,就拿胳膊肘推了推他:“哎,你还挺爽快。为表诚意,这次的郁金香我给你包扎成束,就跟花店卖的一样,怎么样,够意思吧?”
“够意思。”赵嘉锐软了声,也拿胳膊肘推了推她。
“那是。我可不像某些人,一有点鸡毛蒜皮、不如意的,就删人微信。小心眼,没劲透了!”许一诺撅着嘴嘀咕,顺手把赵嘉锐洗净的生菜叶子放到筐里沥水。
“对,小心眼。”赵嘉锐低声附和。
“你骂谁?”许一诺怕崔鹏程和范丁玲听见,也小了声。
“骂我自己。”赵嘉锐低眉顺眼的,声音愈发低了。
两人都怕被厅里俩人抓包, 默契地窃窃谈着。
“嘁,在地铁上,是谁揪着我不放,非说我骂人呐?”
“是我。”
“那现在打脸的人又是谁呀? ”
“是我。”赵嘉锐低声下气地服输,“我加不回你微信,你把我删了。”
“那你求我呀。你求我,我就把你加回来。”许一诺又推了他一胳膊肘,重重地。
“求你了。”赵嘉锐反推她一记,轻轻地。
俩人互相推着、越挨越近。
第22章 有个念头蠢蠢欲动
“行吧,看在你买我郁金香的份上,我加你。”
许一诺痛快应了。毕竟还要做生意,不加微信是不方便。
好容易得了这话,赵嘉锐却笑不出来,看了好几眼许一诺。
但许一诺正专心揪香菇杆杆,压根儿没空理他。
他只好抿抿嘴,从塑料袋里找到一盒切好的莴笋片,不用剪刀,偏用手撕扯着拆了包装,再把莴笋片倒进洗菜盆,放在水龙头下一遍遍过水。
隔了会儿,关了水龙头,闷闷问:“那你什么时候加我?”
“这会儿没法加,手湿着呢。再说手机也不在。”
许一诺朝西图澜娅餐厅一抬下巴,她手机在餐边柜上充电。
赵嘉锐顺她视线看过去,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我手机在身上,我记得你微信号。”
“哦,那你加。洗完菜,我给你点个通过。”
赵嘉锐紧问:“还有什么要洗的?”
许一诺看看操作台面上,娃娃菜、生菜、金针菇、土豆片、莴笋片,没注意竟已洗了不少。
“差不多了吧?就剩香菇了。”
赵嘉锐退身弯腰从橱柜碗篮抽只碗,把许一诺掰掉的香菇杆杆拢起来放到碗里。
许一诺纳闷:“这不扔?”
赵嘉锐手上动作一顿:“你都是扔掉的?”
“对啊。太丑了,炒菜不好看。”
“……不吃的话,放火锅汤料里取点鲜味也行。”
“噢。那就丢火锅里吧,给他们吃。”
“好。”赵嘉锐给碗里接了水,把香菇杆泡着。
许一诺洗净香菇伞,从刀架抽了把西式厨刀,要给香菇改十字花刀。
赵嘉锐接过刀说:“我来吧。”
许一诺终于觉出点不对劲,轻轻推他胳膊肘说:“欸,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赵嘉锐问。一不留神划坏了一个香菇,若无其事地把划坏的香菇反扣进盘子,继续给剩下的香菇伞改花刀。
“像长了尾巴的……”
话没完,突听耳边一声“喂”,把许一诺魂都给吓没了。
她浑身一抖、低呼一声,跟赵嘉锐齐齐回头,见范丁玲这厮儿正悄摸摸站在后头,试图把头往他俩中间挤过来。
见俩人同步拧着眉、压着眼,范丁玲拧上许一诺的脸蛋,不满道:“哎,你俩这什么表情?我就小小声喂了一声,你俩跟见鬼了似的!有这么吓人吗?”
许一诺看了一眼赵嘉锐,拍下范丁玲的手:“换你试试?你不吓着?人专心的时候,最容易被吓着!小小声都不行。”
“洗个菜,要多专心?”范丁玲挤进俩人中间来,左右瞧瞧,随口夸了赵嘉锐一句,“花刀切得不错。”
又转头问许一诺:“你俩聊什么呢?和好了?”
和什么好?
许一诺往范丁玲手上送了俩盘子,赶她走:“菜都洗好了,快端上桌吧。”
不等范丁玲开口,自己也端了俩餐盘,推着她往西图澜娅餐厅去了。
“走走走,吃火锅去!”
西图澜娅餐厅一张小圆桌。为避嫌,许一诺特意挑着赵嘉锐对面的位置坐下。
范丁玲只当许一诺还在为着“综合农场”点子被赵嘉锐挪用一事跟人置气,举杯当和事佬:“呐,你们两个,手机拿出来,调二维码的调二维码,扫一扫的扫一扫,把微信好友加上。咱们不计前嫌、好来好往,行不行?”
崔鹏程也不痛不痒地帮着劝和了两句。
许一诺没说话,抬眼看赵嘉锐。
赵嘉锐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配合地掏出手机:“那我扫你。”
许一诺起身去餐边柜拿手机,打开微信,看通讯录菜单有个红点,点进去,是赵嘉锐的好友请求。
手倒是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加的?
扭头看赵嘉锐:这还用扫?
赵嘉锐定定看她,面色不改。
许一诺明白这是要装样子给他们看,顺手摁了通过,再调出二维码,假模假样让他扫了。
做好面子功夫,她回座专心吃饭。
对面的赵嘉锐抿了抿唇,也低头安心吃菜。
一顿火锅相安无事地吃完。
送走范丁玲、赵嘉锐和崔鹏程三人,许一诺一边整理房子、一边筹谋种百合的事儿。
肯定是得回家地栽,个中缘由不必再讲。
关键是——种哪儿?
她家门口倒有两块自留地。一块种辣椒番茄、一块种韭菜白菜,中间搭了架子留着夏天爬些豇豆、丝瓜什么的。许奶奶种的秋菊就是沿边见缝插针地种了一溜排,没专门辟地。
但种百合不一样,肯定得单独辟地。
她就看中这两块地了!
重点是能让她种吗?
还是得跟许妈商量。
不能再像初中那次那样,先斩后奏把许妈的菜苗拔了,换上从学校花坛扒拉回来的紫花酢浆草和风雨兰。
会被打死的!
这事得稳中求进,最好是循序渐进地渗透许妈,让她一点点松口。就一月时间,只要能拿下许妈,这事就成功了一半!
想到这里,许一诺心情大好,加劲收拾完屋子,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回房点了香薰,坐床上往腿上抹护肤乳。
进来一条微信。点开一看,是赵嘉锐的。
他问:干什么呢?
许一诺看了看护肤乳瓶和光溜溜的小腿,抽张纸擦擦手,回:玩手机呢。
赵嘉锐说:我们到XX服务区了。
许一诺捧起手机回:是范丁玲憋不住了吧?
赵嘉锐先是回了六个点,随后发:真聪明。
许一诺哈哈大笑。就知道!回了个快快乐乐、边走边蹦的“哈哈哈哈”小贱人表情包。
赵嘉锐没回复。
许一诺耐着性子等了片刻,也没见他回信,忍不住怀疑,不会吧?这就不高兴了?但其实她就是不知道回啥,特意找了个应景的表情包缓和气氛而已。
撇撇嘴,不大乐意地在心里给他扣了两分。
隔了一阵儿,朋友圈收到提醒,有人点赞。
许一诺翻过去看,是赵嘉.锐给她种下郁金香种球的那条动态点了个赞。
……
又有新微信,赵嘉锐说:上路了。
许一诺这次谨慎地回了个“路上小心”,然后把手机丢在脚边,继续抹护肤乳。
抹完护肤乳,灭了香薰,她缩在被窝里安安稳稳地刷剧。
连刷了好几集,刷到她也起了困意,收到范丁玲微信,跟她报平安说到家了,整个人累得不行,路上遇到交通事故,堵了好会儿。